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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同人)木兰从军—— by若然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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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郎一直握着的拳头忽然放松了开来,他猛然抬起头,大声地道:“我没有印记,是因为箭不是我的,孙霸战前换了我的箭,让我替他杀敌,他冒领了我十五个人头,三头牛!”
那领头青年孙霸顿时脸色惨白,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被揭发,他瘫软在地上,忽然报复地喝道:“三娘子!你也是有罪的!”
三娘子重重地磕头,仍旧十分大声地喊道:“是!我是女人,我爹瘫在家里,我两个好手好脚的兄弟都不肯应征,我娘给我束了冠,让我顶替大哥来从军,她让孙霸看在亲戚的面子上照顾我,可路上他就淫污了我,又带着同乡轮流来辱我!我起初不敢和人说,他说我被发现了就要做营妓,伺候更多的男人,可是同伍的人给我读了军规,我一直想告他……”
三娘子浑身颤抖,但没有掉一滴眼泪,倔强地昂着头对木兰叫道:“所以我听话用了他的箭,就是为了今日闹到将军面前,请将军为我做主!”
李敢分明看到木兰放在桌案上的手也在颤抖,他想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说,一回头看到自家老父,眉毛胡子一起竖起来,老头拍案而起,一脚把孙霸踹出几步,上前揪起孙霸的衣领子喝道:“无耻小儿,该死!”
木兰离案,先扶了三娘子一把,让她站起来,又轻轻推开李广,俯身看着倒在地上的孙霸咳血,她一字一句地问道:“同乡亲眷,同袍为战,为何欺辱她?”
孙霸被这锋利的眼神看得瑟缩,磕磕巴巴地道:“她、她是女人,女人怎么能混进军营里……”
木兰压抑了再压抑,还是气得几乎落泪,她深吸一口气,只道:“按律处刑,其余同罪。”

第81章
一军之中, 三万人众,脑子灵活的人是真的不多,征发兵质量更差, 这就代表了无法制定太过详细严苛的军规, 制定了也没用,绝大多数人背不动,像李广, 他一向不定军规。
木兰制定的军规是她数年打仗的心得, 其一严禁军中口角,同袍不得相争, 违者鞭二十到四十不等,其二杀良者斩, 冒认军功鞭四十,其三禁营妓,禁淫俘虏, 违者按汉律处刑。
至少她带兵以来,还没有遇到过超出这三条军规的争斗,三娘子也是听同袍说了军规,认为主将正直,军中没有营妓, 又怕上告时孙霸不认, 她是在路上受辱,来到军中之后一直和同袍待在一起, 对第三条军规没有证据, 才设计他犯第二条冒认军功。
但木兰又不是张汤, 军中断案还要三审五问,汉律强辱妇人该判宫刑或弃市, 这是任犯人选择的,可话还是那句,这是军中,主将最大。
木兰直接替几人选了处死,毕竟这会儿在前线,并没有成熟的手艺来保证宫刑不死,也脏了行刑人的手。
刚刚一场大战过去,全军都是血气未褪,此时军中气氛很狂热,到处都是计军功的欢笑,木兰这里连审带问到判决不到一刻钟,很快就命亲兵捆好连孙霸在内等六人,命先锋营维持秩序,让全军过来观看处刑。
临刑前,木兰询问三娘子,问她是否愿意将孙霸几人的罪行公示于众,不仅是公示全军,这几人的尸首归乡的时候她也会派人说明罪行,不会让他们再顶个战死的名声回归乡里,如今风气事死如事生,木兰也相信人死后有一个世界,所以人死后的名声也很重要。
