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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茧—— by曲小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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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秒,高二休息区里?。
游烈一言未发,转正过身,碎垂的额发遮了漆黑隐忍的眼?。
高腾正惊叹:“这孙子也太不?是人了,贫困生?以后在学校可怎么过……哎?烈哥,你?上哪——”
雪白毛巾被一甩,落地。
单掌攥球的游烈霍然起?身,拧步就朝场边丁嘉致两人走去。
修长跟腱下,球鞋鞋底在运动木地板上撕扯出剧烈刺耳的一声锐鸣。
大半场人被拉来视线。
“哐——”
篮球从男生?绽起?淡青色血管的冷白手臂前狠狠掷下,砸地,弹出,急速直飞向丁嘉致那张还带笑的脸。
“砰!”
猝不?及防的丁嘉致被斜弹上来的篮球撞得一歪,趔趄了下侧倒在地。
至此,全场皆静。
对面评委席的领导老师们受惊望来。
摄像机镜头调转。
高腾扑出。
教导主任起?身,脸色陡变地拍桌:“游烈!”
但谁也拦不?住。
场中。游烈弯下腰,一把楔起?丁嘉致的白球衣衣领,眉眼?深戾,挥拳把人砸回地板——
“我们班的人,你?操你?妈的心。”
“……”
一字沉过一字。
砸在灯光辉煌、满场死寂的篮球馆里?。

第21章 惊弓鸟
第一场篮球赛结束那天,刚到晚上,新德中学的论坛首页就已经飘红了一大片高楼帖。
堪比去年游烈入学盛景,热闹空前。
十一月中旬,北方开始供暖,但水龙头里的水还是冷的,掬一捧到脸上,冰凉沁骨,醒脑提神。
夏鸢蝶晚自习一犯困或者烦躁,就?来洗手间这样“醒神”。
但今天好像没用。
“幸亏电视台是录播,不是直播啊,”两个女?生结伴从她身后过,“不然就?今天这一骂和这一架,估计得在新德中学载入校史了。烈哥也是牛逼,我第一次见人用这么神颜的脸骂这么狠的话。”
“丁嘉致活该,你见没见对面校领导老?师全都懵了?那表情给我乐的。”
“哪止他们啊,同校两年了,我头回知道烈哥会打架,还打这么狠呢。不过那句我们班的人可真他妈帅,好想也做他们班的人哦。”
“小妞你说清楚,是想做他们班的人,还是做他的人啊?”
“去你的哈哈……”
两个女?生出了洗手间,声音也远了。
喷溅的水龙头前。
摘下眼镜的少女?再次掬起捧水,阖上眼,把脸埋进了冰冷的掌心里。
夏鸢蝶一闭眼就?回到了那片篮球馆里。
戾意像撕破了少年清骜冷漠的外皮。往日?里他薄薄的眼尾处总垂着漫不经心的懒怠,偶尔是不明显的笑意,但那刻一丁点熟悉都找不见了,所有人看着他单手把人死死掼在反光如水的地?板上,挥下的手臂紧绷如拉满的弓弦,冷白里透出逼人的凌厉。
大概都被吓住了,第一时间里前排竟没有一人想起起身。
夏鸢蝶不是吓,是惊。
莫名的,持久的,难以?遏制的颤栗。
像是在炙热的盛夏吞咽寒冰,一种叫她引以?为傲的理智和清醒都在炽热里冻毙的极致的刺激。
于是不知谁的尖叫过后,人影幢幢,喧嚣没顶,只?有她坐在原位一动?未动?。
她一直盯着那张薄怒难消的侧颜。
直到那人察觉,在那片因他而嘈杂鼎沸的混乱间,在拥挤的人潮里,他回过头颈,是她虚化的视野里唯一的清晰。
那双漆黑的眼睛望着她,终于一点点褪去怒意,还以?清明。
他薄唇无?声动?了下。
[……走。]
如同一场大梦骤然惊醒,夏鸢蝶记得自己起身都狼狈,离开前的背影一定更仓皇如惊弓。
他那时见了,不知道会嘲笑还是失望。
“哗啦。”
沁凉的水再次捧上脸颊。
少女?久久埋身下去。
夏鸢蝶回到教室时,班里正?吵闹。见到她进来,前排倒是一下子就?安静了不少,原本?聚在桌位旁的全都回去了,效果仿佛她身后飘了个老?苗。
但她对此没什么反应。
和往常一样,夏鸢蝶安安静静回了座位。
乔春树小心翼翼观察她表情:“你没事吧,小蝴蝶?”
