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风流/灼灼风流—— by随宇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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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灼华却理直气壮道:“王爷,下官可是江南首富之女,也不是没见过钱的人,定京里的有钱人那么多,下官为何不图别人的钱,偏偏图王爷的钱呀?自然是因为王爷在下官心里与旁人是不一样的。”
刘衍倒是被这歪理邪说唬得愣了一下——偏偏逻辑上还很有道理?
慕灼华煞有介事地说:“而且下官之所以如此大胆,也是王爷纵容的,也是王爷先勾引的!”
刘衍被她的话堵得半晌回不过神来,好奇道:“本王何时纵容你,又何时勾引你?”
慕灼华双目灼灼地盯着着刘衍:“王爷若不喜欢下官,为何要给下官那么多银子,又特意在簪花诗会前去提醒下官小心大皇子,还在诗会上为下官作掩护,后来又在琼林宴后等着下官,莫不是怕下官被陛下为难吗?”
刘衍缓缓皱起眉头,深刻反省自己。
慕灼华继续振振有词地说:“再说初见之时,是王爷衣不蔽体,出城之后,王爷舍身相护,下官病了,王爷悉心照顾,一个男子对另一个女子如此体贴周到,自然是心存喜爱,王爷却不主动开口,便是勾引下官开口!”
慕灼华说到此处微微一顿,目光流转,有些诧异地扫过窗台上的花,得意一笑道:“王爷还收了下官送的花!”
那窗台上开得正好的牡丹,可不是她送的吗!
刘衍哑然,他承认,自己确实是有几分看重慕灼华的才华,也起了爱才之心,却与男女之情毫无关系,在他看来,慕灼华年纪小他许多,看着娇娇小小的,稚气未脱,不过是个半大孩子,他又非禽兽,怎么会对她心存邪念。
至于那朵花……
刘衍觉得自己只是顺手留下的。
慕灼华说了这些还不止,她垂下眼睑,掩饰眸中的亮色,羞涩道:“若不是喜欢,王爷又为何故意在殿试时,打翻下官的砚台?”
刘衍动作一滞,掩住心中惊愕,直直盯着慕灼华:“你为何认定是本王所为?”
慕灼华含笑道:“本来下官怀疑是大皇子,大皇子确实憎恶下官良多,但下官近日观察后,了解了大皇子的为人,便知道这事不可能是他做的。一则,他看不上下官的本事,丝毫不将下官视为威胁,便不会多此一举断我仕途之路。二则,他性子爽直,这种事他不屑做。”
刘衍道:“那本王呢?本王与你无仇,又何必害你?会试之时,本王还帮过你。本王若是害你,你又为何认定是喜欢你?”
慕灼华缓缓说道:“下官本也以为王爷是想害我,后来一想,并不是。那日琼林宴后,下官曾问王爷,是否相信我,王爷回答甚是笃定,王爷是信下官纵然遇到了这等难事,也能坦然面对,不至于御前失态被黜落。王爷会试时仗义执言,是不想下官落榜,王爷殿试时害下官,却仍是为了护着下官。”慕灼华狡黠一笑,“王爷不想下官殿试太露风头,名次太高,入了翰林院,卷进皇子夺嫡的争端之中,所以故意打翻砚台,而陛下仁厚,见一个小姑娘可怜,也不会太过计较,更不会将下官放在眼里了,如此一来,王爷便能不动声色地将下官纳入麾下,带到理蕃寺中。王爷,下官说对了吗?”
