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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美乐之吻—— by脂肪颗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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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我笑了,不再提及过去,转移话题说:“哈里斯最近怎么样?”
布朗特一愣之下道:“他调去了外省。”
“我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杰米一家现在伯纳,他们生活得很好,他说多亏了两个朋友帮助了他,他很感激你们。”我愉快地说。
布朗特听了,脸上渐渐泛起温柔的笑意:“那就好,那真是太好了……”

周末,我接到一通电话。
“纳西斯女士,碧丝卡康复医院来电话说,有位凯洛林女士想要见您,您认识这位女士吗?”传达室的人问。
凯洛林?她怎么会找到我?我惊讶道:“当然,我认识她,从医院打来的电话吗?她病了?”
对方面露遗憾,摇摇头叹道:“医院的人说她快不行了。”
我恍惚了一瞬,立即请了个假,坐车前往巴巴利亚。
康复医院病房的走廊灰暗绵长,散发着潮湿的霉味和消毒酒精的味道,凯洛林躺在一间至少二十个病人公用的大病房里,里面冷得像冰窖,卫生条件也很差,护士显然忙不过来,时常发出烦躁的呵斥声,病人们有的在沉睡有的在□□,普遍病体沉疴。
我来到凯洛林床前,她躺在肮脏的床褥里,整个人瘦得不像样,我险些认不出她。她呼吸那么微弱,脸色苍白蜡黄,眼皮、嘴角、脖颈处布满了暗红色凝固的血痂,要不是还有点微弱的呼吸,我都以为她已经死了。
“凯洛林女士,凯洛林女士。”我轻声呼唤她。
她缓缓睁开眼睛,浑浊的眼睛盯着我看了半响后,终于露出一丝清明,仿佛终于认出了我,沙哑道:“啊,是你,是你……”
“是我。”我急忙抓住她胡乱伸向我的手。
“你来了。”她低声道。
“是,我来了。”
“护士们……谈论报纸上的人……我……让她们找你……”她虚弱道。
“你需要我做什么吗?告诉我。”
“安妮……”她用力撑起脖子,眼睛里迸发出一丝光亮,挣扎着说:“救救凯丽和瑞秋,救救她们。”
我点点头,握紧她的手问:“她们在哪里?”
“在集中营……不知道她们还活着没有……去找她们……找她们……”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里吐出这一串话,紧接着是几声咳嗽,之后她瘫倒在床,进气少出气多,眼神也渐渐迷蒙,几滴泪水从眼角缓缓滑落。
“我知道,我去找她们,你休息一下,我给你找大夫,你会好起来的。”
我的话好像安慰到了她,她脸上挂着一丝丝放松的微笑,缓缓睡去了。
我起身去找院方,想给她更好的治疗,但从院方得知,她得的病是梅毒,恐怕再怎么治疗也于事无补。
等我再回到病房时,发现床上的女人正在抽搐,嘴角流下许多黄色的浓涎。
我吓坏了,惊慌地跑出去喊医生,然而医生不紧不慢地走进来,看了两眼说:“你是她的亲人?她已经不行了,准备后事吧。”
我以为这是缺乏必要的医疗条件导致的,就说可以出钱给她换病房买药。
医生耸耸肩,扒开凯洛林的眼皮给我看:“你看,都涣散了。”
护工为凯洛林收拾遗体的时候,我就呆呆地在旁边看着,她虽然才死不久,可一掀开被子就能闻到一股能令人昏厥的臭味,护工捂着鼻子为她换衣服,她衣服下的身躯瘦成了一把骨头,皮肤黑枯好似几十岁的老人……
我看不下去了,转身离开病房,最后又回头远远望了一眼,忽然想起几年前我第一次见到她的那天。
一位金发碧眼的丰腴美人,穿着轻飘飘的绸缎睡裙,从长长的楼梯上一步步走下,正午的阳光洒在她身上,美人眼波流转,骄傲鲜活,我忐忑地仰望着她,不知道她肯不肯给我一个未来……
曾经,我陪她唱歌跳舞,排解忧愁,而一切,就这样过去了。
