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 by曲小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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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一边想着,绕过别墅外那些横七歪八的车,艰难穿行?到?别墅院门口,停下时她回头看?了眼,想今晚要是游叔叔回来,大概也得被游烈气?疯了。
夏鸢蝶正要跨过院门。
“小蝶!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赵阿姨的声音突然从前院外的角侧出来,紧随声音后,她小跑到?了夏鸢蝶面前。
“幸亏我在?监控里看?了眼,前门可进不得了,走,我带你从侧门进。”赵阿姨说着,就拉夏鸢蝶往别墅楼群的侧面去了。
夏鸢蝶回神,跟上:“他们在?里面闹得凶吗?”
“哪止是凶,简直是乱疯了,我看?阿烈这回是铁了心要和先生彻底翻脸了。”
赵阿姨叹着气?,“先生也是,明知道阿烈对当年云欢插足的事?耿耿于怀,竟然还想让云欢住进夫人的旧居,阿烈怎么?可能?同意呢。”
赵阿姨话?声收住,只觉得手?里拉着的女孩忽然僵停了下,她扭头:“怎么?了小蝶?”
“云欢是…插足?”夏鸢蝶有些震住了,“在?阿姨,在?游烈的妈妈去世以前,就……”
赵阿姨脸色微变了下,反应过来。
这会儿?花园内音乐鼎沸,笑闹声直冲夜色,她犹豫后也不再顾忌:“忘了你是今年刚过来,对先生和阿烈家里的事?情不了解。这事?在?坤城圈里也不算什么?秘密,只是没人敢驳先生的面子、不敢在?明面上提。”
夏鸢蝶轻咬了下唇,随赵阿姨往侧门走:“那游烈的妈妈……为什么?游烈说她的去世,是他和游叔叔的错?”
“主家的事?情我们是不敢管不敢问的,只知道那时候夫人和先生离了婚,不久后去沙漠就出了事?。那以后啊,阿烈就没对先生有过一次好脸色了。”
“……”
赵阿姨明显不敢多说,夏鸢蝶也没为难她。
两人从稍暗些的侧门进了别墅的侧花园,沿着花丛间石砖铺砌的小路,跟着散布丛里的萤火似的摇曳灯火,一路往别墅楼旁去。
“这边一般是家里佣人打扫进出的,特意给你留着门呢。”赵阿姨上了台阶。
夏鸢蝶却怔了下:“给我留的?”
“噢,也是阿烈说的,他说晚上11点后,在?你到?家前就把人清走,但保不齐会有混赖耍横的,让我提前看?着监控,到?时候带你躲避开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别从正门进了。”
夏鸢蝶停在?夜色里,侧影一动未动。
几秒后她才眨了眨眼,问:“他还说别的了吗。”
赵姨推门领她进去:“别的就没了,他今天看?起来太累了……唉,阿烈这个?样子我是真放心不下。照顾他这么?些年了,我还从没见过他像今天这么?一副放任自流的,像是要和那些不成器的二代们搅和成一缸浑水的德性,但他母亲这事?上,又实在?没人能?劝得了他……唉。”
夏鸢蝶无声垂了眼睫。
细长的睫毛在?女孩眼睑拓下浓密的阴翳,化不开似的。
“算了,主家的事?我们也管不了。”赵姨摆摆手?,“走吧,我带你从东梯上楼,他们那边还没闹过来,阿烈也不让他们上二楼的。”
“好。”
二楼走廊里确实空荡,东楼梯上来,不到?两个?房间就是夏鸢蝶的卧房,赵阿姨像是不放心,一路给她送到?房间内的。
音响在?楼外咆哮着地震似的声浪,吵得人难安。
赵阿姨叹着气?嘱咐:“今晚你就别下楼了,我看?来家里那群年轻人也是乱七八糟什么?货色都有,你初来乍到?,别再让他们欺负着。”
夏鸢蝶握着门把手?的指尖停顿。
几秒后,还未开灯的门内,少女站在?被窗外射灯晃得半明半昧的光影里,像是怯然地问了句:“我能?也下楼看?看?吗?”
