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生活日志—— by清越流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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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动身前他仍郑重提醒孩子们,“钱庄虽然比别处公道,但是无奸不商,做生意哪有不图利的?所以你们的钱在家就要清点仔细了,到了钱庄先给伙计报数目,让他们知道咱们心里有数,才不会玩花样克扣数目。”
“当然伙计数钱的时候,咱们也要认真瞧着,万一就有手脚不干净的呢?到时候人家数完真少了几个铜板,咱们自己也说不清。”
沈徐氏最在意这个,立刻对着女儿和侄子们耳提面命,“听到了没有?换钱这么大的事,可不能粗心大意,赶紧再把你们要换的钱数一遍。”
其实夫妻俩就算夫妻俩不搞得这么郑重其事,沈丽姝几人也不可能掉以轻心。
这可是他们用血汗赚来的钱,一个铜板也不能少,早都不知道清点几百遍了。
沈丽姝甚至觉得这钱在家里多放几天那些,都要被他们盘出包浆了。
不过数钱这么快乐的事,再来一遍也不嫌多。
毕竟等从钱庄出来,这满满两箱子的钱只能换几个小小的银锭,他们也就失去了数钱的快乐。
于是沈丽姝和徐虎各自埋头清点他们要换的铜钱。
徐虎他们分到的十二贯,今日单是逛街就花了一贯多,还要预留两贯多,回去分给镇上那群辛苦帮他们打板栗的好兄弟们。
他们能换成银子的就只有八贯钱,比沈丽姝的少多了。
因而就算徐虎的速度比不上沈丽姝,也还是在她之前清点完毕,之后便跟大家一起目不转睛看着姝娘数钱。
沈丽姝也没让大家失望,最后数出来一宣布,十三贯整!
竟是比她这次赚的还多出一贯。
沈家旺最快反应过来,“姝娘这是把上回卖花生瓜子赚的也算进来了?”
沈丽姝刚要点头,沈徐氏已经难以置信的问,“可上回姝娘挣了足足五贯,就算给家里添了东西,也买了很多饴糖,可也不至于只剩下一贯吧?”
沈徐氏心想,她是答应孩子他爹让姝娘赚钱自己管的提议,但那也得有个前提,姝娘要懂得为她自己攒嫁妆,倘若是赚多少花多少,对手里的钱没个数,他们当父母的难道能坐视不管?
毕竟姝娘吃住在家里,平日也不见着有要花大钱的地方,不到两个月却能花没几贯钱,委实太夸张,沈徐氏都想不到姝娘得如何挥霍无度才能做到这种地步。
若姝娘是个男孩,沈徐氏都要怀疑她私底下染上什么赌瘾了。
女孩不用担心会染上吃喝嫖赌的恶习,但也不能这样挥霍无度,沈徐氏已经准备要帮姝娘接管财务了,并丝毫不觉得这是出尔反尔。
父母在无私产,沈徐氏娘家兄弟也都一把年纪,因为没分家,赚的钱照样要上交给他们的老父母,那她帮姝娘掌管钱财,又有什么问题?