像故事里说的那样,初春的清晨,一只黄莺在精美的鸟笼里啁啾鸣唱,它不愁风雨,可它烦闷又惆怅,突然有一天它失去了笼子,风吹着它,雨淋着它。到了秋天,花叶凋落,黄莺和枯枝败叶一起掉落在冰冷的泥土里,雨水打湿了它柔软鲜亮的羽毛,混入泥浆沙土,再过不久,蛆虫也将占有它的肉体,它像不曾来过这个世界一样消失无踪,甚至没人记得它曾放声高歌,歌声婉转动人。
我向人打听凯洛林的事,原来卢卡斯先生最后还是死在了监狱里,之后孔特国那边就对凯洛林和孩子们不管不问了,凯洛林搭上的那位政府官员对她失去兴趣后,她不得不沦为娱乐场所的女人,但此时她已经护不住两个菲利斯血统的孩子了,两个孩子身陷集中营,她只能从外面给予一些帮助,但到后面她也逐渐无能为力。再到后来,集中营里人员流动,她连孩子们的踪迹都找不到了。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尽量打听,但很久都毫无线索。直到两个月后,我随元首去南方视察,在斯达巴克省查阅集中营建造信息时发现,巴巴利亚省的集中营囚犯大都分流到了这里。
期间省内官员举办了欢迎宴会,这种宴会几乎是每到一处省会都要举办一次,期间各处要员都会想方设法来觐见,元首还将发表讲话,视察当地民情和建设进度,总之大同小异。
当地官员连续上前谒见时,我发现人群中一个高个子男人正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许多年不见,我竟过了许久才记起,他是阿尔伯特·斯洛普啊!那个大学时代曾试图玩弄我的男人!他退学出国后我们就再没见过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相遇!
觐见的官员一个接一个,“元首万岁”的声音此起彼伏,阿尔伯特也逐渐接近。
他饶有兴致地望着我,嘴角挂着浅笑,我皱了皱眉,移开视线,不再看他。
很多事,很多人,都希望能封尘在过去,永远不要再出现,永远不要再相见。
很快他的声音传来,元首高兴地称赞了他的工作,从二人的交谈中我得知,他竟然是斯达巴克省的集中营长官。
觐见结束后,宴会就开始了,元首先一步离开了,除了必要公事,他很不喜欢待在热闹的地方。我也应该离开的,但迟疑的这一会儿工夫,身穿黑色制服的阿尔伯特已经一步步向我走来。
我忽然有些避无可避,因为他径直站到我面前道:“您好。”
也许是宴会厅太吵,也许是我心中太乱,这两个字听起来竟有些微弱,像风吹过树梢时枯叶的轻颤。
我低垂着视线,心情黯然又烦躁,应付道:“您好。”
然后就沉默了,他没再说什么,我也无话可说。
这种沉默延续许久,直到乐队忽然换了首曲子。
男人叹息了声说:“听,是《帕格尼幻想曲》,您还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但摇了摇头。
他轻笑一声说:“真遗憾,只有我还记得,那时候我多想跟你一起弹奏这首曲子啊,甚至现在,偶尔弹琴时我都会弹奏这首曲子。”
其实我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甚至想扭头走掉,但心中一个隐隐的认知让我忍住了,如果我想查询的双胞胎就在此地,那么一定绕不开这个人。
“听说你结婚了?”他轻快地说道:“我也结婚了,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间都这么多年了,可是很奇怪,我竟然一直没能忘记你,时常会想起你的模样,想起你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你说这究竟是为什么呢?你呢?你也曾想起过我吗?”
见我不回答,他又自顾自说道:“人们对曾经的恋人难以忘怀,也许不是因为痴恋旧爱,而是因为恋人对自己太坏太残暴了,那种坏让自己受伤太深,伤到刻骨铭心,因而时不时就会想起对方,还误把这种痛当做留恋。如果当初你怨恨我伤害了你,所以才抛弃我,那么这份伤害应该很痛苦才是,可是它竟然没有留给你一点点印象吗?”
