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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同人)木兰从军—— by若然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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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兰惊讶地道:“她们是因为父亲不慈,法理不容她们留在我身边,只能以奴籍侍我,你……”
三娘子反而更坚决了,跪倒在地,重重磕头,道:“我愿意的,没有比待在将军身边更好的结果了。”
木兰看着三娘子,见她眼中逐渐含泪,这个坚韧的女子即便遭受了极大的屈辱,也没有在人前掉泪,如今却泪眼朦胧地看她。
木兰亲手把三娘子扶起来,替她拍了拍膝上的灰,郑重地道:“我不会负了所有跟随我的人。”
送走三娘子,木兰又迎来了李敢,李敢前段时间受了点伤,匈奴人砍他的刀子上有草毒,害他一道伤口反反复复半个月才好,这会儿人也没什么精神,蔫头耷脑的进来,一进门就对木兰抱怨道:“我阿父还是不肯去长安,他说老家待着舒服,要我跟将军去长安,唉,这是什么事都压在我身上了。”
木兰反而有些赞同地道:“长安确实闷了些,我要是可以,也想住回老家去。”
李敢轻轻叹气,忽然道:“差点忘记了,将军,这是阿父要给你的,他说、嗯,将军可以用来送小娘子。”
他从怀里掏出一条五彩灿烂的宝石项链,链身镶嵌着许多色彩各异的小宝石,底下坠着一块雍容华贵的红宝石,即便大帐里没有日光,也闪着动人的光泽。
木兰看着就感觉很喜欢,但还是推拒道:“这我怎么能收下,太贵重……”
李敢咧着嘴笑道:“不贵重,又不是花钱买的,这是打王庭那一夜我阿父从大单于帐子里摸的,他也是有闲心,别人看见大单于跑了都难受极了,他赶在将军下令之前捞了个这,大概是大单于要送哪个女人的吧?我说给我好了,可他说将军还没成婚呢,拿这个送小娘子多好,阿父对将军可比对我上心多了。”
李敢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最后留下宝石项链走了,木兰先是写了会儿叙功战报,过了会儿,见没人再进大帐,犹豫了再犹豫,还是忍不住伸手提起宝石项链,底下红宝石的吊坠微微转动起来,看着十分漂亮。
木兰轻轻用指头戳了一下吊坠,脸上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第87章
自从回到汉境后, 虽然是边郡,少了每日行军和三不五时的大小战事,不过歇了几日, 人的骨头都懒了许多, 又过半月,征发兵已经陆陆续续解散归乡,还留在军营里的, 几乎都是右北平附近郡县的乡民, 人数在两千人左右。
木兰将战利品都留在了右北平,和郡中属官完成交接之后, 将剩余的人手遣返,才算是无事一身轻, 要踏上返回长安的路了。
李广的老家在陇西郡,和木兰顺路,因为李敢要留在长安, 所以一贯战事打完就要回老家的老将军也耐着性子等了半个月,木兰和李广父子、张骞还有韩说一起,带着百十亲兵按原路回去,一路上秋高气爽,偶尔缓行陌上, 只觉到处都是割麦打谷的丰收气息。
经北地郡时, 木兰停留时间最短,并且特意绕了路, 旁人还看不出什么, 但三娘子立刻反应过来, 这是将军不想让她路过乡里,心中难免升起些许暖意。
