春心欲燃by观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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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萧沁瓷只着木屐便皱起了眉,她常年?手足冰凉,似这?般从千秋殿只着木屐过来,必定?会?更冷,过去握了她足,果然摸到满手冰凉。
“你该穿好鞋袜的。”他道。
“外面下雨了。”萧沁瓷踩在他手上?,道,“我脚冷。”
知道冷还不好好穿鞋,皇帝拿她没办法,摸着她脚一时半会?暖不起来,便说:“去榻上?盖好。”
“不,”萧沁瓷吐字很轻,足尖慢慢蹭在他掌心,“就这?样,你帮我暖。”
他体温很高,掌心潮热,方才萧沁瓷足尖在水面轻点过后沾上?的水珠一并?融在他掌心。
变得黏腻。
那宫女换了盆新的热水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皇帝半跪着为皇后暖足。
萧沁瓷冷淡一瞥,她霎时低头,不敢多看。
水重新放在她脚边。
萧沁瓷抬眼,这?才看清那宫人一张芙蓉面,确实人比花娇。
“下去吧。”萧沁瓷道。
宫人如蒙大?赦,镇定?着退出?去了。
“烫。”萧沁瓷踩了踩水,双足没入又迅速抽离。
皇帝同样伸手试了水温,无奈道:“哪里烫了?”
清水悠悠荡荡,水珠沿壁滚落,热气缭绕上?她湿淋淋的一双足。
“我觉得烫。”萧沁瓷慢条斯理地说。
她足尖踩在了皇帝膝头,慢慢蹭着他衣袍,留下一串湿漉漉的水迹。
“湿了。”萧沁瓷眯着眼,看他膝上?水迹。
第115章 番外6
“湿了, ”萧沁瓷眯眼瞧着,状似天真无辜的问?,白玉似的双足却还在不安分地动?, “怎么办?”
皇帝喉结滚动?,没?让她瞧见, 但暗哑的声音藏不住:“那就换一身。”
萧沁瓷双足还冰凉,被皇帝按着没入水中。他慢慢潦水起来,一寸寸挨过。
他滚烫的手指甚至能直接圈过萧沁瓷脚踝,握了满掌,热水挤进?缝隙里,又麻又痒。
她任由他摸着。
“怎么过来了?”皇帝问?。
萧沁瓷在淋漓的水声中?答:“想见你。”她问?,“你好些了吗?”
萧沁瓷就有这样的本事,几?个字就让他情难自已?。
药效似乎又发作起来, 皇帝浑身都热, 出了一身汗。
“嗯。”他从喉头挤出一个字。
那热度却从他身上渡到了萧沁瓷身上,她受着那点滚烫, 道:“我看着还有些热。”萧沁瓷问?,“今晚的药喝了吗?”
皇帝极快地瞥她一眼,敛住心神, 照旧是惜字如金:“嗯。”
她眼神轻缓, 就此收了话头。萧沁瓷双腿又细又白, 掩在衣裙下?时半点窥不出, 被他以手丈量才能知道那是如何的温香软玉。
她双脚渐渐热起来了, 脚踝以下?一圈红,萧沁瓷撩着衣裙, 踩着水上去,道:“我腿疼。”
皇帝攥着那抹盈润的白, 问?:“哪里疼?”
