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不知道的事:通灵师杀我—— by顾小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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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豆又怕又烦,也是好些日子没有睡好。
顾又笙安慰道:“别怕,我回来了,而且红豆,你知道我在西杭府买了什么?”
顾又笙迫不及待,从包袱里掏出一本书来。
《美味珍馐》?
“看,这本书定然是某个绝世神厨所做,通俗易懂得很。晚食我来下厨,你尝尝……”
红豆的眉毛抖了抖。
其实吧,一个人待在府里也不错……
不好伤了小姐的心,红豆接过书,翻看两眼。
果然小姐又被骗了吧。
顾又笙还在那里说着买书的经过,丝毫没注意到小丫鬟的脸色青了又白。
“那不识货的伙计竟然说只要五文钱,哼,如此好书,五两银子都配不起……”
红豆打断她:“小姐才刚回来,晚上还得开食摊,晚食就不要辛苦了。待会我去隔壁新开的饭馆,买些吃食就好,小姐还没尝过呢,刚开的一家饭馆,味道不错的。”
顾又笙一想,也是。
归来时好几天没开张,晚上确实应该开一开。
“那好吧。”
顾又笙说完,红豆吁了一口气。
保住一命,好险。
二人回到房里,红豆帮着顾又笙整理包袱,将黑色的伞放到旁边的桌案上。
“小姐,这次顺利吗?下次还是红豆跟你一起吧,好歹有个照顾的人。”
顾又笙点了点头。
“也好,西杭府风景不错,早知道带你一起去看看。”
平日里顾又笙出门,红豆一般都是跟着的,只是这回西杭府有些远,加上诸采苓所言,事情也不算复杂,她便没有带着红豆一起。
赶路太累,顾又笙也不想红豆跟着受罪。
更何况,她胆子也不大。
红豆:“下次小姐不管去哪,都得带上红豆,好歹有个端茶送水的。”
“我又不需要你做这些。”
“那有个能看病养生的陪着,老爷他们也放心一些。”
顾又笙化怨,耗的是自己的心力,红豆自小修习医术,最是清楚化怨对她的身体伤害。
顾又笙没有和她再辩。
“你去备菜吧,我睡上一觉就好了。”
“啊?”
以为顾又笙还要做晚食,红豆整个人都不好了。
顾又笙白了她一眼:“我说的是归来时的备菜。”
红豆瞬间喜笑颜开,对顾又笙的白眼视而不见。
“红豆这就去准备,小姐快歇歇。”
红豆很快跑没了影。
顾又笙喝了一杯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躺到床上。
临睡前,她瞄了一眼黑伞。
诸采苓也正睡着。
她肯安心休养,魂魄很快就能恢复。
不日,便可送她入地府。
顾又笙的眼,闭了起来。
赶了几天的路,她整个人说不出的疲惫。
出远门,果然是件累人的事。
顾又笙喜欢做菜,也喜欢美食,当下对这饭馆的菜式赞不绝口。
出门化怨,她只喝白粥,但是平常的日子,她是荤素不忌的。
饭后,顾又笙坐着看了一会书,红豆将碗碟收走,去厨房忙了。
天色愈发黑沉。
顾家门口的白色灯笼,亮了起来。
看不见的黑影呼呼呼呼地,从四面八方朝着顾家飞来。
顾又笙放下手中的《美食珍馐》,自信满满地去到顾家后面的小院子。
那里有一个单独的小厨房,院子里,摆着好几张桌椅,院子的树下挂着一块布,上面写着“归来时”。
顾又笙走进小厨房,红豆正在里面备菜。
“小姐,差不多都洗干净备好了。”
顾又笙点点头:“开火。”
红豆去了灶台后头点火。
风声呜呜的,原本空荡的院子里,一桌一桌,坐满了鬼怪。
红豆看不见,却感受得到。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红豆一边念着,一边往里面塞柴火。
顾又笙的鬼怪食摊开了好多年,自从来到连阳城,她便喜欢上了下厨。
尤其是,在她知道,本不再有味觉的鬼怪,竟能在她的菜食中感受到酸甜苦辣咸之后,她便在顾家荒废的后院摆了桌椅,开了一家夜间才有的食摊。
也是,专为鬼怪开的食摊,归来时。
归去来兮,吾归何处?
