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爹妈穿七零—— by醉鱼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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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蕙兰不欲多说,问道:“什么时候起来的?早饭吃了吗?”
“吃了。”苏月嗯嗯点头,“妈,咱们什么时候回老家啊?”今天都腊月二十五了,还有一周不到就要过年了。
“明天吧,明天咱们先回去。”
“我爸呢?他不回去吗?”
“你爸还有事要忙,他等第二批。”
现在要回去的人可多了,前进大队有不少人在京城,像老太太们是一批,白红梅领着那些年轻小姑娘又是一批,还有马超英他们在厂子里干活的人。
要是坐火车回去,买票都得费不少事,好在他们自己有车。
盛世旗下已经成立了正式的运输队,目前有四辆车,两大两小,都是货车。运输队一共有八个正式工人,两人一班,此外,还有两个学徒。
马向东正是运输队队长。
平时厂里货物往来,基本上都走他们自己的运输队,这次春节放假,运输队开车送大家回家,也是厂里的福利之一。
厂里的人多,除了前进大队的人,其他人来自全国各地,当然不可能一个一个送到家门口,苏长河给规划了两条路线,按路线,一路走一路丢,把大家送到各自家乡所在的市或者县。
这就已经很省事了。
厂里的很多工人还不愿意回家。
过年期间,厂里不能完全停工,需要一部分人留守。苏长河就提前跟大家说清楚,过年放假是他们盛世旗下所有产业的规定,从年三十到初六,为正式假期。在这期间,留守的人算加班,按三倍工资补偿。
话一出,大家就炸了。
本来他们就愿意留守,厂里对他们那么好,包吃包住,福利待遇还好,就问最早来的那一批,谁手里没存下几百块钱?
而且要过年了,厂长还给大家发年终奖,一人一个大红包!
最少的那个都有一月工资,多的直接破百!
外面哪家厂子有他们待遇好?
分厂的工人除了前进大队的人,就是退伍兵哥们,这些经过选拔的兵哥们非常实诚,厂子对他们好,他们就一门心思回报厂子。
苏长河没宣布有加班补偿时,他们就愿意留下来加班,宣布之后,更加不愿意放假了。
放什么假?放假哪有上班好?
加七天班,拿的补偿都快赶得上一月工资了,他们一个月工资大几十,给家里多寄点钱,不好吗?
这个说:“我家远,不用回去……”
那个说:“家里还有几个兄弟,用不着我……”
还有直接说:“我没结婚!没有家庭负担!”
最后采用了一个公平的法子——抽签。
抽到红签的人兴高采烈,不像抽中加班,倒像中奖了。
炸鸡店那边也是一样的操作,不过过年期间的保卫工作一并交给了厂里的保卫科,给炸鸡店的保卫科放了假,让高原他们几个都回家。
他们去年就没回去,今年也该让人家回家看看了。
葛二蛋是炸鸡店保卫科的一员,也是最早去京城的一批退伍兵哥。
他家在西北的一个小村子,他已经出去一年多了。这一年来,他人没回来,东西没少往家里寄。
他媳妇刘四花隔三岔五去县里拿包裹,家里有吃的,孩子身上的补丁少了,精气神都不一样,更何况,今年刘四花还送两个孩子去上学。
村里都说葛二蛋发财了。
要不然怎么能天天又寄钱又寄东西的?
而且寄的钱可不少,这事村里人还是通过葛二蛋的嫂子弟妹们知道的。
葛家早就分家,葛二蛋上面还有葛大蛋,下面还有三蛋、四蛋。葛二蛋退伍手里也有一笔钱,都让他爹妈补贴给兄弟了。
葛家老头奔着大房养老,喜欢大房,葛家老婆子喜欢两个小儿子,葛二蛋夹在中间,爹不疼娘不爱。
分家的时候,葛家用葛二蛋的津贴起的屋子,结果把人赶去了老宅,谁不知道葛家那老宅屋顶都塌了?
据说葛二蛋两口子几乎被光着身子分出去,走的时候就拎着几十斤红薯。
后来葛二蛋闺女病了,求到葛家老两口头上,老两口也是狠心,亲孙女,愣是不开门。
自那以后,葛二蛋这房和葛家其他人算是老死不相往来,村里有人看不惯,说葛家老两口太偏心,葛家那老婆子就说:“看不惯你掏钱哪!俺还有三个儿子,不指望那个没良心的!”
