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高门—— by苏幕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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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大夫……”女大夫姓施?陆跃心中大惊。
就在这时,里面门被拉开了,女大夫和病人一起出来。
陆跃当即立断,转身就出了馨济堂,头也不回往马车走去。
侯在外面的杨钊正忐忑着,见他这么快出来,问:“陆公子看了吗?”
“算了,不看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些吃不下饭,说不定是赶路累到了,去床上躺两天就好了。”陆跃说。随后就拉了杨钊到旁边:“大人说的这里面的女大夫,她叫什么?”
杨钊心里“咯噔”一声,心想果然来了,随后清了清嗓子,回道:“叫……施菀。”
陆跃不由张大了嘴巴。
杨钊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却还是装着不解道:“陆公子怎么了?”
陆跃回答:“她怎么看着像我二嫂?哦,以前的二嫂,和我二哥和离了,连名字都一样,该不会真是吧?”
杨钊发现这位陆三公子城府倒没陆璘那么深,竟然一来就说出了真相。
但他还是作出大吃一惊的样子问:“什么?这……没听说呀,公子说的二哥是……”
“不就是在你们这儿做知县的我二哥,他没和你说?”陆跃比他还吃惊。
杨钊露出一脸迷茫的样子,摇摇头。
陆跃仍处在震惊中,嘴巴都还没合上,不知是问杨钊还是自语道:“没说?难道只是长得像?名字一样?那位之前说是哪里人来着?云梦泽……安陆不就是云梦泽吗?”
说完又问杨钊:“我二哥见过这女大夫吧?”
杨钊点头:“自然是见过的,还见过很多次呢,前不久施大夫遇到纷争,陆大人还替她主持过公道。”
陆跃转头看看馨济堂,再次自语:“真是二嫂吗?她怎么会做了大夫呢?不行,我要去问问二哥。”说着又上了马车。
杨钊现在已经忘了带陆三公子来馨济堂是个失误,他内心竟也开始振奋起来,和陆三公子一样好奇陆大人和施大夫是怎么和离,又是怎么在和离后又心平气和相处的;以及陆大人又是怎么做到,和谁都不说的——没和身边同僚说,也没和家里人说,还真是心思深啊!
没一会儿,两辆马车到了县衙。
杨钊亲自带陆跃去县廨中见陆璘,陆跃一副急切的样子,才到县衙就大步往里走,比杨钊动作还快。
县衙是轮休,今日杨钊休假,但陆璘却还在县衙办公,陆跃去时,他正在书案后翻看什么卷册。
陆跃急步到陆璘面前道:“二哥!”
陆璘抬起头来,见到陆跃,脸上不无意外,先是吃惊,随后笑道:“致沉,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奉了父亲母亲的嘱托过来。”陆跃说着就忍不住问:“二哥,二嫂也在安陆吗?你怎么没说?她是在那什么堂做大夫?我刚看见了她!”
第62章
陆璘很快看向杨钊,杨钊立刻道:“那个,既然陆三公子已经送到,那陆大人,我就先回去了。”
陆璘点头:“有劳杨大人。”
杨钊离开房间,却忍不住悄悄站在了门口听里面的动静。
这时陆璘问:“你怎么去了馨济堂?”
“我觉着我中暑了,想去开点药,结果就看到了她,不过她没看见我,我提前出来了。”
“这事别到处张扬,你和刚才的杨大人说了?”
“说……了,这,不能说吗?”陆跃问。
外面杨钊颇有一种心虚的感觉,此时吏员自外面路过,他赶紧无事般捋了捋胡子,往外去了。
屋内,陆跃已经忍不住问:“你见过她了吧?她怎么会在安陆呢?怎么做了大夫?”
“她是安陆人,为什么不能在安陆?”陆璘再次交待:“详情我回去再和你说,你别再这儿提这事了,我得有一个时辰才能放衙,要不然你先回家中去休息,等我回去?”
“你就提前一个时辰走,还能有人说你不成?”陆跃道。
陆璘又回了桌后,继续翻看起卷册:“在其位,谋其政,若我这一县长官玩忽职守,整个县衙只会上行下效,最后上下官员便成一团散沙。”
“好好好,你到点再走吧,那我在这里坐坐总成吧?”陆跃说着就问他:“二嫂她怎么做大夫了?她再嫁了吧?嫁的什么人,人家能答应她做大夫?”
陆璘没回话,他又道:“我就那么瞥了一眼,觉得她好像和以前一样,又好像不一样,她有没有找过你?”