归,来时。
老秦是归来时的老客,顾又笙一走多日,他早已馋得很,如今灯亮了,他第一个赶来捧场。
同桌的也是老客,叫肖娘,算是这连阳城资历最老的鬼怪。
“老秦啊,你腿脚倒是利索,老娘都没能追上你。”
老秦是个爱笑的。
“再怎么利索,也还是追不上肖娘这样的美人啊。”
肖娘在世时,是青楼的花魁,去世时虽然已近三十,但也还是个绝世的美人。
肖娘嗤笑一声:“你少来吃几顿,瘦上一些,搞不好就能追上了。”
老秦是个微胖,但有个大肚子的中年男人,总是笑眯眯的,虽然有些油腻轻浮,但是个好相处的。
“那可使不得,归来时少吃几顿,我的鬼生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老秦大大地叹一口气。
“唉,美人可辜负,美食不可啊。”
二鬼说话的时候,顾又笙已经做好了两道菜。
“送到第一桌。”
红豆端起那两盘黑乎乎的东西,屏着气息,放到第一张桌子上。
那里,正是老秦和肖娘的位置。
红豆什么也看不见,只是将菜放好,走回厨房。
即便看不清,周围那冷意,也实实在在地提醒着她,院子里不只有她们主仆二人。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红豆念叨着,回到灶台后头去烧火。
归来时食摊,一鬼一菜。
老秦和肖娘虽然常斗嘴,但是二鬼做了多年的饭搭子。
菜一上来,他们便停了话头,开始吃起菜来。
“哎,顾姑娘的手艺有长进啊……”
老秦喃喃一句,声音很轻。
可不好让里面,醉心厨艺的顾姑娘听见。
肖娘跟着点了点头。
看来这趟出门,收获颇丰啊。
犹记得,归来时食摊刚开的时候,顾又笙的个子还小,堪堪够到灶台。
做的菜别说好吃,简直是……
难吃到了神魂俱灭的程度。
但就是那般难以下咽的菜,让做了鬼怪的他们尝出了味道。
老秦第一次吃顾又笙做的菜,当场就吐了出来。
吐完他就呆了。
成了鬼怪后,他再也尝不出任何的味道。
唯一有滋味的,便是顾又笙做出来的饭菜。
所以,虽然归来时的菜食难吃,但还是有不少的鬼怪趋之若鹜。
一来,只有顾又笙的菜,他们能尝出味道,虽然难吃至极。
二来,顾又笙的菜,可平怨气。
成了鬼怪后,有些要去复仇,便有仇恨,便容易杀性渐涨,若是杀红了眼,便是魂飞魄散。
但是顾又笙的菜,可平鬼怪心中怨恨。
吃多了,便不至于没了心智,穷途末路。
红豆跟着顾又笙多年,不是没见过鬼怪的,她心里怕归怕,对于鬼怪还是存了敬意的。
就小姐这要人命的厨艺,却得这些鬼怪夜夜捧场,实在难得。
红豆又将两碟菜,分别放在了第二张、第三张桌子上。
第二张桌子,坐的是蒋三勤,一个手不释卷的年轻书生。
第三张桌子,坐的是幺妹,一位老妇人。
他们,都是归来时刚开张时,就在的老客。
只是蒋三勤一门心思苦读圣贤书,即便是用餐的时候,也不会放下手中的书,所以从不与人并桌,最重要的是,一旦他书离手,嘴便不停。
幺妹是个性情古怪的老太太,也不喜欢与鬼怪说话。
他们两只鬼怪,从来都是一只鬼,占一张桌。
后边其实还有不少没位置的鬼怪候着,却没敢上去并桌。
幺妹凶残得很,不喜鬼怪靠近,蒋三勤倒是个文弱书生,可是念叨起来要鬼命,满口之乎者也,听得鬼怪头痛,还是不要打扰他看书得好。
第四桌是唯一一桌坐满的。
红豆上了四道菜。
盘子还没放好,便觉得手上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滑过。
红豆收回手,赶紧退回到厨房。
厨房里,埋头烧菜的顾又笙抬起头来,娇软的声音响起。
“要是吓到了我的丫鬟,食摊可就没人上菜了。”
第四桌坐了一个急色鬼,赶紧起来道歉。
“顾姑娘别生气,我就是没忍住。”
他生性风流,见到红豆这样娇俏可人的,一时没忍住摸了把她的小手。
死性难改,却真不是故意的。
同桌的鬼怪忍不住踹了他一脚。
顾又笙睨了他一眼,没有再追究。
他若是真有恶意,早被赶出去了。
即便做了鬼怪,也还是活着时候的性子。
颜书衡虽然偶尔有些管不住手脚,是个好色之徒,却不是个下流的。
做了鬼怪,比做人时定力更差,他虽然好色,但也没干什么坏事。
顾又笙才对他多有容忍。
鬼怪不易,何况他还是……
红豆并不知道自己被轻薄,还以为是鬼怪急着抢菜,不慎碰到了自己。
之前也不是没有的,便没有放在心上。
只多念了两句“阿弥陀佛”。
顾晏之和绿豆就是在这时回府的。
走到巷子口,那幽深的巷底,似是凭空飘着两个白灯笼,吓人得很。
顾晏之看了看,一贯冷淡的面容有几分笑意。
“绿豆你看,也难怪其他人说我们家像是鬼宅,可不就是嘛!”
