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风流/灼灼风流—— by随宇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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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灼华暗自叹了口气,宽慰柔嘉公主道:“他是个将军,即便为您,也是要征战沙场的。”
“他本是个普通人,可以过着普通而安定的日子,为了娶我,才奋勇征战,立下军功,只为了向父皇求娶我。”柔嘉公主苦笑着摇头,“真是个傻子。”
柔嘉公主将信件放回原处,叹息道:“父皇太后庆幸我未与他成婚,我却宁愿自己已经与他成婚,为一个真心喜欢我的人守一辈子寡,好过再找一个不知好坏的陌生人煎熬一生。”
这时蔓儿走了进来,说道:“小姐,卧室打扫过了,您看看有什么要带走的。”
柔嘉公主对慕灼华说道:“我先过去看看。”又对蔓儿道,“把那些书信和画卷带走吧。”
慕灼华笑着点点头,看柔嘉公主走了出去,又把目光收回,落在这些信件上。薄薄的纸上承载着一个男子质朴而沉重的爱,慕灼华看着这些笨拙的字,忍不住对他生出了一丝同情。这满满一匣子的信,都是那个男人说不完的厚重情谊。
蔓儿走了过来,收起了被拆开过的信,叹息道:“薛将军虽然跟公主不般配,但确实是情深义重,让人看了心生感动,陛下总觉得委屈了公主,可太后却为薛将军保媒,陛下便也被说服了。”
蔓儿说着抱起箱子,“大人,我先把这些拿去车上,你帮我收一下画卷好吗?”
慕灼华微微笑道:“好,你先去吧。”
蔓儿走出了书房,慕灼华又走到画卷前,那画卷挂得高,慕灼华便搬了个椅子垫脚,踩上去才够到了画卷。慕灼华将画卷取下卷好,刚要上去取另一幅画,忽然发现了异常之处——画卷背后的墙壁上,有一个不起眼的凹陷处。慕灼华狐疑地盯着那个圆形凹陷,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按了下去。
只听脚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咔哒声,一块砖头松动,弹了出来。
慕灼华立刻俯下身去查探,那砖头是中空的,慕灼华伸手一摸,摸到了一块冰凉的东西,身后传来蔓儿的脚步声,她不敢仔细查看,便赶紧用脚一踢,把机关闭上,将砖头中摸到的东西塞进怀中。
慕灼华又站上椅子去取另一幅画,蔓儿才走了进来说道:“小姐把卧室的东西也收好了,一会儿咱们就去薛将军的墓前。”
慕灼华取了画下来,说道:“好。”
刘衍听慕灼华感慨了一番,道柔嘉公主不想嫁人。
刘衍想起先前见到柔嘉公主时,她面上哀戚的神色,不禁轻叹了口气:“身不由己,无可奈何。”
慕灼华盯着刘衍的眼睛问道:“王爷也会听从陛下或者太后的安排,为了利益迎娶一位世家名门的王妃吧,”
刘衍一怔,望着慕灼华认真的小脸,答不出话来。
“下官也听同僚说起,江左孙家,有意将嫡女许配给王爷。”慕灼华眼珠一转,聪明的小脑袋帮他打起算盘,“王爷的封地在江南,江左孙家乃江南最大的势力之一,与周家并称两大豪门,若与孙家联姻,孙家在江南便势大无阻,王爷在定京也有了可靠的后盾,更别说如今孙家在朝中有三名三品以上官员,工部尚书便是孙家当代家主……”
“荒谬!”刘衍低喝一声,不悦道,“本王何时说要娶孙家女了!”
慕灼华嗫嚅道:“外面都在说……”
“本王的婚事,还轮不到别人来做主。”慕灼华刚要开口,就被刘衍再次打断,“陛下也不行。”
慕灼华心里轻哂:呵!
刘衍看慕灼华的神色,便知道她不以为然,他如今管不了她的人,更何况是想管她的心呢。刘衍自嘲一笑,也不多解释,只对慕灼华说道:“在尚未找出袭击你的人之前,不要独自一人在外走动,上下朝都跟着我吧。”
“啊?”慕灼华愣了一下,随即面色古怪道,“不合适吧王爷,如此明目张胆,被人知道了,会奏王爷结党营私的。”
刘衍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结、党、营、私?你一个六品小官,本王与你结党?”