夏鸢蝶顿了下,仰起脸,镜片后眼角如往常柔软弯垂:“没事啊。”
“那就?好,那就?好。”
乔春树点完头,想起什么:“你不用担心,我帮你盯着论坛呢,大家基本?没有议论你的,都是在说烈哥和丁嘉致。就?算有提起,也都是帮你骂丁嘉致不是人的。”
“嗯。”
“额,你好像真的不担心?”
“……”
夏鸢蝶拿笔的手微微停了下,她歪过头笑:“游烈没出手的话,可能需要?担心一下,但他在学校里威望很高吧,他那样说了,学校里应该是不会附和丁嘉致的。”
乔春树似乎有点呆滞。
“怎么了?”夏鸢蝶轻声问。
“没怎么,就?是觉得你冷静得……怪可怕的,”乔春树半是玩笑,拍她肩膀,“这种时候了还能这么理智思考,你数学能考148我是一点都不奇怪了。”
夏鸢蝶默然。
笔尖再在纸上游过一行后,终于还是停了下来。
“他怎么样了。”
“…嗯?”
乔春树回过头,看见少女?低垂着的睫毛,细长柔软地?搭在她白皙的眼尾下。这个问题好像只?是她随口的一句无?心之言。
直到她疑问,夏鸢蝶微微启唇,却没声音出来,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重复。
然后乔春树就?恍然:“你是问烈哥啊?”
“嗯,学校论坛里有人说吗?”
“有啊,不过多数是猜测,”乔春树回忆了下,皱眉,“都说这次当着市里领导和电视台采访,闹得太大,虽然情有可原吧,但估计没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最轻得是个通报批评。不过这也就?是在咱们新德,还有的商量,要?是换了所公立早就?劝退起步了。”
“……”
教室里如常吵闹,却无?端叫夏鸢蝶觉着烦躁。
她捏了捏笔身,又迫着自己写了几行,才?抬了笔尖:“那他是直接回家了吧,一晚上都没见他露面。”
“哪啊,”乔春树哭笑不得,“有校篮球队的说了,替补上场后,烈哥就?被叫篮球馆外面开始挨训了。要?不是百度一下都知道他爹现在正?在省外巡查子公司,估计今天叫家长是免不了了。”
夏鸢蝶不由得蹙眉:“训了半下午半晚上?”
“教导主任气坏了嘛,他这笑面虎都难得发火了,直接罚了烈哥操场20圈呢。”乔春树啧啧看表,“可怜的,也不知道这个点跑完了没。二十圈是人跑的吗,这跑下来不得直接抬上救护车啊?”
乔春树刚同情完,就?发现身边阴影罩下来了。
她意外回头,看着起身收拾东西的夏鸢蝶,不由懵了下:“小蝴蝶,还一节自习呢,你干嘛去?”