白灯笼亮,归来时开。
是妹妹回来了呢!
绿豆有一双妩媚的丹凤眼,但是抱着剑,满脸严肃,一看就不是个好接近的。
“二小姐的食摊许久不开,想必今晚客人很多。”
顾晏之:“出门在外,下厨不便……我们赶紧走吧。”
顾晏之没有进家门,带着绿豆往另一边走了。
多日未下厨,可不正在兴头上呢。
可不能赶着回去当她的小白鼠,顾又笙那手艺,千金难买得难吃!
还是在外面躲上两日吧。
可怜的小红豆,你医术卓绝,想必偶尔吃上一两顿,那毁天灭日的绝世“美味”,也是死不了的。
绿豆紧紧跟着顾晏之,两人心有灵犀般加快了速度,赶去客栈。
要她吃二小姐做的菜,还是等她有缘做了鬼怪再说吧。
别人做菜,鲜掉眉毛;二小姐做菜,少掉寿命。
有路过的鬼怪,看到了顾晏之。
她与顾又笙长得一样,但是顾又笙右眼下有一颗痣,她没有。
顾又笙平日里性子温和,只在化怨时冰冰冷冷。
顾晏之平日里性子冷淡,一身正气,鬼怪不敢近之。
一个鬼怪亲之,一个鬼怪远之。
在活人眼中近乎一样的容颜,在鬼怪眼中,天差地别。
她过家门不入的行径,并不令鬼意外。
毕竟顾又笙做的菜肴,活人可真是不敢消受。
三日后,诸采苓的魂魄已然修复。
她之前赶到归来时食摊求救,匆匆而来,并未用餐。
如今要走,便央着顾又笙让她在食摊吃上一菜,再去地府报到。
顾又笙没有拒绝。
诸采苓在人间的最后一餐……
她想,孟婆汤都不一定能抹杀了那惨绝人寰的味道。
“顾姑娘,我……”
诸采苓本想厚着脸皮求一道功德金光,她怕疼,怕去了地府受难。
但是她也清楚,她在人间没有犯什么罪,魂魄已然修复,用了也不过是锦上添花。
唉,好羡慕那代娘。
有一道功德金光护送,地府的鬼差还不客客气气?
就是走到了奈何桥,有这金光护着,也能投个好胎。
做人不能太贪心,做鬼也不行。
“顾姑娘,我要走了,大恩大德,多谢。”
诸采苓话头一转。
她跟着顾又笙的时日不长,却很是喜欢这个善良的女子。
若是活着的时候相遇就好了,她一定帮大铃定下这大好姻缘。
哪怕姻缘定不了,多有往来也是幸事。
诸采苓没想到,顾又笙会亲自将她送到地府。
地府门前的地,是血红色的。
那是走过的鬼怪,留下的血泪,一层复一层。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里的血色,从未褪过。
诸采苓的一生,结束了。
人生一幅幅的画卷似在眼前展开。
诸采苓是家中长女,父亲是个教书先生,母亲是个绣娘。
家中四口,她还有一个妹妹,自小无忧无虑地长大。
及笄之后,她嫁给了父亲的得意门生。
诸采苓,便成了萧诸氏。
夫妇恩爱,不久就有了儿子萧景仁。
那几年,算是她人生中最得意的日子。
父母健在,妹妹可亲,夫妻和睦,幼子可爱。
可惜,丈夫意外去世,留下她和儿子相依为命。
没几年,父母也相继去世。
她苦了几年,但是儿子生性聪颖,没有让她苦太久。
她从萧诸氏变成了萧老夫人,从带儿子变成了带孙子。
死后,因为放不下,没舍得入地府,竟还成了鬼怪。
若不是极大的不舍,若不是极大的机缘,人死后,又岂能皆成鬼怪?
