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爹妈穿七零—— by醉鱼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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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厂子才招人又招的?”
“叔那你让东子给咱们留心啊,万一有消息,可别忘了给咱说!”
“放心肯定的!咱大队多几个工人才好咧!”
老爷子的回答有人信,也有人不信,知青就不相信这说法。
哪有这么碰巧的事?刚好进城赶上,刚好这次招工不限制户口,又刚好考进去。
“这么多刚好,他马向东是吃‘刚好’长大的啊?”柴秀冷哼,“肯定是大队长家故意把消息拦了,不让我们知道,怕我们去考,他儿子就没机会了!”
“也不一定吧,说不定真是巧合。”
知青点的另一个单身男知青却觉得柴秀说得有道理,“怎么可能是巧合?又不是写书,无巧不成书?我们也关注城里的消息,怎么就没让我们碰上?”
“是吧?”柴秀找到支持她观点的“同志”,气势更盛,“要么是大队长有意阻拦,要么就是他家找的关系!”
“他家要是能找关系,早怎么不找?马向东不是也在乡下种了几年的地?”
“对啊,苏长河当初那么想回城,差点老婆孩子都不要了,也没见大队长有办法……”
单身男知青:“万一关系是才攀上的,说不定就是苏长河攀的,马向东去城里不就是跟着苏长河——”
“在讨论什么?热火朝天的?”陈志强推门进来,知青点的堂屋顿时一静。
“没、没什么……”单身男知青干咳一声,没再往下说,他们知道陈志强是个老好人,今天聚会特地没叫他。
柴秀却不怕,她往凳子上一坐,双手抱胸,道:“有什么好瞒的?你们不说,我说……”
她巴拉巴拉把大家的意见说了一通,“陈大哥你说是不是这样?大队长应该给我们一个解释。”
陈志强道:“那你想要什么解释?城里的情况大家都清楚,哪还有单位招工要乡下户口的?就算真有,人家单位没有广而告之,大队长也没有义务把消息通知到每个人。”
“再说,要真是他家找了关系,那也是人家的关系,咱们和大队长家非亲非故,有关系他不用在自己儿子身上,还用在我们身上吗?”
“那要是苏长河找的关系呢?”柴秀仍然不甘不愿。
陈志强无奈:“怎么又扯到他身上?”
“本来就是嘛!马向东去城里还不是苏长河带他去的?周刚,对吧?”柴秀寻求支持。
周刚就是那个和她一样还住在知青点的单身男知青,他比柴秀还大两岁,一直坚持到现在还没有成家,也是因为不死心。
在前进大队剩下的知青里,他和柴秀两人对回城最渴望。
周刚“唔”一声,“这种可能性很大……”
“我们还同是知青呢,大家一个战壕里的同志,苏长河有招工的消息也不告诉我们一声……”
陈志强:“人家凭什么告诉你?柴秀你折腾回城的时候,怎么不告诉大家?还瞒着我们?还有你,周刚你也是,你家里要是找到关系,你愿意分享出来吗?”
周刚扭头,柴秀撇嘴,两人都不说话了。
陈志强又劝说一番,几个知青面上没反驳,至于心里怎么想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比如周刚,他私下就找到马老爷子跟前,虽然没直接指责,但还是委婉地表达了不满,他也有小心思,不说他自己不满,而是说在知青中听到了一些意见。
马老爷子敲敲旱烟锅子,笑呵呵道:“不是瞒着你们,事出突然,而且人家考的是开车和汽车修理的事,你们知青也没人会啊。”
周刚不相信:“那马向东怎么会?”
“我们家东子以前跟一个兄弟玩得来,人家家里有人会,他感兴趣,也学了点,要不然人家也不会招他不是?”
周刚铩羽而归。
柴秀也不死心,但她没问到马老爷子面前,她将主意打到了苏长河身上。
没错,柴秀左思右想,还是觉得马向东能进城当工人八成是苏长河出的力。
她判断的依据很简单。
她以前和马向东接触过,马向东也没比别人优秀,城里厂子凭什么招他?
