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爹妈穿七零—— by醉鱼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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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月让他们把竹编口塞进去,固定在竹篓上面,又回家做鱼饵。
玉米面、白糖、蒸好的红薯,混合在一起揉成团,再捏成小块小块,闻着都香!
能不香吗?放了那么多好东西。
马学文马学武看着捕鱼笼被放下去,心道他们要是鱼,肯定得上钩。
上午放好捕鱼笼,下午还不能收。苏月在家睡了个午觉,醒来后没事干,翘着二郎腿,在院子里晒太阳。晒着晒着,忽然觉得她真是没有同甘共苦的精神,她爸妈在田里辛勤劳动,她怎么能在这儿瘫着呢?
苏月前院后院、屋里屋外的转悠一圈,真没什么活她能干,要不,给爸妈送个水?
说干就干,一个小时后,苏月背着四个竹筒踏上了慰问爸妈的道路。
“妈!妈!”
埋头干活的马蕙兰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她扭头一看,一个小身影正上蹿下跳地朝她招手,“妈!妈!我给你送水来了!”
苏月的喊声不止马蕙兰听见,一同干活的妇女们都听见了。她们站起身,看马蕙兰上了田埂,她家那个小丫头片子迎上前,又是喂水,又是擦汗,还问:“妈你累不累啊?”
那个黏糊劲儿,叫人看着怎么还不舒服了?
第4章 送水
队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最羡慕马蕙兰的有两点。一是她会投胎,爹和兄弟有本事就算了,马家还疼女儿。
和她同龄的姑娘帮家里干活的时候,她却跟着弟弟去公社念书。等到要嫁人的年纪,她不愿意,马家愣是留她留到二十!结婚后更离谱,婆家不在跟前,进门就当家做主,娘家三五不时补贴,连房子都给盖好了!
说什么苏知青出的钱,苏知青来他们前进大队多少年了,他家里每月寄不寄东西,他们还不知道吗?
这第二,哪个姑娘家没想过嫁个长得俊的?可偏偏马蕙兰就能如愿。
苏知青人不仅长得斯文,还是个高中生,能写诗会吹口琴,简直就是十里八乡大姑娘们的梦中情人。
当年他才下乡,队里就有不少人去看,也有大胆的姑娘家你崴个脚我送个鸡蛋,可苏知青一个也没答应。大家都说苏知青不想找乡下姑娘,结果几年后,她们都嫁人了,苏知青竟然娶了马蕙兰?
这叫大家怎么不羡慕嫉妒?
苏知青温温和和,不像队里的男人,天天连脚都不洗,脾气上来还动手。苏知青和她们男人站一块儿,就像粗粮饼窝窝头里混进个白面馒头,白白嫩嫩,看着就让人多吃碗饭。
这些女人以前羡慕嫉妒,眼看着被羡慕的人出了事,她们心里莫名的舒爽。
早前,苏知青一直不回来,她们就私下嘀咕“苏知青是不是不要马蕙兰了?”,等马蕙兰追过去,她们又笑话“马蕙兰连个男人都留不住?”,还站在道德高点谴责马蕙兰心狠,“一个当妈的,连孩子都不要!”
还有人放马后炮,什么“早看出来知青不靠谱,还不如找个农村汉子,白天能挣工分养活媳妇孩子,晚上还能暖被窝。”,什么“马蕙兰一个乡下姑娘还想高攀当城里人,鸡飞蛋打了吧。”
仿佛自个儿就多识时务多明智似的。
直到苏长河和马蕙兰回来,人家说,“你们看走眼了吧?”这些人一副你不懂的样子,“指定还得走,心都不在她们母女身上。”
总之就是巴不得马家再闹一场,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今天马蕙兰来上工,时不时就有人扯着关心的旗子八卦。有问,“你那城里婆家怎么样啊?你新媳妇第一次上门,有没有招待你沪市特产啊?”
这是想打听她城里婆家有没有认她。
还有说:“蕙兰啊这男人还是得看紧,苏知青年轻,又是大城市的人,你啊,还是得给他生个儿子……”
这是认定了苏长河抛妻弃女,想从她这儿套话的。
这些人欺负年轻媳妇脸皮薄,马蕙兰却没想满足她们的好奇心和八卦欲,她随便扯了个话题,“城里啊,当然好了,楼上楼下,电灯电话……”
马老太太换工过来的时候,一帮人还听得津津有味,那可是沪市,她们中绝大多数人连省城都没去过,何况是沪市,谁不好奇?