北地郡这次征发兵丁三千, 摊派到下辖各县就轻松许多,每个村拉些青壮来顶数就是了,每年戍兵是逃不过的,但这种要轮到上战场的征发,基本上是征不到富户豪族头上的。
三娘子出身的村落在山里,较为封闭,里正家有六个儿子,到孙霸这个幼子时,家里光景已经不大好,加上孙霸自小习武,也想去战场上撞撞运气,才叫他上了战场。
孙霸好色,恰好三娘子家里人把她推出来从军,路上的时候,孙霸便起了歹意,做了个领头的,带着几个村人强辱了三娘子,倒也不是为了带着众人做个共犯收买人心,主要是孙霸觉得女子混进军营迟早是这个下场,不如叫他占个先。
一个村的也有和他们不熟悉的,孙霸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和他厮混的几个也是同龄,除了这波之外,村里有年长一辈的也在征发之列,这个年纪的农夫大多都很麻木,对外界失了关心。三娘子的事情甚至是孙霸被将军亲手砍头的那天,他们才知情,在这之前大多都只知道三娘子脸上抹灰过来当兵了。
一村同行十来个人,回到村里的第一天就忍不住把孙霸的事情传扬开了,他们当初被征发离村的时候,春耕都没开始,一个个瘦得衣裳裹着根根分明的肋骨,也不敢惹孙霸那人高马大的青年。结果回来的时候个个手里牵几头牛,人身上的肉也结实得像牛,清一色见过血的彪悍士卒,端着饭碗都敢倚着里正的家门说孙霸的破事。
孙霸和另外几个人的尸体才送回家不久,起初家人以为他们是战死的,结果送尸的小吏说他们都是犯了军规被处死的,有的人家听完就忍不住去三娘子家哭天抹泪地骂街了,你家养的贱人放出去,一个人害死好几条性命!
里正家就更是晴天霹雳了,他家儿子虽然多,但谁家儿子好好地养到二十岁了,忽然一分两截送回来不伤心啊,可人死了竟然还不算完。
战事结束后,木兰路过北地郡时接受了郡守一顿宴席招待,把孙家的事说了,郡守当即让人叫来县官一顿斥责,县官懵了,回去就把孙里正换了,换成个刚回来不久的征发兵。
离了北地郡之后,三娘子便彻底把之前的事情抛开了,一心跟着木兰。因为她不要牛,木兰让人把她的那十几头牛拉到附近郡县卖了,换成钱财给她装好带在身上,陈大陈二也是一贯如此。这证明木兰并没有真的把她们当成仆役,是允许她们有私产的。
大半年都在做后勤的韩说见了,背地里悄悄和李敢感叹道:“将军实在是个爱惜女子的好男儿,可惜我家姊妹都已嫁人了。”
韩说看不到自己说这话时,脸色微微发红,一副向往的姿态。
李敢脸色诡异地看着韩说,微微打量了他几眼,最后露出个挑剔的眼神。
韩说没有注意李敢,他说完这话时,心里就忽然生出一点念头来:倘若我是个女子就好了。
这念头很快被他自己掐死了,妈耶,八尺男儿总不能因为跟了一回天子,就真把自己当成女子,去爱慕男人了吧?
快到长安时,李广和众人分别,老将军交代了李敢几句,看了看木兰,笑了一声,潇洒地带着十几名追随了他半辈子的老亲兵打马归故里,木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止不住地羡慕。
老将军,老侠客啊。
等到李广一行的背影渐渐消失不见了,木兰一回头,看到李敢在抹鼻涕,手里抹着鼻涕的帕子正要举上去擦眼泪。
木兰:“……擦了鼻涕就不要擦眼睛了。”
李敢哭着应了一声,然后把手里的帕子折叠一下,用反面擦了擦眼泪,还哭着道:“让将军看笑话了,我、我是幼子,阿父一直带着我,就是这两年渐渐把我抛开了。”
他又擦了擦脸,快三十的男人了,哭起来嘴巴竟然还是扁扁的,神态里有种少年人的天真气。
张骞在一行人中年纪最大,这时轻声安抚道:“儿大守门户,我看李老将军是对少将军放心了,少将军自己都是做父亲的人了,难道还天天跟着老父后头做事?”