但如果三娘子不愿意,木兰也给她提供了另一条路,将她本人隐去,称几人为战后抓回来的逃兵,仍旧斩首示众,告知乡里。
木兰的话说完,三娘子重重磕头,说道:“我要将他们的罪行告诉所有人,将军,我没有错,我什么都不怕。”
她是真的什么都不怕,死了孙霸,难道她还能带着军功奖励再回乡去?回了她就死在那儿了!三娘子准备等战事结束了,直接应官府征召去开荒,开荒再苦也是在官府监督之下,她带着牛,开几亩地,足够过日子了。
木兰很佩服三娘子的勇气,她这次出征也带了陈大陈二,她们两人在亲兵队列里,不仅没有格格不入,反而起到了很大的带头作用,如今她让二人监管斥候,干得很不错,她让陈二带着三娘子去换了一身亲兵服饰,其实就是穿戴在衣裳外面的一套轻甲,然后带着三娘子去观刑了。
征发兵比募兵有一项最大的好处,就是因为地位低如徭役,基本没人会对将领的话产生异议,募兵资格老,见过的将军多,不自觉会有一些比较心理。就例如李广带过的兵总会沾染一些他的特点,杀敌勇猛的同时自由散漫惯了,比较难以管束,一旦遇到一些他们认为的“新嫩将军”,还会联合起来抵制一些严苛的军规。
孙霸几人被捆着推到高台上,这处高台大约是原先匈奴人宰杀牲畜的地方,散落着些兽骨,木兰亲自持剑行刑,行刑前由陈二宣读了罪名,几人不住求饶,屎尿一地,木兰眼睛都不眨一下,挥剑一个个砍了过去。
不多时,尸首被拖了下去,只剩下满地的鲜血,木兰对陈大微微颔首,陈大连忙领命离去了。
距离高台最近的是先锋营,之后才轮到别人,所以有那个眼力能观看到处刑的人都不多,但杀了几个人还是知道的,许多在后面的人都在打听为啥杀人。
李广利很兴奋地混在人群之中宣扬他听到的罪名,但不少人都没什么反应,只有一点恍然,然后就走了,杀个头罢了,还是辱妇人这样的罪行,也就有些人猜测起来这些人是不是没去打仗,而是掳了匈奴女人去成事了。
李广利之前挤进前排过,这会儿到处很急切地和人说有女子混进军营,还成了这几个人的玩物一段时间,这是他自己润色过的,这可是新鲜事,没准能把他的事盖住,可他的名声不好,后面的人都当他在造谣,而且能混进军营的女人,那得长啥样啊。
众人都对那女人没什么兴趣,倒是李广利长得很好,很多人猜测过他是不是把妹妹卖到风尘地方去了,至于他自己说的什么送去大户人家学歌舞,大户也不是冤大头吧,买了美貌女子不跟她睡觉?
还有些人对什么事都不大关心,只顾着计算自己的军功,对手里刚割下来的血淋淋的虏首亲近多了。
李广利看着一张张平静的脸,忽然想起,这些人原先也不过是乡野农夫罢了,这些只知道耕地的农夫懂得什么呢?他想改变自己的地位,不可能在军中实行,难道人能带着这些老黄牛们取得多大战果吗?
李广利鼻孔喷气地正在想着,忽然听见前头传来很大的喧闹声响,许多人高声欢喜地叫道:“是牛!好多牛!”
“羊!我这次能得两头羊!”
“是真的牛羊,将军说先吃一顿羊,这些牛羊都送到右北平去,等我们打完仗了,就分给我们!”
“我还差些能换牛,下次还有没有人头换牛羊的奖赏了?”
比起看杀头,这时军中的气氛热络得要命,许多人一辈子都没经历过这样的事,而他们回乡之后,可以想见这是后半生的吹嘘资本了,孙霸几人的血还没干,就被踩上了许多脚印,许多参战的人都挤去看牛羊了。
木兰对这个结果不意外,她就是特意在处刑后让人拉一批牛羊过来的,见到牛羊的喜悦可以冲淡很多事情。
晚上还是篝火烤羊,有烤羊手艺的人真不多,一会儿被拉到这里,一会儿被请去那里,连李敢都帮着去烤了好几只羊,木兰也下场教过几轮,陈大的手艺不错,这会儿忙得脚不沾地,木兰极好的眼力,都找不见她的人。
军中一早知道将军身边有两位小娘子,可行军久了,小娘子黑得和小郎没区别,看着也没多大姿色,连有兴趣传谣的都没几个,打了几场仗后更没人敢了,这对小娘子每逢战事都有人头进账,杀人不眨眼的狠人,亲兵们都尊称大娘子和二娘子,谁能想到就又来了个三娘子呢?
