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爹妈穿七零—— by醉鱼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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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红梅的妈白老太太听了大闺女送来的消息,一拍大腿,高兴道:“真的呀?”
白红梅小声和她咬耳朵,“这还能有假?我走的时候,我妹夫把招工通知都贴出来了,妹子要想去,就得抓紧,就三天时间报名,过时间可就没机会了!”
“好好好,等你妹子回来我就跟她说!”白家人都在地里上工,只有白老太太一个人在家做饭,她都急得现在就想把小闺女叫回来。
“你吃过饭再回去呀,也跟你妹子好好说说,教教她,咱要不要做什么准备?”白老太太朝屋外看了眼,见没人,还小声问白红梅,“厂长不是老马家那姑爷吗?你可是老马家大儿媳妇,能不能给你妹子说说好话?”
白红梅摆手,“妈你就别想这些歪招了,不可能!我那妹夫说一不二,在他那儿,谁的面子都不好使,而且您想想,要是论亲戚,我们队里谁跟我家不沾亲?”
“你就让妹子翻翻书,当初上学认的那几个字好好想想,到时候考试,问什么答什么,别不敢说话!”
如白红梅娘家这样想走后门的不是唯一一个,不过苏长河早有言在先,不管是谁都要考试,考试的成绩是要公布给所有人看的。
你现在说好话也没用,回头一考试,手底下见真章,考个零蛋,不是丢人丢到几个大队面前了吗?
妇女同志们着急忙慌回娘家报信,苏长河也让人给四个大队长送了信,跟他们说,队里有人符合条件,可以来参加招工考试。
几个大队长非常意外,他们本来是想让前进大队也从他们队里招招人,这不是后来成了人家的供应商,在前进大队的帮助下,又是搞养殖,又是搞种植。
大家就没那个脸儿再提什么招工的事,没想到他们都默认没有这事了,苏长河竟然主动提出。
一时之间,心里都忍不住惭愧,苏长河同志真是个好人哪!真是个顶顶仁义的人哪!
建设大队的张队长想起当初自己还告苏长河的状,都快没脸见人了。
而北乡大队的李队长等送信的人一走,就赶紧告诉队里人这个好消息,他们队里穷,去公社念过书的没几个,但李队长也知道认字的重要,以前农闲的时候,就让队里的知青给大家扫过盲。
不过那会大家都不认真学,现在一个个麻爪了。
李队长教训道:“以前叫你们好好学,好好学,不听!现在有机会当上工人,你们都抓不住!”
队里人懊悔不已,都是自家队里人,李队长能咋办?教训完还得安排留在本地的知青给大家补补课,“好好学,能不能当上工人,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招工的消息传开,附近的大队不知道有多少人和北乡大队的人一样,在临时抱佛脚,反正,招工那天,大家一个个精神抖擞地来到前进大队。
招工考试就在办公楼举办,参加招工的人一见那二层楼房,先被震住了,等进了会议室,看到一屋子竞争者,心跳都加速了。
考试分为笔试和面试两轮,笔试很简单,只考一些简单的识字和算术,因为没有复印机,只能把题目抄在木板上,让考生抄下来再答。
多抄了个题目,写的字多了,试卷上就看出不一样来,有的人卷面工工整整,有的人却“龙飞凤舞”,让人不忍直视。
苏长河大致翻了翻试卷,暗暗摇头,就是因为考虑到乡下教育条件不好,才考简单的题目,就这,有人还答得乱七八糟。
算术试卷的最后一道附加题,竟然没有一个人做出来……哦,不!有一个人做了。
附加题是一道应用题,大致是说一个罐头的成本价是多少,制作过程各种费用又是多少,现在卖出三千罐,售价多少,问这一批罐头利润几何?
这一题也算是苏长河的小心思,他缺人才啊,他知道人才难找,就想着万一呢,万一参加招工的人里有个好苗子,招进来培养培养,以后给厂子当个出纳啥的多好。
苏长河有心仔细瞅瞅这个答附加题的人答得对不对,然而参加完笔试完的人还等着参加面试呢,只能先把试卷交给卫阳,“先放我办公室抽屉里锁好。”
卫阳抱着一沓试卷出去,走廊上等待的人目送他离开,心里更加惴惴不安。
笔试最后一题就那么难了,不知道这个面试又会问什么问题?