刘衍定定地看着慕灼华的眼睛,沉默了良久,方才低笑一声。
“太聪明了,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慕灼华眨巴着杏眼,又认真又羞涩地捏着衣角道:“王爷,下官听姨娘们说,女人若是爱上一个男人,就会变笨了。下官自觉见了王爷便笨了,否则也不会被王爷逮住了。”
刘衍失笑地看着她做作的模样,偏有这样一个小女子,能做作得如此不做作,竟让他觉得好气好笑,还有一些可爱。
慕灼华心中却有几分得意,自己果然猜中了。其实琼林宴那时她便有些疑心刘衍,却始终找不到他如此行事的动机,直到今日接到了理蕃寺的调动,她才隐隐摸到了刘衍的心思,却也不是十分肯定,但有一点她还是有些把握的,那就是刘衍确实看重她。
自然,她也不觉得这就是儿女之情了,但她眼下想着要怎么才能亲近刘衍,找到机会去杏树下挖秘密,仓促之下便只想到了这个笨办法——讨好他,接近他。
男人不会对痴恋自己的女人太凶恶,这是她从父亲身上学到的。
女人勾搭男人有一百种方法,这是她从姨娘们身上学到的。
十八年来她学到最有用的生存技能不是书上教的,而是姨娘姐妹们教她的,察言观色,投其所好。
刘衍也是个男人,虽然可能身体有点问题,但心理上应该都差不多,只要顺毛捋,总能叫她钻到空子。
更何况她也是觉着刘衍不能人道,才敢放心接近他的。
刘衍含笑凝视慕灼华,忽地眼神一动,沉声道:“你上前来。”
慕灼华心中诧异,又有些忐忑,却不敢不听话行事,她此刻跪着,便膝行几步,来到刘衍身前。只是她忘了此时穿着刘衍的衣服,宽大的衣袍被她膝盖压着,挪动之时便往下扯了扯,露出胸口一大片白腻的肌肤。
慕灼华急忙抬手扯了扯领口,却忽地被刘衍捏住了下巴,被迫抬起了头。慕灼华看着刘衍忽然压下的脸庞,心中猛地一跳,双眸中闪过一丝慌乱:“王爷……”
刘衍俊美的脸庞近在咫尺,却没有再进一步逼近,他右手轻轻捏着她的下巴,左手在她脸庞上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指腹在她脸颊上游移。慕灼华浑身僵硬,这样的姿势太过暧昧,刘衍炽热的呼吸掠过她敏感的耳垂,让她忍不住轻轻战栗,心中渐渐生出一丝恐惧……
难道她赌错了,刘衍不是正人君子……
“这是什么?”刘衍骤然开口,慕灼华吓得一抖。
“什、什么?”慕灼华结结巴巴地说着,目光落到刘衍左手指腹上,却见刘衍白皙的指上沾染了淡淡的黑色。
慕灼华一惊,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的脸——她的易容怎么掉了!
原来刘衍方才摸着她的脸并不是想干什么,而是发现她脸上妆掉了,把易容膏擦掉了。
刘衍这才松开了慕灼华的下巴,饶有兴味地看着她被擦干净的脸。
难怪他总觉得慕灼华有些异样,会试之后便仿佛变了一个人,原来天真稚气是装的,成熟稳重也是装的,她的面具和她的衣服一样多,如今洗去了易容的脸蛋,才是她真正的面貌。
少女的面庞清丽绝伦,然而眉眼之间却有着桃李的艳色,一双杏眼狡黠而灵动,然而此时被揭穿了真面目,便骤然有些慌乱,穿着男人不合身的宽大衣袍跪在地上,显得她越发娇小无助,瑟瑟之下,却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楚楚姿态。
“王爷……下官不是有意骗您……”慕灼华不安地低头绞着袖子,“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不容易,总要遮掩一下……王爷若是不喜欢,以后在王爷面前,下官就不易容了。”慕灼华说着抬起头,白皙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粉色,如桃花一般娇嫩,双眼闪烁着勾人的神采,轻声说,“下官的容貌,只让王爷一人看到。”
便是刘衍心如止水,也不由得被软软的声音拨动了一丝心弦。原以为这是个鬼丫头,却原来层层画皮之下,是个小妖精。
刘衍揉了揉额角,轻咳一声:“罢了,你这副容貌在朝中做事多有不便,还是装扮上吧。”
慕灼华乖顺说道:“好,下官都听王爷的。”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样一个妖娆又乖巧的小妖精,着实让人打也伸不出手,骂也开不了口,刘衍不怀疑,他要是伸手想打,她也会装出一副甘之如饴,又委委屈屈的可怜模样。她实实是把握住了他的软肋,知道他不是暴虐冷酷的人,吃软不吃硬。
这种奇女子,实乃他生平仅见。
慕灼华见刘衍沉默不语,便轻声细语地问道:“王爷,您不生气了吧。”
刘衍闭着眼睛,淡淡道:“本王若是生气,你又待如何?”