要是还和以前一样,葛家老婆子大概还真不指望二儿子,这不是葛二蛋出去了,他媳妇见天收包裹,老婆子能不眼红?
她偷偷摸摸跑邮局去,以葛二蛋亲妈的身份,把汇款单取走了,刘四花也不是好惹的,大家都闹成这样,她还惯着你个老东西?
刘四花拎着刀就冲到葛家,见人就看,硬是凭着不要命的架势,把钱要了回去。
葛家那头不痛快,故意把葛二蛋寄了多少钱给宣扬出去了。
也是因此,村里人才知道,原来葛二蛋寄了足足五十块钱回来!
五十块钱啊!
这还只是一次!
甭管他是不是每次都寄五十,架不住大家这样猜啊。
要不是葛二蛋媳妇娘家兄弟不少,真不一定护住这钱。
因为没占到便宜,葛家其他几房眼红得跟斗鸡似的,眼见着葛二蛋一直没回来,就传出谣言,说葛二蛋在外面干的不是好事,要不然怎么能往家里寄那么多东西?
谣言传多了,也变成真的了,村里有人不信,葛二蛋多老实一孩子,要不当初也不能手里钱全被他那个爹娘弄走了?
但也有信的,毕竟这话听起来,确实有几分道理。葛二蛋是当兵回来,可他就是个大头兵,都退伍回来几年了,之前都没给他分配工作,怎么突然就有战友给他安排工作?
他战友得是什么职位啊?能给人安排到首都去?
午饭时分,一伙人端着碗,蹲在路边,边吃边聊,说的就是这事。
“哎你们说葛二蛋到底在干什么?”
“二嫂子不是说在什么卖吃的店里吗?”
“啧这话也就你们小年轻信,什么店?人家开店要葛二蛋作甚?他又不是厨子!”
“俺觉得也是,说不定还真是那啥……去年过年都没回来,今年还不定能回来……”
话才说到这儿,路口来了一个人,来人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裹,穿着簇新的棉衣,头上戴着帽子,脖子上裹着围巾。
那一身衣服,怎么说呢,一看就是城里来的!
众人也不议论了,村里人说话,啥话都说,面对城里人,都有点怵,一个个傻愣愣地看着来人走近,还是其中一个稍微活络点的汉子起身招呼:“同志,你找谁啊?”
来人解开帽子、围巾,露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二、二蛋?”
葛二蛋还是黑,却不瘦了,脸颊透着一种红润的光,他露出一口大白牙,“老根叔,是我。”
葛二蛋回来了!
这个消息飞快地传遍整个村子。
葛二蛋家,简单修整过的老屋,村里的老少爷们都过来了,连大队长支书也在。
要是葛二蛋家的说的不是假话,葛二蛋可就是他们村唯一一个去过首都的。
就算说的是假话,葛二蛋这身打扮,以及身上那种变化,也够让大家好奇的。
“二蛋啊,你到底去哪儿了?”
“是啊,二蛋,你真去京城干活了?”
葛二蛋笑笑,先从兜里掏出一盒烟,叔叔伯伯一人散了一根。
大家看他掏出烟,眼睛都直了,葛二蛋这小子真是出息了!
他们这个小村子不仅小,还穷,别说一般人,就是队长他们也没抽过带过滤嘴的香烟。
都是听人说过,或是在电影上看到过。
好些人接烟前,把手在身上用力地擦了擦,然后才捏住那一根细细的雪白的香烟,也舍不得抽,放在鼻子下使劲闻了闻,就这么拿在手上,或是别在耳朵上。
这烟当然不是葛二蛋买的,他自己不抽烟,也舍不得买香烟。这烟其实是他们年终福利大礼包里面的,一人一条。
发的时候,厂长还说:“别都自己抽了,发给你们,是让你们带回家,给亲戚朋友拜年用的!”