面试问的问题真不难,苏长河也就问问他们在生产队做过什么工作,擅长什么,如果让你把一个罐头推销出去,你会怎么推销?如果出了什么事,你会怎么解决?
面试官不止他一个,他问问题,算一部分,另一部分是单大娘等几个车间的人负责,她们才是一线工人,需要什么样的人,她们也有发言权。
两部分各自打分,合在一起就是面试分,等试卷批改出来,笔试分和面试分综合起来,排名前十的就是录取人员。
考试结束,考生或是各自回家,或是去前进大队的亲戚家,而录取结果会在两日后公布。
两日后,录取人员名单张贴在了厂子门口,参加招工的人以及队里的人纷纷围观。
这次招的十个人,六女四男,让苏长河意外的是竟然还有两个知青,也不算意外,这时候还没回城的知青基本上都是在本地落地生根了。
既然回不了城,对他们而言,能进厂当工人也是一个不错的原则,即使这个厂子只是在乡下。
苏长河关注的那个答了附加题的考生就是知青之一,他也如苏长河所愿,附加题不仅做了,还做对了。
苏长河高兴地和卫阳说:“以后可算不用逮着你一个人压榨了,马上又来一个好苗子。”
你也知道以前是在压榨我啊?卫阳目光幽幽,默默为那个还没到岗就被盯上的新同事感到同情。
新同事叫温瑜,在一众“长河、红兵、二强、小伟”等名字中,一看就是个文化名儿,其人也确实是个文化人。
温瑜中等个子,长得很瘦,戴着一副眼镜,眼镜腿瘸了,用布条捆着,从这点就能看出,他的生活条件不太好。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不擅长交际,他好像有点躲着人,录取的十个人里不乏有性子活泼的人,大家又是同一批进厂子,更添几分亲近,都热情地打起招呼。
唯独温瑜站在角落,每当有人过去和他打招呼,他都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苏长河回忆了一下面试时他的表现,那时候他就是问一句答一句,身体格外僵硬,苏长河还以为他是紧张,今天一看,好像不单单是紧张。
苏长河在门外观察了一会儿,才进去,他和大家简单做了个自我介绍,拿出他们各人的试卷和打分表,让他们自己先看看,然后问他们对上面的打分和评价有没有意见。
被录取的十个人都是十几岁到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他们有的听家里长辈说过苏长河,有的纯粹是个人性格原因,才进厂子,当然都说没意见。
没有意见,苏长河就开始安排工作,他按照他们考试时的表现分配,两个人进一车间二车间,两个人进业务部,五个人进罐头车间。
剩下一个,苏长河指指温瑜,“你先到办公室,跟着我。”
其余九个人都看向温瑜,温瑜不自在地动了动,苏长河让他把试卷给他,他展示给大家看,“都是根据你们考试情况安排的工作,温瑜算术试卷满分,所以安排他去算账。”
“你们现在被分配的工作和最终做的工作也不一定一样,一个岗位轮一周,一个月后根据你们的表现,确定最后的工作岗位,正式转正,如果表现不好,呵呵……”
呵呵具体代表啥意思,苏长河没说,几个人却心里一紧,连温瑜进办公室是不是就是干部的事都顾不得猜了,他们要是不能转正,厂子里不会不要他们吧?
这些人能考进来,在家里、队里,那都是光荣的被人羡慕的,要是被退回去,脸可就丢大了!
在这种压力下,大家安顿好,就投入了紧张而又繁忙的工作中。
苏长河带着温瑜回办公室,丢给他一些简单的账,让他试着算算,出乎苏长河的预料,温瑜不仅能算出来,而且把账也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苏长河差点没忍住仰天长叹,终于让他捡到宝了!不爱交际不爱说话又怎么了?这不妥妥的干财务的好苗子?
“以后我那个办公室就是财务部了!”苏长河兴高采烈,“终于可以把这一摊子交出去了。”
卫阳不满道:“之前你不就交出去了?不都是让我干?”
他一个跑业务的,天天蹲办公室算账,像话吗?
“哎呀哎呀,咱这不是都解放了?”苏长河给他夹了一块大大的肉丸,以表歉意,虽然他心里没多少歉意,让卫阳算账咋了?年轻人锻炼锻炼多好!
苏月好奇那个被他爸寄予众望的温瑜,“他真那么厉害?算术那么好吗?”