“啊?”
赵阿姨似乎是惊着了,扭回头呆了好几秒才醒神,“我还以为你肯定巴不得躲他们越远越好呢……你真想下楼看?看??那群二代圈子里的年轻人,抽烟喝酒,甚至更过分的可一样不少,没几个?好东西的,你,你确定要下去?”
听赵阿姨这样说,夏鸢蝶知道对方是把她当自己的后辈,心里感念,但还是轻而坚定地点下头去:“我想下去看?看?。”
赵阿姨犹豫了下:“那好吧,但你换件衣服,别穿校服下去,最好也把辫子解了。不然那帮混不吝的,肯定觉着新?奇,要为难欺负你。”
“嗯,谢谢赵姨。”
“……”
赵阿姨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把话?咽回去了。
她转身往他们上来的东楼梯回去。
夏鸢蝶站在?卧房的独立卫浴间里,镜子前,慢吞吞地解开发辫。
她发长而乌黑,因为常年编发,松散下来也带着自然的卷儿?。夏鸢蝶以前没怎么?扎过高马尾,在?山里生活,散着马尾发很不方便,她也养成了习惯,盘起蝎尾辫来利落又快。可能?是土了点,但平常省事?些,因此换到?新?德她也没解过。
上回去参加扶贫宣传的录制,再加后面游烈带她去买衣服,得算是她在?外面最长一次的马尾发时间。
费劲束起来,少女站在?镜前微微侧过脸,长长的发尾轻擦过薄肩。
有些松,但夏鸢蝶懒得管了。
她淡淡望了眼身上的校服,转身去卧室里拿衣服。
要想混进他们之?间,那她可选的衣服也就只有那条红色丝绒长裙了。
夏鸢蝶对着被她挂在?衣柜最深处、没打算碰过了的裙子,微微蹙眉,凝眸看?了好几秒。
窗外音乐又一声嗨疯似的尖叫。
女孩耷下眼尾,细白的手?拿住了挂着红色丝带的衣架。
那晚应该是夏鸢蝶前面十七八年的人生里,第一次做的,最大胆,最离经叛道,却也最拨开假衣显露她狐狸本性的一件事?。
女孩离开身后,房间内,丝绒长裙衬底的白衬衫被孤零零抛在?了床尾。
她头也不回地踏入走廊里。
一楼,通别墅后院花园的后堂,名?家手?笔的木雕实木双开门正大喇喇地敞着,嚣张的射灯就是从门外院子里照去天上的。
室内西边,泳池里也笑闹喧嚣。
一个?咬着烟的年轻男人搂着怀里的女人正从泳池室里出来,两人手?中酒瓶撞出叮当的响。
“可以啊,谁说游家这小太子爷除了成绩差点,能?算二代里最安分的来着?这开轰趴都开到?家里主宅了,游怀瑾知道了不得气?死?”
“他那张脸就跟安分没关系吧?”女人轻叹,“你们这圈子里我还真是头一回见着这么?帅的,而且才十七八就有这劲儿?,蛊得半场姑娘都心不在?焉的,以后不得更要命了?要能?睡一晚上,倒贴也行?啊……可惜有个?游家靠着,还是庚家的长外孙,真不敢下手?。”
“几个?意思,当面绿我啊?”
“哪有,就说说嘛。”
“就算这少爷真在?圈里玩了,那也轮不着你,你看?今天趴上哪个?女的不想往他怀里扑?论姿色,你这就算排队也得排俩月吧?”
“呀讨厌,去你的!”