苏长河在准备年货大礼包时,也有多番考虑,厂里的工人基本上都不是京城的,发些米面油就不合适了,他们吃食堂,自己又不开火,发其他重的东西,工人们带回家不方便。
最后定的是烟酒糕点一匹布四大样,此外还有罐头,以及年货礼篮券,年货礼篮券是总厂最高级别的十全十美礼篮,凭券可以到离家最近的省城百货商店领取。
他们总厂的业务基本上已经扩展到全国各大省,省下面的地方太多,不好往下推,但和省城的百货商店都有合作。
葛二蛋发了一圈烟,大家都有点被镇住了,再问葛二蛋问题,语气都有点变了。
葛二蛋捡着能说的说,因为一年没回来,听着乡音,颇为亲切,说着说着,其他人也找回了熟悉感。
一时之间,屋里其乐融融。
就在这个时候,葛家人突然来了。葛二蛋的爹娘、三个兄弟、嫂子弟妹,人全到齐了。
一进屋,葛二蛋的三个兄弟就盯上了众人手里的香烟,而他娘和大嫂弟妹们眼珠子滴溜溜转,从炕上他的帽子、围巾,看到墙角半人高的包裹。
葛二蛋的娘一张口就道:“来家了怎么不跟家里人讲?”
“娘您说的啥话?俺回来的事,全村人不都知道?”
村里人觉得好笑,葛家那边天天盯着葛二蛋家吃啥喝啥,能不知道就怪了,这老两口八成还在家里等葛二蛋上门,谁知道以前的听话儿子根本就不搭理你?
葛二蛋的爹娘脸色难看,葛二蛋的娘脸一板,对着众人道:“行了,行了,都赖在俺家干啥?俺家二蛋才回来,家里一摊子事……”
有人不给她面子,喊道:“你们不是分家了吗?这可不是你家?是二蛋家!”
葛二蛋的娘脸色更加难看,她知道二儿子二儿媳妇现在不好欺负,就骂其他几个儿子媳妇,“你们都是死人啊?看着老娘被人欺负?”
葛家的几个儿子媳妇就赔笑着送客,村里人知道葛家这老婆子难缠,且人家毕竟是亲爹妈,虽然以前对不住葛二蛋,现在葛二蛋挣钱了,以后保不住还是一家人。
葛二蛋却没有重归于好的心思,他不管爹娘怎么说,就当没听见,他娘看他没说话,还以为他听进去了,就摸摸硬挤出来的眼泪,继续说:“咱们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
“俺和你爹以前帮衬你哥他们,那是他们没本事,俺们不帮衬点,你哥他们就得饿死……二蛋啊,你不一样,你从小娘就晓得你能干……你看看,现在不是好了吗?一家子哪有隔夜仇?”
“行了,咱们一大家团团圆圆过个年,你在外头辛苦,来家了就好好歇歇,过年就在那边过,啥事都不用你操心,有你嫂子弟妹……”葛二蛋的娘说着,骂几个媳妇:“傻愣着干啥?还把东西搬回去,先不忙着收拾,先给你们二弟二哥下碗细面……”
葛二蛋的嫂子和弟妹们看婆婆大手一划,把墙角挂的那块腊肉、屋里放的那些粮食蔬菜,连带着那个大大的包裹全包括进去了,当即笑得跟偷了油的老鼠似的,“哎!”
刘四花心里着急,让她这几个妯娌这么一搬,家里就跟蝗虫过境一样。她看了眼自家男人,心说,你要是敢答应,这日子咱就不过了!
葛二蛋拍拍她,示意她放心,他道:“搬什么搬?”
屋里人都看向他,葛二蛋瞪了眼三个兄弟,葛家三兄弟不由缩了缩脖子,他们这个二弟/二哥当兵回来的,打人是真凶。
葛二蛋的爹从进来一直没发话,这时,终于开口,“老二,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爹,你跟娘也别来这出,咱们分家了!当初二妞生病,我去求你们,你们什么态度,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咱也别整那些有的没的,反正你跟娘是我亲爹娘,你俩要是在这儿,我能给你们一碗饭吃,别的就甭想了!”说罢,葛二蛋将自家兄弟一手一个,拎着扔了出去。
嫂子弟妹们尖叫着扑出去,葛二蛋爹娘一个捂着胸口,一个哆嗦着,“葛二蛋,你个王八犊子!”
葛二蛋只当没听见,爱骂就骂,当初他跪着求爹娘借点钱,爹娘愣是不开门,还说“赔钱货死了就死了”,他就明白了,在那个家,就没人拿他当亲人!
既然不是亲人,他还给什么面子?
葛家老两口死赖着不走,葛二蛋也不跟他们争辩,他让媳妇去收拾东西,重点强调把值钱的都带走。
没一会儿,他扛着行李和带回来还没拆开的包裹,他媳妇拉着两个孩子,一家子就这么出门,葛家老两口惊讶:“你们去哪儿?”