可惜沈丽姝早过了月光的年纪,她赚钱是有想要完成的目标,当然要好生规划自己的财产,闻言立刻口齿伶俐的回答:“没有呢,上次赚的钱给家里买完东西和糖,总共还剩三贯多,加上这回就是十五贯,只是我想着用铜钱的时候毕竟更多,比如家里的柴火多是帮我们炒板栗用完的,下回买柴买水自是由我付钱,全都换成银子就不方便了,因此留了两贯多以备不时之需。”
这番话条理清晰、账目明确,比许多成年人都强了,听得沈家旺不由抚掌叫好,“不错不错,姝娘不仅天生会赚钱,管账能力也不差,那我跟你娘也彻底放心了。”
身为枕边人,他最是清楚妻子方才问那句话的意思,说完便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沈徐氏一番苦心根本没有用武之地,也只能讪笑着点头附和:“你爹说的对,我们可算安心了。”
不过沈徐氏的窘迫心情,主要是来自于被丈夫看穿还被他当着孩子们打趣,对于无法帮姝娘管钱这件事,她倒没有多少失落。
姝娘确实管得挺好,有了钱也不随意挥霍,花多少心里都有数,那她插不插手都一样。
看姝娘和孩子他爹都不会愿意她插手的样子,沈徐氏才不会自讨没趣。
而沈丽姝汇报财务状况,顺便也同小伙伴们说明了一下她投入的成本,“对了,我就第一回 买了一罐饴糖,用去一千两百文,如今还剩下不少,这糖虽然便宜,可栗子本身也有甜味,并不需要加很多糖。买柴火也是,每个月顶了天几十文,比我们之前预计的都要少呢。”
沈丽姝这番话表达的意思,是她投入的成本比他们少了近一半,五五分才是更公平的分配方式,并不存在谁占谁便宜,所以他们不用为了回报她而多花一些没必要的钱。
徐虎他们自然也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但是都没太在意。
反倒是徐力见她要换这么多钱,难掩兴奋的提议道,“换元宝!表姊这么多钱,可以换一个小元宝了!”
官方通用的元宝其实有比较严格的规定,比如银元宝只有五十两规格的,金元宝则是五两和十两这两种。
可大部分人一辈子也没机会跟官府有什么金钱来往,民间交易自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因此民间最常见银元宝,反而是十两那种。
毕竟这里物价是极好的,一斤猪肉只要十文钱,一只鸡鸭也才二三十文——受技术限制,加上老百姓也舍不得给家禽家畜吃太好的,一头猪普遍百来斤,一只鸡也只有两三斤,算单价鸡鸭和猪肉其实差不多。
或许原住民习惯了这个物价,会觉得柴米油盐太贵,沈丽姝却觉得他们这是最好的时代。
试想一下,她要是不小心穿到那种一只鸡卖上百文的时代,老爹二三十贯的年薪别说养家糊口了,养他自己都够呛,那一家几口还怎么生活?
而这里物价低,相应的钱也值钱,能用得起五十两元宝的只能是大户人家,普通富户遇上风调雨顺的好时节,一年到头也就攒一二个十两的银元宝。
还是拿徐姥爷家举例,去年他们家就攒了两小银元宝,徐虎对此心知肚明,徐力却是恰巧看见他奶藏钱,瞬间惊为天人,原来自家也有元宝!
徐姥姥怕二孙子大嘴巴去外边炫耀,特意给他科普了一通元宝多么难得,以告诫他守口如瓶、决不能让外人知道之事。
从此徐力就有了元宝的概念,知道这是连大人做梦都想要却求而不得的好东西,高大上啊!
