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美乐之吻—— by脂肪颗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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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在乎蜘蛛网,老天,我真的哭了,我控制不住自己。”
杰西卡笑着摸了摸我的脑袋:“还是以后慢慢逛吧,感动不在一时,我们得先了解基本的吃穿住行。”
一路上,我看到了很多名人雕塑,其中最宏伟的要数大学正门前那座有三层楼高的巨大铜像,是智慧之神塞兹摩尔,他捧着书本、稻谷和玉兰树枝,神情肃穆庄严,其中书本代表求知,稻谷代表谦逊,玉兰树枝代表正义,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我发现那串稻谷好像是几根柳条……
见我一步三回头地望着雕像,杰西卡笑说:“这是学校上百年的传统了,你知道巴里爵士吗?”
“是伟大的数学家和物理学家,不过我没想到他也是圣安慕斯人。”
“这位大数学家太狂妄了,曾当面驳斥他的教授,让教授下不来台,教授斥责他不懂谦逊,就惩罚他跪在塞兹摩尔前忏悔。可是当天夜里,巴里爵士爬上雕像,掰断了稻谷,然后插上了几根柳条。第二天,他当着所有人证明了自己的理论,还傲慢地说‘我要用柳条鞭笞无视真理,把因循守旧和盲从教典当谦虚的家伙’,而后有崇拜他的学生,每每取走稻谷,换成柳条。”杰西卡说,“我在大学的第一堂课上,我们新闻系的教授对我们讲了这个故事,他还说做我们这一行的,一要尊重真,二要尊重理。”
杰西卡带我逛遍了校园,然后领了书本和校服回来。
一进宿舍大门,我就看到了一位身材高挑,留着漆黑秀发,肌肤雪白的漂亮女士,她看上去二三十岁的样子,有一双略带忧郁,微微下垂的黑色眼睛。
“嗨!詹妮弗,来见见安妮·纳西斯,我们的小学妹。”
对方很沉稳地走过来,向我伸出手:“您好,我是詹妮弗·哈里斯,医学院三年级的学生,很高兴认识您。”
她介绍自己的时候连个微笑都没有,但目光澄澈、婉约,像一幅油画一样,给人很温和的感觉。
“你小心她哦。”杰西卡在我耳边说,“她可能会成为我们国家第一位女医生,胆子大的不得了,敢一个人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解剖尸体,她这双手摸过很多死尸的,你敢不敢碰?”
詹妮弗瞥了她一眼说:“并非空无一人,还有我和很多死人,不知道你这种毫无逻辑性的水准是怎么被新闻系录取的。”
我忙和詹妮弗握了握手,然后很无奈地看了杰西卡一眼,她正笑得前仰后合:“这家伙太犀利了,你知道吗?真的有男人拒绝和她说话,拒绝和她共处一室哦。”
詹妮弗微微一笑说:“傲慢与怯懦是所有人的通病,男人也是人,我们要理性尊重。”
杰西卡又悄悄跟我说:“这女人说话爱拐弯抹角,有时候她骂你,你还要想一会儿才明白她在骂你。”
后来我知道了关于珍妮弗的事情,她父亲是富商,在女儿十几岁的时候,就安排她和门当户对的朋友儿子结婚了,可过了没几年,詹妮弗就带着孩子跑了,她先去教会当了助产士,又去医院当护士,再后来她考入了大学,要做女医生。连我都知道,女性在医学院受到了很强烈的排斥,教授们普遍认为女性不能做外科医生,这是在拿人命开玩笑。
有时候,当你仰望着一个很高大的身影时,不仅会生出佩服,还会生出自己很渺小的感觉,我在面对詹妮弗的时候就会有这种感觉。
她出身富裕,却敢抛弃奢侈的生活,独自追逐梦想,甚至在充满歧视的环境中奋勇搏杀,对比之下,我只是个为了让自己生活得好一点,才努力学习的无聊的家伙罢了,如果我像她一样出身富裕,且早早有了家庭和孩子,一定不敢抛弃一切去追逐虚无缥缈的梦想的。
阳光斑驳的午后,我们围坐在温暖的小客厅里,聊了很久很久。
时至今日,我终于遇到了传说中志同道合的伙伴,那种欣喜就像阳光透过窗棱落在地面上,形成了一个金黄色,看上去很温暖的梯形一样,你会有种感觉,唉,原来如此,我早就知道了,它和我所认知的一样美好。
傍晚,我们一起用了晚餐,餐桌上杰西卡提醒了我一件事。
“圣诞后就开学了,你们法学院大概也会在开学前一天晚上举行学院晚宴,我警告你哦,参加时要小心。”
我一下紧张了起来,忙问:“晚宴?什么样的晚宴?”
