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爹妈穿七零—— by醉鱼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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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长河摸了摸兜里的采购信,有这玩意儿,再去村里,他也有个光明正大的名头。
苏长河溜溜达达,拐到国营饭店,买了几个不要票的二合面饼。早饭吃的早,又走了一个多小时路,那点面条早消化了。
他回到黑市的时候,他闺女正在卖东西,小嘴叭叭,“这可是老母鸡,正宗农家下蛋鸡,您看看多精神!五块钱还贵?您买回家养几天,两天就白得一鸡蛋……”
苏长河也不插手,干脆往后边砖头上一坐,一转头,隔壁还是个熟人。
“哟,大哥是你啊!”
熟人不是别人,就是苏长河第一回 来,卖猪肉那大哥。
卖猪肉的也记得苏长河,主要是这人隔三五天就让他留大骨头,比公社的人都来得勤,他惊讶道:“那是你家的丫头?”
苏长河把一个二合面饼递给小舅子,自己的那个塞给卖猪肉的,“来,垫吧垫吧。早饭吃的早,这会早没了。”
可不是嘛,卖猪肉的家离公社比前进大队近,但他凌晨就要去养猪场买猪肉,出门的时间只比苏长河他们早,不比他们迟。
不过饿归饿,也不好吃人家饼,这明显是人家自己的份。
苏长河摆摆手,从闺女的饼上揪了一小块,他还没习惯两人聊天,自己吃,人家看着,“我跟我闺女吃一块。”
卖猪肉的这才接了,黑市的巷子南北串风,在里面坐一早上,早冻得手脚冰冷。这时候吃上一块热乎乎的二合面饼,真是舒服啊!
卖猪肉再看苏长河就不一样了,觉得人家是个实在人,他们就买卖骨头见过几面,自己还没给人家便宜,人家却拿自个当朋友。
这年头,不拿人当朋友,能给陌生人给塞粮食?
卖猪肉再开口,就亲近了些,主动自我介绍,说他姓齐,叫齐大勇。
苏长河就叫他齐哥,齐哥看着前面卖东西的苏月,比了个大拇指,“你家闺女是这个!”
他一早上就见这小丫头人小鬼大,叔叔阿姨、伯伯姐姐的叫着,嘴巴那个甜,叫的人家都不好意思砍价,还教人家鱼怎么做怎么做,喊人家二十多岁的小媳妇姐姐,说:“姐姐你回去试试,要是喜欢吃,下回我捉了鱼,还给你留着。”
喊得人家眉开眼笑,当即就说:“再给我拿两条。”
除了会说话,小丫头还会算账,鸡蛋七分钱一个,十个二十个好算,可三十五这样的数目,他还得掰掰手指,人家小丫头张口就道:“两块四毛五。”
买鸡蛋的不相信,自个算了半天,还真是这个数。旁边一小年轻逗她,“小丫头,那要是四十九个鸡蛋多少钱?五十七个又多少?”
小丫头眼珠子一转,“叔叔,我不算,除非……你买两个鸡蛋。”
“嗨,我不买鸡蛋,这样,你算出来,我请你吃红枣。”小年轻卖的是山货,其中就有一篮子红枣。
小丫头这才答应,眼睛眨也不眨吐出两个数字,围观几人凑热闹地验算,还真没错。
齐大勇颇为羡慕道:“老弟啊,你家闺女不得了啊!”
苏长河心里得意,他闺女可是会心算,区区两位数乘法算什么,不过面上很谦虚:“哪里哪里。”
又和他侃了一通孩子的教育培养,什么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要以身作则,以德服人。不能一昧地打骂孩子,要发现孩子的长处,适时地引导,培养孩子主动思考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
齐大勇哪里听过这样先进的教育理念,乡下父权在上,什么时候当父母的尊重过孩子,别说孩子有错,就是没错,当爹的自己不顺心,还会动手打孩子。
“老弟啊,你是不是读过书?”