她活着的时候,也曾怨过,为何自己年纪轻轻就那么命苦,守了寡?
但是死后,她见过太多可怜的冤死鬼,相比之下,自己倒成了其中,最安然幸福的一个。
因缘际会,该是落幕之时。
诸采苓此生,平平淡淡,却不算白活。
诸采苓走到血泪斑斑的门前,停下。
然后缓缓地,抬起自己的脚。
一踏进去,便是新生。
顾又笙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的背影。
走好啊,诸采苓。
诸采苓一脚已经踩进地府。
她还是回过头来,笑着念叨:“顾姑娘,你是个好人,就是心肠太软,以后还是要小心啊。”
防人之心不可无,防鬼之心,亦是。
她不过一介路人,顾姑娘却为她做了太多。
这个世上,好人难为,更何况她还天赋异能。
临走之际,诸采苓没有挂念自己的儿孙,却是对顾又笙,生了几分不舍。
顾又笙笑着,没有回话。
十二年前,父亲出事,他们一家被祖父连夜赶出京城。
一路上数不清的追杀,所幸被祖父派来的侍卫解决,但是她……
走散的时候,她以为这辈子可能也已到头。
她生性胆小,却天生可通阴阳,无时无刻不在恐惧中度过。
死了也好吧。
那年的雨,就和初到西杭府时一样。
大雨滂沱,倾盆而下。
那场雨,顾又笙此生难忘。
她做好了死去的准备。
死了,便从此不会再有鬼怪纠缠,便可以投胎做个普通人。
不用醒来便见鬼怪,时时刻刻,惊恐度日。
至少没有拖累父亲和姐姐,至少是她孤身一人,死得干干净净。
“作孽啊,哪里来的孩子,这么大的雨也不找地方躲躲,赶紧赶紧,把她带到马车里来,换身干净衣裳,取取暖……”
“老夫人,这孩子浑身湿透了,小心弄脏了马车,要不然放到后边的马车里?”
“后边的马车装着货,哪有我这边放了暖炉来得暖和。赶紧的,啰里啰嗦,一条人命呢,可怜见的,这么冷的天,淋成这副样子……”
“小可怜,这里有碗粥,你慢慢喝下……”
“老夫人,这粥……”
这粥是唯一热乎的吃食,要想再吃上一口热的,得等到下一个驿站了。
“小可怜,来来,别急,慢慢喝……”
被叫做老夫人的妇人,打扮精致,眉眼慈善,一点也不老。
顾又笙虽然病得迷迷糊糊,却记住了她的人,她的声音。
那时的诸采苓,比现在年轻,却和现在一样唠叨。
是个多话,但是心善的好人。
诸采苓已被鬼差带走,身形慢慢淡去。
顾又笙举起手来,剑指落下。
一道金色的光芒,向着诸采苓而去。
她曾是个极心软的人。
单纯,甚至无知,被人骗过,被鬼骗过。
可是多年下来,已不再如此。
顾又笙嫣然而笑。
老夫人,一路走好。
多谢你十二年前,于我一粥之恩。
于我,救命之恩。
你于我,又怎会是路人?只不过,是你忘了而已。
十二年前,受了你的恩。
十二年后,我当报此恩。
当去萧府,为你解难。
当到地府,送你一程。
诸采苓看不见的地方,地府之中,荡起一抹金色,比起代娘那时,更甚。
正是她垂涎了很久的功德之光。
这功德金光,来自萧景仁,赠予慈母。
这功德金光,来自顾又笙,谢往日恩。
愿诸采苓来世,锦衣玉食,喜乐安康。
归来时食摊,最近来了一个新客。
死了不过一个月的鬼怪,魂力稀薄,食摊随便谁一个伸手,都能让她好看。
不过她是顾又笙的客人,其他鬼怪可不敢欺负。
归来时食摊开了多年,上门来求的鬼怪多不胜数,归来时的常客们也早就见怪不怪。
绕着顾又笙打转的少女,眉目疏朗,颇有几分英气。
顾又笙手里的锅铲不停。
那少女又说着:“那人代替了我,享着永宁侯府的富贵十六年,却还不肯罢休。她杀了我,害了这么多无辜的人,我不是不恨,只是没有证据,所以不敢劳烦顾姑娘帮手,只求顾姑娘能让我回去,见见自己的亲生父母。”
若真是去了,怎么可能不为她求个清白,清白未得,她一身怨气又怎么能化?
