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爹妈穿七零—— by醉鱼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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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少爷身体不好,二十多岁便去世了,留下了一个遗腹子,这个孩子就是您的父亲。”
苏月嘴巴张开又闭上,闭上又张开,生动地演绎了啥叫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一会儿,她才提出质疑:“可是我父亲是苏家小儿子……”
“那是因为您的曾祖母……”郑美笑了笑,“您的祖母当时难产而去,您的曾祖母孤身一人,无法养育孩子,便将您的父亲与苏家小儿子交换了。”
“这件事没有其他人知道,因此,苏家一直以为您的父亲是他们家的孩子。”
苏月:“…………”
郑美继续道:“德川家族这些年也发生过很多事,现在的家主正是您的曾祖父德川三郎。”
“德川家主很惦记您和您的父亲,听说你们的消息,还考虑过亲自来华国,不过德川家主年纪大了,不方便出行。”
“故而请我们帮忙联系你们,这也是为什么我之前试图与你接触的原因,可惜我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和你们说,就让华国的特殊部门盯上了……”
郑美说着,目不转睛地看着苏月,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她一直潜伏得好好的,突然被华国特殊部门的人盯上,郑美一直怀疑与苏家有关。
苏月一脸无辜,特殊部门的人抓你,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还是一个孩子啊。
郑美收回视线,继续道:“苏月小姐,我知道您可能不相信,但是您想想,如果不是确定你是德川家族的人,我为什么要冒险回来救你?”
“我们潜伏了数月,终于等到特殊部门放松警惕,本来已经快出京城了,就是因为收到你失踪的消息,才特地带人回来救你。”
苏月的脸色柔和了些,仿佛有所动容,郑美心下满意,说道:“苏月小姐,您一向聪明,应该听说过国外有一项基因检测技术,能够测出是否有血缘关系。”
“如果您不信,等回了R国,可以与您的曾祖父做一次检测,结果会告诉您,我说的都是真的。”
苏月似乎更加相信了几分,不过她还是犹犹豫豫道:“一定要去R国吗?”
“当然,您的曾祖父年纪很大了,他很想在去世之前见你们一面。苏月小姐,您就体谅体谅一个老人想一家团聚的心愿吧。”
“可是……我爸妈……”
“您放心,我们的人会联系您的父母,有机会会接您的父母一起回R国,您只要在德川家族等待他们就好。”
“可是、可是……”苏月为难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道,“好吧。但是郑姐姐,我没想过我的身份……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从来没去过R国,我……”
“郑姐姐,你能理解吗?”
“当然,我能理解。”郑美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安慰道,“你放心,我永远是你的郑姐姐,我会护送你回去的,德川家族,您的曾祖父也会疼爱你的。”
苏月便满怀感激地看向她,神情略微放松了一些。
郑美满意而去,美其名曰把空间留给她,让她一个人好好地想一想。
这是一间普通的房间,靠墙的是一张床,边上是一张乡下自己打的方桌。
和之前的睡柴房、一天一顿粥、手脚被绑相比,现在的待遇要好多了,甚至郑美出去的时候,门都没有关,一点儿没有限制她自由的意思。
和之前相比,好像真的不是绑架,而是救她。
苏月握着杯子,垂眸看向杯中的茶水,一脸深沉,仿佛在认真思考人生大事。
她也确实在思考,不过,她思考的是——
她长得很像傻子吗?!
郑美为什么认为她会相信这种鬼话?
就算现在有DNA检测技术,等她去了R国,还不是随便他们揉搓?
到时候他们随便拿两个样本检测,跟她说“这就是你和你曾祖父的检测结果”,她能知道真假?
而且,这个故事也太瞎扯了吧。
战争年间,来华国的R国人,能有什么好的?还宅心仁厚,爱好和平?
她不信!
杀了他们成千上万的人,救了一两个人,就叫爱好和平?
我给你一木仓,临死前给你擦擦血,是不是能说我不是有意的,我其实很善良?
真能扯。
再说了,光凭郑美一张嘴说,证据呢?