一旁竖着耳朵听半天的马向东当即自豪地介绍:“那当然,我姐夫可是高中生!”
在七十年代,高中生的学历真是碾压一大票人,尤其是在乡下,齐大勇看苏长河的眼神更不一样了。他见过的文化人,脑袋都恨不得仰天上去,看到他这种乡下人,都不乐意跟他说话。
苏老弟怎么就这么……齐大勇没想出怎么形容,就是很不一般,说话头头是道,人家还能和他聊得来,还能弯下腰投机倒把!
苏长河毫无高学历的架势,毫不在意地笑笑,“不管读没读过书,男人嘛,起码要养家糊口。”
齐大勇十分赞同,他叹了口气,“是啊,总不能让媳妇孩子饿死。”
苏长河顺势问起他的情况,原来齐大勇家就住在建设大队。建设大队距离公社比较近,苏长河他们早上来公社,就曾路过建设大队。
齐家家庭条件困难,三儿两女,上面爹妈身体还不好,爹干不了重活,妈卧病在床,家里全靠齐大勇。他一个人拼死拼活地干,挣的工分也不够吃。没办法,他就干起了倒卖猪肉的事。从县城养猪场以亲友价买入,拿到公社以市场价卖出。
整个淮宁县就一个养猪场,只要能拿到猪肉,根本不愁卖。齐大勇能拿到肉,得力于他有个远方叔叔在养猪场。他远方叔叔命不好,年轻时候娶个媳妇,媳妇跟人跑了,后来和一个寡妇搭伙过日子,给他生了个儿子,好不容易日子有了盼头,儿子落水淹死了,寡妇后来也死了,就剩下他叔叔孤寡老头一个。
老头脾气古怪,齐大勇愣是磨了半年,答应将二儿子过继到他儿子膝下,以后给他送终,才将人拿下。眼下两家关系亲近,他家二儿子就在养猪场,帮着打打下手,等以后,还能接远方叔叔的班。所以,齐大勇在养猪场也算是有自己人,这才有办法弄到肉。
当然后面这些他没说那么细,谁也不能把自己的门路告诉别人,要是一般人,齐大勇连养猪场都不会说。
他没说,苏长河也猜出来了,不就是在养猪场有关系?他也没打算截胡齐大勇的生意,苏长河想的是,全县就一个养猪场,供应这么不足,怎么就没人从源头想想办法?反正——
种田是不可能的,只能想想办法搞副业了。
苏月卖完东西,回头一看,她爸和隔壁大叔还聊得欢畅,两人已经一口一个“老弟”,一口一个“齐哥”。
她爸还让她叫伯伯,好吧,伯伯就伯伯,苏月仰头,乖巧一笑,“齐伯伯。”
苏长河马蕙兰比原来两人舍得在吃上花钱,天天不是鱼汤就是骨头汤,菜里也舍得放油,这么好吃好喝一个多月,苏月脸上长了肉,肤色也没那么蜡黄。早上走时,她妈给她绑了两个小辫,她又遗传她爸的甜瓜脸,一笑,脸颊露出两个小酒窝,别提多甜了。
齐大勇越看越喜欢,回头看自己的摊子,都卖得差不多了,只扒拉出一些猪下水,“别嫌弃,伯伯给带回家吃。”
苏月当然不嫌弃,猪心猪肺猪大肠,爆炒起来多好吃啊,“谢谢伯伯。”
苏长河拍拍她脑袋,把兜里捂了半天的二合面饼塞给她,示意她去边上吃,自己在背篓水桶里巡视一圈,拎着剩的一条鱼塞给齐大勇,“早晨来还是活的,带回去给侄子侄女们添个菜。”
有来有往,关系才亲近。
那边苏月拿着二合面饼走到一个小年轻面前,她将饼一撕两半,“叔叔,你请我吃红枣,我请你吃饼。”
这小年轻就是先前逗她算数的那人,他说话算话,苏月算出来,他真的抓了一大把红枣给她,现在还在她兜里呢。
小年轻叼着根草,笑了:“小丫头,我才十七,你叫那个女同志姐姐,叫我叔叔?”