“教室里太吵了,”女?孩回过头,弯着眼角笑得温软无?害,“我还是去阅览楼上自习吧,之前找老?苗批过的次数还没用完呢。”
“哦,”
乔春树本?能觉着哪不对,但还是点了点头,“行,那你去吧。”
夏鸢蝶简单而快速地?收拾完,单肩拎上包,转身往外走。
踏出教室,她唇角抿平下来。
兴许是最近几天有正?式比赛的原因,今夜的篮球馆内依旧是灯火通明。
夏鸢蝶提着书?包,脚步安静地?踏入馆中。
进来前她去侧门看过了,球队通道入口有值守岗,夏鸢蝶就?绕回了白天进场的观众入口。这边只?能上观众席,最前排也被栏杆和比赛场分隔开,从观众通道出来后,她也只?能沿着栏杆往馆里走去。
篮球馆场中只?剩下校篮球队的人在做投篮练习,集中半场,离着近的有队员余光扫到她,停下手里的动?作就?转过来。
“同学,不好意思,我们训练不对外开放……”
那人没说完,忽然被旁边人拽了下衣服。
两人附耳不知道说着什么,夏鸢蝶正?迟疑是要?走还是要?问时,就?听?方才?那人直回身笑了:“噢,你是找人是吧?往里走,在头上那儿呢。”
“……”
夏鸢蝶有些意外,第一反应几乎是对方认错人了。
但顺着那人手臂抬起的方向?,她踮脚望去,就?看见场边的一条教练区休息长凳上坐着两人,其中一个看着身量修长,与游烈十分相近。
只?是隔了半场,看不分明。
夏鸢蝶转回来:“谢谢。”
她朝栏杆外,他们的场馆地?板示意了下:“我可以?直接进去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这下边好像没有能给你踩的东西,”对方四处转了一圈,“要?不你从球员通道进吧,我去给你说一声。”
“不用麻烦了,能进就?行。”少女?轻声。
那人没来得及反应,只?看见女?孩将书?包放到栏杆旁,摘下眼镜挂到书?包内角。她低头揪起校服裙摆,随手又利落地?打了个扣,叫裙边紧贴在她腿上。
然后少女?背握栏杆,盈盈一跃,并腿侧翻——
很轻的一声闷响,女?孩屈膝卸力,就?跳落到馆里的木地?板上。
“啪,啪,啪……”
场内被遗忘的篮球不知从谁手里落地?,滚向?一旁。
夏鸢蝶勾下书?包,回过身时,正?对上校队里有几个人还没回过神来的惊讶或呆滞的神情。
“谢谢。”夏鸢蝶朝为首那个点头,拉下裙摆,到尽量与长袜接近,她才?直起身,自觉绕着场边往尽头走。
身后校篮球队的队员声音低低飘回来。
“靠,好帅一学妹。”
“难怪游烈和丁嘉致能为她打起来,确实,咳,不一样。”
“小爷八百年没动?的芳心,被她下来那一下踩得扑通扑通乱跳。”
“别不要?脸了,高二那大少爷就?在头上呢,你要?不去跟他比试比试,看看人家学妹能不能看得上你?”
