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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风流/灼灼风流—— by随宇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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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算万算,竟然漏算了诛邪剑!
镇国公主居然将诛邪剑交给慕灼华救人,而慕灼华,她也敢开口要?
镇国公主在柔嘉公主的随同下来到御书房,刘琛敛去怒容,恭敬地迎上前去,问候道:“请皇姑祖安。”
“不必废话了,陛下知道,我不喜欢那些客套虚礼。”镇国公主脸上难掩倦色,双目却炯炯有神,目光犀利地看着刘衍,“我在路上都听到那些传言了,陛下,你为何这样对定王?难道你与他相处多年,还不知道他的为人吗,他不可能谋反,你一定是受了奸臣蒙蔽!”
刘琛闻言,冷冷一笑,道:“皇姑祖,朕确实是受人蒙蔽,不过却是受皇叔蒙蔽,相处多年,难道就能看清一个人的真心吗?朕有必须杀他的理由!”
“那我倒要听听,是什么理由能让你斩断血肉至亲!”
沈惊鸿看着瘦弱的慕灼华不堪重负地举着重剑,双手抖个不停,不禁嗤笑一声道:“把剑收起来吧,我此刻不能杀刘衍,不过你也休想把他带走。”
慕灼华终于承受不住诛仙剑的重量,把诛邪剑放回剑匣之中,双手仍然微微发抖。
“镇国公主已经去向陛下说情了,你等着圣旨吧!”慕灼华虽然心知希望渺茫,却还是嘴硬地说道。
沈惊鸿冷笑一声,并不回她。
慕灼华回到刘衍身旁,坐在他身边依偎着,一双眼睛却死死盯着沈惊鸿。
沈惊鸿冷眼看着两人,便在这时,虎牢狱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众人都屏息朝外看去。
刘琛身边的太监前来传旨道:“陛下口谕,暂缓行刑,继续关押人犯,不得放出虎牢狱!”
沈惊鸿和慕灼华俱是松了口气,又提了一口气上来。
刘衍不死,对沈惊鸿来说是坏事,对慕灼华来说是好事。
刘衍坐牢,对沈惊鸿来说是好事,对慕灼华来说是坏事。
这个旨意对两人来说都是好坏参半,但慕灼华和刘衍心里都清楚,镇国公主没能劝说刘琛收回成意,必然是刘琛把刘衍逼死昭明帝的事说了出来,动摇了镇国公主心中的天平。她心中并不完全相信刘琛说的,但是也没有底气去过分干涉他的决定。如今暂缓了刘衍的死刑,只是想留个时间自己去探查真相。
慕灼华抓住了这一丝希望,用力地抱住刘衍,哑声道:“我会想办法的!”
“灼华……”刘衍轻轻叹息,如今他连回抱她也做不到,“好好保重自己。”

第七十四章
镇国公主持诛邪剑进宫的消息震动朝野,毕竟这位公主是天下间唯一可以威胁到皇帝权柄的人,而她有此权柄,却从来低调行事,不问朝政。诛邪剑骤然出世,自然引起了许多人的猜测,大多数人都猜测和定王谋逆之事有关,只是不知道这诛邪剑是想杀定王,还是想救定王。
柔嘉公主陪着镇国公主回到皇家别苑,眼看着她的鬓角因此事而染上了霜雪色,心中微微有些不忍。她屈膝半跪在镇国公主膝前,柔声道:“皇姑祖,您别难过了……”
镇国公主轻抚着她的鬓角,眉宇间尽是怅惘,她轻轻一叹,“皎皎,你知道我为何不想回定京吗……这座皇城,总能把人逼成鬼……”
柔嘉公主垂下眼,叹息道:“没想到,皇叔会做出那样的事来,但周家谋害皇叔在先,皇叔也是逼不得已……”