而纵观老马家,以前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也没见他家有什么变化。
唯一的可能就是苏长河,马向东可是跟在他屁股后面当跟屁虫当了好几个月,而且苏长河又是在队里收鸡鸭鹅,又是办养殖场,听说还和公社纺织厂有来往。
那么有其他关系,也很有可能啊。
柴秀打定主意,特地换了身不怎么穿的碎花衬衫,两条辫子也绑得整整齐齐,发梢插上两朵野花,然后悄悄出了知青点。
苏长河最近很忙。
俗话说万事开头难,养殖场虽然很小,但要操心的事也不少。
比如,鸡舍粪便的清理及消毒;
比如,刚孵化的鸡仔要随时注意健康;
又比如,那个叫“红红”的大公鸡又又又和其它几只公鸡打架,啄得满地鸡毛,真演绎什么叫“鸡飞狗跳”。
哦,得亏养殖场现在还没养狗,要不然更名符其实了。
忙了一天,一身鸡屎味的苏长河,浑身的怨气都能凝固成实体了。
他怎么这么想不开?搞什么养殖场,把自己给套进去了吧?
以前多自由,天天骑个车在外面跑,干半个月休息半个月,时不时还能打个牙祭,脏活累活还能使唤使唤小舅子。
现在可好,脏活累活都得干,一人还得身兼数职,都能评选劳模了!
怨气满满的苏长河拉着脸径直走过。
柴秀靠在树干上,微微垂头,仿佛沉浸在音乐之中,她睁开一只眼睛,瞥了一眼,只看到苏长河远去的背影。
他连头都没回一下!
柴秀气呼呼地捶了下树干,“怎么回事?他以前不是最文艺的吗?”
柴秀下乡的时候,苏长河已经结婚,从知青点搬了出去,她没和他有什么接触,但也听人提起过,说苏长河以前可是又会吹口琴,又会写诗,尤其特别喜欢吹口琴。
据说,他以前经常站在田埂上,对着远处吹口琴,每次队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都会借口去池塘里洗衣服,其实都是为了听一听。
柴秀特地翻出了自己从家里带来的一直压箱底珍藏的口琴,专门凹了个造型等在他的必经之路,就等着他怀念青春,两人适时交谈起来,她再哭诉哭诉……
结果,就这?就这?
苏长河是聋子吗?这么好听的曲子跟没听见一样!
苏长河要是知道她的疑问,只会说:姑娘,你知道上百只鸡天天在脑子里“叨叨叨”是啥感觉吗?他满脑子都是这声音,还能听见什么口琴声?
还有,凹造型吹口琴这招可是小苏同志玩剩下的,人家喜欢音乐的心可没那么纯粹,吹口琴凹文艺青年形象也是为了勾搭大姑娘,要不,当初小马姑娘怎么看上他的?
柴秀可不会那么轻易放弃,一招不成,又来一招。
苏长河这天下班回家,走着走着,脚步定住,只见草地上躺着一只口琴,口琴还用帕子包了一半,一看就是别人的心爱之物。
苏长河看了眼,抬高腿,迈大步,“嗖”从口琴上跨了过去,甩着手扬长而去。
柴秀一声“哎”还没叫出来,他人已经走远了,柴秀心疼地捡起口琴,气得直跺脚,“什么人啊?怎么比马向东还没风度!”
前两招不成,第三回 ,柴秀狠了狠心,心道:吃点亏就吃点亏,苏长河就算不能把她弄进城里当工人,他也是场长,养殖场还不是他说了算,给她在养殖场安排一个轻松点的工作也好。
她下定决心,这次不再那么含蓄,看苏长河过来,瞅着四下无人,一狠心就往他身上倒,“哎呀——”
“扑通!”
“哎呦哎呦,苏大哥你怎么不扶我一把啊?”
柴秀摔得浑身疼,内心再次骂苏长河这个臭男人没风度,他竟然竟然躲开了!
面上,她还是作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苏大哥,我脚好像扭了,能麻烦你扶我起来吗?”
恨不得离她三丈远的苏长河,身体力行地演示了什么叫“莫挨老子”。
“脚扭了是吧?起不来是吧?男女授受不亲,我这就给你叫人。”
“哎苏大哥,苏大哥……”柴秀急得站了起来,叫人来算怎么回事?这里是养殖场附近,离队里的田还有段距离,要是人家问她下工后为什么跑到这儿来,她怎么解释?
苏长河挑眉,“这不是站起来了?看来柴秀同志的脚没事了。”
说着他转身就走,柴秀又气又急,“苏大哥,苏大哥,苏同志,苏长河!”