我没想到刚一重逢他就能对多年不见的我说出这番话来,就好像他早就在等我了,等着问我这番话。
“我并非没有想起过你,只是你代表着我曾经的狂妄和无知,一想起来就令我悔恨羞愤,所以我不愿意回想,回想令我痛苦,这个回答能让你满意吗?”直到此刻,我才第一次抬起眼睛去直视他,一瞬间我愣住了,因为那双蓝色的眼睛里仿佛蕴含着某种痛苦,可再看时又没了,他脸上的神情化作了戏谑和轻佻。
“是吗?那看来我们真的很相似,我也时常是这样想你的。”他笑了,向我欠身后转身离去。
第二天,我去拜访另一位朋友,哈里斯·拜登,他调任在斯达巴克省,同样是黑色部队秘密警察系统的长官。我不能直接下令让人去集中营查找两个女孩的下落,只能找朋友想办法。
我的到来让哈里斯倍感惊讶。
“老天爷,真不敢想象,你竟然做了元首先生的秘书,我可是连觐见元首先生的资格都没有啊,对了,你怎么会过来,有什么事吗?”哈里斯把我迎进他的办公室,非常热情地接待了我。
我明明白白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哈里斯迟疑了一下说:“菲利斯人……这可不是什么好话题,嗯,好吧,我帮你查一查。”
最后,我在哈里斯这里确认了凯丽和瑞秋的下落,她们两个都在此地集中营的名单里,但哈里斯没有转移菲利斯人的权限,他需要去拜访集中营的长官阿尔伯特·斯洛普,到头来果然绕不开的人。

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章
特意去要两个菲利斯人可不是什么好名声,我不愿哈里斯代我受累,于是决定亲自拜访,哈里斯说什么都要陪同。
他对我说:“那地方糟透了,我不能让你一个女人去。”
上次进集中营,我只在办公室里坐了坐,并没看到里面的格局,而这次车子直接开进了大门,我看到了十几排谷仓一样的巨大长方形建筑,建筑上挂着牌子,某某纺织厂,某某制衣厂,某某搪瓷厂……扛着钢枪的卫兵四处巡逻守卫,两排铁轨从远处群山延伸进集中营里,刚刚运抵的菲利斯人在广场上排成几排,一名卫兵在高声点名。
一下汽车,我就闻到了浓重呛人的化工品味,不由得掩住鼻子。
哈里斯指着不远处小山丘上的一栋别墅说:“他们在那里办公,我们走上去吧。”
话音落下时,隔壁厂房传来了嘈杂的驱赶声,几个穿着肮脏条纹囚服的男人正被卫兵驱赶出化工厂大门,他们看上去很不妙,脸色发黄,双目鲜红,其中一个人不停地咳嗽,鲜血滴滴答答落满前胸,还有一个人在流鼻血,他踉跄着脚步,不住呻吟:“我不能呼吸,我不能呼吸了,上帝啊,救救我……”
卫兵正在驱赶他们:“快走,往前走!”
其中一个高个子男人忽然跪下来,哀求道:“求你,不要杀我,我还可以工作,我不能死。”
“滚起来!谁说要杀你们,往前走!”卫兵不耐烦道。
男人可怜兮兮地哀求道:“我的亲人还在等我回去,我保证卖力干活,让我回去吧,求你了。”
卫兵冷笑了一声说:“放心吧,只是给你们治病而已,你们都病了,需要休息,给我往前走,别给老子找麻烦!”
男人仍在哀求:“别杀我,我不想死。”
卫兵耗尽了耐心,他端起枪对准男人毫不犹豫就是一枪,‘砰’的一声血肉开花,男人倒下时,惊恐交加的表情凝固在他死后的脸上。
卫兵没有停下,又接连放了几枪,穿着囚服的男人一个个倒下,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死去,又看着自己死去,却连一个试图逃跑的人都没有。
转眼满地尸体,卫兵叫在一旁干活的菲利斯人拖走他们,还不满地叫骂:“真他妈费劲!”
早在卫兵开枪的时候,哈里斯就先一步挡在了我前面,可惜他高大的身躯没能阻挡这一切。
“安妮,你没事吧?”他把手搭在我肩上,带我向台阶走去,边走边无奈道:“早劝你不要过来的,吓到了没有?这里不是女士们该来的地方,不舒服的话我扶你上去。”
我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赤裸裸的屠杀场景,不由得有些害怕,强自镇定许久才缓慢走上了楼梯。
阿尔伯特早就在办公室里等我们了,他和哈里斯握手寒暄,又牵起我的手行吻手礼,之后招呼我们入座,让仆人奉茶。
“是什么风把朋友们吹到了这里?”他翘着腿,双手交叉在唇边,一双蓝眼睛兴致勃勃地望着我。
哈里斯刚要开口,我就打断他,自己说道:“我想问你要两个菲利斯人。”
阿尔伯特神色一动问:“要哪两个人?什么原因?”
“要两个女孩,私人原因。”
他往沙发上一靠,双臂交叉着放在胸前,嗤笑了一声说:“啊——私人原因,我竟不知道元首先生的秘书竟然和菲利斯人有了什么……‘私人’的关系了,呵呵,不知道别人听了会有什么感想。”
我并不和他废话,从皮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在桌上,往前一推。
阿尔伯特和我对视了一会儿,瞥一眼文件问:“这是什么?”