哦,故事发生在几十年前,相关当事人都死完了,就剩下一个远在R国的“曾祖父”,那可真是太巧了。
连被换孩子的老苏家,也因为那个所谓的“曾祖母”行事小心,一直不知道真相。
就完美解释了老苏家的情况呗?
真以为她摔成傻子了?他们说她爸是R国人就是R国人?
还说因为她的身份,才特地来救她,这件事的疑点更多好不好?
按照郑美所说,他们已经走了,收到消息之后,才返回京城来救她。
前几个月,苏月被保护起来时,听她爸说过,特殊部门的同志通过郑美,拔出了不少钉子。
R国的间谍再多,在被筛过一遍又一遍后,还能有多少?
再说,他们都被追得东躲西藏,跟败家之犬似的,哪还有那么大的能量?
华国官方的人都没有找到她,他们怎么找到她的?还那么精准地在关键时刻出现,然后救下她?
她是想过天降救兵,但是也没有巧合的事。
郑美和她手下的出现,与其说是巧合,不如说更像是一场精心安排。
苏月很怀疑,那两个绑架她的人贩子家属真的不是郑美他们安排的吗?
至于目的,或许就像她给她和她爸编造了一个离谱的身世故事一样,为了策反她?让她以后更好地效忠他们的R国?
谁知道呢?
屋子外,角落里的一道身影动了动,转身向郑美汇报,郑美问道:“怎么样?”
男人垂头,恭敬道:“自从您离开,一直坐着,没有其他动作。”
郑美笑了笑:“这么大的事,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很正常,让她多想想。”
“嘿!”男人道,又犹豫地问,“美子小姐,为什么要这样……我的意思是,只要把她带回R国,她不是一样会为我们所用?”
“当然不一样。华国人总有些不必要的坚持,像苏月这样的研究人员,只有收服她,让她真心为R国服务,才能发挥出更大的价值。”
“还是美子小姐考虑周到。”
“去准备吧,今天之内,必须撤离。”
“嘿!”
“要走了?”苏月惊讶。
“是的,我们需要尽快回国,您的曾祖父已经等您很久了。”
还真是时刻不忘演戏,苏月心里吐槽。
走与不走,还真不是苏月说了算,比起反抗之下,昏迷处置,她觉得还是乖乖听话,保持清醒更好。
苏月又被换上了一套衣服,这次被打扮成了一个假小子,郑美在她的脸上抹来抹去,抹来抹去。
虽然不知道她抹的什么东西,但也能猜到肯定是改变了她的容貌。
而后,又给她的头上盖了一个大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再围上围巾。
嗯好吧,物理加化学双重保险,真是够小心的。
三更半夜,先是独轮车,后是牛车,再又是货车,辗转几次,离京城越来越远。
苏月看了一眼远方,闭上眼睛,窝进衣服里,睡去了。
郑美看了几次,见她真的睡着了,一路上又老老实实的,不由放松了几分警惕。
与此同时,龙城和特殊部门已经找到了他们先前落脚的那处房子。
他们从那几声拨浪鼓声,查到货郎,一路找到李家沟村,在后山的深沟里发现了两个才死没有几日的尸体。
又一步步摸查,才找到这里,可惜迟了一步,屋子里已经人去楼空。
特殊部门的人仔细查找,在后院的枯井里发现了一个电台,可以确定这个房子有问题,但很可惜没有找到其他信息。
屋子被清理得很干净,就是一个正常的农家屋子的样子,没有留下一点特殊痕迹。
“不,还是有的。”龙城蹲在一个方桌边,盯着侧边的一道划痕,那是一个小小的“Lu”字,从痕迹来看,应该是新刻的。
特殊部门这一支小队的队长也蹲了下来,确认了这个猜测:“是新刻的,会是苏月同志留下的吗?这个“Lu”字有什么特殊意义?”
从姓名上来看,如果要留记号,不也应该是“Su”或者“Yue”吗?
“是月月!”接到最新消息,苏长河肯定道,“是月月的一个代号。”
当日在M国,他说他以假名字在外行走,他闺女就说她也取一个,不能让别人知道给秦翼他们公司提供众多产品的人是一个华国人,不然,别人就要怀疑那家公司是不是和华国有关了。
Lu是他闺女的外文名Luna的简写。
“还有其他信息吗?”苏长河追问。
“没有了。”
从生活垃圾的情况来看,他们在这里停留的时间不长,很可能苏月同志没有机会留下更多的信息。
另一边,苏月也在想:他们能找到那里吗?能发现她留下的痕迹吗?
