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美乐之吻—— by脂肪颗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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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不管不顾地哭起来,泪水涌出,被她用袖子抹掉,再涌出来,再抹掉……
我心头一软,伸手替她擦泪水,她却哭得更凶了,简直声嘶力竭,就好像越哄她,她越委屈,越是哭得凶。
发黄的树叶打着旋落下,过往的行人好奇地望着我们,我手足无措地安慰她:“嘘嘘,别哭了,都是我不好……”
许久,贝拉哭够了,她双眼通红,甚至脸上的雀斑都发红了,抽抽噎噎地说:“我知道你上学没时间,还要帮人家看孩子,可我好想见你……呜呜……你不要讨厌我……”
我摸摸她苍白的小脸说:“贝拉,我不讨厌你,你也不要讨厌你自己,无论发生过什么,都不是你的错,爸爸和威廉会想明白的。”
“爸爸骂我是野种,同学也骂我,哥哥看到我就当没看到……呜呜……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我想起小时候自己被骂的经历,只怕贝拉挨的骂也不比我少,这个世上无缘无故的恶意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多。
我安慰了她许久,承诺以后会常常去探望她,她才高兴起来,絮絮叨叨跟我说,她明年一定要考第一名,以后也去城市里读书。
“安泰老师跟我说,你上学的时候总考第一名,我是你妹妹,所以我也要考第一。老师还答应我,也帮我上高中,以后我要自己养活自己,才不像妈妈那样,被男人抛弃后,就要流浪街头。”
贝拉又说:“前几天,有位先生上门做人口普查,问我爸爸是谁,妈妈非要填内力的名字,还说他现在有钱,将来不会不管我,叫我以后去认他。我才不管他有多少钱呢,将来我谁也不靠!就靠我自己!”
我这才发现,小姑娘虽然长得像内力,可内在的某些东西却是截然不同的。
我对她说:“你果然是我的妹妹。”
她听了,脸上忽然迸发出了难以形容的神采,像荒芜之地开出了花朵一样生机勃勃。
第33章 第三十二章
周末的清晨,阳光明晃晃照进屋子里,窗户下面小商贩正沿街叫卖,报童穿梭在道路上,手里扑扇着今天的早报。客厅里飘来一阵鲜花的清香,那是昨晚插进花瓶的玫瑰花苞,都在今早绽放了容颜。
在新城做小学□□的事情已经有了结果,等新学期开始,我就是一名教师了,我将有一份正式而体面的工作,会像男人一样有简历档案,甚至还将拥有属于自己的银行户头。
轻轻伸了个懒腰,天气暖洋洋的,心里也跟着暖洋洋的,坐在餐桌前,吃着新鲜的面包和鸡蛋,嗅着清冽的花香,我从未这么畅快过,仿佛未来美好的生活已经徐徐展现在了眼前。
用过早饭,正准备去菜市场买点东西时,忽然听到楼下有人喊我:“安妮·纳西斯小姐,这里有你的电话。”
半条街外有一家电报中心,负责邮件的收发和电报传送,后来还安装了两部电话。我偶尔也会去打个电话,但这还是第一次接听到电话呢。
“早上好,纳西斯小姐。”店里的小伙子把电话递给我说:“一位凯洛林·西普女士找您。”
我接过话筒时不小心碰了小伙子的手一下,结果对方面红耳赤地走开了,还被几个男同事打趣,弄得我也有点脸红。
话筒里正传出凯洛林女士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急躁。
“安妮?是你吗?”
“是我,凯洛林女士,您还好吗?凯丽和瑞秋呢?”
“我很好,凯丽和瑞秋也很好。”她毫无寒暄的意思,匆匆说道:“我有事要拜托你,可以见个面吗?就今天,你方便吗?”
“急事吗?”
“是的,我要参加一场重要的演出。”她的语气暴露出丝丝迫切,言简意赅道,“我在狄修斯大剧院,可以请你打车过来吗?”
挂了电话后,我疑惑极了,凯洛林不是被一个有钱人接走了吗?为什么还要参加演出?而且我能帮上什么忙呢?