“……”
夏鸢蝶终于走到场馆的尽头。
身后校队的人声音远了,模模糊糊的,只?剩一种球鞋擦地?与篮球撞击的背景音。而在她视线里,长椅上的游烈又是另一副……她从来没见过的样子。
他似乎累得厉害,整个人倒靠在椅背里,头颈向?后垂得很低。
浸得湿透的毛巾盖脸,露出男生半截冷白的额和漆黑的发,喉结线条凌厉性感,水珠正?顺着他脖颈往下滴,没入那件黑色露臂运动?长T里。
T恤外,那人修长的肢骨都懒散又倦怠地?靠着椅子垂下来,胳膊搭着椅背,长腿支地?,清薄漂亮的肌肉覆缠其上,在极限的运动?过后透出更明显而勾人的张力。
夏鸢蝶有些不自在地?挪开了眼。
视觉冲击褪去,于是游烈和坐在他旁边的外教的交流声也清晰入耳。
“…………”
但听?不懂。
夏鸢蝶有些神色古怪地?又转了回去。
她很确定,那道低哑好听?的气泡音确实是游烈的,就?从毛巾下,冷淡的,松松懒懒的,还因为倦怠而有些轻飘地?荡出来。
但也确实是全英文对话。
比老?苗发音都更流畅标准,夏鸢蝶分不出是英式发音还是美式发音,只?觉着教科书?似的纯正?,叫人入耳都有种身心愉悦舒畅的感觉。
游烈,第二次月考,英语多少分来着。
夏鸢蝶有些严肃地?思考起这个问题时,那边长椅上,外教不由地?望着这个小姑娘笑了起来。
“游,看起来似乎又有你的仰慕者来看你了。这是今晚的第几个了?(英)”
游烈手指都没动?一下:“说我死了。(英)”
“哈哈,我觉得这不是一个绅士应该转达的话。(英)”
“就?是因为你的绅士,校队才?这么纪律松散,什么人都往馆里放吗。(英)”
“这太冤枉我了,他们没那么听?话。你真的不打算起来和那个女?孩说话吗?说实话,我真的很喜欢她的发型,让我想起了20世纪的中式留学女?生。(英)”
“……”
靠在长椅上,游烈忽地?顿了下。
几秒后,盖在脸上降温的湿毛巾被他抬手攥下,游烈支起身来,湿漉的碎发下漆黑的眸就?慑住了不远处猝不及防的少女?。
夏鸢蝶没想到他会突然起身,神色都有一秒的不太自在。
直到游烈放下毛巾,在外教意外又惊讶的打趣里从长椅上起身,朝夏鸢蝶走过来:“你怎么来了。”
他停在近处。
“来看一下你…怎么样了。”
夏鸢蝶下意识低头,去看他垂在身侧的左手。
在他方才?拿掉毛巾时露了出来,凌厉的指背茎突前伤痕明显,冷白皮肤上渍着刺眼的血迹,那鲜红已?经有些干凝了,也不像是认真处理过的样子。
明明是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怎么做到比她还不在乎身体的?
夏鸢蝶想着,打开书?包,把里面一只?塑料袋拿出来。
袋子里装着似曾相识的碘伏和药用棉。
“这是什么?”见女?孩抬手递过来,游烈只?挑了下眉,却没接。
“如果你不识字的话,”夏鸢蝶抬了下眼镜,“可以?请校队的学长帮你念出来。”
游烈低笑了声,伸手去接。
只?是在他修长指骨将抵上去时,却又蜷起,他屈指在她手里捏着的瓶子上叩了叩:“我自己好像上不了药。”
“嗯?”
夏鸢蝶仰眸。
“手伤了,动?不了。”
“……”
夏鸢蝶费了些力气,才?把那句“它?是伤了但不是断了”忍下。
小狐狸最心思通透,多数人的想法她一眨眼就?明白,更何况,站得近那人低低撩着漆黑的眸,细长的眼睫毛上都像勾着微颤的笑意,即便他只?无?声睨她,心思也完全没有跟她遮掩的意思。
夏鸢蝶木着脸仰他:“你想清楚了,我上药很疼的。”
“有多疼,”他笑得漫不经心,“我试试。”
“……”
游烈把长椅上坐着看戏还看得津津有味的外教“赶”走了,对方走前不知道说了什么,络腮胡都挡不住那一脸促狭笑意。
夏鸢蝶只?当没看见,坐在长椅上往外拿碘伏消毒剂和药用棉。等她摆好,游烈也已?在她对着的椅旁曲身坐下。
他左手搭上椅背,散漫地?垂下半截手腕。
不知道是他刚刚哪个动?作,又剐蹭或者撕开到了伤口,细小的血珠从他未结好痂的伤口渗出来。
夏鸢蝶看得蹙眉:“你能不能放过自己。”
“嗯?”