李敢闷闷地点头。
木兰忽然明白了,李敢这样一个猛将,却又有这样脆弱幼稚的一面,这说明李老将军一定很疼爱他。
木兰轻轻地拍了拍李敢的肩膀。
实在是个叫人羡慕的人。
又过数日,天气渐寒,木兰一行抵达长安,这一次刚到城门口,就有宫中内官奉旨来宣,木兰连衣裳都来不及换,就跟着一路进宫。
刘彻一向爱把事情堆一块儿解决,见臣子时经常手里还在处理奏章,木兰已经见过很多回,但这一次刘彻手里什么都没有,一见到木兰,在她下拜前就伸手来扶,修剪得十分精致的胡须向上翘着,两边嘴角也扬起,和颜悦色地道:“一别大半年,朕很想念木兰啊!”
木兰被天子抓着双手,整个人都僵硬住了,她想下拜又拜不下去,想后退又不敢,只能干巴巴地站着。
刘彻笑了笑,很快放开手,让木兰坐下来,这才十分欣喜地道:“前两日去病那里也有好消息,浑邪王和休屠王欲降,等去病受降归来,河西之地尽归大汉,如此,汉匈决战不远矣!”
木兰听了顿时十分振奋,涨红了脸。
说实话,就算换个会说话的小黄门,都能比木兰的反应更好些,毕竟不管是谁也不会叫天子一个人说话,却没句话回应,以往这时候都有霍去病插科打诨,如今和天子单独见面,就遮掩不住木兰的嘴笨了。
其实也不用遮掩,刘彻见的人多了,他又勉励了木兰几句,话题忽然一转,问道:“你家兄弟姊妹今年多大了?”
木兰算了算,连忙道:“回陛下,臣弟十二,臣妹十四。”
刘彻笑盈盈地道:“都是可以议亲的年纪了,可有属意的人家?”
木兰愣了愣,以她对朝堂匮乏的了解程度,并不知道这属于天子的恩典之一,她现在张开嘴说属意哪家,就是哪家了。
刘彻自己愿意施恩时是很大方的,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木兰愣的那一下不是在犹豫说谁家好,而是仔细想了想,诚恳地答道:“臣还没考虑过弟妹的婚事,并没有属意的人家,臣想回去问问他们自己的意愿。”
要不是最后一句,刘彻还以为这是把蹴鞠球踢给他来考虑呢,等木兰把话说完,刘彻反应过来,难免轻叹一口气。
这孩子怎么这么老实?
刘彻也不是真的关心木兰那一双弟妹,见木兰不开窍,也没坚持,只道:“这次回来好生歇歇,你年岁也大了,总不能一直孤单着,等开春了到处走走看看,看中谁家女郎也不要腼腆,跟朕说,朕为你做媒人。”
木兰这次沉默了片刻,低下了头,她不想欺骗天子,天子真的对她很好,可她不知该怎么说,也不知自己说了之后,还能否参与对匈奴的决战。
再等等吧,等到打完仗的那天。
刘彻看得出来木兰心事重重,但他只以为那是放不下平阳公主,心里倒为木兰有些叹息。
少年时模样清秀,看着还顺眼,如今长成,容貌竟然还像个稚嫩少年,个头也不怎么长,阿姐显见是腻了,如今身边又有新宠,木兰真要一心在阿姐身上,那是注定要伤心的。
刘彻心里叹息,亲自送木兰到殿门口,看着自家爱将步履艰难地离开,然后坐下批奏章,不到一时三刻,有绣衣使者悄悄来报,武安侯出宫后回府换了身衣裳,直入平阳公主府去了。
刘彻的耳朵竖了起来,绣衣使者紧张地禀告:“公主正与陈郎嬉戏,武安侯至,公主安抚了武安侯两句,遣走陈郎,陪武安侯一起看小戏了。”
绣衣使者的形容很有画面感,刘彻想想都替木兰难受,唉,这孩子竟然也就这么坐下看戏了,至少也吵闹几句。
想想还在河西替他打仗的霍去病,这边还一个小子惦记着呢!刘彻揉了揉太阳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比他从前会玩多了。

第88章
从平阳公主府出来, 木兰心情很好,一别许久,公主还是那样富贵安逸, 这让她也感到一种满足, 她很喜欢和平阳公主来往。
今日到底是有些累了,木兰想着明日去拜访张汤,要是时间充足还可以去看看韩说, 李敢也带着妻儿和几个侄子侄女定居在长安了, 过两日也去看看,要是有什么不凑手的地方她也可以帮助一二。
将时间都安排下去, 木兰回到家,这一遭出征辛苦大半年, 导致她回来看谁都觉得亲切,原先和阿彩之间有些心照不宣的僵硬也消失了,木兰对阿彩露出了久违的笑脸, 问她家里的事。
阿彩明显是有些呆怔的,好半晌才欢喜地道:“家里没什么大事,两位大人都不大和外头人来往,也就卫府那里老太太偶尔叫过去,小郎和女郎也是按时上学的, 郎君那里偶尔和人打架, 但也没闹到家里来……”
木兰惊讶地道:“宝儿还会打架?”