她怕招来别人,叫也不敢大声叫,只能眼睁睁看着苏长河离开。
苏长河回到家,苏月照例给他端水拿毛巾。
自从她爸在养殖场发光发热,每天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洗脸洗手换衣服,要不是条件不允许,她觉得她爸肯定得洗澡洗头。
苏长河拧干毛巾擦脸,“我这是为了谁啊?还是为了你们着想,这一身味儿,不洗洗怕你们吃不下饭。”
“爸不会的,你这可都是养家糊口的勋章,不洗我们也能忍……”
“是吗?看招!”苏长河作势要扑过去,让闺女近距离感受一下勋章,苏月拔腿就往厨房跑,一边跑一边叫:“妈!妈!你快看爸身上脏的!”
马蕙兰同志才是他们家最有洁癖的一个人,苏长河哼哼,“打不过就找外援,闺女你可真是遗传你爸的厚脸皮!”
爷俩闹了一阵,在马蕙兰同志的镇压下,老老实实等吃饭。
卫阳还没回来,家里就他们仨吃饭,天越来越热,屋子里闷热,索性搬了张小桌在院子里吃饭。
傍晚,太阳已经下山,微微夏风,院子里也有了些许凉爽,唯一不好的就是乡下蚊子忒多!
“啪!”苏月又打死一只蚊子,马蕙兰看她那难受样,把花露水拿来,“别使劲抓,胳膊上腿上都给你抓出一道一道。”
“那我能怎么办?痒死了都,蚊子还老咬我……”
据说蚊子爱叮汗腺发达的人,苏月也没觉得自己有多爱出汗,偏偏不管是和爸妈在一起,还是和两表哥在一起,蚊子都喜欢咬她。
苏长河拉过她胳膊腿看了看,何止一道一道的抓痕,有些地方都抓破了,他心疼道:“家里的蚊香呢?拿过来点上。”
“早用完了。”
那一盘蚊香还是从沪市带回来的,公社供销社根本买不到,对乡下人来说,有蚊子就有蚊子呗,谁舍得花钱买什么蚊香驱蚊?
公社卖的少,自然进货也少。
“明天我去公社给东子打个电话,让他在县城多买几盒,让卫阳他们带回来。”
苏长河说完,三两口扒完饭,“我记得老太太晒了蒲棒,我去拿两根回来。”
蒲棒是一种生长在河沟里的植物,外形有点像香肠,长长的呈黄褐色,晒干点燃有熏蚊子的效果。
乡下不用蚊香,就常用蒲棒,老马家就晒了好些根。
苏长河拿了几个回来,却发现家里多了个不速之客。
他狠狠地皱眉,“一回两回不够,还敢找到家里,狗皮膏药非得往人身上贴是吧?”
柴秀一小姑娘,长得清秀,在队里偶尔还被一些小年轻追捧,什么时候被人说过这么难听的话?
她涨红了脸,“我又不是来找你的!我找蕙兰同志!蕙兰同志……”
马蕙兰推了推还要说话的苏长河,“不是去拿蒲棒?拿回来了吗?那就赶紧烧吧,你闺女都叫唤几次了。”
一小姑娘跟她计较啥,才二十来岁,放在后世,还是个抱着奶茶看看电影逛逛街、无忧无虑的年纪,在这儿,却早早地背井离乡,跑乡下来种地。
人小姑娘也不容易。
苏长河心道:那是你不知道她想干啥,她都打算走歪路了,我再给她好脸色,不相当于鼓励她走歪路吗?
今晚下班的事,苏长河还没来得及和马蕙兰说,她哪儿知道?她还以为这小姑娘遇到什么难事,要她帮忙。
她把凳子递过去,“坐吧,找我什么事?”
柴秀说是和她说,眼神还是往苏长河那儿飘,她哭诉道:“我不想留在乡下,我想回城,我想回家,我好想家……蕙兰同志,你就让苏大哥帮帮我吧!”
这是个什么情况?
你看吧!
苏长河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专心致志地烧蒲棒,马蕙兰只好道:“这也不是老苏能帮上忙的事,老苏要是有办法,他自己早回城了……”
“他有办法的,他肯定有办法!”柴秀抓住她的手,眼泪汪汪道:“他……他不是把你弟弟弄城里去了吗?”