时间紧迫,她手头没有工具,连发夹都被收走了,只能借助指甲,慢慢地磨。
郑美他们看着给她自由,她也不会傻到真认为他们会任由她传递信息,因此更加小心谨慎。
那一个简单的记号还是在装深沉的时候,偷偷刻上的。
本来还打算找机会再留一些信息,可惜,没等她找到机会,他们就要转移了。
苏月在心中暗暗叹气。
郑美他们肯定是早有准备,一路上一会儿大路,一会儿小路,一会儿翻山,一会儿越岭。
苏月不知道走的这条路线是不是他们的秘密路线,只知道很复杂,走到最后,她也不知道他们到哪儿了。
而且郑美的手下不止那天那个杀人的男人一个,跟着她身边的有两个人。
此外,一路上又陆续遇到好几个人,或是看着淳朴的农家汉子,或是笑容可亲的大婶,又或是一身工装很是正气的工人……
如果不是他们帮助郑美他们打掩护,根本就看不出来他们是R国的人。
R国对他们的渗透已经这么深了吗?
到了石门市,更令苏月惊讶的事发生了,郑美竟然带着她正大光明地坐上了火车!
前一晚,他们还在某间房子里,一觉醒来,就出现在了火车上。
苏月知道,肯定是昨晚给她吃的东西里面下药了。
郑美见她醒来,解释道:“都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放心,只是一些安眠药……”
什么不必要的麻烦?还不是怕她在火车站喊人?
苏月心中暗道,面上理解地点点头。
她打量着四周,这是一节硬卧车厢,左右两边硬卧相对,形成了一个半封闭的空间,上下中,两边共有六个铺位,走廊的另一侧还有两个单独的座位。
也就是说,在他们这一间里,一共有八个人。
苏月、郑美以及她带的两个手下,这是四个人。
剩下的四个,一个很年轻,大约二十来岁,学生打扮,一个中年人,留着胡须,打理得很整洁,两人以父子相称。
还有两个,一个是一位女同志,穿着鲜亮的毛衣,打扮得很时髦,还有一个是她对象,两人坐在窗边,不时指着窗外,说说笑笑。
四个人看起来都很正常,向他们求救?
苏月瞥了一眼,坐在她旁边,紧紧挨着她的郑美,再瞥一眼对面,死死挡住出口的郑美的手下。
算了吧,她要是求救,话还没来得及喊出口,旁边的人就能给她一刀。
而且,那四个人真的正常吗?
学生打扮的年轻人拿着本书在看,苏月看了一眼,是机械方面的书。
她在郑美及其手下的目光下,自然地开口道:“你好,大哥哥,请问还有书吗?可以借一本给我看吗?”
年轻人好像没有想到她会开口,愣了一下,道:“有,我拿给你。”
他从包里翻出另一本书,苏月接过来,靠在窗边,真就认真看了起来。
年轻人看了她一眼,又转向郑美,在后者的眼神下,收回目光,低头继续看书。
一本书大约有两个指头宽,苏月一会儿就翻完了,也是机械方面的书,年轻人大概是学这方面的。
他见苏月放下书,问道:“你看完了?”
“大致翻了翻,我看书比较快……”
“那你能看懂吗?比如这个,这个你知道吗?”