“哪儿都疼,”萧沁瓷音泛娇,半真半假地说着,“走过来有些远。”
谎话。千秋殿到两仪殿并?不远,萧沁瓷每日总会来回,哪里今夜走这短短一段路就觉得累了。
“帮我揉一揉……”她尾音轻了,蹭着皇帝的掌心过去,重新搭上了皇帝膝头。
他在萧沁瓷的话语里生出燥意?,那被她足尖踩过的地方更湿。
他拿起软布将?她双足裹进?去,一点一点慢慢拭过,哑声说:“朕先帮你擦干。”
萧沁瓷足尖轻点,慢慢滑进?去,半月弧的凹度嵌进?硬物,从足心爬上来细密的痒意?。
“擦得干净吗?”她轻声问?。
皇帝不语。他克制地隐忍,但都做了无用功,萧沁瓷太过熟悉,知道怎么让他一点就着。
他额上跳了汗珠。
萧沁瓷把自己陷进?了潮热地,在那浪潮漫过磐石时缓声催促:“快点。”
他还没?擦干净,就要细致地帮她揉腿。皇帝在她的催促里揉过雪白足弓,又揉过她腿上软肉。
他在天长地久的熟悉中?同样明了萧沁瓷喜欢怎样的力道。
那点痒从脚背到小腿,绵绵攀上膝头,绕过双膝蜿蜒至脊背,最后停留在后颈。
渐渐变得刺激。
萧沁瓷细白的颈后仰,盈着薄汗。
他们都不出声了。
殿里只闻细密的喘,压不住。
萧沁瓷重新洗过,褪了外裳滑进?被,懒懒打?了个哈欠。
皇帝也换了身衣,俯身下?来帮她紧好被角,道:“朕去外间。”
“你不陪我睡么?”萧沁瓷半阖着眼,方才的水光还没?散干净,瞧着有些倦。
“风寒还没?好,”他克制地擦过萧沁瓷额角,“怕过给你。”
“你不在,”萧沁瓷扯着他袖,“我睡不好。”
他身体还没?凉下?去,心又变得滚烫,但他还是强硬着道:“别闹。”
萧沁瓷没?放手,轻轻说:“一起睡而已?,怎么会过给我?”她顿了一顿,道,“还是说,你想做什么?”
她眼一抬,便多?了欲说还休的意?味,春情余波还湿漉漉的缀在她眼底。
萧沁瓷的固执是外软内硬,很少?改变心意?,皇帝对此再清楚不过。
他叹口气,到底是没?逆过她的意?思,抱着她睡了。
病去如抽丝,皇帝这场病缠绵了几?日,已?好得差不多?了。
连日来的辗转反侧在这一夜烟消云散,两个人都难得睡了好觉。
翌日皇帝起身时枕侧已?早早的冷了下?去,萧沁瓷去了前殿,叫人把药温着,皇帝一醒就端上来。
皇帝喝着药,想起来昨日那桩事,把梁安叫来,让他把那宫女从御前调走。
梁安闻言一顿,斟酌着道:“娘娘已?经把人调到南苑去了。”
皇帝一怔,继而失笑。
只是桩小事,萧沁瓷没?放在心上,但这小事背后蕴含的意?味却不得不让她重视。
她想起搬到行宫之后就很久没?有消息的太后。萧沁瓷进?宫之前太后连同仅剩的几?位太妃便都被迁了宫,彼此互不相扰,她忙着平衡前朝和后宫的事,也压根没?有想起过。此时思绪陡转便觉从前那些往事都恍如隔世了,再想起来也没?什么感觉。
只是心上会蒙上一层阴翳。
萧沁瓷入宫就是源于太后无子,需要固宠,如今她也会陷入这样的尴尬境地。
当年太后离宫时说有朝一日萧沁瓷会落得和她一样的下?场,似乎正在应验。
或许是因为曾经的往事,萧沁瓷厌恶孩子。她恐惧于任何可能会使自己变成工具的事,她觉得孩子只会是在她身体里敲骨吸髓的怪物,会耗尽她的骨血。
这是她能主动?选择的事。
借着这个机会萧沁瓷又着手准备重新安排六局的女官,放了一批宫人出宫,后宫空寂下?来。朝臣还以为这是皇后地位动?摇的表现,纷纷上书要求采选。
之前叫嚣着废后最厉害的褚御史?,如今又开始频繁上书要皇帝广开后宫,指责皇后独占后宫近十年却一无所出,倘若皇后贤德,便该主动?为皇帝纳妃,而皇后无德,便不配再居后位。又说帝后情深,也可将?旁人的子嗣记在皇后名下?,这样皇后也不至于为人诟病。
皇帝没?看他写得天花乱坠的折子,问?:“听闻褚御史?对夫人情深意?重,自年少?时携手便不离不弃,传为一段佳话?”