等马蕙兰说完好一会儿,她们还在回味。回味着回味着,突然发现,不对啊,她们的问题,马蕙兰一个也没说啊!
有人瞅瞅马蕙兰,脸色正常,一点儿也没有受到婆家冷待的意思,难道真没有?
不,肯定是装的!
这人心道,马蕙兰心里指不定多苦,谁叫她肚子不争气,这么多年就生了丫头片子,要是像她们一样,多生几个儿子,婆家还能不看在孙子的面上?
这个媳妇看着年纪大,其实只比马蕙兰大两岁,她就是小小年纪就要帮家里挖野菜打猪草,看着马蕙兰去上学的队里其他姑娘中的一个。
年轻的时候,这个媳妇也想过未来男人是个像苏知青那样俊的人,可惜她家和马家不一样。她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有个弟弟,在她家,丫头片子不值钱。她爹妈为了多要点彩礼,把她嫁给现在的男人,一个不到一米七、脸上还有麻子的男人。
那男人长得不好,脾气也不好,刚结婚那两年,动不动就动手。她婆婆也防她防贼似的。后来她肚子争气,一连儿生了五个儿子。自此,她的腰杆彻底硬起来,男人不敢动手,连婆婆也让着她。
在她心里,生了五个儿子就是她最骄傲的事,是她唯一比过马蕙兰的地方。
然而此时,十个八个儿子好像都没有人家一个小丫头片子贴心。她儿子见了妈只喊妈饭好了吗、妈大哥多吃了一口、妈我衣服烂了……
从来没有哪个儿子在她上工的时候送过水,问一句累不累。别说上工的时候,就是在家里也没有,有次她病了,几个小子把饭吃得干干净净,一口都没给她留。五个儿子,没有一个人想起她来。
这媳妇心里酸,也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嘴硬,很不屑地说道:“丫头片子光会讨好人,等以后,我们家五个小子挣工分,家里粮食堆满仓,看马蕙兰家小丫头片子顶个屁用!”
苏月不知道有人酸她妈,她正和她妈说:“一个是盐糖水,补充能量,一个是白开水,解渴。”
马蕙兰看她一副求表扬的样子,摸了摸她的头,“不错,盐糖水比例刚刚好。”
“那是!都是按你说过的比例配的。妈,竹筒里还有吗?”苏月看了看,又从另外两筒倒了一些进去,“妈,你拿去给外婆和大舅妈喝点,我去给我爸送水。”
“去吧。”
马蕙兰把水给马老太太马大舅妈送去,回头就看见女儿隔着老远就开始叫她爸,老苏也一下子从田里蹿出来,“乖女,这呢!这呢!”
父女两个跟多久没见似的。
一个说,“爸你辛苦了,累不累啊?快喝点水……”
另一个拍着胸脯:“不累,你爸是谁?这点活算什么?回去吧,自个儿在家别烧水了,又不是电动了,你一个小娃娃不安全。”
真是好一番亲香,惹得田里一同干活的汉子们都忍不住看过去。
其中一个和苏长河同一组,戴眼镜的男人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过了一会儿,又看了一眼,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等苏长河回来,这人冷哼一声,比之前看苏长河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苏长河大概能猜到是因为什么。
这人叫陈志强,也是一位知青。他比小苏同志大七岁,在前进大队的知青里年纪最长。这人也很有责任心,自觉自己年长,对其他知青一直很包容照顾。以前在知青处,他被大家尊称一声老大哥。
小苏同志当年下乡的时候年纪小,十六七的青葱少年一个,因为同来自沪市,老大哥陈志强待他更亲近,差不多拿他当弟弟看。
后来,小苏同志勾搭小马姑娘。他有心眼,勾搭人也只是私下里暗示当事人,在外人看来一直是小马姑娘看上他。当时老大哥就劝他,说:“你下乡已经五年了,我在这儿都待了快十年。谁也不知道我们以后还能不能回城?你总要成家,马同志是个好姑娘,马家条件也好……”
老大哥大概一直觉得这两人能成有他的责任,以至于小苏同志抛弃妻女一去不回,他觉得自己看错了人,害了人家姑娘,可不就从亲爹粉转为黑粉了?
苏长河暂时也没法子,想洗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下工后,苏长河去水洼处洗脚,陈志强也来了,苏长河以为他也是洗脚,没想到这位老大哥却主动开口。
“小丫乖巧懂事,苏长河,别让人觉得你不堪为父!”