游烈撩回眼。
夏鸢蝶只?盯着那伤口,没什么顾忌就?托住他手腕:“你一直当它?不存在,伤口都又裂开……”
话声停得戛然。
女?孩细腻的指尖大概只?在他被毛巾渍得有些冰凉的手腕上短暂地?停了一秒,就?触电似的一抖,挪开。
但兴许是理智叫停,没准许她甩开他还伤痕累累的手——
她掌心又在离开前堪堪抵住他手腕。
游烈抑着笑,睫尾都在颤,声音也闷:“什么?”
“……”
夏鸢蝶缓慢地?,不动?声色地?,将身体微微挪远。
像人一样,游烈也有一双很好看的手。指节根根修长干净,骨节分明,甲线修剪得温润贴合。除了手背上微微绽起的细长性感的血管筋络,倒是显不出几分凌厉本?性。
蘸上褐色药水的棉签匀速轻缓地?扫过他伤处,少女?低垂着眼,安静片刻后,她声音听?起来平得无?事发生,掀不起波澜。
“没什么,让你注意。”
“不注意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一边淡漠说着,夏鸢蝶一边轻快地?换取棉签,处理过他每个伤口,终于到最后一处。
棉签扫过他近节指骨下,签尾一抬:“只?要?你不怕留疤就?行。”
话声落时,她垂眼就?要?撤手。
也在那一秒,原本?安安分分任她掌心托抵起来的手忽地?进了一寸,修长指骨覆过她平抬起的纤细手腕——
被她刻意拉远的距离蓦然缩近。
一瞬间最难藏,夏鸢蝶下意识抬眼,映他身影的琥珀色眸里露出没来得及平复和藏好的惊慌。
流过身周的空气似乎都跟着凝住。
直到几秒后,游烈蓦地?笑了,桃花眼眼尾不明显地?扬起些弧度:“我真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怎么才?为你打了一场架,你就?像只?惊弓的鸟。”
少女?脸色微白,又有些咬牙:“游烈。”
她声音压得极轻,不想半场外的校队注意。
游烈眼神恍惚了下,在某个灯光耀过的分寸间,像晦暗难明:“原来你最怕这个。”
夏鸢蝶顾不得辨明他深意,“你到底想干什么。”
游烈低了眸,他反拿住她的手不知何时侧翻,掀露出她手肘。
女?孩肘部一片光滑。
只?有一点极淡的,快要?看不出来的疤痕。
“还真要?好了。”游烈有些意外,松开了手,“才?一个多月,体质原因?”
“我从小这样。伤好得快,疤痕消得也快。”夏鸢蝶站起身,不自在地?把折上去的薄外套袖子拉下。
“跟我相反啊。”
游烈靠回去,松散倦怠地?玩笑:“听?起来像狐狸天赋。身体忘得快,是不是也会格外薄情寡缘、忘恩负义点。”
确定四下无?人,小狐狸也不掩饰,拿琥珀色的眸子淡淡俯睨着他:“那你是疤痕体质,难不成会更长情?”
“……”
游烈停了几秒,连那双眸里的点漆色泽好像都更深更浓郁了些。
就?在夏鸢蝶觉着气氛古怪,要?避开眼神时,就?见斜靠着长椅的男生笑意哑然地?低了头。
“没试过。”
“以?后,…尽可以?试试。”
夏鸢蝶眼眸一滞。
她不确定她听?到的那句尽可以?前是不是还有别的字眼,只?觉着游烈在那里的停顿十分古怪。
少女?攥紧了包,像警觉的狐狸在张开的网前退后一步。
她毫不犹豫转身:
“我走了。”
游烈望着少女?裙下,长袜膝上,冻得微微发红的那截白皙的腿。他眼底轻晃荡着的情绪蓦地?停住。
“…等等。”
夏鸢蝶缓停,蹙眉,微侧过脸:“还有事么?”