陆璘叹了口气,看向他正色道:“我说了,别在这儿提这些事。”说完看了看周围。
县廨内官员与吏员来来往往,不定什么时候就听见了,陆跃明白他意思,无奈闭上了嘴。这儿转转那儿看看,打发时间。
好不容易等陆璘散了衙,两人一同回住处,陆跃看着院子皱眉:“二哥你也不用这么委屈自己吧,瞧这院子,真寒酸。”
陆璘只是问他:“你怎么就亲自过来了?卫尉寺里没事?父亲同意吗?”
“那儿能有什么事,就算有事也没我的事,其实主要是母亲,你知道,你就是她捧在手里的金疙瘩,她听说你有了心上人,非得让人亲自来问问情况,我正好在京城闷得慌,想出来走走,就自告奋勇来了。”陆跃说。
陆璘正给陆跃倒茶,听他说话,手不由停了一下,随后才将茶倒满,送到他面前。
陆跃问:“所以你看中的是哪家闺秀?安陆的?安陆这小地方还能遇到好姑娘?”
陆璘没说话,只问他:“家里怎么样?母亲身体可还好?”
“好着好着都好着,你快说是哪家姑娘,长什么样,能不能带我去看看,这是我这趟出来母亲给我的差使,办不好都没法交差。”陆跃急不可耐。
陆璘喝了一口茶,缓缓道:“没这姑娘,我瞎说的。”
“啊?”陆跃半晌没回过神:“你在逗我吧二哥?怎么会没有呢,你那信我也看了,石全转述的话我也听到了,你之前说的清清楚楚,有想娶的姑娘了啊,所以母亲都把看好的那家给你推了,怎么现在又说是瞎说的?你可不是说瞎话的人。”
陆璘只沉默着不说话,陆跃无奈看向旁边站着的长喜:“长喜?这怎么回事,你说呢?”
长喜看看他又看看陆璘,也不知道怎么回,抓了抓脑袋,为难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公子没和我说过。”
“那安陆有哪家和二哥走得近?二哥来安陆了又认识了哪家姑娘,这你总知道吧?”陆跃问。
长喜摇头:“好像……都没有……”
他没办法说,唯一有来往的姑娘就是前少夫人。这也是他猜测公子是不是喜欢少夫人的原因,但证据太少,公子又什么都不说,他也不好妄断。
陆跃无奈看看他,又看向陆璘,凑近道:“二哥你骗母亲啊?为什么呢?母亲看中那位姑娘我听说挺好的,你这不是错过了吗?”
陆璘问:“母亲说的那亲事,真的推了?”
陆跃点头:“是啊,你信上说得那么急,还让石全快马加鞭赶回去,母亲当然就给你推了,不怕耽误你事么?”
陆璘点点头:“就这样吧,说亲的事让母亲别着急,等我回去再说。”
“这怎么行呢,你说不着急就不着急吗?母亲可是越来越急了,她要知道你骗他,说不定立马给你再说一门亲事。”
“那我就不回去了,或者你回去和母亲说,我在安陆已经订亲了,叫她别忙。”
听他这样说,陆跃一脸不解,最后凑近他道:“二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或是难言之隐?你之前不和二嫂同房,是不想,还是不能?”
陆璘先是疑惑,随后明白他的意思,露出一脸苦笑,最后沉默良久,回道:“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你回去和母亲说不要管我吧,她若真给我订了亲我就不回去了。”
“所以你真是……不能?”陆跃低声问。
陆璘喃喃道:“我倒希望是不能。”
因为不想,更让他难以面对。
陆跃弄不明白他,最近道:“还有一件事,是父亲托我给你带话。”
说到这个,他语气也认真起来,陆璘静静看着他,便听他道:“你是不是在这儿办了一个什么案子,要查御史台一个徐姓御史的老家?”
“嗯。”陆璘淡声应着,他早知道徐家会给京城送信,这事会传到京城去。
陆跃说:“父亲让你好好的,就安安稳稳在这知县位置上坐个一年半载,他就能找机会给你调回京城,你到这儿查这大户,又还有京城的关系,盘根错结,一个弄不好就被弹劾了,到时候升迁就有麻烦。反正也就是做做样子,何必铤而走险去得罪御史台的人?”