褚御史?出身贫寒,早年苦读,家?中?全靠夫人辛苦支撑,因此累坏了身子。后来他高中?,又平步青云,朝中?有高官想与他结亲,被他断然拒绝。
是以都说他情深意?重,传为佳话。
见褚御史?应了,皇帝又问?:“听说你府上二子三女,俱是妾室所出,如此也能称情深意?重吗?”
褚御史?正色,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臣的夫人贤良,自是不愿臣为难,做出这等不孝之事。”
这是在拐弯抹角地骂萧沁瓷善妒无德了。
皇帝不疾不徐说:“褚御史?多?年来为朕分忧解难,劳苦功高,既然夫人如此贤良,那朕也该赏一赏她。”他略微思索了一番,“就封褚夫人为郡君,再赏明珠一斛……褚夫人这样操劳,想来伺候的下?人也不够尽心尽力,再赐夫人几?个仆从,让他们好好伺候。”
褚御史?被生生气晕了。
回到家?中?后看到皇帝赐下?来的几?个“仆从”,又生生晕了一次。
端阳听闻此事后还跑到萧府趴墙头看过热闹,萧府与褚家?一墙之隔,那边褚御史?青着脸要把人打?发得远远的,被皇帝赐下?的人不轻不重地堵回去:“我等是陛下?所赐,褚大?人想抗旨不成?”
端阳听墙角听得津津有味,末了还点评一番她皇兄赐下?的那几?个人,笑了好几?日,直到萧瑜受不了把她请走。
她临走前还依依不舍地拉着萧瑜的手,道:“我就跟你说过,我皇兄这个人,骨子里坏着呢。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他想做的事,旁人反对也没?用。”
萧沁瓷反而是最后知道这件事的。
这几?日朝上陡然沉寂下?来,都害怕皇帝心血来潮也给自家?夫人赏赐一番。
这些年来皇帝手段日益温和,倒让人忘记他行事是个不择手段的了,连弑君夺位的骂名他都能担,区区给臣下?的夫人送几?个面首算什么。
偏偏天子所赐,打?不得骂不得,连撵得远远的都不能,还只能日日看着他们在自己夫人身边嘘寒问?暖,都说男子爱俏贪鲜,女子也不遑多?让,听说前头褚夫人还处处拘谨,如今也能心安理得地使唤起人了。
萧沁瓷在空闲时给他剥着橘子,道:“陛下?这主意?,也当真想得出来。”
皇帝不置可否,看她慢慢把橘瓣上的白络撕干净。
“朕也是男子,如何能不知道他们的想法,”皇帝道,“许多?东西不过是拿出来约束旁人的,换到自己身上就受不了了。”
御史?们不怕罢官丢爵,自认是在为国尽心,说不准还做着青史?留名的美梦,皇帝不想成全他们,倒可以让他们换一种方式“青史?留名”。
萧沁瓷递了一半橘子给他,皇帝不喜欢吃橘子,勉为其?难地接过来吃了。
那橘子有点酸,萧沁瓷吃完后用湿帕子拭手,皇帝看着她,接过帕子替她擦着。
是一贯的耐心细致。
“你——”萧沁瓷突兀道,只说了一个字又戛然而止。
“怎么了?”皇帝握着她手缓缓收拢,像是将?冷玉藏于掌心,也像是一并?将?她的犹疑、踟蹰、担忧都一并?握了进?去。
他全都知晓。
萧沁瓷亦看着他,最终还是摇摇头:“没?什么。”
皇帝没?再问?,只是将?她揽进?怀中?,轻吻了一下?萧沁瓷额角,低声道:“别担心。”
他已?这样熟悉萧沁瓷,她的心思幽深但并?非无迹可寻,在亲近的人面前萧沁瓷其?实是个很好读懂的姑娘,如今她也这样渐渐敞开自己。