“真的。”苏长河和卫阳都点头,他俩跟温瑜接触最多,也是知道最清楚的人,苏长河说:“我怀疑他家学渊源,不止算术好,关键是他真的会记账,而且这小子一手算盘打得,啧啧,有田叔都得自愧不如。”
马有田可是队里的老会计,也是前进大队唯一一个有算盘的人。
卫阳道:“哥你怀疑得没错,他真有家学。”
因为苏长河的坑弟行为,厂里的日常账务之前基本都是卫阳在管,现在要交接给温瑜,也主要是卫阳和温瑜的交接,所以,他和温瑜接触比苏长河更多。
而且卫阳这人吧,虽然本质上不是啥热情阳光的好少年,但是和人打交道多了,他也跟苏长河一样,有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味儿。
温瑜和他接触多了,不至于无话不说,但也没有对其他人那样拘谨。
卫阳旁敲侧击,发现温瑜的身份不简单,他不放心,特地去温瑜来的地方打探了一番,这才知道,温瑜竟然是温家人。
温家在本地名声不显,在北方某地却赫赫有名,当然,那还是民国时期,温家在当地被称为温半城。
这个称呼就能猜出温家当年是如何盛极一时,而且温家先祖有见识,他们家不光是大商人,还是红色商人,战争时期,捐出了大半家产支持革命。
建国后,温家二房三房辗转港岛出国,大房留在国内,后来运动动荡,温家大房分崩离析,只留下一个孙子,这个孙子就是温瑜。
身为温家后人,温瑜会算盘会记账,真能称得上一句家学渊源。
至于温瑜为什么会流落到这里,想想那些年的事就能猜出来,苏长河想到温瑜面对外人不自觉地抗拒,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第61章 希望
除了温瑜,这批新员工,苏长河暂时没有关注其他人,但是有人一直关注着他们,那就是他们的家人和队里的人。
白桃花一进队就有人和她打招呼,“哎呀桃花,回来了啊?”
白桃花出生在春天,她爹妈看到桃花开,就给她起名叫桃花,她还有个大姐,出生在冬天,叫白红梅。
她停下脚步,笑吟吟道:“是啊,厂子里放假!”
她说到厂子里几个字,声音不由自主地上扬。
和她说话的婶子从她身上的新衣服打量到她头发上带花的发圈,待看到她手里拎的东西,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哎呦!桃花这也是你们厂子发的呀?”
白桃花左手一只鸡,右手一个网兜,网兜里两盒罐头十分显眼。
白桃花仿佛拎累了一般,把手里的东西往上提了提,脸上故作不在意,“是啊,这不是五一到了吗?我们厂里说五一是世界劳动节,是咱们劳动人民的节日,所以给我们轮流放假,哦,鸡和罐头就是厂里发的过节福利!”
“你们厂子这也太好了吧?给你们放假还给你们发东西!我滴个乖乖,这鸡起码得四斤吧?”
另一个婶子酸溜溜地说,“那可不止,我看哪,起码有五斤,桃花啊,你爹妈可有口福了。”
这个婶子说着,还想翻白桃花身上的布包,“那包里还有东西吧?瞧那鼓鼓囊囊的……”
白桃花忙躲开她的手,正好她两个小侄子看见姑姑回来,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叫道:“小姑,小姑,你回来啦!”
白桃花顺势带着两小侄子回家,“婶子你们忙,我先回家了……”
两个小侄子一左一右拉着白桃花的手,一个摸摸网兜,一个戳戳被绑住翅膀的鸡,鸡被戳得“喔喔”挣扎。
两个婶子在后面看着,那个说话酸溜溜的婶子“啧啧”两声,“白家的日子是过起来了,不过他们家桃花是个闺女,早晚要嫁人,就算当上工人,白家又占不到多久的便宜。”
旁边那个婶子笑道,“闺女又不是不能帮衬娘家,你看看自从桃花进厂,往家里都带几回东西了,再说,桃花的工作,不就是他们家红梅帮的忙吗?”
她端着木盆回家,懒得理会这人的酸言酸语,心里想的是得和自家闺女说,让她和桃花多来往来往,回头要是那厂子里还招人,桃花帮个忙,她闺女说不定也有机会当上工人!
“小姑,小姑,你带啥回来了?”
白桃花的两个小侄子年纪不大,心眼不少,知道不能让人家知道自家的好东西,在外面一直憋着,一回到家就忍不住了,趴在桌子上,鼻子嗅着罐头。
他俩没吃过罐头,但看得懂罐头外面鸡肉的图案,缠着白桃花追问,“小姑,这是啥好吃的呀?”