两人话?间转过拐角,正对上一个?下楼来的女孩。
三人同是一停。
尤其?是拎着酒瓶的年轻男人,几乎是第一眼就被勾住了神儿?似的。
扶着楼梯的手?纤细瓷白,在?大堂晃眼的光下更细腻得不见纹理。一条红色掐腰丝绒长裙,勾勒得她窄腰像盈盈一握,身上不缀一点赘余饰品,就两根细细的带子,将长裙松挂在?女孩雪白的锁骨窝旁。
但最蛊人的还是那张不施粉黛的脸,五官白得干净又妖气?,偏眼眸像最剔透的琥珀石。
她只淡淡扫了两人一眼,便踩下最后一级台阶。乌黑微卷的长发垂过她雪白肩头,踏楼上夜色下来,像什么?黑'童话?里走出来的花妖。
直到?女孩走过去几米了,男人才在?身旁女伴恼火的一掐里“嗷”地回神。
他忙撤回手?臂:“干什么?。”
“你眼睛都要长到?人家小姑娘身上去了,还问我啊?”女人冷笑。“你怎么?不再算算,她要是也排队去睡,是不是不用两个?月了?”
“少拈飞醋,”男人眼珠不死心地动了动,“是你认识的吗?她跟谁来的啊?”
“不、认、识!”
女人翻了个?白眼,甩着包走了。
夏鸢蝶走进后花园,才发觉自己好像做错了。
她是不是不该把长发束起来?
花园轰趴里的女孩们看?着都是披发的,这个?选项没纳入她的考虑范围。以至于一路走来,好些奇怪的目光都黏在?身上,甩不脱,让她有种难抑的烦躁感。
但至少找到?游烈前,还是得忍着。
夏鸢蝶一边微蹙着眉找人,一边转过了大半个?花园,惹了一身目光。
却还是没找到?游烈。
正在?夏鸢蝶有点一筹莫展的时候,就在?身周对上了一双眼睛——呆滞的,迷茫的,智障的眼神。
高腾被旁边人狠拍了把:“腾哥你怎么?回事?,看?小姑娘都看?丢魂了?”
“不是……我怎么?觉着……这女孩这么?眼熟呢?”
高腾正想收回目光,却见刚进来就惹了半场注意的女孩,竟然直接朝他过来了。
夏鸢蝶没有废话?,扫过痴呆似的盯着她的高腾:“游烈在?哪儿?。”
高腾:“???”
发型能?变,眼镜能?摘,衣服能?换。
但夏鸢蝶那把吴侬软语似的情绪再冷淡也难改的腔口,却是一句就叫高腾被雷劈了似的——
“夏、夏鸢蝶?!”
“噗——”
坐在?高腾身旁,同样是高二一班的男生也把嘴里的果汁呛出来了。
一边猛咳嗽着那男生一边难置信地瞪着站在?面前的女孩:“她?贫困生?腾哥你确定吗?她整容了吗??”
“……”
但凡有第二个?选择。
夏鸢蝶一定是不想和类似大脑进化不完全的智障群体多待一秒的。
可惜没有。
于是少女胸脯轻轻起伏,深呼吸后,她咬字尽力清晰地重复了第二遍:“游烈,在?哪儿?。”
高腾终于醒回神了。
他此刻心情复杂得一言难尽,而最让他情绪莫名?的,还是那双在?今晚摘掉那副土丑的黑框眼镜以后他才终于看?清的女孩的眼眸。
很浅的琥珀色,澄澈,剔透。
明明是个?山里来的贫困生,他一年生活费能?抵她前面十七八年全家的开销,可偏偏她望着他们时,即便仰视,也有一种清高的干净。
高腾胸腔里顶起种复杂的情绪,最后汇作脸上的冷笑:“干什么?啊小姑娘,换了条漂亮裙子,就觉得你能?攀得上烈哥了?别想瞎了心,多漂亮的女孩烈哥没见过,你在?里面且得排着呢!”
“也不一定啊,”旁边男生跟着乐,“烈哥不都叫常涵雨拽走了?我看?常涵雨今晚没她好看?,说不定烈哥乐意换一换呢?”
高腾刚要反驳——
“拽去哪儿?了。”少女转头,对上开口的男生,声线同她神色一样,安静近漠然地张口。
男生一愣,本能?往身后小阁楼指:“那,楼上?”