他现在就特别希望表姐能换个元宝,让他好好摸一摸摇一摇、过一过当大人的瘾。
而同样有野心赚大钱的沈丽姝,又怎么会对元宝没兴趣?她甚至还做过拥有满满一盒金元宝的美梦——有那么一小盒,她的首都小别墅就妥了。
大表弟的提议跟她简直一拍即合,沈丽姝点头如捣蒜,“对对对,我要换个十两的小元宝,剩下的银子攒起来还要换元宝的。”
“太好了!”徐虎也忍不住摩拳擦掌,姝娘可以换元宝,下一回他们也可以。
嘿嘿嘿。
准备妥当,沈家旺便带着孩子们、扛着匣子浩浩荡荡出门了。
阵仗是真的大,连自诩贞静的沈徐氏都坐不住,把大门一栓就抱着小儿子跟大部队身后了。
这么重要的时刻,她即便进不了钱庄大门,也可以带着孩子们在门外等候。
在钱庄办理业务的过程,比他们想象的要简单顺利多了。
本来中午办事的人就不多,沈家旺带着大侄子们虎视眈眈盯着他们,伙计们一看就知道这群人不好惹——主要是沈家旺不好惹。
他在衙门办差,在亲戚朋友邻居间也颇有些地位,就算不趾高气昂,平时出门也是腰板挺直,看起来就跟旁人不大一样。
或许普通人看不出这一分细微差别,在钱庄历练久了的伙计们却能轻易区分出来,这家的男人要么背后有所倚仗,要么自己有点本事,不管怎么说,都不是那种随便恐吓几句就能打发的角色,那自然是和气生财了。
店里几个伙计们都过来帮忙了,在一行人的紧张注视下,他们态度友好、手脚麻利的工作,结果顺顺利利,清点的和他们报的数字丝毫没差。沈丽姝和徐虎把提前准备的手续费补上,就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沈丽姝满满当当的铜板,换来一颗元宝和一小块碎银。
虽然它们看起来灰扑扑的,更是轻轻巧巧不大起眼的样子,拿在手里倒也沉甸甸的,主要是这小东西价值不菲,更是她人生中第一块银锭,沈丽姝还是能透过现象看本质,爱不释手把玩着小小巧巧的银元宝。
说起来它们都跟沈丽姝想象的不一样,但元宝跟碎银相比还是要干净好看许多,应该是钱庄特意翻新铸造过的,还是能看出金属的透亮,沈丽姝可以脑补为它加上金光闪闪的特效。
碎银才是真的灰扑扑不起眼,不知道的可能还会当成石头。
当然一入手就能轻易区分银子和石头,碎银之所以会成为碎银,便是使用时可以随时用剪刀将它们绞出自己所需的份量。
越正的银子越容易剪开,因而徒手也能感觉到质地的柔软。
这几块小东西虽不起眼但绝对不朴实无华——小小几块价值一箱铜钱呢,所以不仅沈丽姝能对着它们脑补出金光闪闪特意,徐虎兄弟几个同样可以,兄弟们争相抚摸着他们亲手赚来的银子,还时不时发出几声嘿嘿傻笑。
看他们捧着银子就走不动道的没出息样儿,沈家旺无奈出声提醒大侄子们,“虎子,你们该回去收拾收拾,准备出城了。”
让他比较欣慰的是,虽然孩子们的眼睛几乎都掉银子里了,姝娘也还是比表兄弟们清醒得快,几乎是他的话刚落音,她就收回了直勾勾盯着元宝瞧的目光,将它们放进荷包系好带子,然后收入袖袋妥善藏好。
这时大侄子们还在争吵用谁的荷包装这些碎银呢!
沈丽姝把银子藏好,看了眼还在据理力争的表哥表弟们,转头好奇的问她爹,“为何要表哥表弟们这么早回去?镇上离京城这么近,出城再走一个多时辰就到姥爷家了,他们再逛一逛也是可以的吧?”
沈家旺:“可以是可以,只是那样我就赶不及天黑前回来了。”
沈丽姝秒懂,“爹要请假送他们回家?”