慕灼华干咳两声,干笑道:“下官也是为了王爷的名声着想,万一别人说王爷骚扰女下属……”
刘衍捏住了慕灼华的下巴,眼中漾起一抹笑意:“你平日倒是装得庄重自持,妆容也化得平平无奇,别人倒不至于误会了本王的品味,只要你把持住自己就可以了。”
慕灼华气恼地鼓起腮,幽怨地瞪着刘衍。
我可以说我丑,你不可以!
慕灼华低声咕哝道:“下官已经不喜欢王爷了。”
刘衍心口刺痛,缓缓松开了手,轻声道:“无论喜不喜欢,你总归还是本王的人,本王便要护着你。”
夜已深,慕灼华躺在自己的床上,手中握着一块冰冷的令牌。那枚令牌是精铁制成,表面有着复杂的纹路,这是一个古体字,乃是“懿”字,而背面则是另一个古体字,为“阴”。
这个令牌,是太后所有的令牌,定京之内,有此令牌,可通行无阻。为什么薛笑棠的书房里会藏着这个令牌?
慕灼华一时没想明白,便没有打算告诉刘衍。
第二日慕灼华一早起来,执墨便已在门口等候,护送慕灼华上刘衍的马车。
慕灼华看执墨神情严肃,心中也莫名跟着忐忑起来,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道:“执墨小哥,有必要这么郑重吗?这里可是朱雀大街,皇城根下,一大清早的不会有事吧。”
执墨瞥了她一眼,却不好把实情告诉她。如果想杀她的,是宫里那位,那朱雀大街可算不上什么安全的地方。
慕灼华的疑问没有得到执墨的回答,她没趣地上了马车,刘衍穿着官袍闭目养神,听到她上车的动静才睁开眼。
“参见王爷。”慕灼华行了个礼。
刘衍点了点头,低沉的声音说道:“昨夜让执剑去查了码头,失踪了三个人。”
慕灼华心头咯噔一下,道:“失踪,死了?”
刘衍点头:“恐怕是被灭口了。三人的来历也查过了,流民,一年前到此,没什么兄弟朋友,听口音是北方人。”
慕灼华眼睛滴溜溜一转,看向刘衍,问道:“王爷心里其实是有怀疑的对象,是吗?”
刘衍眼神一动,目光沉沉看着慕灼华。
“那个人势力极其强大,就算是朱雀大街,王爷也担心那人会下手。”慕灼华咽了咽口水,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往刘衍身旁靠近了少许,“可是王爷,他为什么要杀我呢?”慕灼华不解又委屈,“关我什么事啊?”
刘衍轻轻一哂,别过脸看向前方:“在有些人看来,你我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慕灼华心口一痛。
刘衍余光打量她脸上的神色,哂笑道:“你满面愁容,是贪生怕死吗?”
慕灼华哀戚道:“下官只是突然有了些人生感悟。”
“哦?”刘衍好奇问道,“生死关头,你得出了什么感悟?”
慕灼华掐着袖子,秀眉拧成了毛毛虫,叹气道:“方向比努力更重要。”
刘衍沉吟片刻,觉得言简意赅,似乎藏着些什么人生哲理,便道:“你解释一下。”
慕灼华捂着心口痛苦道:“上错船了……”
刘衍:“……”
慕灼华心里酸着,本以为是条大船,谁知道风浪更大,想下船吧,四面汪洋,她还不会水,真真是愁死人了。
刘衍心里也不好受,之前说的多动听,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现在就后悔了,演戏只演一半,拿了钱就跑。
呵,女人。
时近酷暑,按照往年惯例,昭明帝择了个日子带着后妃皇子前往避暑山庄。避暑山庄便在定京五十里外,那里三面环山,有平湖瀑布,到了夏日分外清凉,正适合昭明帝休息养病。昭明帝去避暑山庄休养,朝会便改成了半月一次,公文奏章每日派人加急送去就行。
周太后因为年纪大了不爱动,便留在宫里坐镇着,柔嘉公主孝顺,自请留下来服侍太后,昭明帝便也准了她的请求。
昭明帝临去前拉着刘衍的手,道:“衍弟,你也随朕一道去山庄吧。”
刘衍淡淡笑道:“皇兄,京中事多,臣弟走不开。皇兄无需担心,有太医照看着,臣弟身体已然好多了。”
昭明帝眉心微拢,似乎十分犹豫,但见刘衍眼神坚定,便也没有再强迫他。
送走了昭明帝,执剑站在刘衍身后说道:“王爷,陛下为什么想让您离京,他是不是……”
离了定京,他没有紫衣卫保护,避暑山庄易守难攻,还不是任人鱼肉。
执剑对昭明帝一万个不放心,他不忍逼着刘衍复仇,但更不愿意看到刘衍为昭明帝所害。
刘衍沉默地看着车队远去的背影,许久才道:“他不要我疑他。”
两不疑,两不疑……
谈何容易。
昭明帝离了京城,刘衍俨然是众人之首,送往避暑山庄的所有奏章都要经过他的手,因此别人都是松弛了许多,每日过了午就回去,反倒他是更加忙碌,要等到傍晚收到山庄传回来的奏章批复才能离开。
“你先回去吧,今日就不要在衙署里陪我了,让执墨驱车送你。”刘衍对慕灼华说道。
这两日慕灼华倒是勤勤恳恳地在衙署陪他一日,她勤奋好学,别人休息的时候,她便在衙署研读卷宗,学习北凉文字。刘衍也喜欢这样两人独处,却也不忍心看她太过劳累。
“今日太后传旨,我在宫中用晚膳,你自己回去小心些,不要出门乱跑。”
慕灼华站起身来,有些诧异:“太后留你?”