“徐仕在安陆非法兼并土地,上下打通关节,也并非没有他弟弟徐茂的功劳,但我只查到徐仕,其余人等,一律不牵扯,已是放他一马,他若有怨,可去府衙上诉。”陆璘说。
陆跃叹气:“反正父亲的话你都不会听,我说的话你更不会听了,我只管带话就是了。”
陆璘回答:“你带到了,我也知道了,只是我有我的考量。当然,日后我会尽量保全自己,让父亲不必担心。”
“你回头把你要说的写封信我带去京城吧,省得父亲怪我没好好劝你。”陆跃说。
将家中交待的事说了一遍,陆跃便道:“安陆有什么好的去处或乐子么?好不容易出来,又没人管,我想好好玩几天。”
陆璘想了想,说:“莲蓬,鱼汤,甜酒?”
陆跃一脸不屑:“这些京城难道没有吗?我说的是……乐子。”
陆璘看他一眼:“我不知道,明后日我还要去县衙,你可以问问长喜,或是让长喜替你去打听打听。”
陆跃叹了声气:“我就知道问你也是白问。”
后两天,陆璘照常去县衙,留陆跃在家中,等他沐休,陆跃告诉他,自己已经包了艘船,从安陆县城出发,途经云梦县,在此地最大的红叶湖内游玩一天。
云梦泽由无数大小湖泊组成,山清水秀,不得不说,陆跃比他这个东道主安排得好,游湖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陆璘陪他一起从安陆城南的渡口上船。
结果待走到渡口边,陆璘才发现这游船足能承载十多人,上面是雕花红漆栏杆和系着彩绸的黄顶,里面除了船夫,还坐了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
他不习惯叫青楼女子作陪,但陆跃自京城远道而来,兴致冲冲来玩乐,他不想扫兴,便什么都没说,上了游船。
那两位青楼姑娘,一个名叫蔷薇,一个名叫海棠,蔷薇是陆跃自己看上的,所以安安份份陪在陆跃身旁,给陆跃斟酒逗趣,海棠自然就该陪陆璘。
她见陆璘竟是品貌非凡,仙人一般,不由看得脸红心悸,要上前斟酒,陆璘却将她挡开,淡声道:“不必了。”
说完,让长喜坐在了自己身旁。
陆跃知道自家二哥向来对女色没兴致,现在还隐隐怀疑他是不是有隐疾,便也不强求,让海棠在一边待着,自己搂过蔷薇,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她的腰。
他在家中被管得紧,父亲要维持清正的门风,妻子是个跋扈的母老虎,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了,便尤其贪恋这美酒与美人,可惜二哥在一旁端正坐着,气氛不对,他也只能搂搂腰罢了。
船在湖中行,波光粼粼、凉风送爽,湖光山色尽收眼底,陆跃提议道:“要不然我们来行酒令吧,输的罚酒怎么样?”
“好啊,行酒令我最会了。”蔷薇说。
海棠看向陆璘:“陆大人才学高,一定是个中高手,可得让让我们,要不然我们估计得喝得找不着家呢!”
“喝醉了又如何,我保证把你们安稳送回去。”陆跃说。
“送回去,送哪里去?”蔷薇娇笑道。
陆跃回道:“你说呢?”
陆璘这时说道:“你们来吧,我去船头坐坐。”说完,起身去了船头,背朝几人而坐,静静看着外面的水色。
长喜怕陆跃多想,解释道:“公子最近就这样,闷闷不乐的,怕是没心情,三公子就和二位姑娘玩吧。”
陆跃问:“二哥是怎么了?”不用长喜解释,他也感觉出来陆璘并不开心。
长喜回道:“小的也不知道,但之前端午那时候还挺好的,就是石全过来那会儿,后来就这样了。”
陆跃回想一番,也说道:“是的,石全回去说二哥一切都好来着,那次二哥的信也写得比以往长一些,详细一些,所以我们都相信他找到个喜欢的姑娘要完成终身大事了,哪知道等我过来,就成了这样,他竟说他是瞎说的。”
这时蔷薇道:“这还不简单,和那姑娘吹了呗!”
陆跃立刻看向蔷薇,长喜也看向蔷薇,蔷薇见他们竟不懂,立刻解释道:“这男欢女爱,最能熬人了,两情相悦时,便喜笑颜开,做什么都有劲,做梦都能笑出来;吵架了,或是闹掰了,那便是失魂落魄,做什么都没意思,女的卧床不起,哭上个十天半个月,男的借酒浇愁,闷闷不乐,这都是好的,还有人去寻死呢!”