两人就此聊了起来,郑美他们竟然也没有阻止,聊着聊着,苏月伸手比划了几下:“类似这种……”
年轻人没有听懂,从包里翻出纸和笔,示意她在上面写。
苏月接过纸笔,唰唰唰在纸上列了几个公式,年轻人不由伸头去看,越看越点头:“哦,还能这样啊……”
“当然,你不觉得这样改进,效率会更高吗?不过我觉得还能再改进……”
苏月在纸上画了个大致的图形,一边画一边在旁边计算,嘴上给年轻人讲解。
不仅年轻人听得认真,连那个中年人也听得不住点头,并且没忍住,加入了进来。
因为他们父子俩的靠近,原本在苏月身边的三人包围圈渐渐松散了些。
郑美瞥了一眼写了大半张的纸张,又看了一眼中年男人,见他很期待的样子,心里对这张纸的重视也提高了一点。
然而苏月写了一半,却伸手划掉几行,接着又划掉几行:“不对,不对,这样数据不对……”
她伸手把纸撕碎,扔在垃圾袋里,又重新拿了一张纸计算。
这回才写了一小半,又撕了重写。
中年男人和年轻人觉得很正常,并没有其他反应,在苏月的解释下,反而也道:“是的是的,这样的话,实际没办法改……”
就这样删删减减,修修改改,过了好久,终于写了出来,整整写了两页纸,苏月放下笔,深呼一口气:“搞定了。”
“你看看。”她把纸递给两人,年轻人不明觉厉,中年人却频频点头,“这个要是做出来,效率起码提高了三倍。”
“是啊,可惜咱们的技术水平还不够,要不然就能赶上国外的哪一种了……”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苏月对郑美道:“郑姐姐,我想去上厕所。”
郑美没有拒绝,给两个手下使了个眼色,道:“走吧,我陪你一起。”
他们走后,两个手下默契地将刚才苏月扔掉的所有垃圾翻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但以防万一,他们还是将碎纸片都装进了包里。
而后,其中一个手下看向中年人,中年人捧着纸张还在细看,被儿子推了一下,见他看着自己,恋恋不舍地把东西交给了他们。
另一边,苏月和郑美走到厕所前,厕所里面有人,等了一会儿,出来的正是那个时髦女同志。
苏月的眼神闪了闪,要是她没记错,在她说上厕所前,这个女同志还在座位上。
这么巧,在她之前上厕所?
苏月神态自若地走进去,嘴里还嘟囔道:“还好人不多,不然我都憋不住了。”
女同志笑了笑,和郑美打招呼:“你妹妹吗?”
“是啊……”
没一会儿,苏月拉开门出来,郑美说她也上一个,让苏月等着外面,进去之前,她看着苏月,意味深长地说:“妹妹,不要乱跑哦。”
苏月乖乖保证:“我等你。”
厕所里,郑美衣着整齐,并没有蹲下的动作,相反,她站在狭小的空间里,眼神上下左右地扫视,又仔细检查门后、标识下方等各种角落。
厕所外,苏月左右看了看,跟他们一节车厢的女同志并没有离开,道:“你姐姐不放心你啊?也是,你年纪还小,万一被拐子拐走可就糟了,我等你们一起吧。”
苏月甜甜笑道:“谢谢姐姐。”
三人如常地回去,苏月照常坐进了最里面,郑美和两个手下对视一眼,两人点点头。
苏月并不知道这趟火车的终点站是哪里,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哪里,不过能猜到是由北往南,火车越开,气温逐渐变化。
慢慢地,车上有的人已经脱下了棉袄,只穿一件毛衣。
苏月回忆着地图,难道是往海边城市去吗?南方靠近R国的地区,难道是浙省、闽省?
她有些想不明白,按照地理位置,要向从华国去R国,不走正常渠道,难道不是东北沿海离得更近吗?
为什么往南边跑?
在坐了快三天的车后,他们终于准备下车。
这三天里,除了上厕所,苏月没有去过其他地方,份外乖巧,连郑美对她的警惕心也放下了几分。
因此,下车时,她没有再给苏月下药,而是以车站人多为由,让其中一个手下把苏月抱了起来。
苏月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反抗,只是在他抱起她的时候,喊了一声疼,手下下意识地松开了一些,苏月趴在他的肩膀上,余光观察着四周。
火车站的标识上写着“闽省蓉城市”。
真的来到了闽省?
这一班火车的终点站便是蓉城市,到站之后,火车停靠,车厢内需要打扫。
乘务员们拿着大大的垃圾袋,将一处处的垃圾丢进去,负责打扫厕所的同志拿着拖把水桶进去。
没一会儿,她突然跑出来,外面的人问:“怎么了?”
她没有回答,反而急切地问:“看见小刘和小王他们了吗?”