慕灼华瘪了瘪嘴道:“那下官便再哄哄王爷……”
刘衍忍不住唇角微翘,他难道真要让一个小姑娘哄他吗?
刘衍睁开眼看向慕灼华,她表情有些委屈又带着些希冀看着刘衍,刘衍心中轻轻一叹道:“本王不怪罪你了。”
慕灼华又小心翼翼道:“那……下官以后还能跟在您身边吗?”
刘衍好奇道:“本王若不许,你又会如何?”
慕灼华咬了咬唇,沮丧道:“下官会听王爷的话,自己一个人默默伤心,每日远远偷偷思慕王爷。”
刘衍险些憋不住笑出来。“咳咳……”他轻咳两声掩饰笑意,“你的心意本王无法回应,你要如何本王也不能替你决定,旬休之后,你就到理蕃寺观政,不要因私废公就好。”
慕灼华闻言大喜,这就是默许了她的接近嘛,当下便行了大礼,欢欢喜喜道:“多谢王爷恩典!”
刘衍道:“夜深了,地上凉,起来吧。”
慕灼华从地上站了起来,揉了揉有些酸冷的膝盖,说道:“那下官便回去了,不打扰王爷休息了。这衣服下官明日洗过便还给王爷。”
刘衍摆摆手:“不必了。”
慕灼华闻言,脸蛋红红地说:“那……多谢王爷赏赐。”
刘衍一噎,这衣服她穿过了,他便不会再穿,本意是说烧掉或者扔掉,谁知道慕灼华竟然这般理解。男人送女人衣服本就暧昧,更何况还是送男人自己穿过的衣服……
慕灼华一脸郑重和感恩地道:“下官一定好好供着!”
刘衍在心里叹了口气,有些无力地摆手:“大可不必……罢了,随你,本王让执墨送你回去。”
执墨奉命将慕灼华送回了家,又回来向刘衍回报。
“王爷,她在墙两面放置了梯子。”
刘衍失笑摇头:“真是……”他竟想不出言语来形容了。
执墨犹豫了一瞬,说道:“王爷,她刚才说看到您的身影进了这院子,绝对是胡诌的,她那个阁楼的窗子,不可能看到我们进来的地方。”
刘衍不以为意笑道:“本王何尝不知道她在胡诌,不过顺着她的话说罢了。”
“此人十分可疑。”执墨皱着眉头,“她半夜爬墙,不知是何意图。”
刘衍道:“本王也不知道,但可以肯定,她的意图必然还未得逞。”
执墨恭恭敬敬问道:“请王爷指点。”
“她搬到隔壁的第二日,便到定王府上送了礼,非但如此,整条朱雀街和朱雀后街都送了礼,尤其是朱雀后街,她几乎每家都上门拜访,这人无利不起早,若没有图谋,不会这么殷勤。”
执墨恍然大悟:“她挨家挨户上门,是在找什么?”
刘衍:“不错,而且她毫无所获,否则不会半夜爬墙,来这里查找。方才本王抓住她时,她还说是巧合,想要摆脱我,一转眼,又故意讨好示弱,想要接近我,可见她找的东西,十有八九与这户人家有关,甚至可以推断,与这个院子有关。”
执墨敬畏地望向刘衍:“所以王爷您故意给她接近您的机会,想要找到她追查的东西?”