说完话,人转身就走,一秒都不多留。
这得多气他?苏长河都乐了,估计现在队里不少人都拿他当陈世美。
他能怎么办?总不能拿个大喇叭全队喊“那是我亲媳妇、亲闺女,俺们一家都过几十年了,我把媳妇闺女养好,容易吗?还抛弃?”
算了算了,日久见人心,时间长了大家就知道了。
苏长河穿上草鞋,拎着农具,在路边等媳妇。等马蕙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农具,夫妻两个双双把家还。
两人在前面走,也没拉拉扯扯,可那样子,看着感情就好。
几个妇女在后面看见,挤眉弄眼,你撞我我推你,“哎哎,看!”
又哄笑,“苏知青还真会做戏,还给马蕙兰拿东西。”
“哎呦你们没听见,刚才他问马蕙兰‘干活累不累’,哎呦喂……”
“苏知青还挺有心眼,这是做给大队长家看的吧……”
她们可不相信两人感情好,感情要是真好,苏知青能跑回城连孩子都不要了?
苏长河可不知道后面有人在笑他俩,他正和媳妇说:“不然就别干了,你的手也不是干农活的,就说你在家做饭。”
乡下哪有女人因为做饭不上工的?再说她不干,全靠老苏?
昨天打扫,马蕙兰顺手盘了盘家当,家里除了两百多斤粮食,只有二十三块五毛四。别看现在的钱购买力强,可这么点儿钱真不够干什么。老苏做饭舍得放调料,家里油盐酱醋得买,女儿瘦巴巴营养不良,伙食得改善,有机会还得买点奶粉麦乳精什么的。
随便一算,钱就花完了。让她歇着,她也歇不下去。
“不用!我那边的活不累,今天才干,还没适应。”
活哪有不累的,他今天才干一天就腰酸背痛。
苏长河说不动她,知道家里没存款她不放心。
他心里琢磨,还是得想办法,靠种地,累个半死一年也挣不了几个工分,还是得找找其他来钱的门路,乡下没门路,城里总有办法。
虽然想是这么想,可苏长河没打算立马去公社。
笑话,他现在可是待观察人员。他前脚出前进大队,后脚队里就能传“苏长河又抛妻弃女跑了”的流言。
他得老老实实干几天活。
苏长河马蕙兰第二天照常上工,苏月却带着两表哥去收捕鱼笼。
三个捕鱼笼放在三个地方,鱼笼上的绳子系在树枝上,插在岸边,上面还用泥巴糊了一层,十分隐蔽。
三人把捕鱼笼拉上来,鱼笼中的水从竹篓缝隙渗下去,剩下的可不轻,隔着竹篓都能听见鱼相互拍打的啪啪声。
三人激动起来,马学文掀起竹编口,往里看了一眼,“真有!真有!小妹,我们真捉到鱼了!”
“我看看,我看看……”马学武急得要把鱼倒出来,苏月拦着道:“还是回家再看!这河可算是公家的,万一被人看到怎么办?”
“对,咱先回去。”马学文想得更多,要是被人发现,就算不上交公中,大家都来抓鱼,他们就抓不到了。
等回了苏家,三人进后院,还把门给关上了。
马学武迫不及待地将手里的竹篓一放,解开竹编口,倒提着竹篓抖抖抖。
鱼、螃蟹、虾、螺蛳啪嗒啪嗒地掉下来。鱼最多,三大两小还有五六条食指长短的白条。
这么小小的竹篓,才一晚上,这是丰收啊!
马学文也忙倒提起另一个竹篓,一阵晃动,小鱼小虾三两只,竟然没有第一个竹篓的东西多。
苏月和马学武有些失望,马学文却说:“不对,里面还有!”
他转过竹篓看了看,又倒提着在地上磕了磕,一个大家伙卡在竹篓和竹编□□接处,终于被倒了出来。
围着的三人惊讶地叫了出来,“老鳖?!”
老鳖又叫甲鱼,肉质细嫩、味道鲜美,更重要的是,它很有滋补效用。后世,有人特地买老鳖回去炖汤,就为了补身体。苏月高考前,她爸也炖过,还是托朋友弄来的野生鳖,一只两三斤,得上千元。
没想到,他们小打小闹,竟然能捉到老鳖,真是意外之喜!
难怪这篓没有什么鱼虾,估计都让老鳖吃了。
最后一个竹篓,苏月自告奋勇:“这个我来!”