刘衍点了点头:“不过是话些家常罢了。”
太后不过是又要催他成婚罢了,这事他不愿意和慕灼华细说,慕灼华也不好多问皇家私事,既然是刘衍的吩咐,她听话行事便是了。
慕灼华收拾了东西,出了衙门便看到执墨和执剑在不远处等着。慕灼华走到了近前才说道:“王爷说太后留他在宫中用膳,晚些自行回去。”
执剑闻言皱眉,眼中浮上忧色,看着执墨说道:“王爷如今功力大不如前,我不放心,我留在这里等着。”
执墨知道执剑心中担忧,他也有些担心,但更怕执剑鲁莽冲动误事,便道:“还是我留下来吧,你送慕大人回去。”
执剑显然有些不乐意,但他也知道执墨做事比自己稳妥,对他还是比较信服的,便在慕灼华之后上了马车。
慕灼华从马车的窗缝中看了一眼执墨的背影,指尖轻轻挠着窗棂,这是她思索烦忧时下意识的动作。
她记得先前与刘衍疏远的那段时间,刘衍身边不见了执剑执墨,这两人是刘衍最信重也是最爱惜的下属,可以说视如手足也不为过,刘衍不轻易将他们派出去,除非是涉及三年前那件案子……
刘衍明明知道了什么,却什么都不愿意对她多说,是怕她知道得越多越危险,但慕灼华却认为,既然危险已经悬在脑袋上了,知道得越多,才能做越充分的准备。刘衍说到底还是大男人主义,总觉得女人需要男人的保护。有人保护自然是件好事,但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就十分愚蠢了。她有个姨娘平日里能徒手劈砖,当着她父亲的面便娇滴滴地能表演平地摔倒,有时候女人需要男人保护,不过是女人善良,演出来满足男人虚荣心的。大部分男人并不聪明,以为自己会哄女人,殊不知是女人在做戏哄她。
对慕灼华来说,刘衍给她的安全感,还不如怀里几瓶毒药强,若不是自己有防备,那日就凉在公主府外了,若不是她喊了停,刘衍踏进那条被她撒了三种毒药的窄巷,也死得很难看了。
慕灼华目光移到门外,如今与她独处的是执剑,执剑冲动暴躁,倒是个好套话的对象。
第三十九章
想到此处,慕灼华便打开了半扇车门。执剑听到背后的响动,转过头来看向慕灼华,眉宇间显出不耐之色。
执剑:“做什么,别又让我去买包子!”
慕灼华:“……”
慕灼华居然难得地被噎住了。
“咳咳……”慕灼华摸了摸鼻子,尴尬地轻咳两声,“你误会了,我只是在车里闷得慌,想开门透透气,顺便和你说说话。”
执剑嫌恶地别过脸:“透气开窗,无聊憋着,莫挨老子。”
慕灼华:……
“我只是担心王爷。”慕灼华做作地轻声叹息,“执剑,你说只有执墨一人在那里候着,要是王爷真遇上了危险,也无济于事啊。”
执剑没有多想就答道:“那位不在宫中,宫外有紫衣卫接应,执墨做事谨慎,应该不会有问题。”
“那位……”慕灼华眉头一皱,立刻意识到执剑很不恭敬地用了这两个字在形容离宫的昭明帝,执剑一直怀疑是昭明帝主使,因此言辞间对昭明帝向来不恭敬,可是之前并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是昭明帝所为……
难道他们找到什么证据了?