她一点都不觉得小孩儿打架有什么错,她的心性几乎都是在战场上养出来的, 但惊讶的是宝儿那样鹌鹑蛋似的娃儿也会和人打架。
阿彩声音略低了些, 带着笑意道:“主君不知, 倪先生那里又收了几个学生,有个赵女郎性子活泼极了, 受不得一点气,常和男孩子拌嘴打架,咱们小郎一贯不惹事的,忽然有一天被扯烂了衣裳回来,他呀,帮人家赵女郎打架啦!”
木兰认真地点点头,“宝儿长大了些,知道济困扶弱了,他要有心习武,等我闲下来也教他几招。”
阿彩对上木兰黑乌乌的双眼,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话没说清楚。
其实倒也不是阿彩没说清楚,只是木兰不常在家,在她印象中,宝儿和翠兰都还只是孩子罢了,即便先前被天子问过一场,她也只觉得太早了,翠兰十四她还觉得议亲尚早,何况宝儿才是个虚岁十二的胖崽。
木兰洗漱了一场,梳篦下许多虱子,又在热水里泡了会儿,这才换好衣服,解开反锁的房门,在庭院里溜达了一圈。
乍离了马和赶路的日子,只觉得浑身骨头懒得发痒,没过一会儿,陈大陈二和三娘子也洗漱好了,木兰给了她们几日的假期,陈大陈二准备带三娘子去采买些日常用具,木兰远远地还听见几个婢子拉着陈大陈二问她们战场上的事情。
老里正压低着声音,不放仆役过来打搅她休息,远处有狗追逐叫唤,大概是家里那只土狗和陛下赏的白猎。
木兰笑着闭上双眼,站在高处吹着深秋的风。
秋风伴随着马蹄,一支无言的大军在草原上飞掠,前军是汉军,军容整肃得吓人,中军是匈奴降兵,这些降兵裹挟着大量的匈奴俘虏跟在汉军后面,队伍中偶有小孩哭闹,都被家人死死按住,极少有人敢抬头去望那支风中招展的大汉军旗,俘虏队伍里似乎总萦绕着低泣之声。
浑邪王蔫头耷脑骑在马上,他和旁人不同,他不抬头都能看到旗杆,更何况可怕的不是汉军的军旗,而是策马在他前面的年轻武将霍去病。
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他经历两次和霍去病的大战,一次丢盔弃甲亡命而逃,一次遭逢突袭死伤无数,他是真的不敢打下去了,休屠王因为损失比他小,所以想要诈降,还想再打。
浑邪王被霍去病打没了胆子,但对休屠王重重举起了屠刀,杀死不肯归降的休屠王之后,浑邪王将两部残余人手聚拢起来,昔日十几万部众,仅仅半年就被汉军杀得只剩四万人了!