刘衍道:“那三条线索已经断了,慕灼华知道还阳散,而且还隐瞒着某些重要线索不肯说,我们只能等她自己露出马脚了。执墨,你细细追查这户人家的过往住户,不可有任何遗漏。”
执墨恍然大悟:“王爷深谋远虑,属下心服口服。”
刘衍看向窗外,想到慕灼华那双狡黠的慧眼,不禁无奈笑道:“然而本王想的这一切,她未必就没有察觉……”
郭巨力看着慕灼华换了一身衣服回来,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使劲揉了揉,怎么也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慕灼华回到房里,在郭巨力的服侍下洗去了身上的药味,换上自己的衣服。
“小姐,你说定王住在隔壁?”郭巨力摸了摸这上好的料子,相信了慕灼华的话,“那你夜闯定王宅邸,他能放过你啊?”
慕灼华对着镜子给自己补妆,头也不回说道:“自然是因为定王瞧见了我的美貌,舍不得杀我了。”
郭巨力深以为然,点头道:“原来如此。”
慕灼华轻笑一声:“傻丫头,这么好骗,要是定王也这么好骗就好了……”
郭巨力不解问道:“小姐,我越发糊涂了……”
慕灼华画好了妆,走到床边,在郭巨力耳畔轻声说:“我要找的东西,在隔壁。”
郭巨力瞳孔一缩,捂住了嘴。
“所以我要想办法接近定王,找到机会挖出我外祖埋下的东西……”慕灼华躺上床,看着床上的雕花,脑中飞快打着小算盘,“刘衍这人不好女色,我说的话他未必信,不过男人嘛,谎言听多了也就当了真,只要他给我接近的机会,我自然有办法叫他放松警惕……”
郭巨力取来药膏,坐在床畔给慕灼华上药,心疼地看着她颈上的红紫印记,还有手腕上的淤青:“定王下手可太狠了,好在咱们配的化瘀散还剩下一半,我给你擦擦,过两日应该就能消退了。这两日旬休,小姐就在家里养伤吧。”
慕灼华嗯了一声,又猛地想起一件事:“不成,明日下午翰林院的同僚约了去小秦宫,你给我找件领子高的挡挡脖子上的痕迹。”
郭巨力道:“好。小姐,那定王的衣服怎么办?”
慕灼华瞟了一眼,说:“先收起来吧,以后也许能派得上用场。”
郭巨力翻遍了衣柜,总算是找到了一件领子高的衣服,然而这衣服却厚了一些,而第二天偏偏是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
慕灼华穿着这身厚衣服,到了小秦宫时已经出了一身汗。
沈惊鸿和宋濂锡惊诧地看着汗流浃背的慕灼华,问道:“慕编修,你今日怎么穿得这般厚实?”
慕灼华讪笑道:“身子不爽利。”
沈惊鸿还有些不解,宋濂锡作为有妻有子的过来人,顿时有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猜测,面露恍然:“既是如此,确实得注意保暖。”
慕灼华根本不知道宋濂锡想到哪里去了,她被热得有气无力,脑子发懵了。
宋濂锡附在沈惊鸿耳边低语了一句,沈惊鸿也恍然大悟。
沈惊鸿对慕灼华道:“你今日要是不舒服,便告诉我们,我们自会帮着你。”
慕灼华感激地笑了笑:“多谢两位仁兄了,我不碍事,咱们上去吧,他们估计等急了。”
三人说笑着上了小秦宫的二楼,春日明媚,小秦宫也是人满为患。云想月的死亡阴影早已被挥散,只要愿意花钱,又有什么过不去的槛?
这小秦宫占地面积大,却也不是专做皮肉生意的下贱地方。前院与普通客栈并无太大不同,也是吃饭喝酒听歌看戏的地方,后院才是风流之地。慕灼华三人进了包厢,酒席已经开了,人都已到齐,只缺了他们三个。
“沈编纂,你们可来晚了,来来来,必须先罚三杯!”