三娘子和陈大陈二处得很好,女人之间的情谊总是来得很快,陈大去帮人烤羊,陈二就和三娘子一起坐在篝火前吃羊,陈二说起自己和阿姐的事情来,三娘子听了一会儿,也和她说起自己的事。
木兰一个人坐在一堆篝火前,附近是一些亲兵在说笑烤羊,木兰忙了一天了,这会儿身边没人,拿着一条羊肋排啃,啃干了就喝点羊汤,看着满营篝火和欢声笑语,圆圆的脸上也带着点笑意。
一片营帐的后方,李广喝了一口酒,咂咂嘴,感觉匈奴人的酒滋味真不行,有点酸了。
李敢刚替人烤了羊,这会儿带着一身的烤羊气息走了过来,他半张脸油乎乎的,一看就是吃饱喝足了,李广找的是个僻静高处,四周都没人,李敢张望了一下,低声对老父道:“我今天看您脸色不对,就三娘子告状那会儿……您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他这话问得没头没尾,李广嫌弃他靠过来时带着一股油气,挥手赶了赶,喝了口酒,抬眼看了一眼边上,声音也不大,“你父这辈子见过多少人?比你吃的盐巴都多,先前也就是没往那想罢了。”
李敢叹了口气,只道:“那……怎么办啊?”
李广翻了个白眼,“轮不到你愁,陛下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哪朝哪代,你见过歌姬做皇后,奴子做将军……”
李广话还没说完,李敢微微歪头,试探地道:“前朝赵姬?我听说赵姬就是歌舞姬出身。”
李广差点没拿手里的酒壶砸在李敢头上,叫你读书的时候你头疼,原来光看这些野史了!现在学来拿话堵你老子嘴了是吧?
老父幼子拌了会儿嘴,李广也没气力闹了,喝了口酒,轻声地道:“陛下不会惩处花将军的,只怕她以后过得不好,你说这样的人,有哪个男子和她相处不被压一头?可要孤独终老,又叫人挂心。”
李敢低声兴奋道:“大将军啊!大将军不会被压一头。”
李广顺手抄起放在一边的兜鍪砸了李敢一下子,李敢摸了摸头,感觉伤害不是很大,又笑嘻嘻地道:“冠军侯也好,我见过的小郎里冠军侯最出挑,就是冠军侯小一岁,可惜了。”
他这幅娘家人的嘴脸看得李广头疼,李广也不管他了,向后仰躺下来,压塌一地春草,他看着漫天的群星,悠悠地道:“千古一回的奇事,也叫你我父子赶上喽。”
李敢在老父身边躺了下来,他看着天上的星星,仿佛是幼年的模样,唉,幼年时阿父从不揍他。

第82章
又过两日, 汉军辗转攻下一个小部落,这小部落蓄养牛羊不多,但部落周遭散落的骨头不少, 以李广常年对战匈奴人的经验来看, 应该是过冬时熬不住,吃了储备粮,像这样的匈奴部落一般都是以战为生, 这可能证明他们已经深入左贤王腹地了。
和李广的猜测有些许出入的是, 大军如今深入的是单于王庭腹地。
早在半个月前,后方统筹调配的张骞和韩说就发现了不对劲, 补给线拉得太长了,从右北平出击左贤王部, 在舆图上的路线应该是北上一条直线,但如今走了一条斜线,几乎一倍半的距离差直奔左贤王隔壁的单于王庭。
韩说怀疑主将走迷了路, 但张骞知道的比韩说多一些,比如这次出征,他们这一路军其实没啥战略目标,就是袭扰左贤王部,起到一个“让你们知道知道我们来了”的作用, 为河西那边的霍去病部打掩护, 在这个目标前提之下想要打出战果,那就是主将要考虑的事情了。
而三万大军进入草原之后没有片刻犹豫, 弃左贤王而直奔单于王庭, 在张骞这样的聪明人脑海里足以形成一场精彩漂亮的突袭战。
迷路?怎么可能呢?就算主将不识路, 还有李广这样的老将在,而且像这样目标明确的笔直斜线, 这必然是前线的行军战略啊!