捕到东西的鱼笼不轻,以苏月现在的力气,提不起来,只能倒扣在地上,她一手掀起竹篓口,一手拍打竹篓底。几只小白条滑了出来,苏月还等着大家伙呢,下一秒,她嗖地蹿出去。
“妈呀!蛇!!!”
长长的、滑溜溜的,身上还有花纹的软体动物竖起身体,从竹篓中钻了出来。
“蛇啊!!”
苏月蹿出去老远,马学文马学文武两兄弟却凑过去,马学武甚至拽了根树枝叉着地上的软体动物,“小妹啊,这是黄鳝!”
兄弟两个,马学武显然要皮一点,他直接上手抓,掐着黄鳝要递给苏月看,“哈哈你看,不是蛇……”
不是蛇,长得这么像,也得是亲戚!苏月躲让,“不要,拿开拿开……二哥!”
“哎真不是蛇!黄鳝吃起来可香了……”
“那我也不吃!我就是不吃肉,馋死,我也不吃——”
“——啊真香!”
人类的本质是真香。
经过她爸的手艺,烧出来的黄鳝真的好好吃啊!
一整条长长的黄鳝,改刀切成小段,放进油锅中微炸到断生,再起锅烧油,将姜、蒜、花椒、干辣椒放进去翻炒出香味,放入黄鳝段,她爸还特地去老马家扣了点酒放进去。
照她爸的话说,“本来调料就不全,能找到酒怎么也得放点,回头再给你外公买一瓶。”那瓶五粮液也是她爸从苏家薅来的,回来那天就借花献佛给了老丈人。
马老爷子大概没见过女婿这么不见外,送了东西还带往回要,摆摆手让老婆子去拿,等苏长河倒了个碗底回去,才反应过来,“他说他倒酒干什么?”
马老太太都心疼坏了,“干什么?烧菜!”
“嘶!”马老爷子也心疼了,这酒他还没舍得喝,让女婿烧菜给拆了,烧什么啊?别糟蹋酒啊!
烧什么老爷子很快就知道了。
一条黄鳝,再大,肉就那么多。
苏长河创造性地放了点萝卜青椒,整出来一盘,分出一半,倒碗里,让马学文马学武两兄弟带回去,除了黄鳝,还有一碗杂鱼烩,底下是一锅炖的鱼虾蟹,上面是煎小鱼。拇指大小的白条,煎的酥酥的,撒点盐,连刺都能嚼吧嚼吧吃了。
“哎呦这么两大碗啊?”马大舅妈白红梅看见扎实的两碗肉,顿时眉开眼笑。家里都多久没见肉了?婆婆会当家,能攒钱,就是太抠门,一分钱恨不得掰两半用,不到农忙,肯定舍不得花钱买肉。
虽然这不是买的,可鱼肉也是肉不是?还有一点叫白红梅高兴,小姑子总算往家里拿东西了,以前回回都是他们补贴小姑子,老马家还不是她当家,她不好说什么,可心里早不舒服了。
比起她,马老太太闻着那味儿,第一反应就是这得耗多少油啊?这两口也太不会过日子了!
马学文马学武还说,“姑父做的菜太好吃了!姑父还说下回给小妹炸红薯片,就是把红薯切成片,放进油锅里炸,吃起来又香又脆,可好吃了!”
“放那么多油,把你俩放进去炸也好吃!”马老太太没好气地说,“红梅啊,把两碗菜腾出来,锁柜里,明天再吃。”
老太太这明天,指定不是明天全吃,现在晚上天冷,估摸着能放好几天。
两孩子哀嚎:“啊不吃都坏了,我们明天还去放鱼笼,还能抓到。”
最后马老爷子放话,吃一碗留一碗,杂鱼烩能留,就留着,明天切点豆腐还能炖一锅,今晚就吃烧黄鳝。老爷子还悄咪咪回房把酒拿出来,和大儿子一人倒了拇指高那么一小杯。
马向东闻了闻,说:“爹,这就是五粮液啊,给我也倒点。”
老爷子一看,酒都拿出来了,就再给小儿子倒一杯,三人就着烧黄鳝下酒,喝得津津有味,心里也不得不认同两孩子的话,“女婿/长河/姐夫手艺还真不错啊。”
马向华喝了酒,话也多了些,他问儿子:“你们那鱼笼哪儿来的?”