“杀人未必要在现场,宫中那么多禁卫军。”慕灼华试探着说道,“万一他让禁卫军动手呢?”
执剑冷笑一声:“他若不惜留千古骂名,要用这种手段残害手足,又怎会玩这么多心机。”
慕灼华听得汗毛竖起,攥住微微颤抖的右手,稳住心神,又道:“也是……三年前他布了那么大一个局,杀了那么多人,就是为了除掉王爷……”
执剑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想起刘衍曾嘱咐过不要告诉慕灼华,他立刻拉下脸来,扭头瞪了慕灼华一眼:“这件事你不要问太多。”
慕灼华神色淡然自若:“我没问你,王爷都告诉我了。”
执剑惊讶得瞪大了眼睛:“王爷明明让我们瞒着你……”
“是我自己猜出来了,王爷就顺势告诉我了。”慕灼华微微一笑,“毕竟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我又因为此事遇险,王爷总不好全然瞒着我。”
慕灼华这话有几分道理,加上她神态轻松不似作伪,执剑便也信了,放下了对慕灼华的防备。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就没什么好防着你了。”执剑有些恼怒地挥了下马鞭,“我劝你还是离柔嘉公主远一点,那位把柔嘉公主指给了薛笑棠,依我看,出卖王爷这件事,柔嘉公主一定也有份参与,薛笑棠可是最听她的话了。”
慕灼华瞳孔一缩,惊呼一声:“薛笑棠出卖王爷!”
执剑狐疑地瞥了她一眼:“有什么好惊讶的。”
慕灼华压抑着情绪的震动,扯着嘴角笑道:“不,我这是愤怒,王爷跟他无冤无仇,他怎么可以这么做!”
执剑冷笑道:“他也不过是那位的刀罢了,一把刀又有什么资格谈仇恨,别人要他杀谁他就杀谁,用完了,也就扔了。”
慕灼华脑中飞快转着,顺着执剑的话往下说道:“王爷查到了证据,知道是薛笑棠出卖了陈国的情报,那使鹰爪钩的人也是薛笑棠的人……”
执剑道:“王爷昏迷半年,那位追杀逃兵,追责杀了不少,恐怕那六个人也早就死在游走针下,死无对证了。”
慕灼华不敢置信,皱紧了眉头疑惑不解:“竟然真的是他……”
昭明帝那么温和的一个人,慕灼华心里始终有种直觉,不相信昭明帝会对刘衍不利,也是因为这种直觉,才让她站到了刘衍身边。要是昭明帝真想杀刘衍,她疯了才会让自己站到昭明帝的对立面。
所以刘衍这样护着她小心她,也是以为想除掉她的是昭明帝?
“不,袭击我的人,一定不是陛下的人。”慕灼华回想当时的情形,猛地抓住了执剑的肩膀,低声道,“执剑,我想你们一定误会了,那三个人武功平常,外地口音,不像是陛下会用的人。”
执剑看着肩上的手皱了下眉头,回道:“越是不像,越可能是一种伪装。”
“别的可以伪装,但有一点我很明确。”慕灼华眼神坚定,“那天夜里我被他们追了一个多时辰,他们对定京的接道,还不如我熟悉,屡屡被我甩脱,若是陛下的人,怎么可能对定京街道陌生。”
执剑愣了一下,他想反驳,却一时找不出理由。
“就算……就算不是那位派人杀你,也不能证明三年前出卖王爷的人就不是他。”执剑咬定了三年前的幕后主使是昭明帝。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慕灼华问道。
执剑思路已经被慕灼华带着走,下意识就回答道:“薛笑棠是军队的人,除了那位还有谁能命令他做事。如果不是他做的,又何必在事后杀人灭口,让王爷无从查起。还有还阳散,是你自己说的,这药必然是出自太医院,除了皇帝,还有谁能命令太医院的人花费重金研制新药,事后又将药方藏起,不让世人知晓。他让人研制这种药,就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害死王爷,保住自己的一世英名。”
慕灼华脑中仿佛有根弦骤然绷断,发出一声嗡鸣。“不对,不对!”慕灼华怔怔摇头,“错了……”
执剑不悦道:“哪里错了?”
慕灼华哑着嗓子道:“还阳散是我从我母亲口中听说的,这么说来,至少二十几年前就有这味药了,二十几年前,王爷恐怕都还没出生呢,陛下也才十来岁,还未被立为太子,又怎么可能瞒着所有人让太医院研制一种药来对付一个不存在的人?”