“去刘家过年!屋里你们爱待多久待多久……”
刘家是葛二蛋老丈人家,他媳妇叫刘四花,上面三个亲哥,还有一大票堂哥表哥,他当年娶他媳妇,其实也是看中这点,他怕娶个一般的,能被他娘和嫂子欺负死。
只是他没想到,他爹娘能做到这一步,他对家里也彻底死心了。
刘四花犹豫,“真去我娘家过年?”
她娘家人也不少,不过这一年多经常带东西回去,家里嫂子们态度还比较亲热。她犹豫的是,他们这边就没有女婿在老丈人过年的。
葛二蛋不在意,“去!我东西都带上了。”
他还想跟老丈人商量商量,年后他想把媳妇孩子带到京城去,葛二蛋琢磨这事,琢磨挺久了。
他不在家,媳妇一个人在家种地,累死累活,还不如跟他一起,到了京城,他们租个小房子,再给孩子送去读书,城里的学校可比老家好多了。
葛二蛋佩服他们厂长,通过他们厂长,也明白了一个道理——不读书是不成的!
他都问过了,只要交点钱,京城那边有的学校是收外地学生的。
他一个人现在每个月能拿到五十,奖金啥的还没算,到时候再给他媳妇找个活,他们两人挣钱,在京城肯定能过下去。
怎么也比在老家,让他爹娘兄弟们惦记着好。
葛二蛋带回来不少东西,他大方地给老丈人丈母娘孝敬,媳妇的哥嫂们也没少,刘家一家子对这个大方的女婿亲亲热热。
刘家在招待女婿的时候,苏月和她妈已经跟着第一批人回前进大队了。
一进队里,苏月就忍不住:“哇!”
不光她,马老太太她们都很惊讶,队里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也不为过。
苏月上次回来还是去年过年。
一年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可是前进大队的变化……玩经营小游戏也没这么快啊!
前进大队本来是没有路的,队里的房子,东一片,西一片,房子的周围或是草垛,或是柴火堆,在房子、草垛、柴火堆等等中间,人走来走去,哪儿方便走哪儿,慢慢地就成了队里的主干道——一个弯弯曲曲的泥巴小道。
后来在荒地上办了养殖场和加工厂,车子进进出出不方便,逐渐从后面野草地上轧出一条路。
车子轧出来的路比人畜走出来的路要更宽敞,但是根本上还是泥巴路,一旦下雨或者化雪,在外面走一圈,那裤腿脚脖子都没法看,全是泥点子。
然而此时,映入苏月眼帘的却是一条宽阔整洁的水泥路,最令人震惊的是,水泥路旁,矗立着一排整整齐齐的二层小洋楼。
楼房整体呈白色,下面半人高的墙面贴了瓷砖,上面是雪白的墙面,墙上是工工整整的窗户,窗户上的玻璃干净透亮。
二楼能看见有左右两扇门,门旁边各有一扇窗户,而门前面就是长长的阳台,再往上,楼顶四周是形似屋檐的斜面,上面贴着紫红色的瓦片。
瓦片表面像是瓷器的质地,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些许光芒,给整体白色的楼房增添了几分不同的色彩。
楼房前后各有一个院子,前院用低矮的篱笆围了一圈,中间一条石子路,直通向楼房正门,石子路两侧留出了一分左右的菜地,眼下还空空荡荡。
后院是一面围墙,两座平房围出来。正对着楼房的那座平房长度与楼房一样,上面竖立高高的烟囱,应该是厨房。
而楼房侧面的小平房,面积不大,却单独开了个侧门,看那位置大小——
“这不是车库吗?”苏月脱口而出。
拜她这一声所赐,车厢里众人总算回过神。
马老太太一拍大腿,“我滴个乖乖!这是咱生产队?”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说起来,“哎呦我的天,我还以为我做梦呢?”
“咱不是走错了吧?这是咱队里?”
“怎么会走错?车子都开进来了……”
“那你说,咱队里咋变成这样了?”
“我怎么知道?我不也一年没回来了……是谁家手里有钱,盖的新屋子吧?蕙兰,是不是你家的?”
大家都不知道自己在说啥,谁家盖屋子,能盖这么一排,还都是楼房!
地主老财也没这本事啊!
迎出来的老少爷们哈哈大笑,“这是咱队里的!大家的房子!”