回去的路上,苏月从苏长河的背上换到马向东的背上,终于不用自己走了。
父女俩也不避着马向东,就这么一边走,一边算账。
他们这次来一共带了三百个鸡蛋,两只母鸡,三只公鸡,一只鸭,还有十条鱼。其中,苏长河带了一半出去,苏月问他:“爸你那边卖了多少钱?”
苏长河记忆没他闺女好,一边想,一边说:“鸡蛋卖给家属院个人是七分一个,后来马大娘的副厂长儿子代表厂子把剩下都包了,给他个优惠,六分五一个。鸡蛋拢共卖了八块。”
鸡蛋的利润真的很薄,他以前收还能四分钱一个,现在跑太多次,山里的人也不是傻子,便宜了不卖,他就给涨到了四分五一个。他卖了八块,其实也才赚了两块六,完全比不上鸡鸭赚钱。
“一个老母鸡五块,一个公鸡三块五,鱼三毛一斤,五条鱼卖了三块。”
“那就是一共卖了十九块五!”苏月脑子里一加,总数就出来了,她对自己卖出的价格记得很清楚,“我们这边一共是三十块两毛五,鸡蛋十三块五,母鸡五块,两只公鸡六块五,一只鸭三块,四条鱼两块两毛五。”
“所以这一趟一共卖了四十九块七毛五,鱼是我们少先分队的财产,这样算……你的钱是四十四块五,爸你收来花了多少钱?”
这个苏长河记得,本钱少,他每一分每一厘都算计着来,“鸡蛋十四块四,母鸡七块五,公鸡六块,鸭两块……”
他还没说总数,苏月已经道:“那你这趟就是赚了十四块六毛……好辛苦啊!”
苏月由衷感慨,她是真心疼她爸,她知道她爸有多辛苦。为了收这些东西,翻山越岭走几十里山路,脚上都磨出水泡了。不想让前进大队的人看见,还得起早贪黑,经常她睡得正香,她爸就出门了。就像今天,她跟着跑一趟,都累得快瘫了,她爸这一个多月,都来回跑了十来躺。
唉,她爸以前拆迁款数不完,开个厂子也稳定赚钱,天天闲着就琢磨带她们去哪儿吃好吃的,去哪儿玩好玩的。当初日子过得多潇洒,现在却要为十几块钱累死累活。
她觉得辛苦,马向东可不觉得,他都听傻了,什么?这一趟姐夫赚了十四块六!
他看着外甥女卖得时候,有个笼统的印象,这次卖了不少钱,不过想着姐夫的东西又不是白来的,收来还得花钱,只以为最多赚了几块钱,没想到这么多!
乡下赚工分,一年一个成年男人都不一定能分到十块钱。
一趟赚十四块,辛苦点算什么?这活要是让队里人知道,不知道多少人抢着干!哦,不对,队里人不敢干……马向东突然想起来,他担心地开口,“姐夫,这是投机倒把吧?会不会被抓啊?”
苏长河笑着拍拍他,“怕了?”
马向东唰唰摇头,苏长河卖了个关子,“回去跟爹和大哥说,让他们晚上来吃饭,我有事说。”
第13章 公家采购
马老爷子是有猜测的,他几十年也不是白活的,更何况苏长河找马向东帮忙,就没打算瞒着他。
他敲敲烟杆,“你姐夫说有事?”
马向东蹲旁边嗯嗯点头,“是,姐夫是这么说的。”
马向华关注的不是这个,“一趟赚了十几块?”
马向华有点惊讶,也有点担心,把乡下的鸡鸭拿到城里卖这么赚钱?妹夫不会为了钱走歪路吧?