霍去病只带了一万骑兵来受降,但四万降人站在一处,没有人敢反抗,反而因为汉军的临近各个抖若筛糠,引起了霍去病的怀疑,怀疑他们诈降,于是亲入阵中掳了浑邪王,浑邪王因此有幸混在汉军营中,日日对着霍去病的背影。
匈奴立国数代,横霸于世,奴役四夷,掳掠汉境,昔日有多威风,一朝遇到这凶神就有多狼狈,浑邪王偶尔在想,像这样的人,他也有血有肉吗?为何杀起人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霍去病是一路押送着浑邪王和休屠王的几个儿子回到长安的,浑邪王表现其实很好,一路上都没有试图反抗,即便他的部落降人男子拉去充军,女人拉走发卖,到长安时只剩他的妻妾儿女,他也一声不吭,刘彻见了浑邪王一面,被浑邪王软弱的姿态哄得浑身舒畅,封了他一个侯爵。
但和大汉的侯爵不同,浑邪王基本就是给个府邸在里头养老了,也不会有什么侯位世袭制,刘彻养他这一家子到他本人老死为止。
浑邪王这一家尚有个侯位顶门立户,休屠王一家子就惨得要命了,因为休屠王是想反水被浑邪王杀死的,所以休屠王本人没有降汉的功绩,他的妻妾儿女基本都沦为了奴隶,有一两个年轻美貌的还能被转手卖去大户人家,其他的都只是四散为奴。
来汉的这一路上,休屠王太子就下定决心抛开在匈奴的一切,尽最大的努力保护好母亲和弟弟,他甚至不惧怕凶名赫赫的霍去病,在临入长安的前一夜找到了他,向他下跪,求他给一条活路。
霍去病遇到匈奴人下跪求活不是一次两次了,故而也没什么反应,只道:“你这样的匈奴王子,入汉想有活路,那就继续跪吧,跪着就能活,但不是朝我跪,是朝天子跪。”
休屠王太子实在是个聪明的少年,他理解了霍去病的意思,不住地朝霍去病磕头感谢。
这位匈奴的王子,今年十四岁,和霍光同龄,却早早明白了人事,他和母亲弟弟一起入了宫中为奴,勤勤恳恳为天子养马,日夜没有一丝怨言,把马照料得溜光水滑,被监视他们的绣衣使看在眼内,报与天子。
刘彻觉得十分稀奇,在一次宫宴时招来王子,见他年岁虽小,但仪表姿态不凡,态度极近谦卑,比老丑的浑邪王更令他心喜,赐姓为金,升任马监。
自此这名匈奴王子便叫做金日磾了。
霍去病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天子的脾性就那样,自己人吹他总嫌不足,要是连匈奴人都敬他畏他,朝他低头,吹嘘他是多么厉害的帝王,这才能满足了天子的心态。
他才不管天子身边是不是多了一位宠臣,那是他从前的位置,如今他的位置不在那里了。
霍去病回到长安后不久,先给霍光定了一门亲事,这门亲事不上不下,女家复姓东闾,一家有女百家求,东闾家这位女郎美名在外,家中不愿拿这美貌女儿攀附权贵,教养得很好。到了嫁龄后,不少适龄郎君都上门求娶,只是女郎一直不肯许嫁,直到霍去病牵着霍光的手上门,那位女郎一眼就看中了霍光,这才定下婚事。
霍光起初有些别扭,他已经很久不接近女孩子了,想到忽然会有个大方爽朗的漂亮女郎陪伴他一生……好吧,这也不坏。
婚期定在一年后,东闾女郎和霍光同龄,她家中想让女儿及笄再嫁,霍去病很好说话地应了。
霍光的婚事定下之后,霍去病就更放得开了,时下的人还是很在意香火传续的,他这辈子大概就那样了,他对所有的女郎都不感兴趣,那就让霍光娶妻好了,这香火谁爱传谁传,他看霍光就挺愿意的。
大约是有些情怯,霍去病回来办了许多事,一连十几天都没去上木兰家的门,反倒是木兰听说霍去病回来了,熟门熟路地提了些糕饼过去串门,两家离得实在太近了,她和霍去病的关系也很近,所以是串门不是拜访。
霍去病没回来之前,木兰也上过几次门了,她对霍光没什么恶感,毕竟是她和霍去病一起去平阳县带回来的小孩儿,小孩儿之间的事她很少插手,怕霍去病不在,霍光一个人住在府里过得不好。只是她来探看的时候,发现这府里比霍去病在的时候……规矩得多了。