执剑被慕灼华这么一说,也才恍然醒悟过来这个时间问题,他掐着指尖喃喃道:“也对……这药我们也是从你这儿听说的……不过,单这一点也不能推翻其他两点,确实是薛笑棠出卖了王爷,那位杀人灭口。”
慕灼华仍是觉得这思路有点问题,脑中一团浆糊,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在一团乱麻中让人捉摸不住。
马车停在了定王府前,慕灼华心不在焉地走下马车,踩着自己的影子回到了家中。
郭巨力正在准备午饭,见慕灼华走了进来便道:“小姐,沐浴的水我给你烧好了,你先去洗洗再下来吃饭。”
慕灼华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上了阁楼坐在梳妆台前,摘下官帽发了会儿呆,又晃了晃脑袋,长长叹了口气。
竟然是薛笑棠出卖了王爷,真是想不到,她从柔嘉公主口中听到的薛笑棠,是一个痴情男子,为了她可以奋不顾身……
慕灼华将官帽放在桌上,手碰到了一旁的匣子,发出一声闷响,将她思绪拉了回来。慕灼华这才猛然想起一件事——她在薛笑棠的书房里拿到的那块令牌,是太后宫中的令牌!
慕灼华手忙脚乱地打开木匣,将那块冰冷沉重的令牌取出,目光死死盯着上面那个懿字。
执剑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除了那位,还有谁能命令他做事……若不是他做的,为什么要杀人灭口。
慕灼华紧紧攥着令牌,发出几声恍然又苦涩的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除了陛下,还有太后能命令薛笑棠做事啊!
慕灼华想起柔嘉公主和蔓儿说过的,是太后一力促成了柔嘉公主和薛笑棠的婚事,柔嘉公主说太后最重门户,却将一个目不识丁的草莽将军指给了公主,说什么难得有情郎,皇族婚姻,只看重利益,何时看重感情了!
陛下杀人灭口,是灭什么口,他难道是怕毁了自己的英明吗?不!他怕毁了太后的贤名!他是在保护太后!
还有还阳散……还阳散……
慕灼华猛然想起那个埋在杏树下的秘密,她不知道那里埋藏着什么,但今时今日,她以为太医院最大的秘密,就是还阳散的存在!那个让她阿娘失去了大部分记忆后念念不忘的药方,一定是外祖父生前日日念着的,才会深深植入阿娘的脑海中!
郭巨力正在院子里摘菜,忽然便看到慕灼华一阵风似的跑了下来,没有一丝停顿就从她眼前跑过,径自爬上了那架梯子。
“小姐,这个时候王爷不在吧,你去做什么啊?”郭巨力茫然问道。
慕灼华没有回答,动作轻盈伶俐地翻过了墙,奔向了药池。
跑到了池边,她才想起来没带铲子,便进了书房里,找到了一把剑,拿剑鞘当铲子拼命地挖掘杏树下的泥土。
执剑听看守别院的护卫说慕灼华在药池边挖东西时吓了一跳,以为她在发什么疯,片刻后才想起王爷之前说过慕灼华的意图就在别院之中,这才运起轻功翻过墙飞进了别院。
正午的太阳晒得很,慕灼华汗水一滴滴落在泥土之中,握着剑鞘的双手已经发红颤抖了,挖了一个大坑却没有任何东西。
执剑飞进院中,上前就抓住了慕灼华的后领提了起来,怒道:“好啊,王爷猜的没错,你的目的果然是这个。”执剑瞟了一眼地上挖开的土坑,“现在被我抓到了,还不老实交代!”
慕灼华喘着气道:“我老实交代,执剑你帮帮我,这树下埋着很重要的东西!”
执剑狐疑地看着她:“什么东西,该不会你又想了什么坏主意要害王爷。”
慕灼华气笑了:“我什么时候害过王爷了!执剑!我怀疑幕后主使不是陛下,你们弄错了!”
执剑冷冷道:“你是那位的臣子,当然替他说话,我早和王爷说过你靠不住,万一哪天你也出卖王爷……”
“执剑!”慕灼华打断他,“你帮我把树下的泥土全部挖开,事关王爷的性命!”
执剑见她眼神亮得吓人,心中也有些发怵,尤其她说事关王爷性命……
执剑松开手推开她,道:“我倒要看看这底下到底埋了什么!”