“是一顿非常简单、安静的晚餐,但院长和所有教授都会参加,通常每月一次,像开学典礼前的讲话一样,挺严肃的。”
听到这里,我的心立即揪了起来,还强装镇定道:“原来如此……”
实际上,一想到要自己一个人站在一堆不认识的男性当中,我就不自觉地紧张,甚至晚餐都吃不下去了。
“你别放心太早,下面正是我要提醒你的。宴会当晚,你去迟一点,新生餐桌都在后面,你找个角落坐下,千万别引人注目。用餐完毕后,教授们会率先离开,你记住了,教授们前脚走,你后脚就走,无论什么人用什么借口让你留下,你都不要理睬,马上回宿舍。”杰西卡认真地说。
“会发生什么事吗?”我纠结地问。
詹妮弗叹了口气说:“是新生入学的传统,学长们要跟新生开玩笑,有些玩笑会开得很过分,不适合女生参加,你记住就行了。”
这天晚上我失眠了,今天是进入大学的第一个夜晚,所以我既激动又忐忑。
黑暗中,月光清澈极了,淡淡的光辉像流水一样洒进卧室,洒在我身上。
我悄悄起床,走向窗台。
窗外,一轮圆月挂在天幕中,它静静地把光芒洒向古典的建筑群和宽阔的广场,风儿吻过树梢,却连枯叶都没有丝毫响动,寂静得仿佛整个世界都睡着了。
我跪下来,向着月光祈祷。
祈祷自己一切顺利,祈祷家人平安。
然后我仰头吻了吻冰冷的玻璃窗,仿佛能透过它触及到那同样冰冷的月光一样……
圣诞节后,宿舍里人渐渐多了起来,但这么小的一幢宿舍楼,竟然连三分之一都没填满。
杰西卡告诉我,有很多名额都属于美术和音乐学院,这些女生都非富即贵,来大学的目的不过是想认识更多优秀的绅士,平时是很少来学校的,因为她们根本不需要文凭,最后毕不毕业都没关系。
开学前一天晚上,我换上校服,前往法学院正厅。
所谓校服,是一件长长的漆黑色的袍子,能把我从脖子覆盖到脚面,看上去像教会里做礼拜的牧师一样。
一开始我没敢走进去,因为这情形太出乎我意料了。
我躲在一座建筑后,探出头来瞭望时,看到成群结队的青年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色燕尾服,打着白领结,脚蹬闪亮的黑皮鞋,非常正式地走进了那座灯火辉煌的大厅。
没有一个女人,连偶尔能看到的女性工作人员都没有,这情景让我喘不上气来,简直一步都没办法前进了。
我踌躇许久,心中慌张地像揣了只小兔子,最后望了望远处塔楼上的时钟,再不过去就要迟到了,我才咬咬牙,向着大厅跑去。
在巴巴利亚,凯洛林的旧公寓附近,有一座非常古老的教堂。
教堂是古典的巴洛克设计,里面有高耸的圆形屋顶和巨大的白色立柱,走廊上每走几步就是一座圆形拱门,拱门和墙壁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只是年久失修,所以墙体斑驳,露出了里面暗红色的砖墙和灰黑色的涂料。墙体上镶嵌着高大的彩绘玻璃窗,每一扇窗户都讲述了一个宗教意味十足的故事,窗与窗之间挂着油画,都是大幅的宗教故事或人物绘画。整座教堂给人以神圣庄严的气息,让人步入其中后不觉身心平静,仿佛受到了一场洗礼。
法学院的正厅简直跟那座教堂一模一样,庄严到我连呼吸声都不由得变小了。
一眼望去,里面排满了长桌,虽然有电灯,但每张长桌都摆着烛台,烛台上插着白蜡烛,烛光晃动,照亮了桌上漂亮的瓷器和高脚酒杯。
学生们已经就坐了,一个个腰背挺直,安安静静。
见状,我低着头冲进去,跑到一个角落里,迅速坐下。
第44章 第四十一章
我垂头坐在桌前,认真盯着面前的餐盘,本打算安安静静坐到宴会结束的,结果却听到不同方向传来了轻笑。
“这位小姐,您是新生吧?这里是高年级的位置哦。”
我抬头一看,长桌上的人都饶有兴趣地望着我,其中一位先生笑眯眯地说:“新生在最西面的长桌,虽然我们不接纳新人,但你的话,我们很高兴你光临这里。”
我的脸像被火烧了一样,急忙起身,鞠了一躬说:“抱歉,我这就走。”然后匆匆跑到对面,在最后的位置上坐下。
这次总算没人笑我了,斜对面的先生跟我打了个招呼。
“你好,你是新生吗?”他向我伸出手说,“我是巴勃罗·梅兹,你叫什么名字?”
