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很长一段时间,骆书禾和晏池私底下都没联系
这桩婚事本就是家里长辈牵线,婚前就说得明明白白,纯属各取所需,最好井水不犯河水互不打扰
骆书禾也一直记得那天,两人第一回 见面就当场领证。从民政局出来后,男人姿态懒散把着方向盘送她回学校,面无表情提醒她道:
“只是搭伙做个样子,你最好别当真。”
骆书禾把红本子往书包夹层一扔,认真点头
这段丧偶式婚姻持续了小一年
晏池身边好友都知道这位一身反骨的晏家二世祖选择闪婚,纯粹就是为了应付自家催婚催疯了的长辈
虽说他身后的那条小尾巴看着乖巧懂事,但见过后都纷纷摇头,太素太闷了,不是小晏总的菜
直到不久后,某位好友婚前的单身派对上,晏池姗姗来迟,而后借口临时有事要先走,说是要忙着回去喂猫
朋友都追问那猫长什么样
骆书禾却感觉晏池有意无意瞟了自己一眼,把她手里那罐冰啤酒换成果汁
而后慢吞吞道:“脾气大着,还养不熟,总想着要卷我的小鱼干跑路。”
“野得很。”
内容标签:都市
搜索关键字:主角:骆书禾,晏池┃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持证上岗婚内热恋
立意: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初春的天有些古怪无常。
明明早晨晴空万里,一阵突如其来的雨将整座城市洗刷得格外干净。在晚上电影节开幕前两个小时,雨停了,社会各新闻媒体人格外忙碌,早早便在红毯边上架起了长枪短炮,等候着盛会的主角到来。
要说在以前,这次艺术电影展算小众,基本撩不起什么水花,纯属圈里人自嗨。好几次都借不到大场地,只能在刺骨寒风中走完全程红毯。
五年前,几支在国际电影节中斩获了评审团大奖的主创团队加入,更有特邀老戏骨电影人为支持国内电影事业连续三年出席仪式,展会才渐渐热闹起来。定下的嘉宾咖位越来越大,一年比一年华丽夺目,可谓是赚足了噱头和眼球。
就比方这次,得知才在今年春节档拿下了二十亿票房的影圈新生代女星加入。媒体人们摩拳擦掌,都想要在红毯边上台阶占据一席之地拿下头条。
摆弄手里相机的,捧着稿件再对一遍问题的,千姿百态。
和热闹无比的会场门口相比,场馆内要冷清得多。将负责区域确认一遍,骆书禾终于有时间坐下来喘口气,看一眼手机消息,是每月一次的固定消息:“在学校?晚上接你回老宅。”
骆书禾看了会儿,打下:“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
“嗯。”
她把手机关了,把脖子上塑料工作牌摘下来放进口袋里。绳子质量不大好,磨得她皮肤生疼。合眼前,骆书禾听见似乎有人在叫她名字。
“骆骆,你人在哪?”
骆书禾今早上定的五点半闹钟到会场,实在是困到睁不开眼睛,只是抱着胳膊,挪了下位置。
晚五点,电影节嘉宾陆续到场。
众人神经在一瞬间被牵了起来,不断有大牌豪车或是保姆车抵达现场,这儿一时间闪成了灯光的海洋。
骆书禾眯这一会儿才有精神头起来工作,走到门口时,刚好撞见邬瑗正在一堆脸上有疲态的工作人员中间派发矿泉水。她走过来,把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递到手上。
“你刚去哪儿了,我找你好久。”
带些抱怨的语气,两人既是同班同学,又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舍友。骆书禾在她面前一向没什么顾忌,旋开了手里的矿泉水。
“刚偷偷睡了会儿,很困。”
邬瑗狐疑:“困?昨晚没睡好?”
骆书禾模糊嗯了句。
邬瑗这时想起:“对了,昨晚你被组长临时叫去前厅画东西,几点回去的?”