马蕙兰失笑,老苏安排东子费了多少功夫?不说别的,请老师傅过来,难道就嘴上说说?人家虽然是苏老爷子的老同事,同事之间关系也得维护,要不然人家这次帮你,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再有,老苏拿纺织厂的工作换的运输队名额,还得给纺织厂这边安顿好,让人家老师傅带个徒弟,他得搭进去人情和钱票啊!
连东子去运输队参加招工,他也得提前打好关系,要不然,人家答应给个名额,没说工作就定下了,万一有人看不惯坏事,他们就得白忙活。
这前前后后,不包括人情,起码搭进去小两百块钱,他们愿意给东子花费,那是因为东子是他们弟弟,老苏愿意拉扯东子。
这小姑娘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一句想进城想回家,就要他们搭进去两百块钱?
马蕙兰抽回手,“你也知道那是我弟弟,我们家亲朋好友那么多人,老苏要是有办法,能不安排自家人?”
柴秀呜呜哭起来,翻来覆去就一句“蕙兰同志你就帮帮我吧,我以后一定报答你们……”
马蕙兰让她哭得头疼,苏长河忍不下去了,他喝道:“闭嘴!”
柴秀哭声一顿,苏长河冷着脸,“跑我家来哭,给你脸了?”
“口口声声要回城要招工,跟我们哭什么?我们是你爹还是你妈啊?”
苏长河大多时候都不发火,真动起怒来,一厂子人都不敢说话,何况是柴秀一个小姑娘。
柴秀憋着,不小心打了个哭嗝,马蕙兰心下叹了一声,塞了个手帕给她。
她语重心长道:“你想回城我们能理解,但是你逼我们也没用,老苏自己还在乡下养鸡,哪有想送人进城就送人进城的本事?”
“现在高考已经恢复,你要是真的想回城,高考就是一个很好的途径,与其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不如自己努力。”
“可、可我考不上……”
“去年高考恢复得突然,复习时间短,报考人数多,没有考上也正常,但今年还能考,从去年成绩出来到今年考试,有大半年的时间,你有努力学习、认真准备吗?”
柴秀默默低头,她没有,她当年只上到初中就下乡了,这些年在乡下也没有看书,去年囫囵参加考试,一看到试卷,眼泪都快下来了。
太难了!尤其是数学,她根本不会做。
考完,柴秀就没抱希望,她觉得她也考不上了,所以后来才一直联系家里,希望家里找关系把她弄回城。
“我就是……”柴秀的眼泪又下来了,“农活太累了,我就是想找个轻松点的活……”
马蕙兰摸摸她的头顶,“大队里未必没有轻松的活,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的有个轻松的工作,为什么不选大队的年轻人,选你呢?”
“和队里的年轻人比,干农活,你比不过他们,要是论念书,你确实比他们念书多,但是下乡这么多年,你有好好看书吗?你连自己的优势都不把握,等机会来临,怎么抓得住?”
柴秀懵懵懂懂,若有所思地走了。
苏长河不满,“你提点她干什么?”
闺女天天磨老丈人,大队说不定真要有学校了,到时候肯定要选老师,柴秀要是想明白,回去好好看书,说不定就能当上老师,和干农活相比,也算是她想要的轻松活了。
马蕙兰笑笑,“不就顺口说一句。”
苏月给她妈竖大拇指,“妈,你不知道,你刚刚和那个小姐姐说话的时候,浑身都散发着圣光。”
“去你的……”
“不信你问我爸!”
“你爸跟你一个德行,你那学校什么时候能成啊?”
“快了吧,外公已经答应了。”
马老爷子不答应不成啊。
他也不是不知道读书的重要性,他们队里的娃娃能早点上学当然好,但事情有先后,眼下大队里重要的事情有两个,一个是养殖场,另一个就是秋收。
办学校,也不急于一时半会嘛。
所以,面对外孙女的催促,马老爷子便使出一个“拖”字诀。
然而,他不得不再次感叹,外孙女太聪明就是不好糊弄!
在拖了两次以后,这招就没用了,外孙女堵着他不让走,直接问道:“外公你就说哪儿不成?”
马老爷子便说了些为难的地方,比如马上要忙秋收,地里的活要紧,大家没功夫盖学校;公账上本来就没多少钱,大家都指着年底能分点好过年,要是拿出来盖学校,都得有意见。
不是谁都认为自家孩子要上学,还有的人觉得就算家里孩子要认字,不是可以去公社吗?现在不方便,等孩子长大几岁再送不也一样吗?