小刘和小王都是车上的乘警。
京城,苏月事件专项小组的组长挂了电话,和旁边人道:“发现了新消息,他们在蓉城市火车站下了车。”
“蓉城?闽省?这也太能跑了吧?”
“行了,再能跑也要拦住!”
组长转身看向墙上的地图,伸手在蓉城沿海区域画了个圈,“他们要去R国,很大可能是从这里走,不能让他们离开,必须在出海前,将人救回来!”
数道命令从京城下发出去,南部某军区特种小队接到了命令:协助打击间谍,营救重要人员!
第213章 营救(上
苏月本以为郑美他们会着急离开,然而并不是,他们在一个村子停留了两天,还没有动身的意思。
在这里,苏月还见到了一个认识的人——何竞。
“你怎么在这里?”何竞见到她,跟见了鬼似的。
苏月稍微好点,她之前就听说了他跟着郑美一起叛逃了,当时在郑美身边没有见到他,心里还有些奇怪。
不过,没想到会在这个陌生的村子里见到他。
她反问道:“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何竞脸色难看。
当着郑美等人的面儿,苏月没有留情面,她讽刺道:“我算是‘回家’,你应该是叛国吧?”
何竞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像打翻了的调料盘,他的鼻翼剧烈地耸动着,最终还是没有反驳,站起身,走了出去。
苏月朝他看了几眼,郑美不以为意道:“不用管他。”
苏月记得第一次见他们俩一起时,两人甜甜蜜蜜,虽然没有接触很久,但是也能看出来,两人之间是郑美迁就何竞。
眼下倒是掉了个个。
大概是第一次见面就被苏月讽刺了,之后的日子,即便是住在一起,何竞还是有意无意地避开了她。
他们现在住在一个小渔村里,小渔村很偏僻,前有海,后有山,他们从外面进去时,足足翻了两座大山。
是个很隐蔽的地方。
据苏月观察,村子里大多数都是普通人,但是郑美他们敢把这里当成据点,必然有依仗。
不知道这些人里藏着多少“鬼”?普通的村民们有没有被洗脑?
没有被关在房间里,苏月便以看风景为由,每天都坐在门口观察。
大概是因为经常要出海打鱼,海面上紫外线强,村里的男人大多都晒得黝黑,唯有一个人不一样。
他大约三四十岁,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文文弱弱,周身气度儒雅随和,和村里的其他男人站在一起,显得鹤立鸡群。
奇怪的是,村里的男人们在他面前老老实实,不,应该说很尊敬他,不止男人们,村里的男男女女,从老到少都很尊敬他。
苏月很好奇,她问隔壁补渔网的大娘:“奶奶,那是谁呀?”
大娘抬头看了一眼,便笑道:“我们村的宋老师!说起来他也是城里来的呢!”
大娘的语气很骄傲。
苏月没管在身后盯着她的人,蹬蹬蹬蹲到了大娘身边,一边给她帮忙,一边好奇地问:“宋老师?他是学校的老师吗?难怪看着就像读书人,他从城里来的?以前不是村里的人吗……”
大娘道:“不是,宋老师是下乡知青,二十多年前就来到了我们村。当年村长说宋老师这样的读书人是来帮助建设乡下的,我们还取笑,说他一个城里娃,不会种地又不会打鱼,说来帮我们是在吹牛皮。”
“哪知道人家是不会种地,不会打鱼,但是人家会的是大本事啊!”
大娘说话用的是方言,苏月连蒙带猜,听懂了一些,便接话道:“什么大本事啊?”
“教娃子们念书啊!”