骆书禾灌了口水,空不出嘴说话,并不隐瞒,朝她比了个数字十。
邬瑗怀抱着那半箱水,挺生气。
“这是人干的活吗,觉得我们是学生好欺负?就知道拿课外实践课那两个学分压人,动不动就和学校负责人说我们态度不够端正。从早上六点到晚上十点,什么脏活重活都扔给我们,说好就过来简单布置展厅的呢,生产队的驴都没有这么干活的。”
“钱少事多,我去工地搬砖钱都比这多,抠绝了。”
“算了,最后一天了。”骆书禾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劝道。
邬瑗把剩的水装进箱子里,咕哝句:“你别被卖了,还给人数钱。”
骆书禾旋紧了矿泉水瓶盖,当作没听见。
所幸作为工作人员,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近距离看明星。骆书禾对这些不感兴趣,邬媛有个喜欢了挺久的小影星,腕不大,在几部电影里也都是出演男四号男五号之类的角色,担心进场了就找不到了。
趁小组长不注意,骆书禾被邬瑗硬拉着,偷溜了出门。
“要是被发现,就说我们是换班去了,知道吗。”邬瑗煞有介事教她。
“知道了。”骆书禾语气有点懒。
在一众热火朝天的媒体工作者中,两人需要刻意找角度才能看清红毯上的人。
展会流程千篇一律,无非是各大明星穿过长长红毯抵达尽头的展台,在印着硕大品牌方logo的展板上签名,定点拍照。但今年策展方想搞些事情,官宣时就已经说好给观众打好预防针,男女一组共同入场,抽签决定,主打的就是出其不意。
有大大方方挽着手臂入场的影帝影后,朝众人挥手示意,俊男美女好不亮眼。也有担心这晚过后被编排,绯闻满天飞的小生小花,明明是同一组的搭档,两人都冷着一张脸,一前一后,距离隔得银河都没这么开。
才半个小时过去,已经好几个相关话题飞速爬上了热搜。
“不是说那谁是整容脸吗,这么一看真是,明显玻尿酸打多了。脸太僵了,和个假人似的,大表情都做不了。”
“居然有杭棋,听说是前几年拍戏的时候得罪了个大人物,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通告也没露面,真稀奇。”
邬瑗这时候还有心思边张望边和她小声八卦明星的小道黑料,骆书禾忽地被人从后方猛撞了下肩膀,差点摔倒,是邬媛眼疾手快,扶住她。
“借过!”那人还在扛着摄像头见缝插针往前挤。
与此同时,现场像是被在平静湖面扔下一颗炸弹,骆书禾正纳闷到底是发生了什么,顺着人潮涌动的方向,一眼看见了立在红毯上的年轻男人。
在这乍暖还寒的初春,他只穿一件最简单的白衬衫配黑色西装,腕间一块玫瑰金腕表。领口倒是什么装饰都没有,看着略显单薄。就差没在脸上写着是为了当配,不想女主角抢风头。
但他身高出挑,和人说话都得稍弯下腰,身材修长肩膀平直。神情散漫,头发乱得像是只用发胶随便抓了两把就来了。
偏偏一身游刃有余的矜贵气,像个游戏人间的小公子。
矛盾,又没有太多违和感。
两人并肩踏进了灯光中。
那一排黝黑镜头很有眼力见,齐齐对准了他身旁妆容精致,穿一字肩礼服的当红影星。
隐约有几道人声响起:“岑小姐看这边!看镜头!”
他百无聊赖,淡淡扫了会场整一圈。
骆书禾下意识抿了抿唇,腰背挺得笔直,很硬气,并没有躲。
耳边是邬瑗一秒认出那位女星的惊呼:“我说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岑书意来了。真人比电影里还漂亮大气哎,人间富贵花,今天造型也有记忆点,公主裙,不上个热搜说不过去吧。”
“等会,她挽着的是谁?哪个公司签的新人啊,我怎么看着好像不是圈里人。”
“不过摸着良心说,这帅哥可以啊,荧幕脸,衣架子身材,连岑书意这种冷艳大美人都压得住,哪找来的极品。”
骆书禾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出声纠正她。
也在那一瞬间,她对上了晏池双眼,冷冽,平静,像一杯沾满冰凉水汽的夏日威士忌。
晚会在七点准点开场。
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开场白传遍整个前厅,不时有穿着合身金丝旗袍的迎宾小姐在人群中穿梭。而在后台堂而皇之摸鱼的一群人开始隔着幕布,坐在用来垫东西的木箱子上瞎聊,什么都聊。
从三食堂是不是换了煮饭阿姨,菜齁咸,到哪个牌子的勾线笔好用不漏墨。这圈基本上都是同校学生,圈子小,一块出去写个生的功夫,很容易混个脸熟。
话题一路歪到今天岑书意身边那位年轻男人。
不仅一同进场,座位也是特意被主办方安排在风头正盛的岑书意身旁,两人关系一看就不一般。
一位短发女生好奇发问:“不是演员吧,看着眼生。”
旁边人接一句:“不然,那是导演?制片人?”