韩说被张骞说服了,是啊,将军那样天神般的人物,做事一定有他的道理,他怎么能以迷路这种可笑的事情来揣测将军呢?
单于王庭其实一开始也不是在漠北的,右贤王部被灭之后,单于才迁来这里,和自己原本的左贤王势力为邻,虽然丢地丢人,但心里踏实。
虽然接连有人上报称迁徙部落失联,但又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跟着单于迁移离开水草丰美的地方,来到寒冷漠北避难,当初迁移的路上就有不少部落无故“失踪”,其实就是不跟着他们了,单于并没有放在心上,而且一冬过去,有的部落也会倾巢而出南下去劫掠汉人,这都是很正常的事。
不正常的事发生在一个月后,有人上报老阏氏母族部落被屠,单于的舅舅一家只逃出了个八岁的少年,他当时在和几个小伙伴一起鞭打放牧的汉奴取乐,忽然一支箭就射穿了举鞭小伙伴的心窝,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被吓破胆瘫软在地等着人来杀,但也什么都来不及去看,骑上马就飞快逃走,跑了五个日夜跑到王庭来找单于。
小少年一个有用的情报都不知道,反而是发现部落被屠的游牧人上报了更多有用的情况,比如他见到部落里倒下的全是无头的尸体,和汉军的习惯相似,部落前后都有大规模骑兵冲锋的痕迹,至少是一支万人以上的精锐骑兵在草原上杀人劫掠,至于是真的汉军,还是什么羌人之类伪装汉军抢掠,这还无法定论。
羌人也是被匈奴人奴役的草原部族之一,奴役久了难免生出异心,匈奴人让羌人为他们养马,不允许他们占有更多的草场来蓄养牛羊,每年杀死一批多生出来的男丁以保证羌人数目,和羌人处境类似的草原部族还有几支,匈奴人也比较防备这些奴族。
但很快,有更多的部落被屠的消息传过来,而且有更多的幸存者带来情报了,屠杀他们的确实是汉军,汉军多可怕啊,杀人抢劫抓俘虏,留下一地的无头尸,甚至走之前还会例行开篝火会,也不知道他们烤的是牛羊还是人啊,听会点汉话的人说,汉军杀人都不说自己在杀人,而是数什么牛羊数。
多可怕啊!他们把人当成牛羊来杀!人都不是人了,那他们吃的是啥啊!
单于立刻组织起了一支五万骑的军队,当然不是去寻找那支到处屠杀的骑兵大军,而是守卫王庭周遭,并且这个数目还在增加——他调了更多的兵马来王庭,汉人剿灭右贤王部直接组织十几万大军来攻,那来剿他这个大单于,又得来了多少人啊?
右贤王的覆灭并没有给大单于带来什么经验,他还是那个草原人的脑子,大军多多的集结起来,人多才能保命,至于那些被征兵的部落失去了能打仗的青壮会有什么下场……别折腾了,兵力分散开来还不是被汉军一一击破?