镇国公主仿佛一夕之间衰老了许多,多日奔波后的疲倦此刻都涌了上来。“我只能让陛下暂缓一天,明天……”镇国公主不忍再说,闭上了眼睛,深呼吸后,才抱住了柔嘉公主,颤声道,“皎皎,你随皇姑祖回桃源山庄吧,皇姑祖会一辈子护着你。”
柔嘉公主柔顺地枕在镇国公主的臂弯里,仿佛她依然是二十年前,那个柔弱无依,失去了父母的小女孩。
“皇姑祖,让皎皎来保护您……”
一夜时间,在很多人看来并不能改变什么。刘琛暂缓死刑,也不过是给了镇国公主一个面子。其实镇国公主何尝不知道,那个王座本来就是血淋淋的,她就是不愿意看到太多的尔虞我诈,同室操戈,才不愿意回到定京。
看着门外的滂沱大雨,柔嘉公主劝住了镇国公主,让她不要再进宫了。
“皇姑祖,太医说您多日奔波,心神受创,需要好好休息,外面下这么大的雨,您不要再进宫了,如果生病了该如何是好啊。”柔嘉公主柔声劝住了想要进宫面圣的镇国公主。
“可是今日衍儿……便会被执行死刑……”镇国公主痛惜地闭上眼,那可是她兄长最疼爱的孩子啊……她也不知道刘衍做的这些是对是错,是周仪伤了刘衍在先不错,可是刘衍终究是害死了周仪和刘俱,她没有办法阻止刘琛报仇,冤冤相报,永无止尽……
“皇姑祖,您无法让陛下回心转意,就算进宫也无济于事。陛下已经答应了,会让皇叔走得体面一点。”
镇国公主无神地看着窗外的大雨,许久之后,才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柔嘉公主服侍镇国公主喝了药歇下,才轻轻带上门出来。
外面阴云密布,一场大雨蓄势待发。
柔嘉公主长裙曳地,缓缓走过一道阴深的长廊。蔓儿跟了上来,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压低了脑袋低声道:“公主,沈大人进宫了。”
柔嘉公主的步伐没有丝毫的停滞,只是眼波流转,看向了不远处厚厚的云层,没有一丝光能穿透那重重的阻碍。
察觉到蔓儿欲言又止的神态,柔嘉公主淡淡问道:“有何问题?”
“慕灼华她……”蔓儿眉头紧皱,“她也进宫了。”
“昨日不是派人盯着了吗,她没有出过家门,在家中一日,又能找到什么解救刘衍的方法?”柔嘉公主不以为意。
蔓儿沉声道:“公主……慕灼华,是从城外回来,直接进宫的。”
柔嘉公主的脚步倏地顿住,疑惑蹙眉:“从城外……回来?”
“她昨日回到家中,不知如何易容出府,竟然瞒过了我们的眼线。”蔓儿不安地绞着袖子,“公主,她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柔嘉公主心下一沉,沉吟片刻后,道:“传信给沈惊鸿,让他见机行事。”
刘琛阴沉着脸看着廊下的疾风骤雨,低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身旁的小太监恭敬地答道:“回陛下,巳时五刻了。”
巳时……
他已经下令,午时行刑,只剩下不到一个时辰了……
“沈惊鸿呢?”
小太监道:“沈大人刚刚入宫,正在大理寺等待行刑的时辰。”
“很好。”刘琛深呼吸一口气,背着手走回桌边。
刘琛一夜无眠,眼下的乌青越来越严重了,半睡半醒之际,是刘衍笑着唤他的名字,他看到个子只及他腰间的自己挥着特制的短剑,刘衍耐心地指点他的动作,他崇拜地仰起脸看着自己的皇叔。
“皇叔,我长大了,也要和你一样,上阵杀敌,扬名立万!”
那时的皇叔,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他的眼中还有锋芒与傲气,起手挥剑,气势如虹,灿然笑道:“好,皇叔等着你!”