“啥好吃?狗屎!”白桃花屋里厨房转悠了一圈,没看见她妈,问两个侄子,“你们奶呢?”
“奶洗衣服去了!”两侄子说完,又跟小狗似的,围着白桃花不放,白桃花让他俩晃得眼晕,从布包里掏出几颗糖,“行了,拿去吃吧。”
“哇!小姑最好!小姑最好!”
白桃花现在可是他们最喜欢的姑姑,也是让队里其他小孩对白家两个小子羡慕嫉妒恨的姑姑,别人家可没有一个时不时带糖、饼干还有肉回来的姑姑。
白桃花心里也知道,现在可不止侄子侄女喜欢她,就是两个嫂子也喜欢她。
以前爹妈年纪大了,家里干活的主力是哥哥嫂子们,她一个小姑子没嫁人,就算也干活,但在嫂子们眼里,就好像在家白吃白喝一样。虽然她嫂子们没说出来,但有时候对你啥样,是能感觉出来的。
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平时住厂里宿舍,吃厂里食堂,手里有工资,日子过得比在哥嫂眼皮子底下可舒服多了。休息的时候,时不时拎点东西回来,两个嫂子热情得吃完饭连碗都不让她收拾。
她爹妈日子也好过了,因为她还没嫁人,工资交一半回家,交也是交到她爹妈手里,她一个月工资十几块,等以后还会涨,一个月交一半,一年得多少钱?哥哥嫂子们算算就知道,只要他们想要这笔钱,就不敢对爹妈不孝顺。
白桃花心想,以前嫂子们还催她嫁人,现在就算她想嫁人,只怕她们也舍不得。
白大嫂白二嫂都在地里干活,还没下工就听有人说她们小姑子回来了,两人喜笑颜开地回到家。
白大嫂说:“妹子回来了?可是放假了啊?这次放几天,在家多住两天呗!”
白二嫂也说:“是啊,多住两天,你床上的被褥二嫂都给你晒过,保证睡得舒服!”
毕竟是一家人,不管心里咋想,两个嫂子对她客气,她对两个嫂子也客气,白桃花道:“住不了,最近厂里忙,我们本来有三天假,因为太忙,暂时都只能放一天。”
不过要是让他们选,他们更愿意加班,要知道在这三天假里加班的人可是能拿到三倍工资的!上一天班顶三天,谁不乐意啊?
还是厂里强制安排他们一人轮休一天,要不然她也不愿意回来。
白桃花从包里拿出给两个嫂子带的东西,两条大红的纱巾,“这次是从省城带回来的,难得有大红色的,正好给嫂子们抢两条。”
前进大队办公楼一楼开了个小卖部,一开始是给队里那些妇女同志老是让厂里业务员们帮忙带雪花膏蛤蜊油,后来苏长河寻思反正他们经常跟供销社、百货商店、各种厂子打交道,能拿到便宜的货,不拿白不拿,干脆就让大家捎带点东西回来。
慢慢就变成了小卖部,除了雪花膏蛤蜊油,五颜六色的纱巾布料也很受欢迎,像白桃花头上带花的发圈也是从小卖部买的。
自从招了其他大队的工人,通过他们,小卖部的名声都传到其他大队了,白大嫂白二嫂也知道,她俩一见到大红色纱巾就笑眯了眼,“妹子还给我们带东西……”
两人收了礼物更加热情,让白桃红坐着歇歇,等着吃饭就行,白桃花拿了一个罐头出来,征求她妈的意见,“妈,今天中午拆个罐头吃吧?”
白老太太有点舍不得,想想反正是闺女带回来的,“吃!”又连声叮嘱儿媳妇,“多放点萝卜土豆!”
一盒罐头倒进锅里,完全淹没在萝卜土豆中,但白家人也吃得很满足,不住地夸赞,“这罐头真好吃,怪不得你们厂子里卖那么好!”
白家和乐融融地吃饭的时候,北乡大队,李秧苗家也正在吃饭,李秧苗抢过他三叔的碗,强硬地盛了一大碗鸡肉蘑菇。
李三叔推拒,“哎呀我吃不了这些,别盛这么多……”
李秧苗把装得满满的碗塞给他,“吃不掉也吃,反正这鸡都炖了,咱家这么多人,今天要是吃不完,我走之前,全给它倒了!”