我曾远远遥望过狄修斯剧院那宏伟的穹顶,但从未有幸踏入其中,在我的幻想中,那里充满了英俊潇洒的男子和美丽多情的女子,他们上演着一出出离奇的爱恨情仇,吟诵着古雅的诗句,唱响着天籁之音。他们生活在一个多姿多彩,充满掌声和鲜花的世界里。
可我走进去才发现,除去舞台上光鲜亮丽的表面,这里和外面也没什么不同,都是一样繁忙和拥挤。穿着各色演出服,画着夸张妆容的男男女女脚步匆忙地穿梭在走廊和大厅里,笑声、叫喊声、咒骂声混成一团,喧闹到穹顶都要被掀开的程度。
似乎要演出了,每个人都在忙着化妆、预演节目,有一个侏儒一样矮小,但嗓门很大的男人正站在剧场中央的高架台上,嘶吼着:“都快点!快点!”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实在太新奇了,让人目不暇接。找到凯洛林时,她正在后台大厅里唱歌,可是似乎不太顺利。
我只看了一会儿,她就在某个高音处跑调了三次,连陪伴在旁的女仆茉莉都不安地问:“夫人您是不是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再唱?”
凯洛琳摇摇头,紧张地说:“再试一次。”
可是这一次,她唱到高音的时候直接失声了,像指甲划过铁片一样滞涩,然后她夸张地咳嗽起来,苍白的脸都憋红了。
“再来一次,再来一次!我刚才没有准备好!”凯洛林说。
“别唱了!”一个留着大胡子,披散着长卷发的中年男子突然暴起,拍桌道:“别唱了!有没有搞错!这种水平的家伙,你竟然让她表演独唱!”
“导演您冷静点,凯洛林女士是拿着皮耶罗大人的帖子来的……”一个棕发男人小声说。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大胡子导演气势汹汹地打断了,他怒气冲冲道:“我不管是谁的帖子!她都失声了!是想砸了我们剧院上百年的招牌吗!那些混蛋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竟敢跑到我的地盘指手画脚,糟踏艺术!强制规定我们演出的节目也就算了,现在连怎么表演,让谁表演也要管!我看让他们自己演好了!”
凯洛林满脸羞愧,一个劲弯腰道歉,大胡子却不依不饶,暴躁地说:“你要是还有点羞耻之心就赶快滚,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凯洛林噙着泪水,一抬头看到了我,那双眼睛瞬间发亮,像沙漠中迷路的人看到了启明星似的。
“安妮,你快来。”她跑过来,拉住我的手,把我扯到大胡子导演面前说,“她是从前配合我唱歌的人,我们可以一起上台,表演二重合唱,我唱不上去的地方,她可以代劳。”
我一下子成了众人的焦点,大胡子皱眉看我,满脸不屑:“她?她行吗?”
“拜托让我们试试吧,求您了。”凯洛林哀求道。
“给你们十分钟,要是不行,哪儿来的,滚哪儿去!”大胡子留下这句话,甩开手走了。
我扶住凯洛琳颤抖的肩膀问:“夫人,您的嗓子怎么了?您生病了吗?”
凯洛林扬起挂着黑色泪痕的脸,苦笑道:“安妮,我的嗓子坏了。”
我惊讶极了,有些不敢相信,凯洛林有多么热爱唱歌,与她相处近三年的我一清二楚,这怎么可能呢?
“我染病了,嗓子里长满了小疙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凯洛林失落地说。
“夫人,您现在是……”我想问她为什么在这里唱歌,但犹豫了一下,没能问出口。
“对你,我没什么不好开口的,我现在是皮耶罗·狄德力希先生的情妇,他是葳蕤党成员,以前就对我表现过好感,我现在搭上他,看有没有机会救卢卡斯出来。今天晚上,皮鲁特·伊莱福斯大法官要在和平饭店举办慈善晚宴,邀请了很多社会名流,他包下了整个狄修斯剧团去那里演出。我只是个情妇,上不了台面,没资格被介绍给这些名流认识,可如果我上台表演,就可以用演唱家的身份去结识那些人了。”凯洛林满怀希望地看着我,“安妮!就像我们平时做的那样,你为我弹琴伴唱,为我和声,所有我唱不了的部分,你都可以替我!只要我们调整一下节奏就行了。”
“您……您想让我上台?这怎么行?我不行的!这里能跟您合唱的女士有很多吧……”
“你当然行!我对你的嗓音一清二楚。”凯洛琳紧紧抓着我的手,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现在除了你,我找不到任何能配合我的人。我们在一起那么久,闭着眼睛都能配合,时间太紧迫了,别人根本不行,求你了,这件事对我很重要!”
凯洛林用一张满是泪痕的脸祈求地望着我,我叹了口气,把手伸向黑白间隔的琴键:“您打算唱哪首曲子?怎么唱呢?”