他继续拿起剑,更加用力地挥砍着,眼前刘衍的笑脸却又模糊了起来,四周的春光化为一片火海。他惊恐地环视四周,喊着皇叔,却看到火海深处,一把剑刺进了父皇的胸膛,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血从剑尖滑落,看着握剑的人缓缓地转过身来——是一脸冷漠的刘衍。
刘琛猛地从桌上抬起头来,满头的冷汗,喘息不止。
他看到了墙上挂着的那把短剑,那是刘衍亲自为他打磨的,送给他的生辰贺礼。刘琛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着看着那把剑,眼中暗流汹涌,他痛苦地闭上眼,垂在身侧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指节发白,青筋勃动。
屋外雨下得极大,砸在屋檐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震耳欲聋。
一个太监行色匆匆地跑到门外通禀:“陛下,慕大人求见!”
刘琛眉头一皱,睁开了晦暗的双眼,道:“她来做什么?”
问出口的瞬间,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知道她来这里,肯定只有一个目的。昨日她在大理寺高举诛邪剑,逼退了沈惊鸿,这件事他也一清二楚,甚至更早之前,她假借抱恙称病不朝,他也知道……
他都知道,只是不愿意去细想罢了。从刘衍在他的寝宫抱走了她那一夜起,他就骤然明白了许多事。
没有等太监回答,刘琛就背过身去,冷然道:“让她回去,不见。”
太监战战兢兢说道:“陛下……慕大人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刘琛一惊,问道:“没有召见,她怎么进得了宫门?是谁放她进宫门的……是大长公主吗?”
太监道:“回陛下,慕大人手中拿着的,是太后宫中的令牌。”
刘琛莫名道:“她何时从太后手中拿到了令牌?”
刘琛此刻心中的太后,是自己的母后。虽然同出周家,但他的母后在先太后面前唯唯诺诺忍气吞声了二十年,即便想在刘琛面前摆太后的架子,也不能如愿。自不久前被刘琛驳斥回去,她便深居简出,不敢再与周家有所联系,更何况是其他人。
刘琛并不记得慕灼华与她有任何来往。
太监也不明所以,只能就自己知道的说道:“陛下,慕大人说,她有重要的事情要向陛下禀告,她说……定王是冤枉的,她有重要证据要面呈陛下。”
刘琛对外隐瞒了自己杀刘衍的真实原因,不愿意让世人知道刘衍弑君,杀害手足之事,因此这些太监也不知道内情。慕灼华不敢把话挑明了说,但刘琛听到这句话,自然知道她的意思。
然而刘琛闭了闭眼,硬下心肠道:“不过又是找借口来拖延死刑,让她回去,否则就别怪朕不顾念镇国公主的情面了。”
这件事,他也不想让她卷入其中。
慕灼华在打着伞在庭中等着,然而疾风骤雨不是一把伞能够遮挡的,她的身上还是被雨淋湿了大半,湿发贴着脸颊,一张小脸冻得苍白,她却浑然未觉,死死盯着御书房的大门。
太监从书房内出来,对慕灼华喊道:“慕大人,陛下不见你,让你速速离去,否则便是镇国大长公主也保不住你。”
慕灼华大惊,急切喊道:“我有证据要面呈陛下!定王是冤枉的!”
太监不耐烦地摆摆手:“陛下让你们别想方设法拖延行刑了,没用的。”
慕灼华一咬牙:“今日我必须见到陛下!”
说着忽然往里冲去,左右之人想不到她如此胆大妄为,都是吓了一跳,竟来不及阻止她,让她一连跑过了两道门。慕灼华见太监上前抓她,她拿起手中雨伞挥舞着逼退了他们,看着近在咫尺的书房大门,大声喊道:“陛下!那夜真凶另有其人,请陛下看一眼证据,看一眼就好!”
书房大门却依然紧闭。
大雨模糊了她的视线,慕灼华执着地盯着那扇门喊道:“难道陛下要让微臣在世人面前公开真相吗!”