“看看不就知道了。”我说。
他耸肩,欠身拿起文件,扫了几眼后哼笑着把文件丢回桌上:“我还当是什么,你拿这东西要挟我,来跟我换人吗?我恐怕要说您真是天真得可爱,和以前一模一样呢。”
天真吗?我又取出一份文件,推给他。
这次他一打开文件就眼见的变了脸色,眼神冷漠地看向我:“你从哪儿弄到的?”
我简单回答道:“工作的地方。”
“是谁上报的!”
“无可奉告。”
“你私自拦截这种文件,不怕被举报吗?”
“上报者也干净不到哪儿去,我已经让他闭嘴了。”
他就这么盯着我,忽然哈哈大笑,还用双手捂住了脸,他就这么垂头笑了一会儿,突然又收敛笑容,一脸冰冷地看向哈里斯说:“我要单独和她待会儿。”
哈里斯担忧地看向我,我点点头说:“没事。”
哈里斯离开后,阿尔伯特点燃了一根烟,又倒了两杯酒,还把一杯推到我面前。
“你一点都没变,果然是安妮,不该让你得到任何支持啊,一旦得到,你就利用得毫不手软,好像天生就擅长这个,让人无法把耍手段的你和平时的你联想在一起。”他自顾自地抽烟喝酒,忽然愤怒地抬起眼眸:“你还把我当成你随意摆布玩弄的玩意吗?随便你去举报,都毁了吧,我不在乎!”
阿尔伯特来自一个大贵族家庭,他们家族有很多人,大都非富即贵,那两份文件是对这个家族的指控,某些指控甚至有叛国的嫌疑。
我还记得大学时代那个喜欢哲学和艺术的青年,他与我谈天说地,与我探讨诗集,与我合奏乐谱,言语间充满了对权贵的蔑视和对不公社会的批判,他是我曾经令我心动过的马修……
世事变迁,人也会改变,但他那句冷冰冰的‘都毁了吧,我不在乎’,却让我觉得那是一句发自肺腑的怒吼,就好像一个被关在囚牢里的人,双眼绝颓废地凝视着铁窗外。
“你让学校开除我,让他们送我去国外,难道还差把我送进监狱吗?你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他妈不在乎,但你要那两个菲利斯人,我告诉你,没门!”他恶狠狠地说。
哈里斯离开后,他收起了彬彬有礼,姿态恶劣得好像一个混蛋。
我深吸一口气,起身说:“既然如此,我改天再来拜访。”
他没有阻拦我,而是伸手拿起那两份文件,嘲讽道:“带走它们。”
我没有接手,看着他说:“既然不喜欢就扔了吧,我是来求你帮忙的,既然礼物没有送对,下次我一定选个你喜欢的。”
我出门后,他又追出来,紧跟着我说:“我送你。”
“您多礼,不用了。”我拒绝道。
“说起来我很好奇,你要找哪两个人?不先见见她们吗?不开玩笑,这个地方,呵呵,说不定这会儿功夫,人都死在工厂里了。”他用幸灾乐祸的口气说。
我停下脚步看向他。
他笑盈盈道:“顺便吃个晚饭怎么样?”
我无奈地说:“先让我见见她们。”
他微笑着,好似看我烦躁能让他分外愉快,他叫来卫兵查阅资料,很感兴趣地问:“一对双胞胎?你和她们是什么关系?”