这种国战级别的调兵没有对木兰产生太大影响,最多是感觉杀敌更容易了,但单于本部的匈奴骑兵战力本就是稍弱的,要论起来,战力最强的是左贤王部,但在伊稚斜死去之后,左贤王部发生了内部分歧,伊稚斜的旧部和新单于派来的左贤王势力,即新单于本身的势力有极大矛盾,此时无暇他顾。
左贤王部才是导致汉朝和匈奴之间发生大规模征战的罪魁祸首,因为那些年年过来犯边的匈奴人,七成以上都是左贤王部的兵力,又或者说大部分是死去的左谷蠡王伊稚斜的势力,他死已经死了,剩下的匈奴人还要背着这份血债继续和大汉打下去。
在王庭附近擦了个边,李广的先锋营浩浩荡荡再次踏平一个匈奴部落,然后木兰愁了很久的事终于发生了,她的部队骑兵都是一主一替,也就是一个人两匹马这样的载重程度,一些杀敌较多的士卒,在自己骑一匹马的情况下,携带的虏首数目太多,已经无法再携带下去了。
甚至有的士卒开始偷偷扔掉负重,连口粮都开始送人,只为了携带更多的虏首,不得已,只能全军停留五日,逼疯功曹,将已得军功全部录入,每人领一份刻了军功数目的木牌,将虏首和牛羊从补给线反向运输回右北平,虏首并非计过军功就无用了,很多边郡会用虏首在城门口堆积成塔,以震慑外敌,不仅是震慑匈奴人,还震慑边郡的马匪。
看着源源不断送回来的虏首,张骞对韩说露出一个矜持的笑容,像是在说:看吧,一切在我意料之中。
从春日进入草原开始,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天气逐渐温暖起来,集兵时个个衣衫褴褛的征发兵们隔三差五吃肉,最瘦弱的士卒也脸色红润,两颊长肉,虽然穿得越来越像匈奴人了,但看起来是真的凶悍,不过是在屠杀干净的部落里关了五日,就有不少人吵着要去再杀一个部落了。
因为前线将领实在没啥人,木兰这两个月也没提拔到人,所以军机帐里开会仍然是木兰和李广李敢父子,其实开会也没啥,之前主要就是催功曹干活。
除了本身带出来的十几名功曹之外,木兰又调拨了几十名识字的人作为临时功曹,这些人里亲兵占据很大一部分,陈大陈二也被迫加入这个行列,每天像个行走的游魂,等功曹走了,李敢不由感叹道:“将军,我总觉得我们不是在打仗,而是在带马匪啊。”
木兰看向李敢,李敢摸头嘿嘿地笑,“就是到处烧杀抢掠啊什么的,我记得马匪都是这样。”
木兰露出个有些吃惊的表情,看了看李广,李广面无表情地看着李敢,伸手摸向兜鍪,给了李敢一下子。
这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了,你小子为啥一定要说出来?
玩笑归玩笑,今日开会倒也不是为了例行催促功曹的,而是木兰在仔细查看了舆图之后,发现她找不到目前身处的方位了,但这倒也不用担心,补给线没断就可以顺着补给线折返,只是让她产生的怀疑的是,张骞绘制的舆图中,有一处很明显的地形,她昨日看到了。
那地形是单于王庭附近的一处形状奇特的湖泊,单于是后迁过来的不假,但这湖泊确实是在新王庭附近,王庭的位置是天子的细作打探回来的,也是拿这处湖泊做的参照地。
从见到那处湖泊后,木兰从昨日晚间一直思索到现在:我明明一直在打左贤王,这湖泊是哪儿冒出来的?
她把这些分析和李广说了,然后见到这老将军脸上缓缓露出个震惊的表情来。
要是按照张骞舆图来说,他们现在岂不是身处在单于王庭附近不远吗?这要是真的,没在做梦,那他们这仗打得有多离谱呢?
换算一下,匈奴将领带着人深入汉境,一路烧杀抢掠但没遇到大规模抵抗,现在开着篝火会,烤着羊,拿着舆图一对照,发现他们在长安城郊。
这说明今早李广在上游水源地洗的脚,晚上大单于喝水就喝到他的洗脚水了,就这么近!