这时,书房的大门才被人狠狠地从里面打开。刘琛目光晦暗莫名,落在慕灼华脸上,比这场雨还要让人心寒,慕灼华却丝毫不惧,她扔掉了雨伞,任由大雨拍打自己的脸庞,猛地跪在了刘琛身前,大声道:“微臣不想陛下杀错了人,后悔终身,求陛下听微臣一言!”
慕灼华趴在地上,用力地磕着头,一抹淡红色被雨水冲散,在她身下晕开。
慕灼华的肩膀止不住地轻颤,仿佛过了许久,才听到头上传来刘琛低沉的声音。
“进来。”
慕灼华大喜,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跄着跟在刘琛身后进了书房,从里面关上了门。
刘琛背着手,冷冷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慕灼华。慕灼华穿着一身与她身份不符的粗布衣裳,浑身湿透,鬓发凌乱地贴着额面,脸色苍白,因为方才用力地磕头,此时额上一片触目惊心的红,她抬起袖子胡乱地擦了一把脸,擦掉了脸上的血水,却遮盖不住额上的伤口。
慕灼华跪在刘琛身前,双唇白无血色,声音却有着一往无前的坚定:“陛下,微臣冒死直言,皇宫失火之夜,手持先太后令牌,去行宫请回先帝的,正是微臣!”
刘琛闻言瞳孔一缩,攥紧了拳头看着慕灼华:“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慕灼华抬起头,无畏地直视刘琛:“微臣知道,先帝之死,微臣难逃其罪,陛下要杀要剐,微臣毫无怨言,只望陛下相信,微臣豁出性命所言,句句属实!”
盯着刘琛晦暗的眼神,慕灼华深吸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这是先太后宫里的令牌,当日,微臣便是凭借此物,假借先太后的名义,畅通无阻出城,进入行宫见到先帝。”
刘琛从慕灼华手中接过了冰冷沉重的令牌,摩挲着上面的阴刻古字,沙哑的声音问道:“你从何得到此物?”
慕灼华答道:“微臣在薛笑棠的书房中意外发现了一个暗格,里面藏着这枚令牌。陛下……想必是知道薛笑棠与周家的勾结。”
刘琛沉默不答,便是默认了此事。
“微臣不知道陛下知道了多少,今日面圣,愿将所知一切告诉陛下。”慕灼华冷得浑身打颤,从怀里取出另一样证据,“这是一份药方,还有一份遗书,这种药名为还阳散,先帝便是死于此药。这种药,是微臣的外祖父,元徵朝太医院院首傅圣儒研制,他本意研制出能让人起死回生的圣药,却终究还是失败了,这种药药性极其霸道猛烈,控制不好分量,便会杀人于无形。外祖父失败后便将此药藏起,却被人盗走,后来云妃难产致死,便是此药导致。这份遗书上,微臣的外祖父将所知的一切都写了下来,请陛下御览。”
刘琛从慕灼华手中接过被淋湿了羊皮纸,好在并不影响阅读,他一目十行地看完傅圣儒的遗书,面色阴晴不定,呼吸陡然急促了起来。“云妃的死……不是意外?”
慕灼华深呼吸一口气,道:“陛下,盗走还阳散的,就是周家人,杀死云妃的,是先太后!”
刘琛失神地看着纸上的字,喃喃道:“他只告诉朕三年前之事,却从未提及云妃之死……”
慕灼华隐约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却来不及细思,她膝行两步上前,恳切地望着刘琛,哑声道:“陛下,周家于王爷,确有深仇大恨,先帝沉疴日久,先太后忌惮王爷的威望,因此趁先帝与陛下离京,设局要杀王爷。是微臣救人心切,将先帝请回宫,却没想到先帝为化解他们之间的仇恨,自己喝下了那杯毒酒。王爷也因为先帝的死而毒发攻心,是微臣将他救了回来,之后遗诏生变,他强撑病体稳住朝局,每一日都是靠药物吊着。王爷若真有不轨之心,若真的要报复周家,他何以迟迟不动手?那是因为他感念先帝之恩,放弃了复仇,他只想尽心辅佐陛下,绝无二心!”