“已经请了半日假。”沈家旺对自家姝娘的反应速度很自豪,点头笑道,“爹明儿还要当差,须得赶在天黑城门落锁前回城。”
沈丽姝没再问她爹为什么要特意请半天假送大侄子们回家——明明上一回他就没送,只是托了个同样要去镇上的熟人在路上关照一二。
老爹今天兴师动众,显然是为了小伙伴们的安全,他们除了背着大包小包的礼物“衣锦还乡”,怀里还揣着八两银子和两贯铜钱,放到现代,大概相当于小学生背着一书包毛爷爷招摇过市。
那画面太美,就差在脸上刻“不抢不是人”几个大字了。
徐虎徐力哥俩虽然个子高大,但脸上仍是稚气未脱,没大人看顾显然不够有威慑力,沈丽姝也很赞同她爹的决定,安全最重要。
只是她下意识看了看天色,顿时比当事人更捉急,“距离天黑也只剩两三个时辰,快别在这耽误了,先回家收拾东西吧。”
城门关闭和开启的时间,跟老百姓的作息差不多,日出开城日暮闭城,而现在还是秋高气爽的时节,按照沈丽姝的算法大概在六点半左右关城门。
出城到姥爷家却是只需两个小时左右的脚程,可从他们家到城门口也要半个多小时呢,也就是说一趟两个半小时,来回就是五个小时。
而现在已经快一点,留给老爹的时间显然不多了。
沈家旺想说他提醒了,可是大侄子们完全听不进去。
就见自家姝娘转头跟表兄弟们说了两句话,大意就是她爹要送他们回镇上后赶在天黑前回家,不能再耽搁下去了,顺便提醒了句刚换的碎银要妥善收好。
——明明跟他说的话内容不多,姝娘的语气也不重,但侄子们就是言听计从,也不再抢着管碎银了,连最小的两个侄子都自觉把银子交到他们大哥虎子手里,默认依旧让虎子保管。
下一刻,这几个半大小子像一群乖顺的小绵羊,亦趋亦步跟着姝娘走出钱庄大门。
沈家旺:……
沈家旺是最后一个踏出门槛的,脸上满是恍恍惚惚,都不知道闺女何时变得这么威风了。
孩子们一起做生意时,姝娘作为拿主意的人,侄子们听她调度无可厚非,可在生活中,便是按照长幼有序的规矩,也轮不到姝娘这般使唤表兄弟。
但凡姝娘是那种争强好胜、爱耍威风的性子,沈家旺都不会对这一幕如此震惊,可他闺女从小就是像她母亲一样温柔如水的孩子,说话轻轻柔柔,很少发火更从不高声呛人。
这几个月姝娘纵是比以前干练果决了许多,有些性情习惯也没变,说话依然是那样轻言细语,面上也总是笑盈盈,她的好性情是整条巷子人尽皆知的。
那么温柔善良、与世无争的姝娘,刚才当着他的面把表兄弟们“训”得服服帖帖,沈家旺的三观又被颠覆了一回。以至于跟着他们走出了好远,他的思绪仍然停留在上一幕无法收回。
而刚好其他人的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给了他足够多的空间自由飞翔。
徐家四兄弟正在热烈讨论他们带着这么多东西和银子回家,爹娘爷奶将会如何震惊的反应。
这时徐虎随口问了句表妹和表弟们要不要跟他们回镇上玩,于是话题就不知不觉转移到了沈丽姝身上了。
顶着多双充满期待的眼睛,沈丽姝冷酷拒绝,“现在去天黑前再跟我爹一起回来?那得多累啊。”
可惜这个理由连两个小表弟都说服不了,“表姊不用跟姑父一起回来啊,你就在我们家住几天,到时候咱们再一起进城。”
说着,他们列举了老家一系列爬山摸河捉虾的有趣活动,试图让沈丽姝动心。
沈丽姝没动心,倒让本来还惦记着要跟阿姊去买东西的沈文殊兄弟俩动摇了,就连沈徐氏也忍不住帮腔道,“除了二弟和小弟,姝娘跟大弟小时候还在镇上住过几天,不过如今也都忘了吧?姥爷家房子大住的开,你们若是想去,就跟着去玩两天吧。”
只有沈丽姝依然不为所动。
镇上她肯定会去的,但不是现在,她不想打乱自己的节奏,便继续摇头:“就算今天不跟爹回家,明后天也得回来准备做生意了,难得去一趟镇上却只能住一两天,太麻烦了。”
徐虎下意识说:“那就多住几日?生意上的事都听你的,你想什么时候回城,咱们就什么时候回。”
“那还不如等把这桩生意,再痛痛快快玩一阵。下个月大弟二弟回镇上念书,我到时候跟他们一起,可得在姥爷家住上十天半个月。”
正好那时要计划新项目了。
她最近有个模糊的想法,民以食为天,创业阶段还是做继续餐饮更保险,只要她能想到新鲜又不容易被模仿的点子,就会是低投资低风险高回报的项目。
一个平时也不用在家做饭的小姑娘,却一门心思进军餐饮行业,自然要找个挡箭牌。沈丽姝又一次毫不犹豫想到了徐大舅,如果大舅不够,就把前大厨的徐姥爷也拉出来。
因此,沈丽姝心中早有去徐姥爷家小住的计划。
徐家兄弟得知她的打算也心满意足了,最小的徐鹭还跟她拉勾,“把我们说好了,卖完板栗,表姊要去我们家住半个月!”