众人说笑着,便倒满了三杯酒。这酒是小秦宫最有名的葡萄酒,甜而不辣,入口香醇,后劲却不小。慕灼华正要认罚,却见沈惊鸿接过了她的杯子,含笑说道:“慕编修染了风寒,这杯在下就替她喝了吧。”
慕灼华有些诧异,自己什么时候染了风寒了。
沈惊鸿说完便一饮而尽,众人面面相觑,又起哄笑道:“还是沈编纂会怜香惜玉,快入座吧,方才老板听说惊鸿公子要来,可是翘首以盼等了好久了。”
沈惊鸿刚坐下,旁边一个翰林便压低了声音,贼兮兮地说:“云芝姑娘也是盼着您呢。”
云芝是小秦宫颇有名气的才女,素来有些傲骨,但对沈惊鸿这种惊才绝艳的男子是一点抵抗之力也没有。那人刚说完,就听见了敲门声,进来不是云芝又是哪个。
云芝相貌清丽,有烟花女子少有的高冷矜持,更叫才子们心痒难耐了,但此时冷艳矜持的云芝却对着沈惊鸿含羞带怯,欲语还休,挪动着三寸金莲,便走到了沈惊鸿身旁。
“沈大人。”云芝柔声唤了一句。
众人起哄道:“今天多亏了沈大人的面子,否则我们是难得见上云芝姑娘一面了。”
慕灼华看了看,识趣地往旁边让了个位置,让云芝挨着沈惊鸿身旁坐下。
一个老翰林站了起来,笑着说道:“按照惯例,咱们翰林院都要举办一次宴席,一来呢,是欢迎新科进士,日后咱们同朝为官,还要守望相助才是。”
“二来嘛……”老翰林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就是给你们这些新翰林一个下马威,磨磨锐气,好叫你们知道尊重老人。所以今天,你们没喝到吐,是别想回去了!”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像这种酒宴,众人最大的靶子自然就是状元沈惊鸿了。沈惊鸿琼林宴上不但展示了自己的才华,就是酒量也让人侧目,因此他们都是有备而来,此刻已经把甜酒换上了烈酒,准备把沈惊鸿灌倒了。
慕灼华暗自叫苦,自己估计也要被连累了。
云芝姑娘轻笑道:“你们人多,却合起伙来欺负沈大人。”
“听听,有人心疼了呢。”老翰林起哄道,“还是年轻好啊,像我们这老骨头,就没人疼了。为了抚慰我们的心,先给沈大人满上三杯!”
沈惊鸿淡然笑笑,似是不把这些酒放在眼里,面不改色一饮而尽,众人连声叫好。
一人提议道:“我等读书人,有酒无诗岂不是扫兴,今日行酒令,咱们看看谁能出题难道状元爷!”
慕灼华听了心说完了,沈惊鸿是不会被难倒,自己可就难说了。
果然,那些人都是想好了难题来了,慕灼华的座次不巧在沈惊鸿之前,还没难到沈惊鸿了,到她这就先卡住了。慕灼华苦着脸拿起酒杯:“是在下输了,认罚,认罚……”
慕灼华喝下杯中烈酒,一股灼烧的感觉自胃里燃到了喉间,呛得她忍不住咳嗽起来,脸上立刻泛起红晕,满眼含泪。
又过了两轮,还是到了慕灼华就卡住,慕灼华只能硬着头皮再喝两杯。
眼看又到了慕灼华,她方拿起酒杯,众人便揶揄道:“我们是来为难状元爷的,不想让慕探花给挡住了啊。”
沈惊鸿忽地一笑,按住了慕灼华的手,拿起自己的酒杯仰头喝下,又添上一杯,举杯道:“这杯在下就替慕大人喝了,我看也不必行酒令了,你们便车轮阵上,我沈某又有何惧!”