刘琛的手微微颤抖,垂下眼沉默地望着慕灼华膝前的水渍,泛白的指节透露出他内心的挣扎。
慕灼华继续道:“陛下,当夜所有的出入宫记录都在大火中被烧光了,但是您可以调查其他出入口,便知道当夜王爷没有调动任何兵力,他是独自一人进宫的,甚至把心腹侍卫都留在了宫门外,他若有心向先太后复仇报仇,怎么会只身入宫赴宴?”
慕灼华说的这些人证确实都可以查证,她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欺君……
“微臣昨日查过当日的进城记录,先帝入城时间,是酉时二刻,入宫之时亦有记录,微臣记得是酉时三刻。先帝入了太后宫中不久,便让所有人远远退开,不愿意让旁人知道里面发生的事。微臣也是在宫门口等着,直到戌时将近,才看到王爷走出,身上沾染了鲜血。微臣见定王心脉受创,便刺了他的穴位让他陷入昏睡之中,将他带回了定王府。当时,微臣也不知道太后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半夜,才知道皇宫起了大火,火势不可阻挡,烧了大半的宫殿,也烧死了无数的宫人。”
慕灼华哑声道:“微臣昨夜查过记录,皇宫起火,最早发现是在亥时二刻,而那时候定王早已昏迷,微臣令执墨执剑去抓药,药房先生那里也有记录!陛下,火不可能是他放的,人,也不可能是他杀的!”
“微臣知道陛下此刻依然心中存疑,但是既然有疑惑,便不能草率杀人啊!”慕灼华哀切恳求道,“陛下,那是你的皇叔啊!你与他相处二十年,难道还不知道他的为人吗?他征战北凉,报的是幼年时先帝的救命之恩,放下仇恨,辅佐陛下,也是受先帝临终所托。居凉关兵变,他出面拦阻,当众认罪,难道是因为他真的有罪吗,难道他真的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下属而视至亲于不顾吗?你听到他说的话了吗,他是怕兵变祸国,怕他们伤害到陛下啊!三年前薛笑棠叛国,置王爷于危难之中,是陛下拼死救出了王爷,王爷始终铭记在心,他至死也要保护陛下,又怎么可能会杀了先帝啊!”
刘琛仿佛被抽去了三魂六魄,喃喃道:“是啊……他不会……可是……”刘琛似乎犹豫不决,他闭上眼不敢去看慕灼华的眼神,“先帝终究因他而死,他必须死。”
“陛下!”慕灼华声音嘶哑,如杜鹃泣血,哀戚地喊了一声。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皇帝,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刘琛吗?难道这个位置,这身衣服真的会改变一个人吗?
慕灼华弯折了自己的脊梁,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她伸出一只手,颤抖地攥住了刘琛的衣角,声音破碎呜咽:“陛下可还记得……您曾经给过微臣一个许诺。”
刘琛一怔,目光落在慕灼华颤抖单薄的肩膀上。
“陛下曾说过,微臣……若有所求,无有不允。”慕灼华的声音微弱而卑微,“陛下一言九鼎……微臣斗胆,请陛下免王爷死罪!”
刘琛静静地看着慕灼华,仿佛忽然之间,身周的一切都寂静无声。
“朕以为,你永远不会用到这个承诺。”刘琛的声音带着一丝疲倦的沙哑,“若朕不答应,你会如何?”
慕灼华的背脊骤然一僵,没有说话,匍匐于地的身躯低到了尘埃里,让人目不忍视。她的双手紧握成拳,克制着难以自抑的颤抖,指甲陷进了掌心,却麻木得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刘琛低下头,笑了一下:“朕明白了……”一枚腰牌扔在了地上,“取朕腰牌,让沈惊鸿放了他。”
慕灼华猛地抓住了那枚腰牌,紧紧捏在手中,被泪水洗过的双眼清明澄澈,怔怔地看了刘琛一眼,随即回过神来,用力磕了一下头,哽咽着说了一句:“谢陛下!”