凯洛琳高兴起来,指着乐章说:“就唱我们最熟悉的《月亮湾》,我们可以这样,然后这样。”
我和凯洛琳合唱过太多次了,两年间,每个空虚寂寞的夜晚,都记录过我们一起唱歌跳舞的时光……虽然最初只是为了讨好她,可我为此付出的辛劳却不是假的,努力练琴,熟练各种曲谱,还有偷偷练习唱歌技巧,与曾经许许多多个夜晚一样,我们很快就找到了节奏。只不过以前我只唱和声,而现在差不多是我主唱,而凯洛林配合我。
随着我们的旋律,吵吵闹闹的大厅逐渐安静下来,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大胡子导演忽然几步迈过来,高兴地说:“唱得好!”他攥住我的双手,声音有点高亢,“你的歌唱技巧很不错啊。”
凯洛林女士急忙问:“这样可以了吗?我可以上台吗?”
“可以,当然可以,你们两个一起上台。”大胡子说,“我再指导你们修改几个小地方,真没想到,你们配合得这么好。”
大胡子的语气缓和了下来,陪在旁边的棕发青年也擦了一把冷汗,一脸庆幸地对我说:“您好,我是约翰·内斯特,等会儿由我开车送你们去和平饭店。”
约翰先生是一个非常瘦小的男人,长相有些阴柔,有着漂亮的棕色短发和胡须,以及一双令人一见难忘的蓝眼睛,他是这里的团管。
午后开车去和平饭店的路上,他一直对凯洛林道歉说:“西普女士,请原谅布鲁斯导演的无礼行径,他太不懂事了。”
凯洛林羞愧地说:“是我为难你们了,我明明唱不了歌,还硬要上台。”
“您来剧团表演是我们的荣幸,多亏了您的介绍,我们才能搭上更多人脉,有更多演出的机会。有些艺术家就是脾气硬,您不要介意,布鲁斯是位很有才华的舞台导演,对歌舞的编排很有一套,可就是有点不识时务,现在那个葳蕤党势头正盛,别人巴结都还来不及,他倒好,随便耍脾气。”
约翰又看了我一眼,笑眯眯地说:“也多亏了您,我漂亮的小姐,如果不是您救场,布鲁斯能活拆了我,请问您在哪里高就?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剧团?”
我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说:“您过奖了。”
“现在年轻漂亮,还有一副好嗓子的歌手可不好找,我们团里的待遇很不错,也有更多结识有钱人的机会,您考虑一下呢。”
我尴尬地看了凯洛林一眼,凯洛林忙解围道:“以后再说吧,请您专心开车。”
和平大饭店坐落在和平广场上,附近都是有上百年历史的古典建筑,还有很多贵族们的宅院。我上次来这里,还是应阿瑞娜的邀请,来参加卡梅伦家的舞会呢。
饭店及其宏伟,是一座通体雪白的椭圆形建筑,建筑外有许多大理石立柱和雕刻在墙壁上的神像浮雕。夜晚来临时,巨大的探照灯直射在酒店外墙上,把整座酒店以及外面的花坛照得如同白昼。酒店外围站满了衣冠楚楚的门卫和男侍者,一辆辆轿车驶过大门,走下一对对衣着华丽的男女,沿着绯红色的地毯走入酒店中央大门。
演出人员们从角门进入酒店二楼后台,里面熙熙攘攘如同一个纷乱的菜市场,演出的姑娘们纷纷换起了衣服,她们掀开裙子,露出里面性感的内衣以及姣好酮体,我脸红得不知该看哪里才好。更让我瞠目的是,一些男演员也在这里换起了衣服,还和一些年轻姑娘嘻嘻哈哈地打闹。
又过了一会儿,我已经紧张地泛恶心了,如果说在剧院时我还算镇定,到了这里却不知怎么的,脑海忽然一片空白了。
要说唱歌,我最多给凯洛林家的仆人们唱过,除了在乔纳森酒吧那次,我还从未在大庭广众下做过任何表演呢,何况是在这么严肃盛大的场合下。
正当我打算躲出去,找个角落喘口气时,一位极其美殪崋艳的女士忽然坐到了我身边。
第34章 第三十三章
女人穿着裸露的小背心和短至大腿的流苏裙,脸上画着浓艳的妆容,还带着长至肩膀的毛绒耳坠,只是轻轻晃动了下身体,一股令人迷醉的香水味就从她蓬松的红色卷发处传来。
她的眼角有些皱纹,但皮肤白皙漂亮,脖颈像天鹅一样修长优雅,漂亮的手指间夹着一根古雅的长烟斗,艳红小巧的嘴唇轻轻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吐出,琥珀似的眼睛迷离地望着拥挤吵闹的人群,像个无聊又自得其乐的人。
读书的时候,我很喜欢萨斯国的写实派画家拉斐尔,他曾创作了无数令人惊叹的作品,画家最喜欢画红头发的女人,他把她们塑造的美丽、神秘,让人一见难忘,我记得画家的名作《玛格丽特的叹息》,就是一位红发金眸的女人在幽暗的灯光下吸烟的场景,画里的玛格丽特是一名妓女,可是她美得让人窒息。
一时间,我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很快,只愣愣地望着她的侧颜。
“小美人,你在看什么?”她吐出一口烟,歪歪头看向我,眼神诱惑又迷离。
我忽然有些口干舌燥,手足无措道:“抱……抱歉……”
“呵呵。”她轻笑了一声说,“我今天听到你唱歌了,所以特意来和你打个招呼,你唱得真不错,十几年前我刚刚站上舞台的时候,也有一副黄莺似的好嗓子,可现在不行了,人老了,不但围着你的男人少了,连嗓子都粗粝了。”
她靠近我,把一口烟吹到我耳边说:“我叫阿格莱亚,光之女神,你叫什么?”