马老爷子比他稳得住,早些乡下的鸡鸭鱼蛋、粮食蔬菜全都不允许私自买卖,那个词叫什么来着,统购统销。
有一年隔壁大队一个队员攒了二十个鸡蛋拿到城里卖,被人举报,说他是破坏国家政策,让人全公社做检讨。要说起来,以前管得是严,乡下人也因此不敢再搞这些门道。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
马老爷子偶尔要去公社开会,算是前进大队比较有见识的人。他冷眼看着,如今的大环境好像不一样了。
以前乡下养鸡养鸭都有规定,不然就叫割资本主义尾巴,现在谁家没有偷着多养几只,上面不知道?还不是睁一眼闭一眼。
马老爷子抽了口旱烟,发话道:“那就去,东子,找你妈拿钥匙,舀点粮食带去。”省得他们三个汉子把女婿家口粮吃光了。
可见,苏长河一趟赚了十几块又怎样,在老丈人这儿,他还是个不能养家的熊女婿。
出乎马老爷子的意料,苏家的饭菜很丰盛,苏长河能赚钱,更舍得花钱,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不吃好,赚钱还有什么意思?
桌上一道土豆烧鸡,一道鲫鱼炖豆腐,一个爆炒猪杂,一个青椒炒鸡蛋,还有一盘炒白菜,一盘拌野菜。
六个菜,四个荤菜,每一盘还都用那种大汤盆装,分量十足,连杂粮饭都煮了一大锅。
马老爷子都有点惊了,马向华马向东两人更是瞪大了眼睛。
啥家庭啊,过年也没有这么吃的啊!
苏长河一边脱围裙,一边招呼他们坐,还拿了瓶老白干过来,“爹,晚上能喝点吧?”
马老爷子嘴角动了动,他现在看女婿就很种看败家子的感觉。
你小子有两钱烧的!
可惜苏长河没能领会老丈人的眼神,他屁颠屁颠地摆碗筷,招呼大小舅子,“快坐,快坐。”。
马蕙兰瞅了瞅两侄子后头,“妈和嫂子呢?”
马向华:“她们不来,在家里吃。”
马蕙兰皱眉,前进大队或者淮宁县这边很有这种习气,出门做客,女人不去。虽然有这个年月特殊,家家户户粮食都不富裕的原因,但是女人们在家吃的都是什么?弄点剩菜剩饭或者乱七八糟糊弄一顿。
马蕙兰不大喜欢这样的习气,这算是她娘家人,亲妈和亲嫂子来吃顿饭怎么了?
她叫大侄子,“学文,去叫你奶奶和你妈来吃饭,就说我饭菜都做了她们的份,不来我就让你姑父去请她们。”
马老太太和白红梅不好意思叫姑爷再跑一趟,只好锁了门过来。老太太也是有意思,人过来就过来吧,还又舀了点儿粮食带过来,真是一点儿都不占闺女家便宜。
白红梅看老太太这样,心里有点儿不舒服。小姑子占娘家多少便宜了?他们去小姑子家吃顿饭,还要自带粮食?
不过一上桌,看到丰盛的菜色,白红梅一点儿意见都没有了。她心道,乖乖,小姑子也太舍得了!
苏家没有分桌,就在一张四方桌上,男人们喝他们的酒,女人孩子们吃自己的。
酒过三巡,苏长河说起正事:“也算是给公家采购,半个月一次,每次一千个鸡蛋,五十只鸡鸭。鸡蛋五分钱一个,母鸡一斤一块,公鸡一斤七毛,鸭一斤六毛五……”
苏长河问老丈人:“爹,这个价队里人愿意卖吗?”
马老爷子还没说话,白红梅都快憋不住了,怎么可能不愿意?这价比供销社收的价还高,村里人不乐意,马家也能卖。鸡鸭舍不得卖,鸡蛋家里还没有么?还有她娘家,她要是回去一说,她娘家铁定乐意。
马老爷子看了眼女婿,“真是给公家采购?”