军机帐里,三个将军,六只眼睛,不约而同地亮了起来。
先别管我们是咋来的,也别管我们要咋走,离王庭这么近,不干上一票就走,那不是太可惜了吗?
那边匈奴大单于日夜警戒了一个多月,终于有些疲软了,十几万大军守着一地不可能守很久的,人吃马嚼都是不菲的花费,再不把这些人撵回部落去,大单于的牛羊都要被吃光。
王庭守卫军解散的同时,木兰开始整军待发。

第83章
出发前, 木兰已经和百夫长以上的军官开过两次作战会议,这次作战情况特殊,所以不强求任何战果, 重点在于速战速决。
木兰的考量很谨慎, 三万装备精良的汉军虽然可以在草原上横着走,但这里是匈奴境内,敌军人多势众, 想尽可能保存自身实力, 就不可能打持久战。
所以这次的出战主打一个速来速走,临行前吃饱喝足, 便溺干净,让后营连带补给线在固定地点接应, 所有人不得携带任何辎重,傍晚出发,一路上斥候连报, 大军小心谨慎,一路遇到匈奴人直接灭口,终于在夜半时分摸到了大帐附近。
木兰对草原部落的帐篷是很熟悉的,大多数都是兽皮制成的帐子,最多的就是灰白色的羊皮帐篷, 但王庭大帐绵延十几里, 绝大多数竟然都是用厚实牛皮和牛毛制成的黑帐,夜色里宛如一个个黑色的山峦。
路上木兰准备派遣李广去另一侧和她一起合围, 但不知为何想到了李广那把自己从左贤王部带到单于王庭的诡异认路本事, 还是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合围固然好,但分出兵力不利于逃走, 就这样吧。
动手前,马匪匪首木兰再一次和马匪们强调,这次来就为杀人放火,不能恋战。
一声凄厉的哀嚎拉开夜宴的序幕,夜半时分,王庭内的巡逻兵力迅速集结起来,但王庭内四处火光冲天,顾不及其他贵族,绝大多数人都赶去王帐救火,夜战乱糟糟的,但木兰的眼力很好,看见人流涌动的方向之后立刻双眼一亮,举旗策马向人多的地方冲杀过去,李敢一边跟着冲,一边大声地嚷嚷:“杀大单于,杀大单于者封侯!赏千金!”
来时木兰和李广一起估算过王庭内大致兵力情况,从附近牛羊数目和草场以及水源地的情况来看,王庭常驻兵力不可能超过五万。
匈奴人逐水草而居就是为了养活牛羊,兵力多于五万,就得让士卒自带食粮或者临时调配,没有大事的时候不可能随随便便集结个十几万大军哄着大单于玩,这样一算,汉军虽然人数不占优,但本身装备精良,这仗可以打。
木兰一骑当先冲向王帐方向的时候,有近两万的士卒都跟着她一起冲锋,剩下的是李广的八千先锋营,他们要起到御敌的作用,拦住王庭内的主力军队,还有些混乱的人流,这是每逢战事少不了的,有的是不敢杀人,有的是想保命,但只要不把自家阵营冲乱,一般也没啥事。
李广利平时也是夹杂在这些人里图个保命的,但今夜富贵动人心,几乎是李敢喊出杀单于者封侯的话时,李广利就不由自主地跟过去了,脑海里不住地幻想着自己一人一骑取大单于首级,功成归长安,什么花木兰霍去病全都在他面前低头的情景了。
木兰原本是冲在最前面的,但很快就被李敢撵过去了,李敢身后是常随着他的四百壮士,一众骑兵踏破王帐才发觉里面早已人去帐空,这匈奴大单于竟然是玩了一出金蝉脱壳计。
王帐里散落着许多金银器物,火光下也颇动人心,木兰喝令道:“所有人不许下马,与我原路返回,杀掠些匈奴贵人。”
大单于逃走了,这样的夜色里是没法追的,因为他可以找个地方躲藏起来,甚至改扮成别人的模样,又或者早就跑远了也说不定,既如此就要及时调整目标,大单于能逃,这十几里王帐住着的可都是匈奴权贵!