“这周大休。”
游烈顿了下,避过略微心虚的眼眸,“游怀瑾说,让我带你去买秋冬季的衣服。”

夏鸢蝶在家里是准备了入冬衣服带过来的。
只是她没想到,坤城才刚到11月份,俨然就有她们那里每年最难捱的过年时的冷度,而按照气温走势,之后显然还有一个大峡谷深浅的降温区间。
逞强自损这种事夏鸢蝶不做,“债务本”上条分缕析,也不差再添一笔。
但由游烈陪同,这让她很难不在意。
“不能考虑,换一个人吗?”
“……”
周六早上,一楼餐厅。
夏鸢蝶还在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今早她为了?消磨掉某位大少爷的耐心,还特意在楼上比往常多磨蹭了?半小时,才在早餐餐桌旁姗姗来迟。
好消息是游烈确实不在餐桌旁了?。
坏消息是他已经?吃完了?早餐,就在客厅离着餐厅最近的单人沙发里等她。
电视机里正放着一档航天科技的专项节目,讲的似乎是一家叫SpaceX的国外公?司,今年?正在投入研发什么龙飞船的事情。
屏幕里侃侃而谈的专家口中吐出的各种中英混杂的专业词汇,对夏鸢蝶来说就像天书一样难懂,而游烈靠坐在单人沙发里,大半天不见动静。从夏鸢蝶的方?向看,那人只露着一截肩颈往上的背影,隐约侧撑着下颌,比起专注入神,夏鸢蝶更怀疑他是睡过去了?也说不定。
毕竟很难想象,一个对航天科技感兴趣的人,是怎么做到数学和理综成绩永远在及格线上仰卧起坐的?
夏鸢蝶想着,放下水杯,用最轻的声音起身,离桌,朝客厅走。
电视机里专家的解析声音清楚响亮:
“……将抛弃式逃逸火箭做在舱体侧面……每个舱内做双发动机设计……既能作为发射逃逸系统,也能用于……”
夏鸢蝶的身影就在最后一句时,缓慢挪过单人沙发旁。
余光一扫,她大失所?望。
游烈不但正听着看着,且少有地神色专注,完全没有平常对什么事情都倦怠或漫不经?心的模样。他这会儿?正半垂着额发,修长指骨捏着支深蓝钢笔,在雪白无格线的线圈本上刷刷地记着什么。
似乎是被少女影子一遮,游烈有所?察觉,长眸微狭着扬起下颚。
见清是夏鸢蝶,他笔尖在纸上一点,懒散搭着的右腿从左腿上放落,游烈收笔起身:“好了??”
夏鸢蝶有点怀疑他是故意的:“你有听到我刚刚说的话么?”
“什么话。”
夏鸢蝶扭头看了?眼还在播放却被游烈按了?静音的电视机,眼神微亮地转回来:“我看你挺喜欢这个节目的,还是不要耽误你的时间了?,让司机叔叔陪我去就可以……”
“不耽误。”
“……”
游烈放下笔本,揉了?揉后颈,没听到女孩其他回应,他撩眸望过去。然后就对上了?小狐狸慢慢吞吞的神色。
停了?一两秒,游烈轻眯了?下眼:“嫌弃我?”
换了?旁人大概还要否认一下再找个借口。
但对他,夏鸢蝶顿都没打,诚恳点头:“嗯。”
游烈气笑了?:“行啊,狐狸,够忘恩负义?。”
他从沙发前走出,到女孩身前半米处才停下,凭着一米八六的身高,他折颈冷淡似笑地睥睨着面前的小姑娘。
夏鸢蝶眼神机警,一步没退。
“我不去也行,但白白在楼下等了?这么久,总该有点补偿吧。”游烈尾声拖得懒倦,慢条斯理。
夏鸢蝶眼神一松:“你开。”
游烈看了?她两秒,忽回过眸,垂在身侧的手抬起来一指,示意向纯黑真皮沙发的一角,“那天晚上你坐在那儿?,怎么喊我的来着。”
夏鸢蝶看过去,然后神情僵住。
[你总不会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吧。]
[——哥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上楼睡觉了?,哥哥晚安。]
“…………”
夏鸢蝶转回来。
小狐狸磨了?磨牙,细声软语地仰睨着他:“你们疤痕体质,除了?长情,还特别记仇是吗?”