然后,便踉跄着从地上爬起,一刻不停地夺门而出。

第七十五章
外面雨下得很大,几乎迷住了她的眼睛,她拼尽了全力往大理寺的方向飞奔而去,这一刻她深深觉得皇宫太大了,这条路太长了。
积水的石板路分外的湿滑,慕灼华跑得太快,一个不慎便从石梯上滑倒,滚落下来,手臂磕到了石棱,粗布衣服被拉开了一道口子,似乎皮肉也被划伤了,她却顾不得疼痛,赶紧来爬起来又朝着前方飞奔。
来得及的……一定来得及的……
慕灼华在心里告诉自己,还有一刻钟,她全力奔跑,在午时之前一定能赶到大理寺。
她早已浑身湿透,寒意深入骨髓,嘴唇毫无血色,两条腿犹如灌了铅,但此刻竟也感觉不到疼痛,仿佛有一团火在胸腔之中熊熊燃烧着,催着她向前跑。
终于,她看到了大理寺的大门,计算着时间应该还未到午时,她稍稍松了口气,一把推开了大理寺紧闭的门扉,喘着粗气颤抖着,环视四周,看到了站在旁边正在净手的沈惊鸿。
“陛下……陛下有旨……”慕灼华举起刘琛给予的腰牌,死死盯着沈惊鸿,“放了定王!”
沈惊鸿诧异地挑挑眉,却没有慕灼华预想中的恼怒,他勾了勾薄唇,道:“好,本官已经让人打开虎牢狱了,你可以将他领回去。”
“什么?”慕灼华怔了一下,心底忽然涌上了强烈的不安。
沈惊鸿缓缓道:“今日滴漏坏了,外面又大雨滂沱,也不知是什么时辰,本官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此刻已经行刑,让定王喝下毒酒了。”
沈惊鸿看着慕灼华瞬间失了焦距的瞳孔,微微笑道:“你可以领走他的尸身。”
慕灼华手一松,白玉令牌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之声。
她的身子一晃,几乎无力站立,在墙上扶了一下,转身朝虎牢狱的入口冲去。
虎牢狱里只有数盏火把散发着幽魅的火光,慕灼华踉跄着朝着最后一间牢房奔去,牢房的门大开着,露出一个漆黑的洞口,仿佛能吞噬一切。
慕灼华喘着气跑到了门口,借着门外幽幽的火光,看到坐在地上闭着双眼的刘衍。他神态从容,不见伤痛,仿佛入定一般静坐着。
慕灼华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缓缓走到他面前跪了下来,伸出颤抖的手碰触他冰冷而瘦削的脸颊。
“刘衍……”
他的睫毛轻轻一颤,似乎用了极大的力气,才睁开双眼,眼中映出了她狼狈的模样。他艰难地抬起手,想要抱抱她,却提不起一丝力气,他想问她额上的伤口疼不疼,然而刚张嘴,热血便无法自抑地从喉间涌出。
“刘衍!刘衍!”慕灼华慌乱地抱住他软倒的身躯,哭着喊道,“陛下赦免你了,你不用死了,我,我带你回家……”
刘衍的双眸温柔地凝视着她哭泣的脸,他的小姑娘,聪明伶俐,又那么勇敢坚强,可是此刻,她浑身湿透,遍体鳞伤,这一路,她一定走得很难,很难……
他想护着她一辈子,却也是自己,让她承受了最大的伤害。
刘衍用尽了毕生的力气环住她颤抖的身躯,有那么多的话想说,却被鲜血堵在了喉间,每一次试图开口,却只是让更多的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裳。
“刘衍,你振作一点,我带你回去,我能治好你的!”慕灼华苍白的脸上满是倔强,她想要把刘衍背起来,然而她的力气太小了,无力地挣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鲜血越流越多,在她的怀里渐渐冰冷。