“宋老师可不一般!”大娘打开了话匣子,不用苏月捧哏,便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在她口中,宋老师是个堪称“最美乡村教授”、“感动华国十大人物”之类的人。
五几年,他放弃城市的生活,来到贫穷又偏僻的小渔村。
渔村的村民们因为常年下海捕鱼,不少人身上都有各种病痛,宋老师来到村里之后,帮助他们防治疾病。
在知道村里绝大部分人都不识字后,又牺牲个人时间,积极地投入乡村教育事业。
小渔村并不是完全地与世隔绝,七七年恢复高考,其他村的下乡知青要么参加高考,要么找关系回城,只有宋老师放弃了回城机会,坚定地留了下来。
“……宋老师给了我们村的娃子们出路啊,要是没有他,村里的娃子们还是大字不识一个。”
“宋老师自己没有参加高考,他教的那些学生,却有一个考上了大学,是咱们村第一个大学生,听说上完学,国家给分配工作,以后就再也不用像村里人一样辛辛苦苦地种地打鱼……”
“还有其他娃子们,宋老师也给想办法找了出路,可惜就是太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回……”
“咳咳!”隔壁的大爷走过来,打断大娘的话,他瞪了一眼大娘,“胡咧咧什么?网子补好了吗?下午还等着用!”
“这不是在补吗?”大娘回嘴道,不过没有再说宋老师的事了。
苏月顺势转移话题,她一边帮忙递工具,一边闲话似的问:“下午就要出去打鱼吗?海里都有什么鱼啊?有大龙虾吗?有螃蟹吗?我以前还从来没见过大海呢……”
大娘的谈性挺大,又很有兴致地说起鱼虾、海边之类的事,大爷在旁边听了一会儿,才走了。
聊了一会儿,苏月又坐回原来的凳子,她捧着下巴朝门口看,刚才走过去的宋老师回来,见她看着他,便对她笑了笑。
苏月也回了一个笑容,她挥了挥手,很不见外地喊道:“宋老师好!”
宋老师似乎没想到她会和他打招呼,愣了一下,走近两步,笑着道:“你好,你是宏祖家的亲戚吧?”
“是的。”苏月点头。
郑美他们过来有接应的人,这个人姓赵,叫赵宏祖。郑美的手下不知道哪里去了,到这个村子里的只有她和苏月两人。
对外,她称苏月是她妹妹,叫郑月。他们俩都是那位赵宏祖的远房表妹,来走亲戚的。
“听说你们是从城里来的?”
“嗯,是的。”苏月又点头。
宋老师露出一副怀念的神情,问道:“城里现在怎么样?听说国家在发展经济,特区那边日新月异。”
“我没去过特区,不过城里比以前更好了。”
苏月举了几个例子说明,比如城里现在对票证要求没有那么严格了,物资更加丰富了;又比如城里开了很多店铺,有饭店、理发店、服装店。
“饭店人多位置少,过去吃饭还要排队……”
宋老师静静听着,眼神中仿佛闪烁着光芒,他道:“真好啊。”
苏月看着他,忽然问道:“宋老师,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当然能,你问。”
“宋老师的家是城里的吧?为什么不回城呢?”
他推了推眼镜,道:“我的父母已经故去,家中只有我一人。回去改变的只是我一个人的命运,留下来,改变的却是十个百个人的命运。”
苏月肃然起敬:“宋老师,您可真伟大,难怪村里人这么尊敬您。”
“算不上,不过是舍不得这些孩子们罢了……”
“月月。”郑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她喊了一声,苏月回过头,见她神色莫辨,下一秒又恢复了以往的笑容,“月月,该吃饭了。”
语气如常,仿佛刚刚是苏月看错了一样。
然而,记忆力越来越好的苏月敢肯定,刚才看到的表情绝对不是她的错觉。
那么问题来了,郑美为什么要对一个受人尊敬的大好人有敌意呢?
苏月只当作没有发现,友好地和宋老师再见,并且问道:“宋老师,我下午可以去学校找你们玩儿吗?”
“当然可以,你要是想,可以过去一起听课……”
“月月!”郑美又喊了一声,苏月道:“来了!”
她和宋老师挥挥手,带上小凳子回屋,郑美一直站在门口等她。
两人往屋里走时,郑美道:“学校的孩子要上课,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了。”
苏月噘着嘴:“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打扰他们?”
郑美道:“你不会主动打扰他们,但是他们看到你,会好奇,会影响上课,你也不想他们耽误学习吧?”
“这也不能去,那也不能去,天天看风景,看都看腻了!”
说着,她把凳子往地上重重一放,转身进屋,道:“不吃了,天天都是水煮鱼,又腥又淡,难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