“安妮,我叫安妮。”
“安妮?这个名字太朴素了,想在这里混出点名堂,你得起个好听的艺名才行。”
“我没有要在这里混,我……我是说,我只是来帮个朋友。”我被她逼得靠在了墙角里。
“是吗?真可惜,难为你长了一张这么漂亮的脸,如果你留下,也许会成为下一个台柱,知道吗?剧团的台柱女星比那些贵妇人也不差什么,数不清的珠宝首饰,奴仆环绕的豪宅,前呼后拥恭维你的人,你想要什么就有会什么。”
我愣愣地说:“剧团的工资这么高吗?”
“哈哈哈哈……”她大笑起来,下巴压在我的肩膀上,幽幽地说,“你可真有意思,哪里来的小土妞啊。”
我有些羞耻地垂下了头,她却用指间挑起我的下巴,盯着我的眼睛说:“我说的一切当然都是男人送的了,男人会为了自己喜欢的女人一掷千金,像你这样的美人,就更是倾家荡产都在所不惜了。”
“您别逗我了,我算什么美人,而且……什么样的傻瓜会为了一个女人倾家荡产?”
“怎么没有,这个世上难道只允许男人玩弄女人吗?美丽的女人只要愿意,自然也能把男人玩弄在股掌之间。”她挑着我的下巴,让我微微转头,然后把我背后的天鹅绒窗帘掀开一丝缝隙说:“你瞧啊,那里就是猎场,不仅是他们的,也是我们的。”
缝隙外是一座灯火辉煌的大厅,巨大的水晶吊灯下,衣着华贵的男男女女正在举行宴会。
阿格莱亚在我耳边用蛊惑般的口吻说:“对那里的男人们来说,你是一个贫穷但又迷人的少女啊,他们连梦里都是你的倩影呢。而对我们来说,这些男人非富即贵,不管搭上哪一个,你都飞黄腾达了。”她用烟斗指指点点道:“那个抽雪茄的胖子是报业大亨马文斯,那个老头是地产商人吉斯特,还有连锁百货大厦的老板和有名的旧贵族斯科蒂沃……”
“斯科蒂沃?”一个姓氏忽然让我心头乱跳。
“怎么?对他感兴趣?”阿格莱亚指着一位身材高大,金发碧眼的绅士说,“眼光不错,他很帅是不是?不仅出身高贵还是百万遗产继承人。”
“不,我是说他身边那位女士,您认识她吗?”我急切地问。
那位绅士旁站着一位同样金发碧眼、仪态高雅的女士,我在翻阅报纸时看到过她的照片,只是有点不确定。
“哦……她是安竹拉·斯科蒂沃,那位斯科蒂沃先生的姑姑,一个一辈子没结过婚的贵族女人……”
阿格莱亚的声音逐渐远去,我的心像爆炸一样越跳越快,血液涌上头顶,耳朵也轰鸣起来。
弗雷老师提过的那位女爵!她曾推荐过好几个女学生进入了圣安慕斯大学!