沈惊鸿谈笑风生,意气风发,让云芝看得眼睛发亮,心底发颤,众人大声叫好,集中火力对准了沈惊鸿。沈惊鸿暗自推了慕灼华一把,慕灼华登时意会过来,悄悄地离开坐席,往楼下走去。
三杯烈酒下肚,慕灼华更是汗如雨下了,被衣服闷得喘不过气,只想找个清静地方透透气。慕灼华来过小秦宫,不过之前是在后院给人看病,此时是白天,后院正是安静的时候,她凭着记忆摸到了后院,找了个无人的小院,便坐下来解开领口,扇风乘凉。
慕灼华昨夜睡得迟,刚才又被灌了烈酒,酒意上头,便有些昏昏欲睡,她寻思着这地方白天也不会有人来,便推开了房间,走进去躺在床上闭目休息片刻。
也不知过了多久,慕灼华昏昏沉沉间依稀听到了声响,她迷迷蒙蒙地睁开眼,凝神一听,顿时整个人僵住了。
屏风外传来极低的说话声,虽然听不清谈话的内容,但分明是一男一女。
大白天的,就营业了吗?
慕灼华懵了片刻,又立马想起来,一会儿两个人定然是要走到这床上来的,那时岂不是更加尴尬了?
听到这里,慕灼华知道自己不能再装死了,立刻用力伸了个懒腰,发出巨大的响声,提醒外面这里有人。
外面两人听到里面的动静,顿时沉默了一瞬,下一刻,便听到门被打开,有人跑出去的声音。
慕灼华从床上翻了下来,正想跑出去,却见沈惊鸿沉着脸堵在门口,看到是慕灼华,沈惊鸿也是露出一丝诧异。
“你怎么在这里?”沈惊鸿目光冷冽地锁住慕灼华,声音微微低哑,俊脸微红,泛着三分醉意。
慕灼华震惊于号称不婚的端方君子沈惊鸿也有这样色气满满的一面,不过男人终归是男人,不婚和不嫖是两回事,这么一想,慕灼华对沈惊鸿的敬畏就少了几分了。她讪笑着,往门口挪去:“我……我不胜酒力,所以想着找个地方休息片刻,无意打扰沈大人的雅兴。”
沈惊鸿打量着慕灼华:“你刚才听到了多少?”
慕灼华捂着耳朵用力摇头:“非礼勿听,我真的什么都没听到!”
沈惊鸿似乎是在忖度慕灼华话里的真假,却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同僚的呼喊声。
“沈大人,你在这里吗?”
沈惊鸿和慕灼华扭头朝外看去,只见一个老翰林走到了门口,笑道:“云芝姑娘说你往这里来了,你……”
老翰林说到这里,才留意到房间里还站着慕灼华。
“慕大人也在啊……”
老翰林说着又是一顿,目光扫过床上凌乱的被褥,扫过慕灼华凌乱的衣衫,不期然地看到慕灼华散开的领口处还有两处暧昧的红痕,顿时呼吸一滞,目光一亮,再看沈惊鸿——双唇殷红湿润,眼角潮红……
他可是过来人,哪里还不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难怪……难怪沈惊鸿给慕灼华挡酒,难怪两人齐齐消失,竟是躲到这里来了……
老翰林自以为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他隐晦地笑了笑,说:“两位尽快,我先回去给你们打掩护了。”
直到老翰林离开,慕灼华才后知后觉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
“他……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慕灼华焦急地看着沈惊鸿,“你给我解释一下啊,刚才明明是你和云芝姑娘!”
沈惊鸿听慕灼华这么说,竟是笑了笑:“清者自清,再说了,这种事越描越黑。”
沈惊鸿说着抬脚走了出去,慕灼华急忙追了上去:“那怎么办,这下整个翰林院都要误会了!”
她昨晚才对刘衍说心生爱慕,今日就跟沈惊鸿有了桃花绯闻,这叫刘衍怎么想!
沈惊鸿唇角噙着笑:“我又何曾在意他人的眼光,你不妨也看开一些。”
“你说得轻巧!”慕灼华不悦道,“爱慕你惊鸿公子的人那么多,还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
沈惊鸿微笑道:“放心,我会护着你。”
“不,那会让我更招人恨!沈大人!”慕灼华决绝地说,“咱们割袍断义吧。”
慕灼华咬碎了银牙,觉得这个小秦宫实在与自己相克,以后再也不能来了!