“办学校是整个大队的事,外公一个人同意也不行啊,最起码大队部得答应……”
马老爷子本以为说了难题,外孙女能放弃,谁知道外孙女说:“大队部的爷爷叔叔是吧?外公你等着。”
等着?马老爷子心道:可不是谁都像你外公这么好讲话又有见识的!
结果,没两天,一个个老哥们主动来找他。
“有正,其实小丫说的也有道理!”
“是啊,学校还是可以搞一搞的……”
“反正也不耽误什么……”
马老爷子:“……”
早前我找你们商量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这副嘴脸!
外孙女都把大队部都说服了,大家也没啥意见,马老爷子还能咋办?只好将这事提上议程。
一帮老少爷们又到大队部开会,会议主题:要不要在队里办学校?
正方代表:苏长河。
反方代表:一帮人。
苏长河就提了三点。
第一,他为啥能把养殖场办起来?大学老师为啥知道什么是科学养殖?都是因为他们读过书,有知识。
第二,东子为啥能进城当工人?因为东子有初中学历,城里的厂子招工从来都不要没读过书的。
第三,沪市的小孩从五岁就开始上托儿所,人家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反方:“……要不,办吧?”
论嘴皮子,苏长河就没怕过谁!
苏月海豹式鼓掌:啪啪啪啪啪啪!
回家后,她一边给她爸捏肩膀,一边狂吹彩虹屁。
“您就是咱前进大队的教育先锋、革.命斗士……学校将来都应该在校史上铭记‘感谢苏长河同志积极促成前进大队小学的建立’……”
苏长河闭着眼享受,“左边,重点……右边,右边再捏捏,背上挠挠……”
“得咧!”
马蕙兰都没眼看他们爷俩耍宝,她问苏长河:“学校定好在哪儿了吗?你还真说服大家盖教室了?”
盖养殖场用的是他们家捐的钱,队里人还没什么感觉,盖学校花公账上的钱,大家都没意见?
“不盖教室。”
“那在哪儿上课?”
“咱队里大队部不是有房子吗?那间屋子平时也就是爹和有田叔办点事,其他时候多半空着,腾一腾,给队里孩子上学,刚刚好!”
马蕙兰哭笑不得,“你可真会想!”老苏不仅会赚钱,省钱也很有一套,“爹他们得麻烦了吧?”
那可不?
那间正屋里还放着公社下发的文件、大队的章、马老爷子的工分本以及马有田的账本、算盘等等,杂七杂八也有不少东西。
现在屋子被征用,马老爷子只好把东西都收到一个小柜子里,放在正屋旁边的小仓库里。
小仓库本来是放农具用的,现在重新整理了一下,前面放农具,后面放小柜子,显得忒拥挤。
大队部的东西不能丢,马老爷子还专门配了个锁,钥匙他和有田一人一把,以后拿农具都得他俩到场,能不麻烦吗?
不过,麻烦也没办法,谁叫想省钱呢?
大家伙就觉得这个提议挺好,不用额外盖房子,需要的桌椅板凳,队里自己人就能打出来,比如马向华,他就会点木工;
再一个是老师的工资,这也不用给钱,给工分,一天六个工分,总共两个老师,摊到公账上也不算多,总比去公社上学交的学费便宜。
有的人家本来只打算让家里的男娃上学,现在这么一算,家里上学的孩子越多越占便宜,干脆连女娃也让去上学,反正她们干的那点活,放学了也能干。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此外,对这个提议最高兴的毫无疑问就是队里的知青们,他们本来就是知识青年,下乡这么多年,没有机会运用知识,反而要像乡下人一样扛起锄头下地干活,这是多么无奈又悲哀的一件事。
现在,终于有机会了,不管这学校多简陋,当上老师,那也是教书育人,是有意义且他们能胜任的工作,最最令人欣喜的是不用再干农活,就能拿六个工分,比他们自己干活拿得还多!
有心急的知青当即问马老爷子,“老师怎么招?”
还有人担心老师会不会只选前进大队的自己人。
马老爷子表示,不会,全凭本事,到时候所有人都要给孩子们公开上课,全队人旁听,一家一票,投票选拔!