顾又笙才不上这个当。
什么只想回去见见自己的父母,后面必然一堆的事情。
只是,永宁侯府……
顾又笙心中意动,却丝毫没有显露出来,手里的锅铲吭吭地铲着。
少女看了眼锅子里那团墨绿色的东西,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要是吃上一口,不知道会不会再死上一次。
她做鬼不过一个月,对口腹之欲还没有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顾姑娘,求求你了……”
少女名叫卢宝云,是一个边关小县城的知县之女,但是真实身份,却是永宁侯府的千金。
一年前,她的父母想要将她送给上峰做妾,她也是那时才偷听到,原来自己并不是父母亲生,而是母亲故意抱错的。
母亲为了自己的女儿得享富贵,将女儿和贵人的换了换。
当时永宁侯在边关打仗,侯爷夫人恰好生下一女。
卢宝云的奶娘就是知情人,她与奶娘情深义重,几番劝说之下,奶娘才松了口,愿意去侯府认罪。
于是奶娘借口回乡,去了京城,找到永宁侯府坦白真相。
侯府查清了事实,今年初派了人来接。
知县七品小官,灰溜溜地被罢了官,跟着其他家人一同流放。
卢宝云便跟着侯府的人进了京城,可是路上没走多久,便得了病。
侯府下人不敢耽误病情,一行人在路上耽搁了两个月。
没想到快进京的时候,又遇到匪徒,一伙人被杀了个干净,包括真千金卢宝云。
卢宝云死后化作鬼怪,找到归来时,向顾又笙求助。
她听说顾又笙刚助了一个老太太,想必是个善心的,便赶了过来。
可惜她围着她求了三天,顾又笙还是没有任何的应承。
卢宝云又气又急,却不敢得罪顾又笙,只好继续卖惨求情。
“顾姑娘,求求你可怜可怜我,我不想做鬼怪,我只想了了心愿,好去投胎,求求你了……”
卢宝云不是没有去过永宁侯府,但是永宁侯除了是侯爷,还是一军主帅,手下有十万永安军,煞气太重。
她一个刚刚化形的鬼怪,根本连门都进不去。
顾又笙炒完一盘菜,让红豆端去二号桌。
红豆什么都没听到,压根不知道有个鬼怪,缠了自家小姐好几日。
其他鬼怪倒是见得到、听得到,但是有一致的主张,那就是绝对不影响顾姑娘。
顾又笙要是应了,他们又是好一阵无滋无味,但是也不会为了一己之私,阻了别的鬼怪的路。
她要是不应,他们也不会多嘴一字。
归来时食摊,来来往往,又是一夜。
顾又笙与红豆一起收拾完碗筷,便回房休息。
天色将明,顾又笙却早已习惯日夜颠倒的日子。
卢宝云怕她不快,没敢跟进房里去,只在房门口候着。
顾又笙躺在床上,没有立刻就睡。
永宁侯晏佐,当年宫里出事的时候,他就带着永安军守在宫里,父亲的旧事,他会不会知情?
十二年前,宫里出事,父亲被贬官。
祖父当晚就将他们赶出府,马车一路疾行,赶往连阳城。
顾叔驾着马车,车里坐着她、姐姐、红豆和绿豆。
父亲骑着马跟在一边。
那时候她还小,之后这么多年,父亲也从未提及当年之事,所以至今她和姐姐也只是有一些猜测。
姐姐想去京城一探,她又何尝不是?
永宁侯府……
算不算一个好机会呢?
卢宝云既然已成鬼怪,若想入地府,要么自己强硬送她,要么就得是心甘情愿。
如今她不过刚够魂力凝成形,若是硬送,恐怕到了地府也得不了好。
若要心甘情愿,就得让她放下心中挂念。
不管是不甘、是恨、是爱,还是其他……
统统都得放下。
卢宝云说自己是被侯府的假千金所害,但也只是猜测,事实如何,还得去查。
侯府在京城,她不能自曝身份,以免打草惊蛇,连累了姐姐和父亲。
若是不曝光身份,又如何进得侯府,为卢宝云化怨?