他直接把十天半个月给四舍五入了,沈丽姝也没纠正,爽快的承诺,“好,说定了。”
沈徐氏对此颇为欣慰,“还是姝娘考虑周全。”
既然要去姥爷家,确实该住久一些,也好跟姥姥姥爷舅舅他们多亲近亲近。
第19章
徐虎他们要带回家的东西多而不乱,早在去钱庄前就归整打包好了,因而回沈家拿上包裹就能立即出发,很不费事。
反正兄弟几个在家待个两天,还得整整齐齐的回来,沈丽姝他们也就没有多客套,意思意思把人送到巷子口就行了。
再折回家里,沈文殊和沈进殊立刻仰着头直勾勾看着沈丽姝,等待阿姊一声令下带他们去街上玩耍。
沈丽姝对小老弟充满期盼的眼神心领神会,小赚一笔,她也是要在能力范围里犒劳一下自己的,便欣然转头问她娘,“今儿无事可做,我想去街上转转,娘一起去吗?”
沈徐氏显然也看到了姐弟三个的眉眼官司,摇头道,“我还要带你们小弟,就不去了,姝娘你就带大弟二弟去耍耍,但也不要在外面玩太久。”
小弟已经听懂了玩耍的意思,立刻兴奋的嚷嚷“玩耍,去玩耍”,沈丽姝也劝道:“小弟都这么大了,整日还只能被关在屋子里转悠,都没见过外面的街市繁华,不如也带他去看看吧。”
沈徐氏自有她的坚持,“你们几个就是小小年纪看过了街市繁华,才玩野了,整天向往外边跑,关都关不住,你们小弟可不能再学你们,就要从小拘一拘他的性子。”
连小家伙的大冤种哥哥沈进殊,都第一次为小弟弟掬了把同情泪,小声嘀咕:“小弟好可怜,以后都出不了家门。”
沈丽姝很想告诉他,大概也可怜不了太久,等他们小哥俩去镇上寄宿,挤挤攘攘的家中稍微宽松一些,爹娘就要将新的造人计划提升日程。
以他们的年纪和身体素质,新来的小弟弟小妹妹还会远吗?
到那时候,现在的小弟就不再是独得恩宠的小儿子,娘怕也没精力对他严格管教,小家伙得开始跟着他的哥哥姐姐混,自然而然就得到自由了。
所以即便小家伙现在被管得狠了些,沈丽姝也没说什么,支持她娘的决定,“好吧,那我们自己去玩。”
沈徐氏自己不同去,又委实怕了姝娘大手大脚,免不了拉着她一阵唠叨,“虽说你现在有钱,可赚钱也不轻松,还是不要乱花了,带弟弟们去街上买点糖果零嘴就够了,也不必给我和你爹或是家里添什么东西,咱们家什么都有,用不着你个小妮子操心。”
沈丽姝一直就是积极认错坚决不改,态度很好的点头:“嗯嗯,不乱花。”
接着便当着大家的面,整理她要带出门的荷包,把银元宝放小金库,自己荷包中留下了那锞重三两的碎银,同时又从钱匣子取了几串铜钱装荷包。
沈徐氏:……
都要带这么多银子出门,还叫不乱花?