“我骗您干什么?”苏长河忍不住笑,他摸出马副厂长给出具的采购信,“您看,纺织厂给写的。”他现在有点纺织厂临时工的意思。
前进大队还没有通电,马老爷子拿着采购信,凑近油灯,辨认了一番,略放下心,“纺织厂能采购多久?”
“起码两三个月。”
两三个月时间就不短了,按半个月一次,就是六次,鸡蛋六千,鸡鸭几百只,数量真不少了。
马老爷子喝了口酒,“一直是这个价?”
“只要黑市上的价格不跌,一直是这个价。”
苏长河给队里的收价其实是略高于市场收购价的,这也是他有意为之。
他们一家三口不知道在乡下会住多久,乡下没有什么隐私性,吃顿肉,都能被左右邻居闻到。苏长河又不是有钱还要过苦日子的人,他们家以后日子好过了,难保不会有人眼红。
以防万一,苏长河不介意让点利,他吃肉,队里人喝汤,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苏长河给马老爷子添了杯酒,“您看,队里要怎么收?”
他有计划,也不介意做个好女婿。
马老爷子想了一会儿,点了几户人家,都是家里日子困难的,“这几家能帮衬就帮衬点,其他的你看情况吧。”
苏长河点头答应,“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向东来帮我吧。”
马向东自然愿意,他看向他爹,马老爷子也没反对,只让他听姐夫的,好好干活。
这个年月的人肚里没油水,无论男女,饭量都大,乡下人要干重活,饭量更大。马蕙兰煮了一大锅饭,连带着六盆菜,都吃得干干净净。
吃饱喝足,白红梅帮着收拾洗刷,她瞥了眼,公婆小叔子她男人都在堂屋,才小声道:“妹子啊,妹夫说的事,其实我娘家也养了不少鸡,我娘伺候的仔细,一天一个蛋……”
马蕙兰心里好笑,嫂子刚才就坐立不安,原来是为了这事,她笑着答应:“你悄悄地,让婶子送来,一个月五十一百个,不算在咱们队里的数里。”
白红梅喜笑颜开,一个鸡蛋多卖一分钱,一百个就是一块钱,一个月能多卖一块钱,她娘不知道有多开心。她就盼着,妹夫这采购长长久久做下去,两三个月可不够,最好干上两三年!
苏长河可不知道白红梅这份盼望,要是知道得吐血,他要是一直倒腾家禽鸡蛋,得猴年马月才能搬到县城住?
乡下居住条件太差,连电都没通,一到晚上,乌漆嘛黑,伸手不见五指,厕所还是旱厕!苏长河今晚喝了酒,刚才迷迷糊糊去上厕所,差点没踩进去!
真是为难他媳妇啊!
马蕙兰同志受职业影响,有洁癖,以前在现代,不是这儿没擦干净,就是那儿没拖干净。流行感冒频发的季节,他和闺女从外面回来,必须得站在玄关,前后左右,上上下下,跟打农药似的,全身连带着行李都得消毒。
现在可好,天天在地里干活,动不动一脚泥,施肥施得还是农家肥,那个味儿啊!回到家,上个厕所,肉眼可见的蛆乱爬……
他媳妇真是不容易啊!太不容易了!
苏月正拿了热毛巾来给他擦脸,见他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什么,将耳朵凑近,就听见他在说什么蛆。
她脑海中瞬间浮现见过的画面,呕一声,扭头告状,“妈,我爸喝醉都念的什么?什么蛆不蛆?恶心死了!”
马蕙兰刚收拾好进屋,没好气道:“知道恶心你还非得告诉我一声?”