我碰了碰他的手说:“我是安妮·纳西斯,您好。”
周围的人也纷纷自我介绍,并和我握了握手。
来不及再说什么,整个大厅忽然鸦雀无声。
有人高喊:“起立。”
随后全员起身,不一会儿,一位白发苍苍的先生从正门穿过大厅走上前台,他穿着黑色长袍,带着黑色方形礼帽,身后跟着七八位同样装束的先生,冷风吹得他们袍子猎猎作响,这些绅士一路走来,仿佛带着某种让人崇敬的凌冽气息,就像冰冷的金属的味道。
从他们出现直至落座,整个大厅都只能听到冬日里凄清的风声。待有人高呼‘诸君就坐’后,大家才纷纷落座,有侍者打扮的男仆给每一张桌上菜,菜式很简单,不过是面包、黄油和火腿,但每个人的酒杯里都倒上了红酒。
上完菜后,一位先生起立,用拉丁文念了一段长长的祷告。
“阿门。”底下的学生齐声道。
之后,那位白发苍苍的先生慢腾腾起身,用一种缓慢而有力的语调开始了宣讲。
“从2000年前,古明苏达人创立了第一部 法典起,所有制定法律的人,同时就是管理国家的人,因为只有深切地了解这个国家,了解他在经历着什么,他需要什么,他将面对什么后,才能真正制定出最切合他需求的法律。”
“这所大学建立至今,我们学院走出了一代代优秀的毕业生,他们有的成为了国家首相,有的成为各部大臣,有的创立规则,有的编纂法典,有的完善制度,总而言之,他们管理着我们的国家。”
“如果说国家是一棵树,那法律的制定和施行者就是园丁,锄草浇水,施肥防蛀,修剪整编,工具就在你每天所学习的知识当中,如果你们勤劳、灵巧、踏实、正直,那这棵树会欣欣向荣,如果你们懒惰、贪婪、愚蠢、狭隘,那这棵树会憔悴枯萎。”
“将来这个国家会交到谁的手上呢?我相信所有来到这所学校,进入这个学院的人,心中都各有答案。”
他向众人鞠躬,然后举起酒杯说:“普国万岁。”
所有人都跟着举起酒杯,高呼:“普国万岁。”
这声音洪亮而震撼,在空旷古老的宴会大厅中回荡许久,仿佛蕴含着某种蛊惑人心般的力量似的,我也跟着举起了酒杯,可我根本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是被这有力的吼声震得微微发抖。
“欢迎来到圣安慕斯,诸位先生,请用餐吧。”
他落座后,我身边的人低声说:“他就是我们法学院的院长,克莱蒙勋爵,作风真强硬啊,听听他刚才的发言,跟新上台的葳蕤党像极了。”
“我听说他是学院里最早站队的,所以今年一上台,就成了我们的院长。”
“我看过他在《舆情》上发表的社论,非常激进,我父亲很不喜欢他的风格。”
这些新同学像互相认识一样,熟稔地侃侃而谈。
我谨慎地低着头,认真跟盘子里的食物作斗争。
“嘿!你不介绍一下自己吗?”我身旁的人说。
过了半响,我才意识到他在跟我说话,忙擦擦嘴角说:“我来自巴巴利亚,从凯琳斯特高中毕业。”
“你怎么会进法律系?不喜欢音乐和美术专业吗?”他笑盈盈地问。
不知为什么,另外两人发出了笑声,我不懂这个问题有什么好笑的,只实话实说道:“我也没想到考官录取了我,能通过考试真得很幸运。”
“考试?你是通过考试进来的?”他口气有些惊讶。
“当然,难道还有不通过考试就进来的方法吗?”我也很惊讶。
“哦……”那人歪歪头说:“你知道有些专业,只要给学校送了足够的捐款,也是可以直接录取的,比如哲学系、文学系、音乐系什么的……我还以为……算了……冒昧地问一下,您父亲是……”
我咬了咬嘴唇说:“是工人和农民。”
“哦……”周围的人发出了意味深长的声音,还互相传递了一个我看不明白的眼神。
“等会儿有新生欢迎活动,跟我们一起吧。”巴勃罗笑道。
我想起杰西卡的警告,忙摇摇头说:“不了。”
“新生欢迎活动是学院传统,每个新生都要参加,你既然已经是法学院的学生了,不管是男是女,总要遵循学院传统的,毕竟你现在是我们当中的一员了,你说是吗?”