老少爷们语气里满是自豪,这可都是他们盖出来的!他们虽然留在老家,也没白吃干饭。
回来的一帮人更觉得不可思议了,队里的?大家的?他们队里这就有小洋楼了?
老少爷们一边帮着扛行李,一边解释,“咱长河什么人?那是一口唾沫一个钉,从来不说假话!他以前不是说过,以后让咱队里都住上二层小洋楼?上次他回来搞厂子,就把这事定下了,晚稻一收,咱队里就开工了!”
事实上不止盖新房,趁着厂子扩建的东风,苏长河把整个前进大队都重新规划了一番。
以前前进大队的布局是一条小路在中间,两边像星子一样,分散着各家房屋。现在是一条水泥路从村口直通加工厂,加工厂的位置往北边挪了挪,圈了更大的荒地,而养殖场则移到了队里下风口的位置。
至于居住区,更是完全和工厂区分开,两者之间特地留下一块区域,预备以后在两边种上树,中间做活动广场。
在“广场”的再旁边才是居住区,也就是目前盖起一排小洋楼的地方。
小洋楼预计盖三排,每排十套,一共三十套。
前进大队本来只有二十六户,在盖房前,苏长河统计了一下所需数量,大家一听他说的打算盖成什么样,有好几家回去就决定分家。
有的人家人口多,从老到少,四代人,几十口人挤在一个屋檐下,人一多,就容易发生矛盾,舌头和牙齿还有打磕绊的时候呢。
以前是没办法,盖不起新屋子,只能将就着,现在手里有分红,家里还有几个人拿工资,咬一咬牙,这笔钱还是能拿出来的。
没错,队里的小洋楼可不是白给的,一套五百块,在此基础上,结合拆迁管理办法,根据旧屋的占地面积以及房屋老旧程度,抵扣部分金额。
最终折合下来,一般每家要再掏两三百块钱,如果单独再要一套,那就没得抵扣了,只能再掏五百块。
这笔钱不算多,去年一年各家的分红都不止这个数。但像马七叔家这样,一口气要三套,还是少之又少的。
马七叔甚至为了三套房,还找人借了钱,队里有人家劝他,“用不着吧?要是住不下多买一套就是了,干啥买三套,还背上债?”
马七叔嘴上说:“家里三个儿子,一套住不下,二套给谁不给谁?总得一碗水端平吧!”
实际上他心里想的是,背这点债算啥?今年的分红还没分呢,等分了,债不就还了?关键是趁这个机会,先把房子弄到手。
说是留出了宅基地,以后有需要,还能继续往后盖,可自己盖和队里一起盖,能一样吗?
这次盖房啥事也不用操心,砖瓦、水泥、瓷砖都是队里统一拉来的,还要装那什么城里的厕所,用的都是好料。
他敢说,这么一套屋子,让他那三儿子住一辈子都够用!
因为要盖的房子多,盖得还仔细,迄今为止,也只盖好一排,一直到今天,队里还在开工。
大家伙干活的兴致很高,都想早日住进楼房。
老少爷们把行李什么的扛回家,也没工夫再絮叨,都说:“那边还在干活,我先去工地上了!”
老娘们一年半载没回来,还憋着一肚子话要说呢,这会儿还说啥说,拿帕子把头发一包,帮忙去吧。
苏长河他们第二批人二十九才回来,队里的活也干到二十九才停。
苏长河一回来就去工地上检查了一番,第一排楼房已经盖好了,就差搬进去住了,苏长河讶异,“这不是能住了吗?怎么都空在这儿?”
“你不是还没回来吗?”大家说得理直气壮。
苏长河失笑,“等我干啥?该搬就搬,趁着年前搬进去,今年还能在新屋里过年!”
“那不成!这屋子得你家先挑!”马七叔喊道,大家都说:“对,没错!”
队里面为了把居住区挪到一起,规划下,不得拆了一部分人家的房屋,当初说好了,屋子盖好,这些被拆屋的人家先住,要是有剩下的,再是其他人家抽签。
苏家的屋子不在划分的居住区以内,也就没有拆,按道理,第一批可轮不到苏家。
苏长河就笑:“不用,我们家屋子好好的,有地方住。再说,我们过完年又要去京城,家里也住不了几天,先分给我们,不是浪费吗?”
大家伙不依,不管住不住,该有苏家的份就得有!