苏长河哈哈笑,揪住女儿后背的衣服,“告状告岔了吧?来,乖女,给爸擦擦脸。”
他将两只手垫在脑后,闭上眼,苏月哼哼唧唧给他擦头擦脸,又端茶倒水,问他喝不喝,十分殷勤。
苏长河是有点醉,不过没那么离谱,脑子里还有几丝清醒,他发现闺女殷勤得很眼熟啊,以前要这儿要那儿要零花钱不就这个德性?
苏月嘿嘿一笑,放下茶缸,坐过去给他捶肩膀,“爸,您看看,觉不觉得咱这屋里缺点啥?”
“比如呢?”
“比如……一个书桌?”
苏家原来的家具不多,卧室里一张床,一个大衣柜,一张不大的桌子,那是苏月嘴里的梳妆台,上面放着她妈仅有的雪花膏蛤蜊油,然后就是一个凳子,两张竹编椅。
家具太少,苏月前后“捡垃圾”捡了不少书,大概都有五六本了,就随便堆在凳子上,实在没地方放,可她还想有空再去废品站捡书捡报纸呢。
一个书桌能用的地方可多了,最好还有抽屉,她可以把少先分队赚的钱放里面。现在都放在她妈缝的小布包里,她再给塞大衣柜。可是吧,总觉得开开合合,把衣柜里的衣服都弄脏了。
苏长河就知道她有事,他没好气地谴责:“臭丫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哎呀,爸!亲爱的爹地!我英俊潇洒、人见人爱的老父亲……”
苏长河把杯子往上一拉,发出打呼声:“老父亲喝醉了,睡着了!”
“苏长河,没洗脚不许盖被子!苏月,鞋没脱不许上床!”
身后传来马蕙兰的怒喝,父女俩齐齐一激灵。
在老苏家,终究还是马蕙兰同志镇压一切。
不就是一个书桌吗?
苏长河找上了大舅哥,木工的活儿大舅哥就能做。他只提出自己的要求,“长一米五,宽七十公分,下面弄两个抽屉。木头,榆木、枣木、水曲柳都成……”
除了书桌,苏长河还让大舅哥顺便打一张床。闺女大了,也该有自己的闺房了。
“木头大哥你看着收,要是有多余的,再给打个书架。”苏长河比划给他看,就是后世那种带卡槽的硬木板,几块一拼,往墙角一靠,就是简易书架。
今天苏长河没有出去收东西,和队里人一起上工,他和马向华这样能干的汉子不在一处干活,还是趁着大舅哥歇脚,找了过来。
马向华擦了擦额头的汗,一项一项地记下了,“小丫要单独住?要不要再盖一间屋子?”
苏家人口少,房间也少,除了厨房,正房只有一间堂屋,一间卧室。
苏长河摆摆手,“暂时不用,小丫还小,单独住一间房我也不放心。到时候让蕙兰做个帘子,在我们屋里隔出一间。”
其实这是一个原因,还有个原因是苏长河就没打算在村里待长久。他现在手里有六十多块钱,和纺织厂的这笔生意做上两个月,他手里的钱能有两百。
到时候哪怕买不了房,到县城租房子住也行。乡下实在不能住了,他好歹有个采购的名目,厚着脸皮不用天天下地,可蕙兰要是不下地,队里女人们的吐沫能把人淹死。
这就是住在乡下的缺点了。
大舅哥和妹夫两人闲聊着,就听见一阵喊声,远远地,一群孩子也不知道在激动啥。
有人直起身,不解地问:“这群娃在鬼叫什么?”
“好像在喊什么米?”
“什么米?人家喊的是保密,保守秘密!”
“一群小孩有什么秘密保守?”