“很抱歉,学姐叫我早点回去。”
“这样啊……”对方再次意味深长地说,“虽然很遗憾,但这次就不勉强你了。”
不久后,院长等人离开了大厅,我也紧随其后离开。
由于时间尚早,我独自在河畔旁散了散步,然后才慢腾腾挪回宿舍,可是刚走上二楼,就听到小客厅里传来了哭声,而杰西卡正和一位金发碧眼的美女在安慰哭泣的人。
哭泣的姑娘穿一条深绿色很古朴的裙子,她脸圆圆的,上面有许多雀斑,因为哭得太凶,整张脸红通通的,像个圆圆的红苹果一样。
那位金发碧眼的姑娘穿着很时髦的连衣裙,手臂和脖颈上带着精美的饰品,正柔声劝她:“别把这种事放在心上,以后躲着他们就是了。”
“安妮,你也回来的这么晚,该不会也被拐去参加什么新生入学仪式了吧,我不是提醒过你了吗?”杰西卡懊恼地说。
我摇摇头道:“没有,我只是在外面散了散步。”
“那就好,我真怕你也掺和进去。”杰西卡指着哭鼻子的姑娘说,“她是海伦娜·皮尔斯,也是今年的新生,数学系的,就是性格太内向了,这几天一直躲在寝室里,没人注意到她,所以也没人提醒过她,结果今晚就傻乎乎地跟着那群混账去了,他们让新生做某种心算游戏,出错的人要罚喝三杯苦瓜汁,海伦娜出错后,被一群人围着起哄,就哭着跑回来了。”
金发碧眼的姑娘摇摇头说:“数学系这些书呆子玩的都是小儿科,你都不知道哲学系和文学系,那些玩得才叫疯,去年十几个文学系的新生围着他们学院裸奔了一圈,这群傻帽也不怕生病。”
“去年新闻系是原地转100圈,有个家伙晕得太厉害,在房间里躺了整整一个星期。”杰西卡说。
“为什么要这样……呜呜……”海伦娜抽泣着说,“我从没遇到过这种事……”
“别哭了,你的眼睛都肿了,明天还能上课吗?早点休息吧。”杰西卡扶起她说。
海伦娜抽抽噎噎地离开后,金发碧眼的姑娘转向我,笑嘻嘻地介绍道:“我是明妮·威廉姆斯,就读音乐系二年级,也常驻宿舍,很高兴认识你,安妮·纳西斯小姐,听说你是第一位踏入法学院的女勇士,请允许我向您表达一下敬意。”
她满脸笑容,十分俏皮地向我行了个屈膝礼。
杰西卡冷着脸向她伸出手,傲慢道:“我允许,你可以退下了。”
明妮一本正经地吻了吻杰西卡的手背说:“能觐见这样一位勇士,我感到无限荣幸。”
杰西卡耸耸肩,对我眨眨眼睛说:“这是个贵族大小姐,来这里有个终极目标,找寻一位英俊潇洒、身家富贵、博学多才的丈夫,只是目前时间已经过了一年,而达成进度仍然是零。”
明妮抬头挺胸道:“所以今年我将投入更多热情和精力,全力以赴实现梦想。”说着她缓缓靠近,一只洁白的手拂过我的肩膀,用一种非常暧昧的口吻说,“现在……跟我说说,今年法学院都有什么好苗子……”
她的红唇离得太近了,我尴尬地后退一步说:“这个……我不知道……”
“近水楼台的机会可要抓紧啊,亲爱的。”她笑嘻嘻地说,“法学院是政治家们的摇篮,里面的小帅哥要么身家富贵,要么是青年才俊,要么两者兼备。你再也找不到比这里更棒的地方了,可以让你接触到那么多适龄且优秀的青年。对了,你交过男朋友吗?不如我帮你推荐一下法学院里的风云人物吧。”
“行了,你别逗她。”杰西卡翻了个白眼说,“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提醒点有用的,这孩子才16岁,来自巴巴利亚农村,根本没出过校门。”