经她这一说,陆跃和长喜颇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特别是长喜,大约觉得就是这样了,而且正好和他疑心的对象重合了,因为自那之后,公子很少去找施大夫了,施大夫也没来找过公子。
所以公子之前想娶的是施大夫,现在又说没有想娶的人,是和施大夫闹掰了?
那么,是谁掰了谁?
看公子这么落寞,总不能是施大夫掰了公子……吧?
这时海棠说:“如陆大人这般容貌人品,不知是什么样的神妃仙子能舍得拒绝陆大人,让大人这样落寞呢!”
她这样说,一旁的长喜越发觉得是施大夫了,因为从前施大夫就能和公子和离,现在说是拒绝他,也不算太意外。
船一路前行,几人在船内说笑玩乐,荤话都说了一箩筐,只有陆璘一人坐在船头,不声不响看着湖面,仿佛与身后的欢乐隔离,自成一世界。
等到下午,船绕着绕着,绕到了陈家村后面,陆跃看到了岸边不远处的山峰,以及山峰上那一道小小的瀑布。
“那是什么山?”陆跃问。
蔷薇回道:“云归山呀,上面还有段破镜重圆的佳话呢,公子想去看看?”
“是吗?”陆跃在船上坐了大半天,腰都要坐疼,转而问陆璘:“二哥,要不要上岸去登山,然后直接回去?”
陆璘抬眼看向那云归山飞流直下的瀑布,水似乎比之前更急了一些,秀丽中多了几分凌厉。
“不去了,你去吧。”他回。
陆跃问两个姑娘:“你们随我去?”
海棠看一眼蔷薇,笑道:“你们去吧,我不去了,懒得爬。”
她本是来陪陆璘的,陆璘不要她陪,她也不好去抢姐妹的客人,倒不如不动弹,省些力气,守在这里,也算是对陆璘的尊重。
于是陆跃便带着蔷薇上岸去了,留海棠等人在船上。
陆璘无所谓船动不动,船夫就将船系在了岸边,自己休息一下,海棠也懒懒在船上打盹,陆璘仍是看着山水,不言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岸上隐隐传来一阵争吵声。
田野间四面开阔,声音传得远,长喜听了一阵,问陆璘:“公子,小的怎么听着好像是三公子的声音?”
陆璘也张耳听了一阵,觉得确实是陆跃的声音。
陆跃在京城还算老实,毕竟有父亲管着,但到了安陆,自己就觉得是逃脱了牢笼,游个湖还找了两个青楼姑娘相陪,行事颇有些嚣张,不可一世,陆璘担心他闹出事,便说道:“我下船去看看。”
海棠在船上待着也是待着,也说道:“我也去看看。”
长喜自然也跟下了船。
等他们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段路,便能远远看见陆跃和一个农汉在吵着什么,几人赶紧靠过去,正好见到双方争吵间,农汉身旁的一条大黑狗冲到陆跃面前,狠狠朝他腿上咬了一口。
农汉赶紧叫住大黑狗,大黑狗倒是退回来了,陆璘心急,连忙上前去扶住陆跃,朝他道:“别动,我看看。”
说着就蹲下身去看他腿上。
陆跃被咬了一口,早已大惊失色,声音都有些发抖,指着农汉怒声道:“二哥,快让人将他抓起来,投入大狱!这土匪……这刁民,他连他的狗,杀了也不为过!”
说到最后,他因又怕又怒,一张脸惨白中又透着红,陆家所在的那条街以前就有人被狗咬伤后得瘪咬病死去的人,所以陆跃也知道被狗咬是有可能致命的,如今被狗咬这么一口,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担心就此一命呜呼。
农汉在对面道:“你们才是狗男女……不要脸!在我家祖坟旁做那龌龊事……有爹生没娘教!”
他似乎是个不擅长骂人的性子,虽是看得出来的愤怒,但骂起人来磕磕绊绊的。
陆跃立刻道:“你还敢骂我爹娘,老东西你知道我爹娘是谁我是谁么?我告诉你,回头你得跪在地上爬着求我!”说着他就看向陆璘:“二哥,你看到没,是不是要抓他,是不是?”
陆璘已经看了陆跃的腿,并没受伤,此时已放下心来,只问他:“你在人家祖坟旁做了什么事?”
陆跃怒道:“他祖坟在那里,我在这里,我做什么轮得到他来管!”