马学文马学武连说带比划,说是表妹教他们怎么怎么做出来的。
很简单,听了一遍就懂了,马向华又嘬了一口酒,叮嘱:“去河边小心点,别往深处去,不行就叫小叔给你们放。”
“知道了,我们不往深处去。”两孩子应着,又迫不及待地告诉大家一件高兴事,“我们还捉了一只老鳖,姑父说在家里不好烧,先养着,回头去城里看看能不能换了钱,小妹和我们,就我们三个分!”
马学文马学武兄弟两都十岁了,在乡下也是半大小子,可从小到大,身上还没有过钱。就是过年的时候,爷奶给压岁钱,他们才拿到钱,他们妈就给收走了。
两人可希望姑父能早点进城,最好能换个大价钱!
在两人的日夜期盼下,终于到了苏长河进城的日子。
一家三口起了个大早,走了快两小时,终于到了红旗公社。
和乡下比,公社显然更加干净整洁,墙上还印刷着富有时代特色的宣传标语,如“发展经济,保障供给”、“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五讲四美花新开”。
苏长河马蕙兰记忆里有以前去县城、沪市的记忆,并没有多惊讶,小丫长这么大还没出过前进大队,苏月头一次看到这个时代的公社,眼睛都忙不过来了。
医院、理发店、供销社,还有……“国营饭店!”
供销社的对面就是国营饭店,饭店门口挂着个小黑板,黑板上写着几个大字“今日供应:鲜肉包、鲜肉水饺”。从敞开的大门,能看见的桌子都已经坐满了人。柜台后服务员喊:“一碗粥,两个鲜肉包!人呢?”
“哎!这呢,这呢!”一个客人端着粥和鲜肉包坐回临窗的位置,他先喝了口粥,再夹起还冒着热气的鲜肉包,重重地咬了一口,满足地点头。
这个时代,能在早上喝上一碗粥吃两个大肉包,那真不是一般的人,一般人也吃不起啊,苏月只是感慨了下。
苏长河注意到她的眼神,却误以为闺女的眼神是羡慕,顿时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以前辛辛苦苦为什么?还不是为了让媳妇孩子吃饱喝足,过上好日子。结果到了这里,他一个当爸的,连闺女想吃个肉包子都满足不了?
苏长河越想心里越堵得慌,他一咬牙,“走,咱们也吃大肉包去!”
国营饭店靠边的台阶上,一家三口一人手里捧着一个大肉包。
热腾腾的肉包子,还冒着热气儿,上面一圈整齐的褶花,褶口处露出一点点馅料的颜色。咬上一口,浸了肉汁的包子皮,柔软入味,汁水充盈的肉馅,鲜香可口,肥而不腻。
“哇!”苏月咬了大大的一口,眯起眼睛,露出和临窗客人同款的满足表情。
苏长河也咬了一口,他问:“好吃吧?”
“好吃!”苏月毫不犹豫地点头。以前在现代,她吃肉包子,不喜欢里面的馅,总觉得味道怪怪的,可这次却觉得肉馅是真香啊!
“爸,我觉得就算再过很多年,等我长大,我也会记得今天,1978年的春天,我们仨坐在国营饭店门口吃肉包子!”
“真的!”为了表示肯定,苏月打个比方,“就算以后吃上满汉全席,我也不会……”
“呵!”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嗤笑,一个穿着围裙胖乎乎的男人走出来,他抖了抖手里的烟:“还满汉全席,国营饭店有席面,你们吃得起吗?”
苏长河正听女儿侃呢,听见这话,不乐意了,什么叫“吃得起吗?”你管我们吃不吃得起?我们在这儿想想又不犯法,碍你什么事儿了?犯得着一上来就瞧不起人?
苏长河拍拍裤腿站起来,“兄弟,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吧?万事皆有可能,国营饭店的席面我们现在吃不起,将来就一定吃不起吗?”
苏月也同仇敌忾:“是啊大叔,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嗯……小儿穷啊!”
这胖子有个嘴欠的毛病,以前也嘲笑过其他人,但那些乡下人要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么对着他这个国营饭店正式职工,挺不起腰杆。就没有人像这三人一样……嗯,这叫什么来着?
这胖子想了想,终于想到一个合适的词。
理直气壮,对!就没人像他们这样理直气壮!
明明穿着旧棉袄,裹着破围巾,边上还放着背篓,跟进城的乡下人穿的没什么两样,甚至一个肉包子,三人还跟吃什么山珍海味一样。可人家就是理直气壮,蹲门口也跟坐里面包间似的。
胖子能屈能伸,眼珠子一转,立马拍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对不住,对不住!家里有点事我心里着急,话没过脑子。是我这张嘴说错话,真是对不住!”