我的呼吸太急促了,甚至不由得紧紧攥住了胸口的衣物。
“唉,不说了,轮到我上场了,回见,宝贝。”阿格莱亚突然凑过来在我脸颊上吻了一下,然后一阵风地走向了众多舞女。
我捂着被亲了一口的脸颊,有些呆滞,直到一个扭扭捏捏的男人走过来,斜着眼问我:“您是安妮·纳西斯小姐吗?有人让我给您化妆,您先把裙子换了吧。”
这个男人很奇怪,他画着眼影,戴着睫毛,还穿紧身衣和紧身裤,虽然看上去很惹眼,但他简直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女人,连头上都带了一顶女士假发,他还自称‘小绵羊’。
小绵羊递给我一条天蓝色的绸缎长裙,那衣料华丽极了,是一件真正的礼服。只不过样式很古典,低胸的设计且裸露后背,还有紧致的腰身和纤细修长的蕾丝袖口。
我躲在厕所好半天才换上了这条裙子,因为实在太繁复了。
可我一走出来,小绵羊就扭着腰摇摇头说:“宝贝,你干嘛捂着胸口?”
“因为……它露在外面……”
“哦,你的脸也露在外面,你干嘛不把脸也挡起来。”他尖酸刻薄地说,“快来坐下,该上妆了,瞧你的发型,是修道院里出来的吗?真可笑,老修女们也不这样梳头了。”
我捏着胸口的衣料,使劲往上提了提,然后别扭地坐在了小绵羊身前的凳子上,这男人一双绿眼睛盯着我的胸口看了一眼又一眼,我急忙又捂住了,结果换来他不屑的冷哼。
“挺漂亮的胸啊,我要是能有这么好看的胸脯,一定天天露出来。长你身上,别说男人,连天日都没见过,真是白瞎了,有什么用啊。”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结果又换来了一个大白眼。
“收起你这幅蠢样子,闭上眼睛,我要给你化妆了。”
这男人是个话唠,不需要搭话,他就自己说得很热闹。
我听他在我耳边嘀咕:“真不愧是小姑娘,皮肤像发光一样……天,好漂亮的金发……你这唇形还挺性感的嘛……睫毛真长……”
可渐渐的他就一语不发了,沉默地画着妆。
我抬眼看他,只见他神情严肃,一副正集中精力工作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想,原来再奇怪的人,在认真做一件事的时候,也有很棒的表情呢。
忽然,他挑起我的下巴,倏然凑近。
“你干什么……”我有些不安地推他,他却捏住我的下巴,又凑近了一点。
“你听说过夜神雅达吗?”他的绿眼睛紧紧盯着我,声音黯哑而低沉。
“什么?”
“传说中,夜神雅达是黑夜中欲望和杀戮的象征,她会引发出人心中最原始的欲望,诱惑人堕落,再杀死堕落的人,把他们的灵魂拖入地狱。”
小绵羊的声音很小,却像一个无底深渊一样,有着淡淡的回音,我几乎被这个声音迷惑了,不可思议地问:“您在说什么?”
“她是美丽和邪恶的杂糅,圣洁和妖异的涅胎,鼓动所有干涸的灵魂,追逐黑夜而去,哪怕堕入地狱也在所不惜。”他涂着红色唇膏的嘴唇一张一合,夸张地赞美道:“今夜你就是雅达,整个宴会上最诱惑的存在,那里面任何男人都会因为你一个青睐的眼神而疯狂不已。”
说完这句话,他松开手,一语不发地整理起了旁边杂乱的化妆品。
“那个……谢谢您为我化妆……”我干巴巴地说,又绷不住笑道:“可您夸得也太过了,这是诗歌吗?”
“不客气,小美人。”他瞥了我一眼说,“你有一副被上帝吻过的好皮囊,可惜被你糟蹋了,以后不要晒那么多太阳了,不仅会让皮肤变黑还会生出雀斑。”
“恐怕以后不得不晒太阳呢。”我不好意思地摸摸肩上的发丝说:“我马上就要成为一名小学□□了,将来跟孩子们相处,肯定要整天晒太阳的。”
“等一下,等一下。”小绵羊放下东西,不解地看向我,“你不是剧团里的新人吗?”
“哦,不是的,我是凯洛林女士的朋友,只是来帮忙唱首歌而已。”
“啊哈!”小绵羊愣住了,皱眉问道:“我听到你唱歌了,你不是歌手吗?还要去学校教书?”
什么歌手啊,我脸一热说:“我今年8月从高中毕业的,刚找了份工作。”
“那个……你多大了?”