“谢谢。”
夏鸢蝶轻提长裙,头也不回地抛了身影。
这座小阁楼在?后花园西侧,夏鸢蝶从来没上来过,一路上也有来参加轰趴的年轻人,抱着缠着,在?旁边的林树前接吻打啵。
夏鸢蝶蹙着眉,慢步走过,心有点莫名?地往下沉了。
女孩踏上台阶,迈进那座阁楼里。
阁楼的大堂沙发里就有两个?年轻人,夏鸢蝶都没见过,应该不是学生,像是坤城的二代圈子里的。
男人余光扫见她,惊艳地偏了偏头,咬着烟笑:“找游烈啊?”
他暧昧地勾着怀里女人的腰,肆无忌惮打量夏鸢蝶:“他在?楼上……忙着呢。”
不知道是对方的眼神还是语气?。
像是一颗火星,倏地,落进了夏鸢蝶心底。
于是烧起一片绵延的大火。
但少女面上却愈发冷若冰霜了,她目光四下一扫,确定这片阁楼单层面积不大,应该只有面前的楼梯一处。
她没回头地拎着长裙,朝楼梯跑去。
雪白的小腿在?月光下盈盈,如雪色,又胜过雪色。
男人惊艳遗憾地落回眼,抱着怀里的女人问:“你说她们怎么?就那么?死心眼,连游烈今晚办这场趴的目的都看?不出来?”
怀里女人偎着她:“什么?目的呀,不就是轰趴吗。”
“这可是他朝他老子开的第一枪,”男人恶劣地笑,“他自己要下地狱,怎么?还一堆人想跟着他跳呢?”
“……”
阁楼,二楼尽头。
一面离地长窗,开了半扇,白纱被夜风拂着,神秘又暧昧地扬在?花纹繁复的意大利手?工地毯上。
而另外半扇阖着的窗旁,叠站着两道身影。
月色迷晃。
游烈今晚穿了一身黑,与夜色化不开地模糊。
上身黑色休闲衬衫,随意开了两颗扣子,喉结在?脖颈上凸起漂亮薄厉的折角,一直蔓延到?藏在?衬衫下的肤色白得冷冽的锁骨上。下身修身长裤,他腰抵着窗沿,懒折着一条腿,裤身就被撑起凌厉性感的线条。
最出众还是凌乱碎发下那张清隽的脸,一笑就蛊人的桃花眼,锐长的眼尾懒懒垂着,清挺鼻梁上打着淡淡翳影。
薄唇再勾两分不入眼的笑,漫不经心也像调'情一样。
夏鸢蝶拐上楼梯,迈入长廊,隔着几米够她看?得清清楚楚。
那根线的另一头,更远了。
她看?着陌生得快要认不出的游烈,只觉得胸口里涨涩难消。
而偏偏也是这一秒,站在?游烈身前的常涵雨似乎难忍,趁着一个?弯腰的笑,她踮脚攀上他肩侧,像要试探地吻到?游烈唇上。
月色下,清拔身影一滞。
游烈皱眉,冷淡的厌恶几乎溢出他漆眸,但他一动没动,还低声笑了。
那一笑里他漠然漆眸无意起挑。
余光扫过长廊,游烈瞥见了站在?那儿?的夏鸢蝶。
就一眼,也就一秒,游烈甚至来不及分辨,那是今晚在?他眼前反反复复像挥之?不去的少女投影,还是真实。
他只是下意识在?女孩的眼眸里向后一退,躲开了身前的女生。
比起自己他更怕脏了那双眼睛。
常涵雨愣了下,扭头,望见不远处的陌生女孩,她往游烈身前贴了贴。
游烈没动,淡淡的躁戾浮上他眉眼——
几秒就够了。
够他知道眼前的女孩不是幻影,更够他看?清她那件摘了衬衫打底后几乎性感得张扬的长裙。
于是维系了半晚的骀荡笑意又碎得干净彻底,像冰石砾末,凉洒在?他眸里。
看?一眼都寒人心神。
夏鸢蝶就在?他那个?眼神下,不疾不徐走了过来。
女孩轻仰着下颌,狐狸似的眼尾轻翘起一点,不知被哪种情绪染透,微微泛红。
睫毛也像抑着什么?。
常涵雨感受到?十分的威胁性,几乎要抱上游烈的手?臂,但又不敢,只能?虚靠着:“烈哥,她是谁呀?”