“哦……所以这是个连初吻都还保留着,连跟女人说话都会脸红的小可怜?”明妮啧啧道,“我该拿你怎么办?亲爱的,你就像掉进狼窝里的一片小鲜肉,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鼓起勇气一个人待在那种地方的……”
“所以才需要你这位大小姐提醒一二。”杰西卡叉起腰说。
“好吧,好吧。”明妮往沙发上一坐,翘起二郎腿说,“就让这个在宿舍里备受歧视的我,来给你这个乡下小土妞解解惑。”
她用飞快且清晰的声音说:“首先,法学院里一大半的学生都来自上流社会,他们互相认识且关系密切,有的甚至从小学起就就读同一所贵族私立学校。第二,这些败类绝非酒囊饭袋,相反很多人聪明伶俐,且都是奔着从政的目的进入法学院的,所以爱上他们你就惨了,因为这种人都拎得清楚,打死都不会娶你这种普通姑娘的,哦,请原谅我的措辞,是乡下土妞才对。第三,别听他们说话娘娘腔腔的,实际上那不过是多年绅士教育学来的表面功夫而已,再温柔有礼也和那些粗俗的男人没两样,在家玩弄女仆,来学校玩弄酒吧女招待,以及……或许想试试乡下小土妞的味道也未尝可知。第四,中产阶层的青年你就更别妄想了,你有往上爬的决心,而他们往上爬的决心比你强一万倍,以上,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我愣愣地听完,又愣愣地摇头:“没有,女士,我都听明白了。”
第45章 第四十二章
开学第一天,空中飘起了小雪,惨白的天幕中,千万雪花纷纷扬扬,像无数冰冷欢快的小精灵,轻吻着行人的脸颊。我抱着书本走在一群男学生中,心情已经不复昨日的紧张,甚至还有些兴奋,有人跟我打招呼,我也愉快地回应。
教室还空旷,我找了个好位置坐下,把书本摆放整齐后,期待地望着前方那高大的黑板,心中充满了喜悦。
一个男生坐到我身边,爽朗地跟我打了个招呼,先介绍自己,又问我的名字,我们聊了几句的功夫,我前后左右就坐满了人,他们回过头,或探起身子跟我说话,还有人嬉笑着喊我的名字,我窘迫极了,昨天紧张的情绪瞬间回笼,开始懊恼自己坐在了这里。
幸好上课的铃声很快响起,大家都安静下来。
一位身穿黑袍的中年男子抱着一摞讲义走上讲台,他肌肤苍白,茶色的卷发梳在脑袋两侧,脸上有深深的法令纹,那不苟言笑的样子严肃极了。
“先生们,早上好。”他的声音冷漠而有力。
所有的人起立,高喊:“教授,早上好。”
男子静默了一会儿,犀利的蓝眼睛扫过所有人后,轻轻点了点头,众人纷纷落座。
“我是鲍威尔·菲尔德,这一学年将由我为你们讲述国际公法,用到的基础书籍是《公法遍览》、《各国社交便法》、《公法千章》,希望大家在讲课之前自行预习……”
忽然,有人往我耳边吹了一口气,我下意识捂住耳朵往旁边看,而我旁边的男生正笑嘻嘻地望着我。
讲台上的教授话语一顿,声音瞬间愤怒而尖锐,他嘲弄地讽刺道:“真不知道这所大学还会堕落到何种地步,瞧啊,不仅把一群上蹿下跳的猴子送进来,还把女人也送进了法学院课堂,难道其他学院还不够这些来找夫婿的小姐们安稳待着吗?”
哄堂大笑从四面八方传来,所有的视线都对准了我。
一瞬间,我的四肢仿佛失去了知觉,耳朵里嗡嗡作响,脑海里更是只剩下了一片嘲笑声,连脸颊都麻木了,根本做不出任何表情。
那个冷酷的声音又说:“法律课堂是神圣而庄严的,不是给某些待嫁小姐的廉价跳板,我不知道某些人是怎么进来的,但要是敢在我的课堂上鬼混,就给我滚出去,永远别踏进来!现在都给我收收心,认真上课!”