这虽然也有人私下里拉票的可能,但已经是比较公平的方式了。
选拔由苏长河主持,当天,在开始之前,他特意嘱咐大家:“今天就别讲人情了,选的是给孩子们上课的老师,你们自己想想,是选个有真本事会教书的老师好,还是选个糊弄人的老师好?”
队里也有人眼馋这份工作,六个工分听着不多,但也是一般大姑娘小媳妇儿,干一天活才能拿到的工分,况且,这好歹是份工作,不用下地,说起来还好听。
私底下真有人串连,“他大伯,他三叔,选还是要选咱自家人……”
“他大伯”、“他三叔”本来还觉得有好处当然得给自家人争,现在听苏长河一说,心想有道理,选出来的老师可是要教自家孩子的,别人家孩子和自家孩子相比,当然是自家孩子更重要。
所以,大侄女大侄子,不好意思了。
一个个寻思,还是得好好听,认真选一个好老师出来。
选拔就在大队的场地上,水稻还没收割,场地空着,正好拿来上这次的公开课。
孩子们排排坐在地上,旁听的大队成员们站在后面,围着孩子们绕成一个半弧形,参加选拔的人就站在最前面讲课。
从前面打眼一看,乌压压一片,心理素质差一点的人站在前面,说话都哆嗦。
苏长河示意大家安静,“大家认真听,不要讨论,有什么问题,等候选老师上完课再说!不然你一句我一句,一下午也选不出来!”
参加讲课的人一共有五个人,三个知青,分别是柴秀、周刚和一个已经成家叫葛小莲的女知青。两个前进大队的年轻人,按辈分,一个要叫苏长河叔,还有个要叫他姑爷。
为了方便比较,五个人上的是同一课,按抽签顺序上课。
前进大队有的人没上过学,有的人上过学,但也没见过给这么多人上课的课堂,所以,大家都感到很新奇,先上课的人也比较容易抓住大家的注意力。
但凡事有利也有弊,先讲课的人就像摸着石头过河,并不知道自己讲的对不对、好不好?而后上课的人就恰恰相反,可以学习前面的人的长处。
这也没办法,抽签可是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进行的,谁先谁后全是他们自己的运气。
五个人抽完签,一个接一个开始讲课,有的人战战兢兢,说话的声音都发抖,有的人照本宣科,被孩子一个问题问得一脑门汗……
苏长河暗暗摇头,这样的师资力量确实没办法跟城里比。
苏月也暗暗摇头,在沪市的时候,几个堂哥堂姐上学,她爷曾抱着她去看过,试图说服她留在沪市上学,苏月当时没答应。但也见识了一番纺织厂子弟学校的教育水平,只能说,没得比啊没得比。
出乎意料的是,柴秀竟然表现还不错,全程没打磕巴,面对一个孩子突然站起来说要尿尿的突发事件,虽然也愣了一下,但也没有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苏月心道:这个小姐姐应该能被选上。
苏月旁观者清,柴秀自己却感觉不出来,实在太紧张,她也不知道自己讲得行不行,只能竭力保持镇定,等到讲完课,她腿都软了。
柴秀排第四,她上完课后面还有个人,她只能焦急而又紧张地等着结果,完全不知道最后这个人讲了什么。
等课都上完,几个人一起站到前面,一字排开,背过身,每人身后放着一只篮子。
苏长河站在旁边,道:“每家派一个人上台,先到我这里领投票的棉花壳,然后选谁当老师,就把棉花壳投进谁的篮子。”
下面叽叽喳喳,有问你投给谁,有说这个讲得怎么样怎样,有说那个讲得让人听着都想打瞌睡……
柴秀几个候选人竖起耳朵,听得十分认真,生怕讲的不好的那个是自己。
“行啦行啦!都商量好了就到前面来投票,投过就不能反悔啊。”
饶是苏长河已经把这话说在前头,还是有人先把票投给这个,扭头一看,旁边的那个票更多,又把票拿出来,也投多的那个。
察觉到这些动作的柴秀几人越发屏气凝神,偷偷用眼角余光观察,直到苏长河说投票结束,可以转过身,他们才呼出一口气。
柴秀手心都汗湿了,她赶紧看自己跟前的篮子,又扫一眼其他人的票数,在心里暗暗算自己能不能排进前两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