陆璘往那边看去,隔了上十步距离的地方,果然有几座坟,其中一座最新的坟墓碑最大,上面隐隐似乎刻着“施”字,陆璘上前几步看一眼,赫然发现那上面刻着“显考施公柏仁墓”,墓碑旁边写了子孙的名字,他不由再上前几步,在那一堆子孙名字里一眼就看到了施菀的名字。
在这个坟旁边,另有几座小一些的坟,其中一个坟是合葬墓,墓碑上写了两行字,一行是“爱子施有为”,一行是“孝媳吴秀娘”,最下面的中间是“之墓”。
这合葬墓的墓碑上面因为后人写得少,施菀的名字就排在最前面。
所以,这是施家的祖坟,这两块墓碑,就是她爷爷、父母的碑,也算是他岳祖父、岳父岳母的碑。但他从未来祭拜过,第一次来,却是来同施家人吵架。
他也明白过来,身后那个农汉,大概就是她三叔吧。
身后传来陆跃的声音:“二哥,你去那边做什么,赶紧让长喜去叫人来,将他抓起来!”
农汉见他这气势,有些怕,却还是辩解道:“我家的狗牙都被钳了,咬不伤你,你……你凭什么抓我!”
第63章
“你说没咬伤就没咬伤,谁知道有没有伤,就算没伤,就这畜生吓我这一下,你也跑不掉!”陆跃恨恨道。
陆璘上前去朝他低斥:“行了,是你有错在先,既没伤你纠缠什么,嫌不够丢人是不是?”
陆跃不敢相信他竟斥责自己,立刻解释道:“二哥,我怎么就有错在先了,我离那坟那么远,而且我又没做什么,我就只是……”
因为这儿的争吵声,已有远处田间忙活的农人过来,问施重贵是怎么回事。
施重贵犹如遇到救星,立刻指着陆跃道:“这两人,这对男女,在这儿干那龌龊事,你们说要不要脸,这两分田,可都是我家祖坟,脏了我家祖坟,坏了我家风水,这是天打雷劈的罪!”
蔷薇喊道:“你个老东西别瞎说,我们干什么了?不就在这儿坐了坐?这地是你的,坐都不让人坐了?”
“你……你……”施重贵说不出话来,这时一个农妇从下面坡地冲上来道:“你一个婊子,带着个嫖客,还能做什么?不就是干那档子事么,光天化日的还真是不挑地方,你们不怕遭雷劈,我还怕我们家祖宗污了眼!”
这农妇明显比之前的农汉口齿利索一些,旁边围观的几人看陆跃与蔷薇两人眼神都带着戏谑,蔷薇受不住,立刻怒道:“老娘做婊子也轮不到你个老腌臜来骂,老娘是婊子,你又是个什么?”说着她就要冲上前去打人,海棠及时拉住她,劝道:“别去,你怎能打得过她!”
她们虽是烟花之地混出来的人精,比普通弱女子强一些,但到底从不干重活,论力气肯定比不过人家干农活的农妇,蔷薇被海棠这么一拉,也回过神来,一把拉过陆跃哭道:“公子你听他们说的这话,可太难听了!我还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陆跃本就愤慨,此时更是怒不可遏,指着对面两人道:“告诉你们,今日的账小爷一定给你们算清楚,一个两个,谁都逃不掉!”
他话音未落,对面农妇突然道:“等等——”
说着上前两步道:“我怎么看着你有点眼熟?”随后又看向一旁偏着头的陆璘,大惊道:“你是陆家那个二公子,陆璘?”
陆璘在马兰香刚过来时就认出她是自己曾见过的三婶,旁边有外人,此时的场面又是尴尬,他不想被认出来,却又避无可避,只能扭开头去,果然也是无济于事。
七年前马兰香只见过陆跃一两面,他当时也还年少,一时没认出来,只觉得有些眼熟,但陆璘她却是认得的,待吵完架,将视线投到陆璘身上,便一眼认了出来。
陆璘低声道:“三婶。”
这一声“三婶”,让陆跃也想了起来,自己也曾见过这农妇,还是七年前,和二嫂一起进的陆家,在那里待过两个月,到二嫂与二哥成婚,她便回乡了。
就在这时,之前坡下又传来一阵疑细微的声音,却是施菀从坡下上来。
“三婶。”她喊过马兰香,一转眼,就看到了站在前面的陆璘和陆跃、长喜,还有其他两位……明显是烟花女子的姑娘。
最先开口的是马兰香,她指着陆璘道:“好啊,我道是什么人能做出这种下作事,原来是你们陆家,这倒还算正常了,你们一家子,没良心的没良心,没脸皮的没脸皮,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没一个好东西!”