慕灼华终于克制不住地放声大哭起来:“你不要死,刘衍,你说过要疼我一辈子的,你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你答应我的事,不可以言而无信!刘衍,我答应你,只要你好好活着,我就嫁给你,我要穿凤冠霞帔当你的新娘,只要你好好的,只要你好好的……”
刘衍漆黑的双眸宛如黑夜中划过了一点流星,瞬间地亮起,却又转瞬即逝。
原来她那么喜欢他,比他奢望的还要多……
慕灼华紧紧地抱着他冰冷的身体,感觉到在那一刻,他的身体沉了下去,断绝了所有生机。
她身子一僵,把脸埋在他的胸口,仿佛那里还有一丝微弱的温度。
寂静而黑暗的牢笼里,他们紧紧拥有彼此。
她听到自己绝望而冰凉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
“刘衍……”
“刘衍……”
“刘衍……”
“我们……”
“回家……”
那是一个让人醒不来的梦。
她看到自己站在一片花田里,春风拂面,风中有让人安心而眷恋的气息,那香味来自四面八方,让她找不到来的方向。
她拨开花丛,找不到路,不知道跑了多久,身上无一处不酸痛,然而最疼的,却是左心口。
她生气了,站在了原地,红着眼眶一遍遍喊他的名字。
“刘衍,你再不出来,我就不理你了!”
“我,我就不要你了!”
声音在花海里回荡着,在她耳边余音不绝,可是没有得到一丝的回应。
她低下头,委屈又不甘地发出一丝哽咽:“你说好要一辈子护着我的……”
肩膀轻轻抽搐着,她蹲了下去,双手无助地环抱着自己的膝盖,将脸埋在两膝之间,这天地那么大,而她只是小小的一团,没有人疼,没有人要,他捡了她,又扔掉了她。
她连哭都是乖乖的,压抑隐忍,因为只有一个人能纵容她的放肆,让她恃宠而骄。
那个人在哪里呢……
忽然一件披风落在了肩上,她猛地抬起头,看到那张心心念念的面孔,含着隽永与温煦的微笑,宠溺地看着她。
“乖,别哭了。”
他话没说完,就被她扑进了怀里,倒在了花丛之中。
她将泪湿的脸庞埋在他颈间,闻到了独属于他的气息,双手紧紧抱着他,害怕他再次消失不见。
“我梦到你不要我了……”她用哭哑的声音委屈地控诉着,“刘衍,我心里疼。”
背上有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拍着她,哄着她。
“灼华……”轻轻的吻伴随着叹息与爱怜,落在她的发心。
“怎么办……原来我这么爱你啊……”
然后,她睁开了眼睛,看到自己怀里抱着他的衣服。
是那日被他在药池抓了个正着,她浑身湿透,他便让她换上他的衣服。
她跪在他膝前说,下官喜欢王爷。
慕灼华忽然笑了一下,原来谎话说多了,会变成真的。
她眼里的星星都暗了下来,沙哑的声音梦呓般地说了一句:“刘衍……我梦到你回来了……”
那一日慕灼华浑身湿透,被人从宫里送回来之后,就陷入了高烧昏迷之中。太医来了几趟,开了药让郭巨力给她灌下去,烧退了又起,折腾了整整三日,始终不见好,郭巨力听她迷迷糊糊地喊着刘衍的名字,急得直掉眼泪,最后终于想到个办法,找到那日她从药池别院带回来的那件衣服,她抓着衣服便好像抓住了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一般,骤然安定了下来,身体也逐渐好转起来。
第四日清晨,她终于从梦中醒转,对郭巨力喊了声饿,郭巨力一边哭一边笑,抹着眼泪说:“小姐你等等,厨房里粥还温着,我就去给你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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