卢宝云去侯府,真实目的又是什么?
真的如她所说,只是想见一见亲生父母?
呵,若真是如此,恐化不成鬼怪。
她心中,若不是有极大的放不下,便是有极大的怨恨……
边关的知县之女,还险些被父母送给别人做妾,她心中对知县一家怎会不恨,对永宁侯府又怎能毫无芥蒂?
知道自己的身份后,能让知情者,知错悔改去侯府坦白,又怎么可能是简单的闺阁小姐?
那奶娘跟她多年,若是有悔改之心,又岂会等到她知道真相之后?
卢宝云有疑,但是永宁侯府……
这或许是她离当年宫中真相最近的一次。
父亲半生潦倒,做了十多年的县衙仵作,她和姐姐都知道,他的心,还留在京城,还在天下第一仵作那块牌匾之下。
他原该,是顾府的继承人。
而不是如今这般,丧家之犬般,偷偷度日。
顾又笙的手攥着,紧了紧,她闭上了眼,也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去京城。
去侯府。
去查,去看。
她要借着卢宝云身死的消息还没暴露,变成永宁侯府抱错的,真千金。
门房见到了一个戴着帷帽的少女,身后还跟着一个抱着黑伞的小丫鬟。
她说她叫卢宝云,是永宁侯府十六年前抱错的小姐,回京路上遇到劫匪,不慎掉落山崖,好不容易伤好些了才回府,可惜接她回府的下人,都已丧命。
很快,门房通报之后,“真千金”带着侯府的信物,进了永宁侯府的大门。
顾又笙这一次是带着红豆一起来的,她怕假千金真的是个毒辣的,特地带着会医术的红豆一起。
永宁侯深受帝恩,府邸又大又贵气,顾又笙已经十多年未进京,对于侯府的富贵也还是微微吃惊,更别说是自小长在边关的卢宝云。
她一路跟在顾又笙后头,脸上时明时暗,不知心里是何滋味。
顾又笙要扮演的是一个身体虚弱、重伤未愈的真千金,这样才能躲过那些乱七八糟的宴会,让她可以安心在侯府住下来,查一查卢宝云的事,查一查十二年前的旧案。
红豆抱着黑色的长柄伞,默默跟在后头。
她们是瞒着老爷和大小姐出来的,她一路都很是忐忑。
小姐就留了一封信,大小姐不会气得冲到京城来吧?
卢宝云虽然震惊于侯府的华贵,但是不敢离开溯洄伞,紧紧跟着红豆。
她的魂力太弱,来之前顾又笙再三提醒过,不可离开溯洄伞太远,否则侯府的煞气,随时能让她魂飞魄散。
卢宝云当然不想落个那样的下场,所以不管视线再怎么被侯府的景色吸引,都不敢远离溯洄伞。
若是她能早些回到这里,她的命运……
卢宝云的魂魄浓厚了些,顾又笙若有似无地瞥了她一眼。
卢宝云赶紧收敛了心里的怨气。
顾又笙和红豆跟着一位嬷嬷走进大堂,沿途不少下人偷偷地打量,顾又笙没有多加在意。
只是亲生女儿回家,得了消息,却只派一个嬷嬷出来接,顾又笙心里对于卢宝云在侯府的地位,有了一些猜想。
顾又笙抬起眼来,面色苍白,眼神淡淡。
大堂里坐满了人,见到她进来,一个个站了起来。
顾又笙顿了一下,跟着嬷嬷走进去。
永宁侯晏佐,是个人高马大的壮汉,一看就是个习武的,眉眼间,与卢宝云有三分相像,即便在家中,腰间还别着一把大刀。
侯夫人姚芊,出自书香世家,是个温文尔雅的大家闺秀,保养得宜,打扮得比较素雅,此刻正忐忑地望着顾又笙。
顾又笙瞟了一眼周边。
她突然回府,这侯府的主人家却都在,是遇到了什么大日子?
“侯爷,夫人,小姐回来了。”
嬷嬷是姚芊身边得力的张嬷嬷,见一屋子人都静默着,开口说了一句,然后将信物递到晏佐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