整整一堂课,教授的声音虽然在我耳边萦绕,可我什么都没听进去。我只感到浑身冰冷,大脑不受控制般一遍遍回响着那些讥讽的话,虽然已经没有了嘲笑声,可那些笑声却依然像浪潮一样一波波涌来,似乎还有无数讥讽鄙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泪水不受控制地溢出眼眶,我不断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在这种场合落泪,于是拼命张大眼睛,然后趁教授不注意时,迅速抹去泪水。
下课后很多人笑嘻嘻地跟我搭话,我没有理睬他们,硬撑着最后的尊严跑回宿舍,躲上了床。
直到这时,我才让泪水落下,可我没敢哭出声,而是用棉被紧紧捂住了嘴……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摸摸我的头顶,柔声对我说:“安妮,起来吃点东西吧。”
我露出眼睛,看到了一脸担心的杰西卡。
“我给你端来了晚餐。”她说。
我摇摇头说:“抱歉,我不想吃,只想睡一会儿。”
“好吧,食物放在这里了,如果饿了,你就吃一点。”她犹豫了一下,轻轻对我说,“亲爱的,别难过,明天太阳还会升起。”
杰西卡说得没错,我哭累就睡着了,再张开眼睛时,天已经大亮。我迅速起身梳洗,抱着课本跑去教室。这次我不敢坐中间的好位置了,挑了个角落坐下,然后把书本放在旁边的凳子上,别人跟我说话,我也只是摇摇头,低头看书。
角落里很好,老师们不关注我,也没有陌生人围着我,我总是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不与任何人交流,这种日子很平静,可没过多久我就发现,自己竟然跟不上所学的知识。
教授们在讲课时,经常会随意提起某本书里的论点,同学们都一清二楚,而我连那些书的名字都没听说过。
某一天,经济法学教授讲述《契约论》的时候,忽然点到了我的名字。
“安妮小姐,请您论述一下这个案例。”他说。
我战战兢兢起身,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把那个连自己都觉得很不合逻辑的想法说了出来。
教授皱着眉头听完,冷声说:“可以解释一下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吗?”
我磕磕绊绊说出了自己的理解。
“为什么达到这种情况就等同于破产?”
“因为……课本上说……”
“别提课本,你参照的标准是什么?你考量的依据又是什么?”教授接二连三发问,一个问题比一个问题咄咄逼人,“按照你的理论,契约人的自然支配权已经荡然无存,又为什么要强行转化契约人的义务?”
“……”
“你到底明不明白‘集合合作主义’这个词汇的含义?你高中时没有读过《富国论》吗?”
“抱歉……我没有……”
“既然没有,为什么不去读?为什么明明不懂却装懂?还要在课堂上做出荒谬的结论?”
“……”
“我很遗憾遇到你这样的学生,这堂课你不用听了,听了也是浪费时间,请暂且离开教室。”
这次我没能忍住,泪水像坏了阀门一样不受控制,不管擦多少次都擦不干净。
后来我像游魂一样走出教学楼,飘荡在寂静清冷的校园里,又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呆坐到日落。思想化作虚无,心脏停止跳动,我甚至感觉不到周围冰冷的空气。
回到宿舍后,我遇到了杰西卡,她满脸惊讶地问:“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刻,泪水又不受控制地落下,我哭哭啼啼地说了今天的事。
杰西卡听完,叹了口气说:“亲爱的,我不想说得太难听……可你觉得自己很委屈是吗?你说你找过那本书,可那本书太难了,根本连前几页都理解不了……宝贝,你知道吗?这听上去很像借口。”
杰西卡这么说,我更受打击了,眼泪也流得更凶了。
“我知道法律很难,可你既然选择了这个专业,就不要找任何借口。”她盯着我的眼睛说,“跟你同窗的那些男人都很厉害,我听明妮说过,某些贵族出身的青年从小就在学校接受严苛的教育,自己刷鞋洗衣,自己做饭叠被,跟我们没什么两样,甚至他们对学业有比我们更严苛的要求,我们女校只有区区十几门课程,而他们阅读之广泛根本不是你可以想象的,据说某些贵族高中里,很多人会带着一麻袋电池上学,就是为了苦读到深夜,他们比你优秀,是因为他们已经付出了努力。”
“你不该委屈,老师斥责你是理所应当的,倒是你应该好好反省自己了。”
杰西卡的话一字一句打在我胸口,像警钟一样沉重。
许多年来,我都是班上的第一名,那种优越感刺激着我,傲慢的情绪已经不知不觉间占满了心房。上高中时我只要勤奋就可以获得赞赏,老师们对女孩子也从来是温柔多过斥责,对我更是不惜褒奖赞美之词,所以我从没想过女校跟男校间的差距会这么大,我的女同学们大都对学习不感兴趣,她们把更多精力放在了吃喝玩乐上,我在这样的环境中取得了些许成绩,却从此沾沾自喜,不知进取。而今天我终于面临了真正的竞争,却竟然怯懦到连教授正面的批评都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