李秧苗大哥敲了他一筷子,李秧苗捂着额头,“哎呀哥,你们也吃,别都让我盛!我们厂长说了,发给大家的是过了下蛋期的蛋鸡,养着也下不了几个蛋,还白白浪费粮食,不如大家吃了。”
“你要敢仗着挣工资就浪费粮食,看我不揍你!”李大哥说了他一句,拿过碗先给堂弟堂妹盛,再给李秧苗盛,“你也去吃。”
最后才给自己盛了一碗,一家五口人,就坐在院子里,呼噜噜地吃肉喝汤。
李秧苗堂妹舔舔嘴唇,“好好吃啊!”
李秧苗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好吃吧,我们厂长说了,厂子业绩好,下次过节还给我们发!到时候二哥再带回来给你吃,好不好?”
“好!”
李秧苗摸摸堂妹的头发,一抬头看见他三叔在那儿龇牙咧嘴地啃骨头,他一屁股坐过去,“哎呀三叔你啃骨头干啥?锅里还有呢!”
李三叔拽出嘴里被咬得干瘪的骨头,指着骨头缝里给他看,“看见没?里面还有,没吃干净哩!你个臭小子,都教训起你三叔了?”
李三叔扔了骨头,揪起李秧苗的耳朵,李秧苗嗷嗷求饶,“三叔我不敢了,我哪儿教训你了?我没有啊……”
叔侄两个闹了一阵,李三叔捧着碗慢腾腾喝汤,李秧苗看着他低头时头发里闪过的几缕银丝,眼眶一热。
他忍下心中的酸涩,玩笑里带着十分的认真,“三叔,我挣钱了,以后在家里别舍不得吃,舍不得穿。”
“真的,我现在一个月工资有二十二!这还只是基本工资,我是业务员,卖出去越多,拿的提成越多,你知道吗?我们业务部卫经理一个月光提成就能拿六七十!我比不上卫经理,但多跑跑,一个月五块十块肯定能拿到,到时候我一个月就能拿三十块钱!”
“咱们家以后都不缺吃不缺穿了!”
如果说北乡大队是红旗公社下有名的穷地方,李秧苗家就是北乡大队有名的穷人家。
他们家本来兄弟三个,三个都能干活,家里日子原来不差,李秧苗从小就比较机灵,小时候他爹还说要送他去公社上学。
后来饥荒年间,李家老爷子老太太为了给儿孙省口粮,饿死了。即便这样,家里也没粮食了,偏偏李二叔的儿子生病了,家里啥也没了,为了给儿子治病,李二叔偷偷上山,李大李三叔担心他,也跟着一起去了,结果,三人遇到了狼,只有李三叔侥幸逃生。
后来,李大李二的两个媳妇各自改嫁,李家就成了李三叔带着大哥的两个儿子、二哥的一儿一女过活,为了养活侄子侄女,李三叔一直没有娶妻,拼死拼活地干活,以至于不到四十岁,身形已经佝偻得像个小老头。
好在李家的四个孩子记着他的恩,在李秧苗心里,他不仅是他的三叔,更是他的另一个父亲。
以前他没有办法,即使他和大哥一起下地,拼命干活,一年到头也分不到几个钱。但现在不一样了,只要他好好工作,以后就可以让三叔过上好日子了,可以攒钱给大哥娶个好大嫂,还可以送堂弟堂妹去读书,将来厂子里招工,他们也能考进来。
大多数人回家都是报喜不报忧,李秧苗也是这样,他告诉家人他看到了高高的足有四层楼的百货大楼,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商品,告诉他们厂子里食堂的菜有多好,“每天都有荤菜,油水比咱家可多多了!”引起堂弟堂妹一阵阵惊呼。
但他不会告诉家里人,食堂的荤菜他舍不得吃,在外面曾被人骂乡下来的土包子,不小心踩了别人的鞋,差点被人逼着跪下来擦。
李秧苗对未来充满希望。
厂子里的员工们轮休回家过节的时候,苏长河也难得给自己放了个假,他振振有词,“我也是劳动人民,这可是劳动节哎,劳动人民过劳动节,怎么了?”
苏长河就想啥事也不管、啥事也不做地躺一天,但很可惜,这个朴素的愿望没法实现了,因为县城运输队来人找他了。
苏长河和县城运输队并没有打过多少交道,和他有联系的更多是老高或者东子,所以,当有个运输队的陌生面孔找来的时候,苏长河心头一跳。
不妙,肯定出事了!