他总是能护着她的,无论风雨。
又过几?日,不知是从哪里流出来的传言,说中?宫无子其?实是陛下?身体有碍,有朝臣特?地去太医署堵了负责天子脉案的陆川,向他求证,陆川吓得当场就冒了冷汗,答得含糊,匆匆将?人送走。如此一来反而让大?臣们都琢磨起这桩事的真实性。
若当真是天子——
朝臣细想之后反倒出了一身冷汗。他们可以攻讦皇后无子,但是天子不能生育之事一旦传出——
一时都噤若寒蝉,纷纷沉寂下?去。
萧沁瓷当然知道这流言是如何传出来的,没?有皇帝的授意?,陆川不敢这样做。做都做了,皇帝不曾主动?在她面前说起,整日里跟个没?事人一样,萧沁瓷也不问?,只是翌日刘奉御来请平安脉,萧沁瓷私下?向他问?起生育之事。
刘奉御微讶。这些年来他一直负责给萧沁瓷调理身体,上次萧沁瓷问?及此事还是六年前了。
这些年来萧沁瓷再没?问?过,他记着皇帝的命令,也不会主动?提及。
“娘娘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
“倘若生子是否会有损本宫的身体?”萧沁瓷想问?的只有这个。
刘奉御不敢托大?,道:“女子产子,本就是鬼门关前走一遭,臣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问?题,只是娘娘的身体经了这些年的调养已?颇为康健,只要悉心照料,想来应该是没?有大?碍的。”
萧沁瓷又是沉默,刘奉御在那阵难捱的寂静中?捏紧了手心的汗。他自然知晓前朝的风波,也知晓皇后特?意?问?起应当是有了松动?。
最终萧沁瓷轻声道:“本宫不要应当,”她紧盯着刘奉御,“若是本宫有闪失,就算陛下?愿意?放过你,萧将?军也不会放过你。”
萧沁瓷声音放得愈发轻,在刘奉御涔涔冷汗中?道:“本宫无碍,你满门才会无虞。”
顺其?自然吧。她已?地位稳固,她已?大?权在握。萧沁瓷按下?纷繁思绪。
亲生子又如何,指望别人是最愚蠢的做法,这世上除了自己没?有人能靠得住。
萧沁瓷再明白不过。
但是——
她望向殿外融融春光,原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二十岁的萧沁瓷自私、冷酷,只爱自己,只想及时行乐;三十岁的萧沁瓷依旧自私透顶,有个自己的血脉总比来日去扶持旁人的儿子强,也更名正言顺。
至于其?中?有多?少?是出于她想要有个自己同李赢的血脉,她不愿细想。
明成十五年春,皇后有孕,帝大?赦天下?。
第116章 番外7
明成十五年的春来?得很迟, 三月眼见着到头了,宫里还是有些冷清。开春时皇帝便带了人去猎场春猎,萧沁瓷一贯不喜骑射, 经了这么些年皇帝手把手的教导她也还是不行?。
最近萧沁瓷总有些恹恹的提不起精神,皇帝有心想叫她出来?散散心, 结果她出来?之?后还是只肯在高台坐着,赐了彩头叫随驾的贵女们自去射猎,自己?便不肯动了。
“娇气。”皇帝激她。
“哪里娇气?了,”萧沁瓷拿眼睨他,“您要是想骑马自己?便去,在这里磨我是也想要讨个彩头不成?”
她赏贵女们的彩头无非就是金钗玉饰,皇帝要那个可没用。
但?他闻言还当真细想了一番,道:“要是朕拔得头筹, 皇后的彩头就任由朕挑选?”