女生说话?时几乎要吻到?他衬衫领角上。
夏鸢蝶轻挑了下细眉。
游烈没理身旁的女生,更接近于没听到?她的问题,他一双被情绪染得晦暗的漆眸只盯在?面前的少女身上。
“我昨晚的话?,白说了是么?。”
话?里情绪冷得压抑,像山雨欲来。
常涵雨有些怕,还有些幸灾乐祸,她本来以为这是个?威胁,但看?起来游烈对女孩的态度简直凶得吓人。
见都没见过。
“哎呀,烈哥你生气?就别理她了嘛,让她走呗,别烦我们——”
夏鸢蝶望着游烈。
她声音极轻,还歪了下头,“谁走。”
“……”
游烈喉结滚动,他盯着夏鸢蝶一眼不眨,半晌才哑声:“你走。”
常涵雨还没来得及得意,就见游烈忽地起身,抬手?,他狠狠握住夏鸢蝶的手?腕,把人拉过身后。
望着被游烈拉扯着有些踉跄的少女的单薄背影。
常涵雨:“?”
一前一后的身影踏上阁楼通更上一层的楼梯,游烈握着夏鸢蝶手?腕的手?上青筋暴起,像是压抑着某种骇人的情绪。
直到?三楼上,拐进走廊,游烈甩手?,反身将人压在?墙角:“你听没听见我昨晚跟你说了什么?。”
女孩纤细的手?腕被他抬起压扣在?身侧,那双漆眸如晦:
“谁让你来的?”
一片寂静。
应该是离得近了,太近了,夏鸢蝶在?游烈身上嗅到?浓烈的香水、烟味,还混着酒气?。她听见心底那片火星炸开。
少女徐抬了眸,手?腕在?游烈掌心下一抬:“松开。”
游烈深阖了下眼,难抑的戾意被他压回。
他指节一根根离开女孩的手?腕。
夏鸢蝶得了自由,但没放下手?——
雪白的胳膊轻抬。
少女漠然地动了动唇:
“游烈。”
游烈睁开眼。
然后他眼尾轻挑,就看?见少女白净的手?掌扬起——
她细白手?指根根绷得紧勾笔直,带一点颤,像是要朝他挥下来。
游烈就那样看?着,不躲不闪。盯着女孩素白的巴掌,戾然褪去,他眼尾甚至还敛开一点笑意。
男生落回眸,到?她眼底,声线也哑然勾人:“要打我?”
“……”
夏鸢蝶微微咬牙,忍着什么?。
游烈低嗤了声笑:“忍一晚上了么?,还是一天了。气?得眼睫毛都颤,怎么?还忍着,”他话?里抬手?,像是要轻蹭过女孩软垂的睫。
只是到?最后都没做。
那点情绪在?游烈眼底搅弄更深更晦,他垂遮下睫。
真实情绪被压下去,他低垂着眸,不看?她眼睛,面上那点笑意更松散而漫不经心:“要抽就快些,楼下还有人等我。尽过责你就可以走了?”