那日回到席上,所有人看他们的眼光都透露着意味深长的揶揄,慕灼华便知道,那个老翰林一定是加油添醋描绘了一遍所见,她百口莫辩,有意找云芝姑娘解释一下,云芝姑娘却不见踪影。沈惊鸿倒好,不但处之泰然,还唯恐天下不乱,帮她喝酒,给她添菜,气得慕灼华太阳穴一抽一抽的。
你当你的风流才子,为何拖我下水!
第二十六章
万幸的是,慕灼华得了调迁令,当日便搬了行李去理蕃寺点卯,然而她一走进理蕃寺,就知道自己想得太简单了,所有人看着她的眼神都在告诉她一件事——你和沈惊鸿的事我们都知道了!
翰林院那群大嘴巴啊!
慕灼华气得无语凝噎,垂着脑袋默默收拾桌面,如今她与沈惊鸿分开了,只盼过几日大家便能忘了这件事。
理蕃寺的职责是处理对北凉、南越、西域三国的关系,下属四部,分管刑、户、礼、兵,刑部负责立法,管理外来人口的治安,户部负责对外贸易与边贸税收,礼部负责接待高层,兵部则是负责对外用兵之事。
近几年来,三国边境相对安定,当然,这种安定是建立在打了十几年的前提下。南越国力最弱,然而地形多丘陵,陈国大军难以推进。西域荒芜高寒,陈国人也不易适应当地的气候。北凉骑兵强悍,对陈国的富庶虎视眈眈,有条件就打,没条件就议和,是陈国最大的外患。然而北凉被定王打了近十年,三年前,刘衍虽然打了一场败仗,但北凉也没有翻身的机会,短期内已经退无可退,没有反抗之力了,这才能平心静气与陈国签订议和条款。
如今理蕃寺的最高长官是尚书刘衍,他一人坐镇中央,四部分列两侧,处理种种事务,维持陈国与三国的平衡。慕灼华安置好了自己的东西,便接到指令,让自己去刘衍处听候调遣。
慕灼华整了整衣冠,这才打开门进去。刘衍坐在桌前,正低头看着下面送上来的春季边贸报告。
“下官参见王爷。”慕灼华恭恭敬敬地垂手道。
刘衍仍看着报告,头也不抬,回也不回。
房中一片安静,只听到刘衍翻页的声音。
过了约莫两刻钟,刘衍才看完报告,又取过茶碗,悠悠喝了一盏茶。
慕灼华也是耐得住性子,依旧面带微笑,垂手站立。
刘衍放下茶碗,淡淡说道:“今日起,你便在四部轮番观政,每日写一篇心得,上朝之前放在本王桌上。”
慕灼华点头道:“下官遵命!”
“平日里待人接物,自己把握分寸,本王不喜欢理蕃寺有不三不四的流言。”
慕灼华听得眉头一跳,知道刘衍也是听到了她与沈惊鸿的流言了,这才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慕灼华心里不由得有些委屈,含着泪看向刘衍:“王爷,下官是被冤枉的。”
刘衍淡淡瞥了她一眼:“哦?”
慕灼华又道:“这事王爷也有责任。”
刘衍挑挑眉梢,往椅背上一靠,双手交叉置于膝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慕灼华:“你接着编。”
慕灼华叹了口气:“前日翰林院的同僚约下官去小秦宫,下官一个新人,岂敢推辞啊,便就跟他们一起去了。可是下官喉咙上还带着伤,便穿了高领的衣衫去赴宴,想要遮住伤口,可那日实在太热,下官浑身都汗湿了,就找了个无人的地方解开领口纳凉,不巧沈惊鸿也下来躲酒,我们两人便碰见了。翰林院的同僚来找我们,见我与沈惊鸿独处,又看到我脖子上的红痕,以为是……是……那个……”慕灼华给了刘衍一个“你懂”的眼神,又扭扭捏捏道,“他们便……便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