他跟来人一路赶到运输队,进了小会议室,屋内小舅子、老高和另一个不认识的男青年分立两方,运输队副队长以及一个姓王的人事科长站在上首。
当初为了把小舅子弄进运输队,苏长河还和这个王科长打过交道,运输队副队长倒是第一次见。
苏长河才进屋,马向东便急切地看过来,想说什么,“姐夫……”
苏长河扫了他一眼,马向东住了口。
运输队副队长严肃道:“苏同志你好,今天请你过来,是协助我们调查我单位高大洋同志公车私用的事,请你如实告知,高大洋同志是否利用单位的车为你们厂运输货物?”
苏长河用眼角余光看了看屋里人,小舅子一脸焦急,老高板着脸,而站在他们对面的青年得意洋洋。
苏长河收回视线,看向运输队副队长,一脸无辜道:“啊?公车私用?怎么可能?这不是我们和贵单位的合作吗?”
“你胡说!明明是高大洋马向东私自用运输队的车给你们——”男青年怒道,苏长河不慌不忙地打断他的话,“我有证据。”
运输队副队长:“什么证据?”
“涉及我们厂内部账务,不方便让太多人知道,队长要是不介意,咱们找个办公室慢慢看?”
苏长河看着他,两个成年人眼神相接,运输队副队长说:“好,那就去我办公室。”
运输队副队长带着苏长河去小办公室,王科长随行,三人进了办公室,门一关,谁也不知道屋内说了什么。
只知道,片刻后几人出来,运输队副队长拍拍苏长河的肩膀,苏长河也笑着说些什么,几人的气氛浑然不似刚才。
小办公室在走廊那头,离得远,听不见在说什么,马向东急得团团转,高师傅叫他,“别转了,歇一会吧,转得我眼晕。”
马向东站到他身边,垂头丧气道:“高哥,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你……”
“别瞎想,关你什么事?陈国庆举报的是我。”
“可要不是我跟他动手,他也不会盯上你……”马向东满心歉疚,要是这次连累高哥丢了工作,他真的会恨死自己,都怪他没忍住。
高师傅比年轻人经得事多,其实这事没那么严重,私下里捎带东西本来就是运输队的潜规则,干这事的可不止他一个,陈国庆敢举报,得罪的就是所有的货车司机,就是副队长,他出车的时候,也没少赚外快。
他顶多受个处分,丢工作不至于。
再有,看着小办公室门口和睦的气氛,说不定连处分都没有。
高师傅猜到应该没什么大事,但他没想到他苏兄弟为了不让他受处分,竟然付出这么多。
事情解决后,高师傅拉着苏长河去国营饭店吃饭,一上桌就倒酒敬苏长河,“兄弟,这次的事……为了我,让你多掏那么多钱,哎我真是……都在酒里了!”
高师傅一饮而尽,饭桌上就马向东最小,他忙又给高师傅倒上,高师傅端起酒杯,又要喝,苏长河忙劝道:“哎哎哎,咱兄弟之间还用这样?”
高师傅不肯,他亏心哪,他帮长河运货,长河钱从来没少他的,还经常给他带东西,结果这次为了他,把他私下用车说成运输队和他们厂里的合作,这可不是白说的,既然有合作,当然得有费用。
相当于在已经付给他辛苦费之后,又给运输队付了一份,以后再跟运输队合作,又是一笔钱。
苏长河道:“话不能这样说,我们厂子现在规模大了,跟运输队合作,也是发展需要。再说,你帮了我们那么多,怎么能让你因为我们受处分?咱们还是朋友,朋友之间,我也不能看你出事啊。”
高师傅感动啊,堂堂一个汉子,感动得虎目含泪,他抓着苏长河的手,“没错,我们是朋友,兄弟,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这个朋友!”
苏长河故意抖了抖,“啧啧啧,高哥你说得真肉麻,你看看鸡皮疙瘩都叫你说起来了。”
两人都笑了起来,苏长河夹了一筷子菜,问一直蔫头搭脑的小舅子,“怎么回事啊这次?好好的上班,怎么还跟人打起来了?”
马向东垂着头:“是我不好,陈国庆,就是那个举报高哥的人,是我一个宿舍的,一直跟我有矛盾,这次说了些不好听的话,我没忍住就……姐夫,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