“——”
夏鸢蝶细白的手?掌紧攥成拳,她撷住游烈松散的衬衫领口,狠狠将人往眼前一扯。
意料之?外的“攻击”叫他身形一绷,撑墙的手?臂蓦然偾直,本能?积蓄张力的脊背线条撑起薄黑衬衫。
只是在?下一秒,他身上一切强悍的攻击性侵略感又被意识松弛下来——
游烈任夏鸢蝶将他拽低,几乎靠到?墙前。
游烈垂压下眼,笑意被锐长的眼尾刻出戾气?。
他一动未动:“我说过了,别管我。不想被拽下去摔个?粉身碎骨,就离我和这些人全都远点。”
夏鸢蝶却是没听他也没看?他的,她将人拽近的目的只有一个?——
女孩抬手?,手?指就勾进男生修挺长裤的裤袋里。
这一身布料都薄。
几乎是一秒,夏鸢蝶就察觉指尖下隔着布料的长肌绷紧,偾张,然后她被狠狠捏住手?腕扣回墙上。
游烈眼皮都有些抽跳:“……夏鸢蝶。”
抹开了戾然和另一种更晦暗深沉的情绪,他深长的眼尾勾扬,那个?眼神晦沉,像是要把她钉死在?这面墙上。
夏鸢蝶却好像不在?意一样。
她被他握着的手?腕动弹不得,但在?他指骨之?上,她攥成拳的手?指却一根根松开了。
黑色的圆石被她捏夹在?指节之?间。
学他模样。
游烈顺着她侧脸而看?过去,望见石头,他眼皮蓦地一跳。
夏鸢蝶转回来:“酒醒了吗。”
空气?里少女声轻而寒。
“醒了就看?着它,然后告诉我——你是不是就打算这样作贱阿姨给你的天赋、人生和梦想了?”
“……”
阁楼楼上。
寂静的长廊里。
站在?墙前,游烈没动,仍是那个?俯压着少女扣在?墙根前的姿势。
停了许久,游烈低头笑了声,然后偏回脸来。站得太近,这黑漆漆的一眼几乎要慑进夏鸢蝶的心底。
夏鸢蝶承认,那一秒里她短暂地后怕了下,于是攥他衣领的手?松开。
但那丝情绪被游烈捕捉到?了。
于是到?了唇边的话?被咽了回去,游烈带着气?笑的低声,问了句:“狐狸,你就这样‘尊敬’回报你的英语辅导老师?”
“……”
不知道是那个?笑还是语气?,拨得夏鸢蝶心口一颤。
“还有,”游烈拿低声抵着她,叫她眼神都无可遁逃,“谁告诉你我喝酒了。”
夏鸢蝶一默。
安静两秒,她问:“真的没沾?”
“没有。”游烈低眸睨她,最后还是垂下手?腕,也直回身,他拿走了夏鸢蝶手?里的石头,顺势抄回裤袋。
“审完了就回楼上,今晚不要再下来,你当楼下是些什么?东西。”
游烈说着,侧过去要走。
“——”
这一次是夏鸢蝶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凌厉的腕骨抵在?掌心,硬得有些硌手?,夏鸢蝶微蹙了眉:“你还要回去?”
游烈曳下漆黑睫尾,像是勾在?睫尖的那点情绪淡去:“最后一遍,不关你事?,你也管不了。走好你自己的路,别再回头了。”
“我偏要管呢。”
“……”
一点再难抑下的戾意灼穿游烈眸底的漆色。
他转身面向墙前少女。
“夏鸢蝶,你不要得寸进——”
压过他的声音,墙前的少女忽直腰,迫近,唇间呼吸都抵上来:
“选我吧。”
游烈骤然僵滞在?少女的呼吸里,低压下眸。
他喉结深滚,眸子黑得厉害:“…什么?。”
“——既然你一定要跳下去的话?,那就选我吧。”少女接上话?声,停在?他下颌前,她仰脸,望着游烈像是要吞下她去的漆黑晦暗的眼。
“我来拉住那根线,决不许你坠底。”
两人之间,夜色笼罩的长廊里忽然死寂下来。
如果不是游烈漆晦眸子失神却又本能紧攫着她的眼神,就俯睨在咫尺间,不许她移开半分,那?夏鸢蝶可能都要以为他是没听到她的话?。
无比漫长的几秒。
夏鸢蝶看见,近在咫尺的,男生修长脖颈上的喉结缓慢深滚了下,然后?游烈退了退身,像要躲开她的呼吸。
“夏鸢蝶…”他声音无端地哑,像是?玩笑?,又从胸腔里低低闷闷地带着颤。
“山里跑出来的野狐狸,胆子都像你这样大吗。”
夏鸢蝶一眼不眨地望着他:“我没有和你开玩笑?。”
“那?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不知道,也不重要,以前我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但今晚忽然想?赌一把?。”夏鸢蝶望着他,忽地,少女唇角轻翘,露出一个凉淡的笑?。
狐狸的眼神快要戳到他心底去,“游烈,你会让我输吗?”