执剑武艺高强,有他相助,两人很快就在杏树下挖到了想要的东西——一个带着轻微锈迹的铁盒子。
执剑用力一掰,便打开了铁盒,慕灼华趁机从盒子中抢出了里面的东西。
是两张纸,顶上一张是羊皮纸,慕灼华扫了一眼,便知道那是还阳散的药方,底下一张写着密密麻麻的字,慕灼华只看到第一句,便觉得心脏骤停,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云妃……死于……还阳散……”慕灼华嘴唇轻颤,喃喃念了出来。
执剑大惊,上前要抢那封信。
慕灼华一目十行扫过了信上到内容,便任由执剑抢走了信件。
“云妃死于还阳散,这个药方是我独门研制,这世上本应只有我一人知道,云妃的死因,除了凶手,也只有我知道。我恐怕活不久了……我若是揭穿了云妃遇害的真相,陛下不会放过我,而杀害云妃的人,也一定不会放过我,行医多年,终死于医啊!但我不甘心就这么死了,我把所知的一切写下,只待来日,沉冤昭雪。
起死回生是每个医者的毕生夙愿,人死半个时辰内为假死,是最有可能回生的时机。我研制秘药多年,想要找到一种可以让假死之人还阳的秘方,失败多次,终于让我配置出了还阳散。这药药性霸道之极,我在兔子身上做了实验,确实能让气息刚绝的兔子恢复生机,但很快我就发现了自己的错误。还阳散并不能让死人还阳,只是让假死之人燃烧所有的生机,得到一刻钟的回光返照。而身体正常的活人,若误食甚至吸食了过量的药粉,就会气血翻涌,甚至暴毙而亡。我的药方又一次失败,却舍不得销毁这近乎毒的药,只是把药方和配置好的药藏了起来,只等日后继续研究。
云妃怀胎九月,忽然剧烈胎动,血流不止,恐怕一尸两命。陛下决意舍弃皇子保住云妃,然而云妃竟抢过了刀,自行剖腹取子,血竭而亡。陛下哀痛震怒,彻查云妃死因,我为云妃缝制腹部刀伤时,发现了还阳散的粉末,这便是云妃忽然剧烈胎动乃至血竭而亡的真凶。还阳散被人窃取利用,我难辞其咎,不敢上报,只怕祸及九族。如今只因照料不力而撤职,已是大幸,但我担心,总有一日会被幕后之人灭口。那人以药为毒,心思缜密,手眼通天,我只有一死保全家人,盼我妻女一世平安……傅圣儒绝笔。”
执剑踉跄两步,脸唇皆白:“云妃娘娘不是难产而死,是被人害死的,是谁……”
“是当时的周皇后,如今的周太后。”慕灼华冷着声缓缓说道,“一直以来,所有事情的幕后主使,都是太后!”
“上元夜使用还阳散暗害王爷的,和二十六年前暗害云妃的,必然是同一个人。”
“二十六年前,云妃盛宠不衰,大皇子却不得先帝喜爱,若是云妃生下儿子,便会威胁到大皇子的储君之位。以还阳散杀害云妃的,不可能是十二三岁的昭明帝,只会是太后。”
“也是太后以柔嘉公主为诱饵,胁迫薛笑棠听令于他,她因此说动陛下赐婚。”
“事后陛下杀人灭口,都是为了维护太后!”
执剑惊呆了,证据摆在了眼前,他不得不承认,慕灼华说的一切,才是真相!
“是太后,不是陛下……”
慕灼华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乌沉沉的令牌上一个懿字:“这就是证据,薛笑棠的书房里有个暗格,里面藏着这枚令牌,这是太后宫中的令牌。”
执剑急道:“你为什么不早拿出来!”
慕灼华苦笑道:“你们也不早告诉我薛笑棠是内奸啊!”
执剑脸色一变:“今日太后留王爷用膳,难道……”
慕灼华脸色也变了:“这么多年来,太后处心积虑想除掉王爷,为了什么?她担心的就是皇位旁落,如今陛下身体已然无望,王爷若是有心问鼎,几个皇子又有谁能和他抗衡?太后心里不安,一定会在陛下还在世时想方设法除掉王爷!”
执剑转身要走:“我去救王爷!”
慕灼华拉住他:“你一个人去没用!”
“我带紫衣卫闯宫!”执剑咬牙道。
“你这是把王爷架火上烤,给人以口实!”慕灼华越是着急越是冷静了下来,“太后既然是留了王爷晚膳,必然是等晚膳才会动手,现在不必着急。你听我说,你立刻去找执墨,把情况告诉他,让紫衣卫守在宫门外。你们不能进宫,但是可以让人往里面递消息,让王爷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