萧沁瓷不入他的套, 只含笑挤兑他:“陛下舍得下脸面去同?一群小娘子争,我是没二话的。”
顿了顿, 不知是想到什么,她又说:“要是陛下当真拔得头筹,我倒真有个彩头能送你。”
“什么?”皇帝来?了兴趣。
“你赢了就知道了。”
皇帝见磨不动她, 只好自己?上?马, 他这些年骑射功夫不曾落下, 皇帝三不五时地带她出来?跑马, 萧沁瓷是个不肯动弹的, 能躲就躲。
萧沁瓷站去了高台边,看着皇帝玄衣烈烈策马而去, 松绿披帛在风中起?落,萧沁瓷理?了理?袖, 便有婢女道:“娘娘,这里风大。”
她没动,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皇帝背影消失在深林,这才下去。
皇帝亲自下场,莫说他骑射功夫好不好,旁人也是只能让着他的,他这一趟收获颇丰,回来?时已近日暮,他一马当先,身后远远缀着禁卫,萧沁瓷站在空地上?,有华盖遮挡,见了他来?便情不自禁往前走了两步。
他没停,萧沁瓷没怕,面上?刚挂起?个笑,皇帝便纵马过来?,抄了萧沁瓷上?马,激起?周围一阵惊呼。
“李赢!”萧沁瓷不知他还有这种年少?轻狂的意气?用事?。
衣袖在风中缠成一团,萧沁瓷贴上?他胸膛,在急速地向前中忘了呼吸,风大得几乎要睁不开眼,只能恨恨地叫他:“李赢——”
这是他喜欢玩的小花招,萧沁瓷从第一次的惊讶到后来?的习以为常,不至于害怕,但?还是暗恨。
“我在。”他贴着她耳道,鬓边呼吸温热。
他抱得太紧,叫萧沁瓷在挤压间生出疼痛的错觉。
速度渐渐幔下去,马蹄踏过草野,这边的草渐渐深了,被吹拂时能触及他们脚底。往前是绵延无尽的绿野深林,在天尽头连成一线,颜色是深浓的绿。
广阔天地。
她忽然什么也不想了。
萧沁瓷往后靠,更?深地偎进皇帝怀里,轻而易举的摸到他的手往下。
“嗯?想要?”呼吸变得灼热,皇帝声音里有恶劣的笑,故意迟疑道,“在这里?”
萧沁瓷:“……”
“我怀孕了。”她突然没头没尾的说。
她按着皇帝的手停在小腹,柔软的肉随呼吸起?伏。
良久的沉默后,只闻风声呜咽:“——什么?”
萧沁瓷知道他听清了,不肯再说。
说出来?是冲动,说完之?后心中生起?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就像她诊出喜脉的那天。
“萧沁瓷,再说一遍。”
马停了,皇帝的气?息弥山亘野似的笼罩下来?,将?她密不透风的牢牢包裹住。
他很少?这样直接叫萧沁瓷的全名,往往是极度认真或是被萧沁瓷气?狠了。
萧沁瓷还是别过头去不肯说话。
皇帝翻身下马,仰头让萧沁瓷看他,眉眼缀着沉沉的霜:“阿瓷,看着我。”
头顶是湛蓝晴空,无垠苍穹,白云压在萧沁瓷肩头,她逆着光,面容都沉在阴影里变得模糊,但?那个眼神皇帝会记一辈子。
“阿赢,”她语气?软下来?,但?话只说一次,“你听清楚了。”
皇帝一动不动,面上?说不出是什么神情。
萧沁瓷笑了一下,忽然从马上?扑下去。
“萧沁瓷!”
皇帝心脏骤停,将?她抱了满怀。
萧沁瓷腿缠上?他腰,和从前抱她时的游刃有余不同?,萧沁瓷感受着身下人的肢体僵硬,像是在一瞬间忘了旁的,只凭着本能行?动。
“嗯?”萧沁瓷环着他颈。
他恨恨说,眉间的霜更?冷:“你真是——”
萧沁瓷忽地亲了他一下。
她今日擦了唇脂,印在皇帝唇上?就是淡淡一抹嫣红。
“什么?”她问。
“我说——”
萧沁瓷又亲了他一下。
皇帝看她。
萧沁瓷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你要说什么?”萧沁瓷问。
“——再亲一下。”他嗓音沉下去。
萧沁瓷今日倒听话,乖乖地又俯首在他唇上?挨过,便被他咬住了唇舌,唇舌间交错过的是青草雨露的凉气?,不过片刻就变得濡湿滚烫。
唇脂里添了樱桃,吃进去有果香。
“什么时候的事??”皇帝问。
“半月前。”
“怪不得……”他贴着萧沁瓷的唇,恨恨咬了一下,到底没舍得用力,“瞒着我?”