“我做过她们的保姆,她们父母都去世了,那位母亲临死前叫我照顾她们。”我说。
“亲爱的安妮小姐,卖可怜可打动不了我。”他笑道。
“请叫我夫人或女士,我已经结婚了。”
“哦——我忘了,下次一定牢记。”
他带我进入厂区,在一座名叫珍珠纺织厂的棉麻纺织厂前询问卫兵,卫兵透过玻璃窗指着角落里一架纺织机说:“应该是她们,一对双胞胎。”
多年不见,但一眼我就认出了自己照看过的那两个小姑娘,凯丽和瑞秋正在一台疯狂旋转的纺织机前忙碌,她们穿着统一的条纹囚服,头上包着头巾,两人看上去又黑又瘦,双目麻木无神,毫无少女的朝气。
我才要喊她们,就被阿尔伯特捂住了嘴,他在我耳边说:“别冲动,你也不想别人知道你和菲利斯人有什么瓜葛吧。”
“就是她们。”我伤心道:“你要怎样才肯把她们给我。”
他看着我,叹了口气说:“你刚才还说会继续送我礼物,等你什么时候送对了礼物,我什么时候把她们给你。”
他送我出去的时候,之前移送囚犯的卫兵又压着一队人走出了厂区,忽然这群人四散着跑开来,卫兵鸣笛吹哨,紧接着枪声响起。
一个男人像无头苍蝇一样朝我们的方向跑来,他惊慌失措,恐惧万分,可视线和我对上时,他忽然一愣,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嘴唇微动……
然而下一秒,阿尔伯特搂着我的肩膀一转,另一只手举起了枪。
‘不要’两个字含在我口中,枪声却已经先一步响起。
男人濒死前的一幕在我眼中无限放缓。
那是丹尼·约根森,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丹尼哥哥,他木着表情,先是双膝着地,然后木然地停顿了一下,白眼仁翻向天空,缓缓向前倒地。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只看到丹尼哥哥躺在那里,人还没死透,正剧烈抽搐着‘噗嗤噗嗤’往外吐血。
阿尔伯特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他说:“真危险,敢从集中营逃跑的都是亡命之徒,他们会逮住卫兵或其他人当人质,我不是故意开枪的,我怕他碰到你,你没吓着吧?下次我会提前关闭厂区,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

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那晚我做梦了,温暖昏黄的烛光下,两个家庭在聚餐,幸福的笑容挂在每个人脸上,丹尼哥哥切了点牛肉放在餐盘里,问我想不想要,梦中的我尚且年幼,心中对帅气年长的小哥哥充满迷恋,红着脸说自己饱了。可忽然,丹尼稚嫩的脸庞变得苍老,他不再浅笑,而是抽搐着呕血。
我惊醒过来,天还未亮,睡裙被冷汗打湿了,我无心再入眠。
白天的意外让我无言以对,一切发生得那么快,那么突然,根本来不及救下丹尼的性命。我还怔怔地望着地上的尸体时,就被阿尔伯特捂住眼睛带走了。
“你应该听说过毒气浴室和焚化炉的事吧,跑来这里就没做好心理准备吗?吓坏了吗?”阿尔伯特给我端来热饮,大概对当面杀人感到抱歉。
“你就是在做这种事吗?”我问。
他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些许无奈:“习惯就好, 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也怕,但杀多了就习惯了,反正不在这里杀人也得上战场上杀人,你丈夫也是军人吗?难道你会惧怕他杀人?”
我恍惚想起了多年前那个坐在窗台上读书的青年,阳光下一只蝴蝶轻轻落在他肩旁,他抬眸一笑,好似照亮了整个世界,而现在青年变了,杀人时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第二天,我独自前往集中营。
阿尔伯特揶揄我:“你昨天带的那个保镖呢?”
“有你在,我不需要任何保镖。”
“你这么信赖我?”
“如果你想伤害我,那带着保镖也无济于事。”在他的地盘上,掩盖一两桩意外事故并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发出一声哼笑:“那就欢迎您时常来做客了,看看我们能耗到什么程度。”
我本以为他不肯把双胞胎给我,就是想借机刁难,可当我人在这里时,他却变成了热情好客的主人,邀我享用美食,观赏风景,还与我讨论绘画和书籍。他的态度友善绅士,气氛也平和愉悦,没有暧昧欺凌,试图使我难堪的事发生。可他这种表现让我更急躁了,好在元首巡视斯达巴克省时回家乡的村子度假,只带了阿瑞娜和几个警卫,我这才有时间陪他干耗。
这天,我们坐船游览了附近一座湖后,他带我去湖边一座小餐厅用餐。餐厅侍者都佩戴着菲利斯人的袖标,看来是专门服务于集中营军官的。
餐厅领班把我们迎进去,毕恭毕敬送上三楼,那里视野开阔,能看到整个湖景,侍者送上开胃菜和一瓶红酒。
“晚上这里有聚会,可以邀请你做我的女伴吗?”阿尔伯特问。
我回答说:“可以。”
“这几天你觉得怎么样?”他问。
老实说很不错,我已经很久没体验过这么悠闲放松的时光了,不说美食美景,阿尔伯特本人在文化艺术等方面的素养很高,和他总有说不完的共同话题,这段日子甚至让我想起了大学时代和他约会的那些时光。
“和你在一起很愉快。”我实话实话道。
他垂下眼眸,微微一笑说:“我也是,很愉快。”他操纵着刀叉,也不看我,仿佛随意的闲聊,“你婚后怎么样?我记得你们好像刚结婚就分开了。”
“很忙碌,我几乎一天到晚都跟着元首。”
“我是问你和丈夫相处得怎么样?”