地里的人议论纷纷,田埂上的苏长河心道:八成又是我闺女弄出来的动静。
他想的一点儿没错,山脚下,远离大人的空阔地盘,少先分队正在进行他们的第一次全体会议,会议主题:总结上阶段成绩,部署下阶段工作。
队长苏月同志发表讲话,首先重申他们的章程,第一就是团结。
“团结就是力量,我们每个人就像一根筷子,轻轻一折就断了,只有团结在一起,牢牢地抱成团,才能发挥我们的力量,完成我们接下来的任务。”
第二是保密,“我们为什么要保密呢?大家过年的时候收到过压岁钱吧?这些钱还在你们手里吗?是不是都被大人收走了?现在也是一样,我们自己能赚到钱,但是如果让大人知道,会让我们自己花,让我们自己留着吗?”
“不会!”马学文马学武兄弟俩对此深有体会,即使他们妈把他们的钱还回一半,但还是给他们留下了心理阴影。
其他小伙伴也纷纷说:“不会,我妈肯定得拿走。”
“我妈也是,以前我外公外婆给的钱,都被我妈拿走了……”
“所以!”苏月总结,“我们少先分队赚的钱大家自己知道就行,千万别告诉大人,不然想买吃的,还是买玩的,都没戏!”
第三点章程是服从命令,“我们可是少先分队队员,是小小童子军,大家说军人能不服从管理吗?”
“不能!”
“对,不能!所以大家都记住,我们所有人都要服从管理,不允许单独行动,不允许去水深危险的地方。大家都睁大眼睛,如果发现有人不服从管理,积极举报,经过查证,举报事实成立,举报的人奖励一毛钱,不服从管理的那个人直接开除出队伍,我们少先分队不需要这样不合格的队员!”
一群小孩子,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纪,带他们“玩”,最重要的就是保证大家的安全,苏月不可能每时每刻盯着他们,只能发挥大家的力量,大家互相监督,为了奖励的一毛钱,也会将同伴看得牢牢的。
重申完章程,接下来就要公布这次卖鱼的成果,主要为了激励大家。
一帮小孩也确实被激励到,六块七毛五,好多钱啊!
带去公社的十条鱼,卖了九条,一共是五块二毛五。给齐大勇做人情的那条,以及苏家晚上吃的两条鱼,苏长河都一并给算了钱,毕竟他闺女都说了鱼是他们分队的共同财产。
乡下的孩子,绝大多数一直到结婚前,手里都不一定能有私房钱。更别提,少先分队这些平均年龄七八岁的小毛孩。
谁手里有一毛钱,都能让整个大队的同龄人羡慕。
供销社水果糖一分一颗,脆麻花四分一根,夏天让所有小孩眼巴巴的赤豆棒冰,才四分钱一块。
一毛钱都够把三样都买了!
一帮孩子傻愣愣地,好一会儿,才有人反应过来,三狗子啪打了自己一巴掌,“哎呦我没做梦啊!”
他唰跳起来,巴巴地凑上前,目不转睛地看着苏月手里的钱。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一个个都围上来,苏月不得不维持秩序,“都站好!”
有过上次卖甲鱼分钱经验的马家两兄弟略微好点,两人一左一右,挡住大家伙,“别挤!别挤!会还没开完……”
“老大,不,队长,”三狗子叫道:“你让我看看,真是六块多啊?”
苏月让他们都坐好,一张一张数给他们看,“六块七毛五,没错吧?”
没错,真有这么多钱!
众人激动,气氛瞬间高涨起来。
果然,光做思想工作,哪有直接让他们看到甜头管用。
苏月示意大家安静,她接着说:“这六块七毛五全部计入公账,现在我们来讨论一下,大家有没有想买的。大家要记住,这笔钱扣除花费的部分,剩下的到下个月初,我们按照每个人的工分情况,给大家发放分红。所以,别把钱都花了。”
苏月都已经提醒了,但大家还是兴致冲冲,有人说买水果糖,有人说买桃酥买麻花,还有人说买小人书。
“小人书可以买,等下次去公社,我去废品站找找,就能用便宜的价格买。我们用公账买的小人书以后都放在一起,算是我们分队的图书角,大家一起看,这样就能用更少的钱看更多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