萧沁瓷轻轻笑,道:“没想瞒,不是没寻到合适的机会告诉你嘛。”
“这种事?,何必寻时机,你就是故意的。”皇帝细细想了一番,萧沁瓷这半月来?根本没有异样,便连女子惯常害喜的症状都没有,天气?还有些冷,她又不爱动弹,不怪皇帝没有发?现。
但?他贴着萧沁瓷小腹,没感受到那软肉下藏着一个生命:“多久了?”
“两个多月。”
“那你还敢做这样危险的事?。”皇帝把她往上?颠了颠。
萧沁瓷理?所当然地说:“这不是你先做的吗?”
皇帝哑口无言。
半晌后也只能又气?又好笑地道:“这种事?也要和我争。”
到底还是怕先前的纵马留下隐患,皇帝带她回去后叫了奉御来?看过,又仔仔细细地问了女子孕时需要注意的方面。这下也无心射猎了,猎场行?宫总归有许多不足,皇帝便起?了回宫的心思。
萧沁瓷倒是想在这里多待几日,平时出去走走也挺好,便又在行?宫多住了几日。回去路上?也不敢走得急,但?不知是不是换了环境,萧沁瓷回宫之?后反而显出不适的症状。
她害喜倒不严重,就是难受,做什么都恹恹的,提不起?兴致,吃东西也没滋味。这样的症状持续了两个月,好不容易能胃口开了,她又开始害喜。
一日晚间,萧沁瓷突然说:“我不想要这个孩子了。”
她最近没什么精神,也从来?不知道怀孕生子是这样痛苦的一件事?,一时竟觉得不能接受。
随着小腹渐隆,她心情也越来?越浮躁,萧沁瓷最是冷静自持的一个人,如?今竟然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皇帝话接得很快,又像是仔细想过,开始时仍旧沉稳冷静:“那就不要。”
“你哄我。”萧沁瓷揪着他衣襟,掐得指尖发?白。
皇帝看进她眼,道:“没哄你,”他顿了顿,“你的想法最重要。”
他说得认真:“怀孕的苦楚朕想以身受之?,可这是不能做到的事?。阿瓷,你比我厉害,这也并不意味着你一定就要这样做。”
父慈子孝或是天伦之?乐对?他俩来?说都有些虚幻,至少?皇帝从没想过会有自己?的子嗣,他从来?不是一个好儿子,也就没有把握能教出一个好孩子,没有把握的事?他不做。
萧沁瓷沉默,忽地闭了眼,贴在他耳边极小声的说:“我害怕。”
皇帝心里一软,萧沁瓷泪已经落在他颈上?,烫得灼人,他看不见。
“我在这里。”
他们交颈相缠,声音同?样落得很轻。
萧沁瓷的软弱只在深夜,白昼里她仍是若无其事?,照常去到两仪殿处理?政事?,朝臣们倒是又有话说,只是较之?从前委婉许多,只在文书中写皇后有孕不宜操劳,萧沁瓷便把骂过她的人都叫到面前来?挨个柔柔骂回去,朝臣敢流露不满,她就敢眉头一皱说肚子疼,这下不用她动嘴,便有的是同?僚上?书参他不敬皇后。
他们的心思也当真好懂得很。
“开心了?”皇帝没拘着她,她要来?两仪殿便来?,要看折子便看,看累了卡着时间要萧沁瓷陪他出去走走,走完又回来?继续和那帮八百个心眼的朝臣斗智斗勇。
萧沁瓷也没觉得开心,心口堵着的郁气?未散,淡淡道:“说到底,不过是看重我的肚子罢了。”
“不必在意旁人的想法,人人都有口,你压得住他们,便能让他们按你的心意来?说话。”
皇帝说得没错,能开口的人是掌握权力的人,萧沁瓷比他们强势,就能让他们闭嘴。
到后期时她身子一日比一日重,那种隐隐的忧惧又肉眼可见,萧沁瓷掩饰得很好,但?在皇帝面前却从来?没有掩饰过。