上午侄子们去街上一趟,带着大包小包东西回来,还买了烧鹅和鎏金珠钗这样价值不菲的东西,可他们加起来也没超过两贯钱。
姝娘带弟弟逛街竟然带上三两多银子,这是要上天啊。
沈徐氏不由得柳眉倒竖、怒发冲冠,正要发作时,沈丽姝求生欲很强的做出解释,“大弟二弟快要读书了,我想带他们去买些纸笔,若有价钱合适的启蒙书也可买上一本,进一趟书肆少不得花一两贯才能出来,我琢磨着带银子到底更方便些。”
“买书?”沈徐氏神情一滞,万万没想到姝娘要带弟弟们去书肆,竟是比他们当父母还要重视弟弟们的学业。
无论古今中外,孩子自觉逛书店的行为,都值得让家长欣慰骄傲。
沈徐氏也是如此,便将险些发作的情绪压了下去,后温声叮嘱女儿:“那也不必带这么多钱,至多买上一刀纸,笔墨再各备一份就尽够了,在家这段时日,正好让你爹手把手教弟弟们写字。书却是不必买的,他们去镇上,必是跟表哥们上同一个私塾,用表哥的书本即可。”
沈徐氏不知道她娘家几个侄子已经被沈丽姝预定为长期童工了,还当他们卖完这阵子板栗也是要回却也读书的,“在咱们镇上都是一家兄弟共用一套书,说到底也不指望他们读个秀才回来。”
沈丽姝还没确定下个项目要不要带两小表弟,但肯定少不了徐虎和徐力兄弟俩的名额,他们听话好用力气大,还跟她的身体年龄算是同龄,她完全没有非法雇佣童工的心虚。
这样一来,徐虎徐力的书可以先借给大弟二弟用,确实能省下一笔钱。
她虽没像沈徐氏希望的那样立刻把碎银也放回钱匣、准备只带着几串铜钱出门,而是点点头表示她听进去了,但是能听进劝说也是好的,沈徐氏还算满意的摆手,“那你们早去早回。”
沈丽姝便把小金库锁好放回老地方,拉上早已经迫不及待两个弟弟出发,故意在出门的时候,回头冲毫无防备的沈徐氏道:“对了娘,不用做我们的晚饭,我们要吃完东西再回来。”
皮一下很开心的沈丽姝说完就一拖二,一溜烟跑没影了,气得沈徐氏抛弃了一贯的温婉和气,毫无形象的门口扯着嗓子大喊,“天黑之前必须回家,听到没有?”
空气中依稀传来姝娘的回应:“看——情——况——”
沈徐氏:……
沈徐氏气到跺脚。
她这一嗓子没震慑住自己的儿女,倒是把十多年的街坊邻居们吓一跳,大家纷纷探出头来打趣,没想到温温柔柔的徐三娘,也有被孩子气到河东狮吼的时候,嗓门还挺大。
闲聊没几句,便有人开始探听消息,“姝娘这是要带她大弟二弟逛街去啊,还要在外边吃饭,看来你们最近发财了!”
“对啊,上午徐三娘侄子们就大包小包,买了不少好东西,我还闻到了烧鹅的香味,真是香得人口水直流。”
这十来天孩子们的板栗生意搞得红红火火,连街上都有人跟风卖起来,街坊邻居自然也早已看在眼里。
对于这桩小生意,有人单纯好奇也有人看得眼热,因此都很关注沈家。
只是沈押司不笑的时候颇为威严,让人不敢造次;姝娘和她的表兄弟们又忙得跟小泥鳅似的,抓斗抓不到;胃口被高高吊起的邻居们就只能逮着沈徐氏不放了。
沈徐氏本就有点虚荣心,加上孩子他爹也说了姝娘这是堂堂正正赚钱,不比忌讳什么,因而每每被三姑六婆拉着、听着她们满口吹捧夸赞的时候,她是很想告诉所有人,她家姝娘究竟多能干多会赚钱。
说出来肯定把她们都吓一跳!