这胖子嘴欠,道歉道得也真诚,他伸手往里面让,“今儿还剩下点豆浆,您三位要不进去喝点热的,算我赔罪……”
苏长河心里憋着气儿,心道还豆浆?我看你像豆浆!
这要是他自己,都没什么,可他闺女才几岁?五岁的小娃娃你也嘲笑,得亏他闺女不是真五岁,不然都得留下心理阴影!
苏长河心里骂人狗眼看人低,面上十分大度:“多大点儿事,我们就不进去打扰了,今天来公社还有事。”
临走时,又笑眯眯地说:“同志,家里有事,心情不好,可以理解。但是呢,在工作期间,你代表的就是国营饭店。今天说我们不是什么大事,要是哪天,哪位领导或是外地的同志过来吃饭,也碰上这么一出,破坏的就是国营饭店甚至于咱们公社的形象,你说是吧?还有,孩子是祖国的花朵,也是祖国的未来。咱们不爱护,也不能打击,对吧?”
“啊?对对……哎呦!”
这胖子都被说懵了,直到烟烧到手指,他才回过神,“这人说话……”咋跟领导似的?
“领导”苏长河揣着二十来块钱,正站在供销社里打量,别说,从衣服布料到油盐酱醋,再到锅碗瓢盆等等,东西还挺全。
苏月总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苏长河拍了拍她,在人家的地盘,说人家是麻雀,本来态度就不好,小心再朝你翻白眼。
翻白眼可不是夸张说法,三人真看见一大妈多问了几遍,柜台后的售货员就不耐烦了,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副爱买不买的样子。
也就是这个时代特色,供不应求,老百姓能买到东西的渠道少,就是供销社态度不好也没辙。等以后,都不用多久,几年后,改革开放,个体经济发展起来,一个个笑脸相迎,谁还到这儿来?
苏家需要买的东西很多,但受到存款的限制,只能先挑重要且紧急的买。马蕙兰一边买,一边和女儿确认,“油盐酱醋酒、牙刷毛巾卫生纸……”家里的牙刷都刷秃了,至于卫生纸,更是少不得。“还有什么来着?”
“布料!妈别忘了扯布!”
“哦对,这个可不能忘……”
他们仨都是农村户口,去年一人的布票才六尺,这点布料个子高点或是胖子都不够做一身衣服。像老苏,他个子就比一般人高,做裤子都得多费布料。马蕙兰从手帕里掏出布票,家里剩的票少,起码得一人先做两身内衣。
马蕙兰和苏月昨晚就做了采买计划,今天按计划来,很快就买完东西。
苏长河背着背篓,娘俩手牵着手在前面走。苏长河得给这娘俩送到废品站去,他再去黑市摸摸情况。
为什么去废品站呢?
苏月也想见识见识黑市,可她爸嫌弃她拖后腿,不带她去。只能退而求其次,去第二感兴趣的地方——废品站。这可是小说电视剧里主角捡漏发家的宝地,穿越一回不去废品站,就像到了北京不去长城,到了西安不看兵马俑,多可惜啊?
而且万一她也找到个什么宋代的瓷器,明清的书画,或是哪个夹层里的玉镯,不就发了吗?
对于她的想法,苏长河表示,闺女,你还是太年轻了!
别人又不是傻子,好东西谁不知道偷偷藏着,就算是特殊时期被抄出的东西,沦落到废品站,中间不知道经过多少人的手,早从上到下被扒了个干净,还轮到你个傻闺女去捡漏?
苏长河深觉肩上担子重,闺女太单纯怎么办?只能自己努力赚钱了!
苏月进了废品站才知道她爸临走前看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那分明是怜爱傻子的眼神!
废品站还真的都是废品!
说好的宝贝呢?
这头苏月不死心地翻找,那边她爸,苏长河同志已经直奔目的地——黑市。
黑市藏在一条小巷子里,进进出出的人非常有默契地捂着头脸,不叫人认出来,也绝不傻子似的张口叫出别人来。
他们来此只有一个目的——买或者卖。
苏长河比其他人多了一个目的——打探市场行情。
他也用围巾挡住大半张脸,揣着手,走走看看。有卖野鸡野兔干蘑菇山货的,也有卖粮食,精米细面、粗粮糙米齐全,还有卖猪肉的,看样子生意很好,摊子上只剩下几根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