马老爷子身为苏长河的老丈人,有些话不好说,马七叔和马有田却没那些顾忌,他们作为队里的长辈,有时候就是要给队里人做个表率,比如对待长河的态度。
他们生产队和长河之间,谁拉拔谁?显而易见。毫不夸张地说,长河离了他们,说不定日子还能更好,可他们离了长河,就不行!
所以啊,他们得有良心。
不管大事小事,队里这帮老头们都坚持一个原则,要把长河的位置摆正,只有他们做到了,那些小辈们才会有样学样。
马有田说:“咱队里一直都是按劳分配,论贡献,谁有你大?你要是不住,我们哪有脸住?”
马七叔更直接,“你家要是不住,咱就都别住了,等房子全盖好,再一起搬。”
这不是胡来吗?
老房子被拆的那几家有的在亲戚家,有的挤在队里其他人家,之前是没办法,现在房子盖好了不住,大过年的还挤在人家,像话吗?
行吧,他家搬就搬。第一批能入住的屋子有十套,除了他家占去一套,剩下的九套也够老房子被拆的几家。
大家伙也甭管什么良辰吉日,就今儿搬吧,明天还能在新屋子吃年夜饭。
苏长河召集各家当家人在会议室集合,照例先发分红,分红发完,抽签选房子。
那一排楼房从村口到村里,按一到十编号,纸团也有十个,老房子被拆的有七家,额外先用稻草抽长短,抽出两家幸运户,这两家加上那七家,再加上苏家,一家派一个人,抽出哪号是哪号。
苏长河让他们先抽,最后一张归他。
他拿起剩下的纸团一看,三号,还行,中间位置,不打头不靠尾。
其实要是全盖好了让他选,他更喜欢最后一排,第一排在路边,人来人往,车来车往,不够隐私。
算了,估计他家不管在哪个犄角旮旯的地方,队里人也不少找他。
苏长河拍拍手,喊道:“好了,房子都抽到了,现在,各回各家,搬家去吧!”
一屋子人嗷嗷叫着冲出去。
住新屋子喽!
虽然只有一半人家能住上新房,但是整个大队热闹得跟大家都要搬家似的。
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东西,男人们抬着床板、桌子、柜子,女人们抱着被褥、锅碗瓢盆,连孩子都一手拿板凳,一手扛笤帚。
人多力量大,来回几趟,东西就搬完了。
女人们顺手帮着打扫收拾,边打扫边聊天。男人们揣着手,前院后院的转悠,心里盘算,等自家搬新房,这间谁住,那间谁住。
有人推开侧面平房的门,说道:“这间真不错,粮食农具啥都能放!”
“那可不?这都是长河特地安排的,就是给咱放东西的,省得以后堂屋里堆得乱七八糟……”
还有人指着后院里的空地,“这块正好打个鸡笼,围墙这么高,都不怕鸡跑出去……”
队里有养殖场,卖给大家的价格都是友情价,但是大家还是习惯自己在家养两三只鸡,反正就是顺手的事,平时能吃上鸡蛋,年节还能杀了吃肉。
小孩们就更快乐了,以前队里那栋办公楼都能吸引他们跑来跑去,更何况现在是一排二层小楼。乌泱泱一群孩子从前门钻到侧门,又从侧门跑到后门。
地方大,可让他们捉迷藏玩个尽兴。
苏月难得没跟小伙伴们一起玩,她在屋里收拾东西呢。
搬家可不是把东西搬到另一个地方就算完,后续收拾起来可麻烦了。他们家东西还不少,光她自己的东西就有一屋子,她不愿意别人碰,只能自己收拾,一直收拾到天黑,也没收拾完。
马蕙兰从楼下喊了两遍,也没答应,又跑上来敲门,一打开门,就看到她闺女屋里这个乱的。
“你这收拾老半天了,都收拾得啥?行了行了,回来再收拾,咱先去你外婆家吃饭。”
今天晚上是在老马家吃饭。
老马家没抽中搬家机会,马老太太和白红梅来帮忙收拾了一会,就回去做饭了,主要是马老太太觉得她闺女事忒多。
好好的柜子,就是从那边搬到这边,非得擦一边,还不光擦外面,里面也得擦。
锅碗瓢盆就更麻烦了,还得用热水烫一遍,再用毛巾擦干净,才能放橱柜里。
马老太太耐着性子干了一会儿,看她闺女那个磨叽劲儿,实在忍不下去了,刚说两句,她女婿说:“让蕙兰擦吧,不然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