霍光一个人住的时候,家里就他这一个主家,他又那样聪明,自然能把家里管得规规矩矩的,反倒是这十几日霍去病回来了,家里所有人都围着霍去病转,显得乱糟糟的。
木兰来的时候已经中午了,但霍去病还没起身,他昨夜在狗房和狗玩得太晚了,甚至因为发困,在狗堆里就睡着了,还是霍光带着人点着灯笼找回来,让两个人把霍去病架回房里睡的。
木兰也没让人去打搅霍去病,因霍光说大概这个时辰他阿兄就快醒了,木兰就坐在客堂喝茶,霍光坐着相陪,这少年接人待物的本事已经练出来了,和初到长安时的姿态截然不同。
霍去病睡到了自然醒,一醒就有仆役过来替他更衣梳发,他自己咕嘟嘟地洗漱。
正悠闲着打理自己,忽然听外头管事的说木兰来找他,霍去病呛了一口水,一边咳嗽一边挥手,让仆役去拿他那一套新制的华服美衣,甚至已经弄好的发冠也要换,换到一半他又急躁,一手穿着衣服一脚踏出房门,硬生生被门槛绊了一跤。

第89章
大半年的辛苦不是十几日安逸生活能补得回来的, 木兰刚见霍去病就倒吸了一口凉气,晒黑了不提,她也晒得很黑, 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瘦得像一根竹竿, 即便衣裳很合身,也像是空荡荡的。
霍去病倒是习惯自己了,还有心思玩笑道:“木兰认不得我了?我知道黑瘦了些, 陛下前日还说我是挖涅石回来了。”
涅石是一种黑石矿, 贵人居所冬日里烧涅石可以取暖,比木柴耐烧, 就是涅石掉色,挖涅石的劳工常常是一副黑漆漆的样子。
木兰艰难地摇摇头, 说道:“你这一路实在吃了不少苦,瘦得让人看着都难过。”
霍去病微微怔愣,他一向美姿仪, 打仗回来还没养好身体的时候,总要受些打趣玩笑,真心嘲讽他的倒是没有,没人敢当着他的面嘲讽,可为他心疼的没几个, 舅舅气他不顾惜身体, 卫老太太拉着他的手反复叮嘱他好好吃饭,阿娘只问了几句, 就和他说起婚事, 抱怨他这么大了还要她操心。
除去亲人之外, 只有木兰告诉他,你瘦了, 我难过。
心头的火苗烧得很热,霍去病一贯能说,这会儿嗓子里干涩了半晌,只是露出个傻笑来。
霍光看不下去,圆场道:“阿兄回来已经不大挑食了,这几日都有按时按量吃饭,花大哥不必忧心,阿兄很快就能将养好身体的。”
木兰不怎么相信霍去病“不大挑食”,这可是在战场上有羊吃还嫌腻的人,但也没多说,准备经常赶着饭点过来,看着霍去病多吃一些,好好的人瘦得脸颊上都不见肉了,像是大病了一场。就算这会儿仗着年轻还能将养身体,难道他这辈子就不打仗了?多来几回铁打的人也受不住。
木兰原定计划是在霍去病这儿串会儿门,然后去看看李敢的新家安置得如何了,但待了没一会儿就听见霍去病肚子咕噜,他一早上起来还没吃饭,只能陪吃了一顿饭,吃完消食又耗了些时间,眼见天色不早想要告辞的时候,霍去病又邀她去看狗。
十几只毛色各异的狗狗住在一个大院子里,味道其实不算好闻,但一只只热情的狗头凑过来,还是能叫人移不动步子,木兰其实觉得自己不算喜欢狗,家里虽然养狗,但那是给孩子养着玩的,也能陪伴老里正,她很少会去摸狗,但不知为何,她见到的狗都很喜欢往她身边凑。
木兰只好挨个都摸了摸,狗群里有个眼熟的身影,是天子赐的白水猎,白水猎被打理得也很好,一身毛发白得透亮,这会儿很焦急地绕着木兰的腿嗅嗅,忙着和其他狗争夺位置,它甚至学会了小狗般的嘤嘤声,扒拉着木兰的腿撒娇。
霍去病笑道:“这狗忠心,只见过你一回,就记住你的味道了,还知道讨好人。”
木兰伸手去摸白水猎的狗头,忽然想起了什么,也笑道:“那一只在我家的白水猎,生出一窝小狗了,如今小狗和兔子满地跑,这只和别的狗生小狗了吗?”