王帐附近的帐篷不出木兰预料,大多是空的,里头有人的多半是些被抛下的女人,她带兵杀返回去,一路遇人就杀,其实并没有时间去掳掠。
等到感觉杀得差不多了,木兰让传令兵吹军号,全军迅速脱离乱战,李广的先锋营为大军殿后,三万人转战草原数月,培养出了默契,很快木兰就带着大军前后左右甩开身后追兵,到天明时确认身后追兵不在,简单清点了一下人数,丢了四千多人。
这样的损失也在预计之内,木兰来不及为这四千的战损哀悼,大军前军换后军,自先锋营转向去寻接应,路上又陆陆续续追上来千把人,都是撤退时失散的士卒,等中午赶到接应地点时,那里附近拉拉杂杂或坐或站着两三千人,也是失散后小股小股组织起来先回接应点的。
说实话,自逃脱追兵后,清点人数时,发现战损四千,木兰的心情就不大好,就算杀了很多匈奴贵人的功勋足以掩盖掉这点损失,可木兰还是觉得心中压抑,这种情绪她会很快调节好,但回到接应地点,发现战损根本没多少,几乎算得上全甲而还时,就太令人欢欣了!
木兰命令原地休整半个时辰,让千夫长向下整理战损名单,算得昨夜共计战损六百七十二人,在上报到木兰这里的同时,又陆续回来几个伍。
李广一会儿去那里看看,一会儿去这里和伤兵说话,老头子精神振奋得很,他昨夜就预感到这是一场大胜,或者应该说,在他们发现自己处在王庭边上的时候,大胜就是注定的了,匈奴王庭久不经战事,这要是换成左贤王部可能还不是很好打,突遇夜袭,大单于第一时间跑路,也许还带走了很多兵力,又让巡逻军配合他玩金蝉脱壳计,剩下的人能有什么战力?
不过坐地卖首罢了!
李广笑得老脸开花,习惯性地在人群里寻找儿子的身影,忽然老脸凝滞。
李敢站在马下,马上坐着一个红衣匈奴贵女,那贵女满脸惊惶,李敢则是笑容满满地在和她说着些什么,李广丰富的人生经验告诉他,他不想要个匈奴儿妇,何况他儿有妇啊!
李广左右看了看,把自己先锋营的大旗举起来,慢慢地走过去,这种大旗一般都是马上用,力道可以卸给马,人站在地上要举旗是非常费力的,想要来回晃动旗帜一般还需要两个人一起。
李广年老归年老,但力气不减当年,就在他准备给李敢迎头来一记痛击的时候,他这才看到李敢马后不远站着木兰,他是在和木兰说话。
李广不动声色地把旗帜插在地上,他就说嘛,李敢就是有心娶个匈奴女人,他难道还能凭空会说了匈奴话?
可老人家还是看不顺眼,李敢的马是他给挑的,千里难寻的良马怎么能用来驮俘虏?
见他一脸不善地走过来,木兰对他露出了个笑脸,道:“老将军,李敢昨夜可真是干了一件大事,这女子是大单于和汉女所生的女儿,会说汉话,昨夜李敢听她用汉话求饶,以为她是被掳掠的汉人,把她带上了,她一路看着李敢砍杀,您老知道李敢都杀了些什么人吗?”
李广竖起耳朵,但面上还是矜持地道:“将军太过奖,这愣头小子能有多大功绩。”
木兰看李广一副想听又拉不下脸的样子,也觉老人家怪可爱的,并不逗他,正色道:“四名匈奴小王,一位大单于的叔父,还有两个王子,可惜除了李敢之外,其他人所杀的匈奴贵人无法计算,不过还是要恭喜少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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