可是沈徐氏不止一次听到过姝娘诸如“低调做人,高调做事”“闷声发大财”的理论,她虽然理解得不是很透彻,却明白姝娘想要的局面,跟她想的多半不同。
甚至很有可能截然相反。
当娘的没什么能耐、帮不到闺女也就算了,沈徐氏已经渐渐躺平、接受被带飞的命运,但她不能再给姝娘拖后腿,面对街坊邻居明里暗里的打听试探,她便忍耐住了顺势炫耀的欲望,而是结合丈夫和姝娘的态度选择了折中的应对方式——大方承认赚了钱,却不必透露具体赚了多少,甚至可以用言语暗示数目并不多。
这次也是如此,被热情街坊包围的沈徐氏立刻调整状态,第一时间纠正了街坊们关于他们家发财的说法,“都是孩子们自己小打小闹,我们可半点没掺和,孩子他爹倒是想去街上帮忙,他们死活不愿意呢。”
事实也确实如此,每天跑进跑出吆喝买卖的只有五个孩子,沈押司夫妻一次也没露面,即便他们晚上在家帮忙炒板栗,那也是父母该帮衬的,算不上真正参与。
便有人顺着沈徐氏的话夸他们家的孩子十分能干,还有瞧着徐虎不错、蠢蠢欲动想做媒的,同时免不了酸溜溜的声音:“徐娘子怕是没说实话吧,就你家姝娘和表兄弟们每日进进出出,板栗卖了一箱又一箱的架势,十多天赚的钱,怕是比咱们家两三个月还多,一个月赶上别人一年,这怎么能叫小打小闹?”
沈徐氏心说还是不够大胆。
说酸话这妇人的男人她知道,是银楼的师傅,明面上的工钱比孩子他爹少了近两成,因此孩子们十来天就赚了她家一年的工钱。
但保守估计都让许多人露出了艳羡的眼神,沈徐氏也只能压下想要扬起的嘴角,故作惊吓的摇头摆手:“陈娘子也太抬举他们了,你家男人两三个月的工钱就有六七贯了吧?姝娘他们要是能赚这么多,我们能放着他们自己外面胡闹而不搭把手?还能让姝娘自己管钱?”
立刻有人震惊:“姝娘自己管钱?”
“是呢,孩子爹说了,这是他们一个铜板一个铜板、辛苦流汗赚来的,我们既然帮不上忙,索性就彻底不插手了,赚多少都让孩子自己拿着。所以姝娘现在有钱带弟弟们去玩,我在后边喊破喉咙也没用。”
说到最后,沈徐氏真情实感的郁闷了,也让她这番话可信度十足。
有心人一想,沈押司夫妻能让孩子自己管钱,估计是赚的不多,当然也不会太少,三五贯总是有的。但那也是辛苦钱,几个孩子夙兴夜寐、来回奔波,人都累瘦一圈,大家伙可是默默看在眼里的。
虽羡慕他们赚到了钱,倒也不至于心生嫉妒。
最后,沈徐氏用“姝娘如今都是被她爹惯的”这个经典句式成功转移了话题,现场有深有同感的妇人已经看似抱怨实则炫耀的数落起了各自丈夫的类似罪行。
被老爹惯出来的沈丽姝完全不知道她娘为她付出了多少,还在那美滋滋的逛街玩耍。
他们买了笔墨纸砚也买了书,途中看到感兴趣的小吃也要来一份,姐弟三人边吃边逛,还去了玩具店,沈丽姝允许兄弟俩各挑一只玩具,顺便也帮他们没能出门的小弟也挑一份。
弟弟们有玩具,父母自然也少不了礼物。
沈丽姝给老爹买了杯竹酒,据说这是正宗竹酒,要在竹子幼年时用特殊技法开孔将酒液灌入,随着竹子继续成长,小孔会重新长好,而酒液也会在其中酿造出特殊的风味,酿造过程要持续一到两年。
这不但工艺繁琐复杂,汴京及其周边更是没有酿造竹酒的先天条件——北方是不产竹的,有些达官显贵为了附庸风雅,会在自家院子里移植一些南方来的竹子,还要请懂这个的花木匠精心呵护打理才能顺利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