陆璘想解释,还没开口,陆跃便还嘴道:“我道是什么人能这么不讲道理呢,原来是你们施家,什么叫没良心没脸皮,再没脸有你们没脸?什么身份,就敢找到京城去让我二哥迎娶?你看看你侄女,再看看我二哥,那能配得上么?”
“致沉!”陆璘厉声一呵,要制止陆跃,陆跃却是终于找到了这番骂战的突破口,不管不顾地继续道:“你再去京城打听打听,像我二哥这样的条件配的是什么人家,除了我们陆家,还有谁家能信守八百年前的诺言娶你侄女进门?哪怕到现在,给我二哥说亲的照样是丞相的女儿,将军的妹妹,你们就是不识好歹!”
马兰香怒道:“我呸,我早知道你们是这样的人家,这陆璘是这样的人,我才不送菀丫头去京城呢,我们随便在安陆找个人嫁了,也比嫁你们家强!”
“那怎么还是嫁我们家了呢?”陆跃讽刺着,看向旁边围看的几人道:“和你们说,他们当初巴巴的嫁到我们家,我二哥连洞房都没进,三年都和这二嫂分房睡,她还不是死皮赖脸赖在我们……”
“陆跃,你给我住嘴!滚!”陆璘大吼一声,向来温润有礼的他几乎是发了有生以来最大的脾气。
陆跃愣住了,瞪着他一时忘了骂战。
陆璘朝长喜道:“将他带走!”
长喜从没见主子这样,知道他是震怒了,立刻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拽了陆跃就往坡下走。
陆跃有些茫然,但自己也觉得今天丢了人,在这儿讨不到好,由着长喜拉走了,蔷薇看他走,也跟着走了,独留下海棠不知是跟着走,还是陪在陆璘身旁。
陆璘看向施菀,又看向马兰香,正欲开口,施菀拉了马兰香道:“三婶,别说了,我们走吧。”
马兰香之前是听村里人说这儿发生的事,过来帮丈夫的忙,来之后见是陆家人,便怒从中来,骂了那一顿,但冷静下来想,对方是什么身份,他们这种平民老百姓凭什么和人家争执?更何况菀丫头的这种私事,也不该当着外人说出来,那陆璘又不是本地人,到最后还是菀丫头受人议论。
想到这些,她也就不再开口了,也拽了拽一头雾水的施重贵,转身就离开了这坟地,几人绕过一丛竹林,就不见了身影。
陆璘久久站在原地,旁边海棠道:“大人,我们也走吧?”
陆璘回过神来,看见她,只觉上天是故意捉弄自己。
他从来不曾狎妓,就算是官场应酬,也一直行得端坐得正,可今日偏偏让她看见自己带着个青楼姑娘。
又偏偏是这样尴尬又无地自容的场面,让她看见他,让她爷爷与父母看见他。
回去船上,陆跃还在愤愤不平:“这要不是认识,我非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哪有这样的,我还忘了看我的腿,要是伤了,我定还要回来!”
说着他便挽起裤腿去看小腿,找了一圈,没见着伤。
陆璘问:“你说,你在那里做什么?”说完没等他回话,随后又道:“若有人在陆家祖坟旁做苟且之事,你觉得看祖坟的管事会将那人怎么样?”
“什么苟且,我没苟且,我就是……”陆跃略有些心虚地辩解:“我们就是走累了,正好那里有棵大梧桐树,就坐下休息一会儿,那坟没砌砖,还隔着一丛玉米地,我都没看到,谁知那人就从旁边地里蹿出来开始骂我。”
听他这样说,陆璘大约知道了始末。
之前在船上,陆跃便与两个姑娘调情,搂着蔷薇的手就没放下来过,他们两人去了岸上,又是四下无人,怎会老实?说是坐着休息,定然比船上还过分,施家三叔在旁边田地里做事,他们没看到,但施家三叔一定是早就看到他们了。
蔷薇也在一旁委屈道:“陆大人不是知县吗,怎么能由他们这般辱骂欺负,就该把他们都抓起来,打顿板子!”
陆璘朝她扫一眼,目光严厉而冷峻,她立刻吓得闭了嘴,陆璘则看向陆跃道:“你们不在坟边苟且,也在行猥亵之事,若在京城,被主人家张扬出去,你的脸面还要不要了?陆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人家只是骂了你几句,狗也没咬伤你,你竟还觉得自己委屈,哪里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