“……”
薄薄的黑衬衫没藏住,游烈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下。
他回眸看她的那?个眼神接近凶了:
“但我不想?让你上桌。”
“我已经在了。”
小狐狸垂下眼角,虚扣着细白的指尖,在他腰侧划过?一圈,然后?拍在自己的手腕上。
“看到了吗?”
少女勾回眸子,轻声问他。
游烈锐垂的眼角微抖了下:“什么?”
“线。”
夏鸢蝶似乎也觉着自己这样太幼稚,忍不住很淡地笑?了下。
狐狸眼尾就温软垂弯下来一点:“已经拴好了,解不开。你就算不想?,我也会一直拽着你的。”
“…………”
游烈哑然在仰起?脸来看他的少女的眸里。
那?是?一片填满世界的静谧,在月色下晃着温柔溺人的浅光,游烈难以自拔地沉溺。直到她眼底的情?绪像沁漫过?他的春日的湖,他一下子惊醒,听见心跳不知何时盖过?楼外鼓噪的轰鸣。
游烈长睫垂过?眸去。
像是?缴械似的,他低哂了声,说了句什么。
恰逢楼外音响震人,给那?句话?声盖了过?去,夏鸢蝶没听清,蹙起?眉心歪头靠近他下颌:“你说什么?”
游烈缓下情?绪,慢条斯理地瞥过?她,“我说,败给你了,狐狸。”
“……”
女孩意外地转回脸。
她刚想?说话?,敞开的窗外又炸响了一声发疯似的尖鸣。
游烈眉尾一抬,还未褪笑?意的眸子里划上点冷淡的厌倦。
“去阁楼吧,这里太吵了。”游烈转过?身,下意识要扣住夏鸢蝶的手腕,在触及之前他才忽地一停。
过?了两秒,那?人像是?自嘲地笑?了下,他虚握起?指节:“牵好你的绳,狐狸。”
夏鸢蝶眨了眨眼,当没察觉他伸出来又插回裤袋的手,跟了上去。
两人一直上到这栋偏隅小楼最?顶上的阁楼里。
上来前夏鸢蝶并不知道,顶层阁楼上是?一片几乎全景的天窗。别墅区附近没有高楼,风景无遮无拦,踏上来第?一眼,就能望尽了远处旷野外星光密布的长夜。
一块看不清花纹的羊绒毯上,隔着两把?椅子和一张小木几。
游烈上来后?就等在楼梯旁,靠着墙角看她:“想?坐吗?”
夏鸢蝶机警回眸:“做什么。”
游烈一怔,回过?神后?,他低低嗤声笑?了。
那?人走到椅子后?,看着就很沉的实木藤椅被他单手拎起?,轻巧随意地向后?一拖,然后?修长五指勾着冷白的月色,在椅背上轻拍了拍。
他神色倦怠带笑?地挑起?眼,“不坐就算了。”
夏鸢蝶:“……”
她走路半晚,又折腾着找他,当然要坐。
在她之后?,游烈也在另一张椅里坐下来。
他懒洋洋提起?长腿,搭在膝上,侧拄着扶手撑起?下颌,黑漆漆的眸子不知情?绪地眺在长窗外的夜色里。
楼外依然吵闹,但看着远野的星空和夜色,夏鸢蝶又觉着世界好像都安静下来了。
两人间很久很久的安静过?后?。
游烈在某一刻,没什么征兆地,声音低低地开了口:“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夏鸢蝶回过?头:“和阿姨有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