霍去病有些闷闷不乐地点头,“和小土狗生了一窝杂色的,我原想着让它和你家那只白水猎生小狗的,谁想它自己成了,一点都不般配。”
木兰看着兴高采烈满地打滚的白水猎,拉着霍去病去摸它,安慰道:“这世上的事不是般配就成的,你看它多高兴,对了,是哪只小土狗?”
霍去病心不在焉地指了指小土狗,是先前被人踹过肚子的那只,已经长得很大了,他其实也很喜欢这只小土狗,可是那一只白水猎是木兰养着的,难免就觉得自家这白水猎不争气。
木兰又摸了摸小土狗的脑袋,忽然看了一眼霍去病,笑道:“你看,它眼睛多黑多亮?”
她有句话没有说出来,她感觉和霍去病的眼睛很像。
霍去病仔细看了看小土狗,其实也不用这会儿细看,他早就发现这很会撒娇的小土狗长了一双讨便宜的圆眼睛,伸手摸摸小土狗微皱的眉心。
玩狗总是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的,木兰也没觉得自己待了很久,但醒过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入冬天长,天黑到这个时辰已经到宵禁了,虽然宵禁对有些人来说和没有一样,但木兰一贯遵纪守法,望着门口的方向犹豫了一下。
霍光见霍去病还杵着没吱声,少年人很费解地瞥了兄长一眼,然后脸上带笑,对木兰道:“宵禁难行,花大哥,我们吃晚食吧,吃完就在家里住一夜,你与阿兄也许久没见了,不如今夜抵足而眠,叙谈战事,也是佳话。”
木兰原本还在犹豫的,听了那句抵足而眠,立刻想开口告辞,她这个年纪了,身体各处都和男人不似,夜里又睡得沉,哪能像少年时那会儿随意和人抵足而眠。
忽然霍去病干巴巴地道:“留下来吧。”
木兰看着霍去病一双黑眸微垂,看起来很像那只小土狗的眼睛,脸上有种盼望的神情,犹豫片刻,到嘴的辞别就又咽下去了。
一别大半年,也确实有很多话讲。
霍府的晚食是真的晚,至少木兰是没见过中午吃朝食,入夜吃晚食的人家,整个府邸都是绕着霍去病一个人转的,他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吃,因为朝食晚,晚食就得更晚。
说实话,霍去病一点没尝出来今日的晚食是什么滋味,倒是木兰和狗玩消耗了不少精力,霍府的厨子手艺又好,吃得很饱。
木兰一放下筷子,霍去病就急着起身,先去让人烧热水,准备换洗衣裳,又叫人去打扫他的卧房,连库房里八百年不用的熏香也拿出来熏屋子,他如此郑重其事,木兰想要单独客房的话就又咽下了。
要是没和霍去病抵足而眠过,她肯定会拒绝得干脆,但其实几年前一起打仗的时候,她是经常和霍去病睡一个帐子的,知道他睡相很好,不像自家弟妹,睡着睡着就会缠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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