正巧这会儿?。
赵阿姨端着餐具从游烈身后几米外的餐厅走过,疑惑问:“阿烈,小蝶,你们不是一起出门吗,怎么站在这儿?不动呢。”
“就走。”
游烈侧撩回眸,似笑非笑里乜来一个“你喊不喊”的眼神。
人贵在能屈能伸。
“哥哥。”女孩偏过脸,飞快地敷衍地来了?一句。
头顶,一声哑然低哂。
“太快了?,重来。”
“?”夏鸢蝶咬牙,“哥、哥。”
“感情不够,继续。”
“……”
夏鸢蝶轻舔了?下小虎牙,压下转回头恶狠狠咬他的冲动。而余光处,赵阿姨正空手回来路过第二趟。
小狐狸眼角一翘,计上心头。
游烈垂眸含笑睨着,那个过程他看得清楚,大概也就三五秒的工夫。
前一秒还气得脸腮轻动似乎在咬牙的小狐狸,某瞬开始,忽地软了?神色,耷下的杏眼眼尾跟着情绪慢慢泛起薄透的红:
“游烈哥哥,对不起……”
游烈笑意微滞,漆眸里差点叫她勾出两分慌乱。
“以后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听你的,你逃课的事情我也不会告诉游叔叔的……所?以你不要骂我了?,好不好?”
游烈一顿。
不意外地,身后响起赵阿姨迟疑声音:“阿烈你,你逃课了?吗?先?生知道会不高兴的。还有小蝶她胆子小啊,有什么事你和她好好说,别吓她啊。”
“……行。”
游烈身都没转一下,低着眸乜着身前少女,应了?。
在他眼皮底下,得逞的小狐狸早就仰回脸,借着他身影将她遮挡得严实,她连嘴角勾翘的弧度都没掩饰。
偏衬着笑,就酝酿了?几秒的眼泪都快沾到她眼睫毛上了?。
身后赵阿姨的脚步声离开。
小狐狸声音也回到准线,无辜且可恶:“哥哥,你看,这样喊得够慢、感情够丰富了?吗?”
“……”
黑漆漆的眸子深深乜了?少女数秒。
游烈忽偏开眸,低头笑了?。
“夏鸢蝶,”他一边笑哑了?声,一边慢条斯理喊她名?字。
女孩像是嗅到什么危险因?子,略微收敛,警觉看他:“干嘛,是你让我喊的,玩不起啊。”
“没有。就是提醒你,这是第三回 了?。”
夏鸢蝶更不安了?:“什么第三回 ?”
“你在我面前哭,但又没哭出来——第三回 了?。”
游烈终于停了?笑,声线仍旧透着难消解的哑,他从她身旁擦肩过去,语气轻飘:“再来一回,我就想想办法,怎么能让你真哭出来。”
夏鸢蝶:“??”
夏鸢蝶最后还是在游烈的陪同下,被司机叔叔载到了?坤城的西泰步行街。
到了?步行街停车场,游烈似乎有些意外:“来这里买衣服?”
司机应声:“同城推荐最高的就是这边了?。”
刚恹恹着脸要从自动打开的车门下车,小狐狸闻言就及时转过来:“你不喜欢吗?不喜欢的话不用勉强,就留在车上,不要下去了?。我会跟叔叔说你来过了?的。”
“不是喜不喜欢,”游烈残忍戳破她的希望,“是来过几次,高腾他们节假日常在这附近聚会。”
不想下车的顿时成了?夏鸢蝶。
大约是看穿少女的想法,游烈垂了?带笑的眼,长腿跨出车门:“你要什么样的运气,才能第一次来这里,就在茫茫人海里遇上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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