“十六。”
“哦……”小绵羊忽然尴尬了起来,举起双手,团团围着我转了一圈,似乎想对我做什么,却又无从下手的感觉。
最后,他掐着腰叹了口气说:“亲爱的,我也不想毁了我今晚的艺术品,可……你得去洗个脸。”
“有什么问题?”我低头看看自己,“需要重新化妆吗?”
“没有问题,去洗脸吧,洗过脸后……你直接上台就可以了……”
我不解地望着他,心想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惹他生气了吗?为什么突然让我洗脸再上台,大家不是都化妆吗?
“快去吧,别耽搁。”他催促我说。
“安妮!安妮!到你和凯洛林女士上台了!”约翰先生满头大汗地从人群里挤出来,抓住我的胳膊就往外跑,“快跟我走。”
“等一下。”我回头找小绵羊,却只看到他无奈地摊了摊手。
约翰先生拉着我跑到一楼后台,在临近幕后的地方停下脚步,回头说:“好了,等会儿你从这边上场,直接坐到钢琴旁,然后……”
他忽然停住了,呆愣地看着我,一双蓝眼睛眨也不眨。
“然后……做什么?”我问。
他仍然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约翰先生,约翰先生。”我拍拍他的手臂说。
他像忽然回神一样,后退一步,‘嗯,啊’了半天,才吐出一句:“是,你有什么问题吗?”
“你刚才说,我做到钢琴旁,然后呢?”
“哦,是的,你做到钢琴旁,然后凯洛林女士会从另一侧上场,到时候你听她的信号。”他低着头说完,又抬头看我一眼说,“上台吧,好好演出,你很漂亮……”
我还没来得及体会他话里的意思,一道舞台光就打在了我身上。
心脏又扑通扑通跳了起来,我深吸了一口气,不断回想着今晚要弹唱的曲子,然后提着裙摆,踏上了那光芒过于耀眼的舞台。
第35章 第三十四章
一瞬间,我被刺目的灯光晃了眼,只看到台下影影绰绰的人形,却看不清任何一张脸,像幼时的梦境一样,近在咫尺却又触不可及。直到台下响起掌声,我才逐渐习惯了耀眼的灯光,稳了稳心神后走向了那架闪闪发亮的黑色大钢琴。
老实说,我心慌得不行,因为不敢看台下,就把侧脸对着观众,又把注意力集中到曲谱上面,才稍微平静了点。
另一边,凯洛林也走上舞台,站在了正中央。她穿一条绣满银色亮片的晚礼服,金色卷发在灯光下像铂金一样浅白,酒红色的嘴唇始终挂着甜蜜的微笑,她向观众谢礼后,轻轻对我打了个手势。
开始了!
我深吸一口气,弹起前奏。
《月亮湾》是一首很美很悲伤的歌曲,讲述了一对恋人即将分手的故事,虽然男人已经移情别恋,女人却仍深爱着男人,她祈求男人再陪伴她最后一个夜晚,于是他们在定情的月亮湾,一片寂静幽幽的夜色湖畔旁跳舞吻别,歌词唯美动人,表达了女方痛彻心扉的爱和对情人深深的眷恋之情。
凯洛林女士很喜欢这首歌,我们平时唱的最多的也是它,但说实话,我除了在最开始觉得它曲调动听外,渐渐就觉得这故事让我作呕了。我讨厌歌里的女人,讨厌她卑微的哀求和没了爱情后连命都不想要了的绝望。
凯洛林还嫌弃过我,她说:“你唱这首歌时缺乏感情,不觉得它悲伤凄然,让人落泪吗?”
“当然感人。”我讨好道,“只是我唱歌的技巧太糟糕了,连您的十分之一都不如。”
“这跟技巧无关,你得带入感情,想象着你是歌里的女主角,深爱的人即将离去,而你心死如灰,再也活不下去了,将独自在痛苦的思念中渡过余生。”凯洛林认真地说。
当时我没有笑出声,但忍得肚子都疼了。
不过为了让凯洛林满意,我还是做了很多努力,唱歌只要技巧和声线就够了,剩下的就是表演,只要露出哀伤的神情,以一种卑微祈求的目光望着她,再挤出一两滴眼泪就更好了。过后凯洛林会伤感地拥抱我,赞美我们刚才的配合棒极了。
就像现在这样,我尽力放缓节奏,随着凯洛林的声线接上抒情的段落。
山谷间的月亮湾,我们初遇的地方。
寂寞的月光收割了灵魂。
静美的湖水淹没了思念。
慈悲的夜幕啊,为何不辞而别,就像你对我的誓言。
我静静地看着你,却不敢走近你。
我躺在你的怀抱中,却不敢抱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