我抬眼看他,他依然低头和餐盘里的食物作战,于是我说:“他对我很好,我很幸福。”
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略带嘲讽的笑:“我打听过他,一个混混出身的家伙,你和他有共同语言吗?你喜欢的诗集和理论,他能听懂吗?他知道你喜欢哪种音乐,喜欢何处的风景吗?”
“他不需要知道这些,我也很爱他。”我强硬道。
“哦?那你爱他什么地方?”
“我不需要对你解释这些。”
“你知道逞强是什么德行吗?就像你这样。”
我逐渐恼怒起来,口气生硬道:“我不需要向外人去证明什么,何况这都是隐私,如果我问你和妻子相处得如何,你爱你妻子吗?你不会觉得备受冒犯吗?”
“一点也不冒犯。”他倏然抬起蓝色的眼眸,直视着我说:“如果你想知道,那我告诉你,我娶了父母安排的妻子,她愚蠢傲慢又虚荣,我们甚至无法在一个房间里相处一小时。”
我对这个话题感到尴尬,他却飞快地说道:“我是被父母逼着结了婚,你又是为什么嫁了那样一个男人?你根本不可能喜欢他,他逼迫你了吗?你是无奈之下做出的选择吗?”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摇摇头说:“不是你想得那样,我们是彼此相爱的,我很爱他。”
“相爱?或许他是异常迷恋你的,这我相信。”他嘲讽道。
“你不信就算了,我不需要你相信!”
我们的这几句争执让本就尴尬的气氛变得更尴尬了,我起身说:“我累了,想去客房休息一下,晚上的聚会我会来参加的。”
不等他再说什么,我转身离开了餐厅。
离开餐厅后我才发现自己对这里并不熟悉,于是开口叫住两个路过的侍者。
“打扰一下,我想找个房间……休……息……”话还没说完,我已经愣在了那里。
眼前这个穿着黑裙子,带着白围裙的女仆分明是莉莉安·克劳德思,她在看清我的一瞬间仿佛也愣了,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
旁边穿白衣服的男侍者向我欠身道:“请问您是几号房的客人?”
“哦……我……我……是和阿尔伯特·斯洛普先生一起来的。”我从莉莉安身上移开视线道。
听到阿尔伯特的名字后,男侍者像打了个冷颤一样垂下头,弯下腰,抬起一只胳膊指向走廊道:“我送您去贵宾客房,请跟我来。”
我回头看莉莉安,她低眉顺眼地站在那里,表情一动不动。
“那麻烦你了。”我跟男侍者沿走廊离开。
走到楼梯的拐角处我又回头,莉莉安仍站在原地,似乎也在遥望我。看来汉克没能护住她,她还是进了集中营……
晚上,一楼的宴会厅里热闹非凡,集中营来了许多军官,他们唱歌跳舞,尽情放纵,好不热闹。
集中营不仅有男卫兵,还有许多专管女囚的女牢头,她们青春倩丽,作风也很开放,端着酒杯在大庭广众之下和男人调情亲热。
我很少参加过这么低级的聚会,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阿尔伯特拉着我的手往舞池里跑:“走,我们去跳舞。”
“抱歉,我不……”我对放浪形骸的男女们连看都不敢看。
阿尔伯特看到我拘谨的样子,笑着耸耸肩说:“好吧。”
他跳舞去了,一会儿搂住这个女人,一会儿抱住那个女人,女人们似乎很喜欢他,争着和他搂抱,他兴奋起来,抓住一个女人的头大力亲吻,然后疯狂大笑。
我在角落里百无聊赖地等待,看着阿尔伯特灌下一杯又一杯酒,终于他跳累了也喝够了,带着迷蒙的醉意在一架钢琴前落座,他弹起《霍尔曼舞曲》,曲声悠扬浪漫。一个穿低胸晚装的女人正搂着他的脖子和他调情,看他弹琴就在他身边坐下,想和他一起演奏。可手指刚碰到琴键,就被阿尔伯特粗鲁地推开,女人倒地时掀翻了旁边的桌凳和酒杯,“哗啦啦”的破碎声引来众人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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