过往长久的冷淡在经年里反噬,萧沁瓷忽然觉得自己?这样依赖他。
皇帝的沉稳在这时显得恰到好处,他的耐心也让萧沁瓷侧目。
他在深夜替萧沁瓷揉着腿,然后问她想给孩子取什么名字。
“……嘉岁,”山川降嘉岁,草木蒙润滋①。萧沁瓷先想起?的是风雨应时、百姓丰足,然后又想起?许多年前,她第一次和皇帝到城楼上?放灯,那时她写的是“年岁复年岁,余事?皆平安”,而皇帝提笔写就“年年今日,繁华依旧,还与旧人同?”,如?今再回想竟然都实现了,“就叫嘉岁吧。”
“好。”
嘉岁也出生在深秋,不冷不热。
不过萧沁瓷仍是觉得这九个月从未这样漫长过,漫长到畅春园里的石榴挂果红透,太极宫中才闻第一声婴儿啼哭。
刚出生的孩子总是如?出一辙的丑,萧沁瓷看着她时分?娩的疼痛和怀孕的艰辛又变得具象化?起?来?。
很难说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某种冰凉的东西滑过她的咽喉,沉甸甸的堵在她心里,然后又慢慢化?开,变成了另一种更?滚烫的情感。
当年她母亲看到她也是这样的感觉吗?萧沁瓷无从知晓。
萧沁瓷没接触过旁的婴儿,但?嘉岁是个很让人省心的孩子。她小时候就不怎么哭闹,吃饱了就睡,醒着的时候也总是安安静静的,皇帝去逗她,她眼睛就会随着他转,偶尔才会赏面子似的笑一笑。
“她不爱笑。”萧沁瓷站在一旁看着。
皇帝拿了很多小玩意儿逗她,嘉岁都不领情,觉得烦了就把淡色的眉毛拧紧,挥舞着小手将?眼前的烦人玩意儿都一把打开。
她力气?已经很大了,打到皇帝的手便发?出一声脆响。
“你别逗她,她该哭了。”萧沁瓷扯了扯皇帝的衣袖。
“她也不爱哭。”皇帝重新碰了碰她的小手,被一把攥住。她对?父亲手指的兴趣远大于其他的玩具。
皇帝看出萧沁瓷的小心翼翼,她总是谨慎地看着,不远也不近。嘉岁不粘人,萧沁瓷没有自己?喂养,宫里不缺伺候的人,照顾起?来?也很省心,至今她抱孩子的动作都算不上?熟练。
但?她也不喜欢把嘉岁完全让别人照顾,她不放心。
萧沁瓷说:“不知道像谁。”
皇帝牵着萧沁瓷的手指让她碰了碰嘉岁。又细又软的五指轻轻攥住萧沁瓷的指尖,握紧的小拳头像合拢的花骨朵。
太软了,谁都能伤害她。
皇帝道:“像你。”
婴儿的掌心很热,萧沁瓷不安地动了动,嘉岁却攥得更?紧,忽然对?她笑了笑。
她笑起?来?时眼眸弯如?新月,纯净得让人想起?一朵花静静开落。
萧沁瓷心里那种感情又朦胧起?来?,变得温软。
生育只是开始,养育一个孩子的过程也同?样艰辛。起?居都是小事?,该如?何教养才是让他们费心的。
萧沁瓷没养过孩子,她自己?是作为贵女被娇养大,因此处处受旁人摆布,但?嘉岁是公主,是唯一的皇嗣,这意味着来?日她要走的路注定艰辛。
周岁宴后皇帝赐下了封号,萧沁瓷没有惯常用封地作为公主封号,而是另选了一个——昭德。她将?写着二字的纸送到皇帝面前时后者在瞬息间便明了了萧沁瓷的想法,但?他没有询问,默认了萧沁瓷的做法。
这是萧沁瓷为她择定的路。
启蒙之?后进学,皇帝为她择定的是时任左谏议大夫的孙复,萧沁瓷却更?想让贺兰成来?做公主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