有人嗤笑了声:“你们什么眼力见,光知道看脸了吧,肤浅,这点敏锐度都没有。当季高定西装,百万名表,连号玛莎拉蒂,含金量懂不懂啊。”
最后是边上一位女生开口:“你们居然不认识小晏总?不能吧,图蒙科技不知道?还有学校东边的明晏楼没去上过课?你们真以为名字是随便取的……”
骆书禾没有参与她们的讨论,忙着窝在角落和奶奶通电话。
智能手机还是去年骆书禾手把手教会她。老太太年纪大了,对这类设备不是一般抵触,输入法也不是很会用,回回联系她,要么就是一条长达六十秒的语音,要么就是直接语音电话,好几次都是打到一半就不小心误触了红色按钮把电话挂了。
骆书禾并不恼,在下一次回老宅时,交给她一本纯手绘的手机使用指南,上头每个按键的具体用法和功能都写得清清楚楚。
从那以后,奶奶隔三差五就会在社交软件上和她聊天,算是解闷。
可骆书禾昨晚上回去太晚忘了充电,忙了一天把手机没电这事儿忘了,此时手机剩下不到百分之十的电量,聊两句便匆匆撂下。
晚会结束,她们本准备直接跟车回去,被组长以人手不够为由留下收拾会场。
骆书禾和邬媛两人接到的活算轻松,对着签名核对一遍嘉宾名单。就是低头时,鬓边两拨头发一直掉。骆书禾找人借了根黑色小皮筋,将头发全部盘成一个丸子,露出一节白皙修长的脖颈。
一刻钟过去,邬瑗从洗手间回来。
骆书禾从面前的名单中抬头,瞧见她走过来时就一直按着肚子,小声问一句:“你怎么了,肚子疼?”
“是有点,可能是晚上吃错了东西。”
“严重吗?”都流汗了。
“还行,我再撑会儿,刚找同学拿了两颗药吃了,说不定待会儿就不疼了。”
这话听得骆书禾直皱眉,凑过来按了按她肚子。邬瑗嘶一声,脸又白一度,条件反射般往后缩了下,没敢说话了。
“走,现在去医院。”
骆书禾把东西收拾好,拉着她的手就要去找组长请假,打车去附近医院。
组长是个三十有五的中年男人,年纪说不上大,但秃顶啤酒肚一样不少,看着很油腻又显老。在她们说话时,人还在盯着工人把最顶上的展板拆下来,一个眼神都没给她们。
“请什么假啊。”
“小姑娘家家的就是娇气,芝麻大点事,肚子疼忍忍不行?”
身后邬瑗脸快白成一张纸。
骆书禾不肯退让,坚持:“可是她生病了。”
组长语气不耐,把黑色鸭舌帽一摔:“我说什么来着。”
“早说了要男生要男生,你们学校派几个小女孩来算怎么回事。要求又多又麻烦,这个要先走那个要请假的,你们走了活给谁干?有没有点责任心,请你们来是当公主一样供着的?学分想不想要了。你们不干,大把人抢着要干!”
骆书禾忍着气,耐着最后一丝性子把工作牌摘下,搁到一旁桌子上。
“谢谢提醒,那我不要了。”
在组长气急败坏的骂声中,她搀着邬瑗走出了会场。
会场地处郊区,电影节又才落幕不久,外围一圈还有恋恋不舍的小粉丝在游荡,并不好打车。最近一班公交车也在十分钟前走了,骆书禾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排到了76位的界面,和右上角百分之四电量,合上了手机。
等车间隙,一辆黑色连号玛莎拉蒂停在路边,迟迟未走。
邬瑗眼泪都快疼出来了,在冷风中拽着骆书禾衣袖:“要不你别管我了,回去吧,要是真重修多麻烦啊。”
骆书禾当作没听见,拍了拍她肩膀。
“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走到车窗旁,骆书禾深呼吸一口气,敲了三下窗玻璃。
车窗缓慢降下,里面的人果然是晏池。此时,他半个身子都隐在黑暗里,一双眼睛倒是很亮,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她。
两人都没在第一时间开口说话。
风渐渐大了,把骆书禾散在额前的头发吹得上下纷飞。她抚平头发,一句话在心里翻来覆去滚了好几道,斟酌了好久才说出口:“晏先生,请问能麻烦您帮个忙吗?”
半晌没有人回她。
骆书禾以为他是没听清,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这回晏池有了回应,声音偏哑,语气有些古怪。
“你叫我什么。”
骆书禾愣了,不清楚他这什么态度。然而很快,就看见了他略微偏了偏头,露出耳廓一枚小巧的白色蓝牙耳机。
她好像明白了。
也果然,面对电话那头老太太中气十足的“我怎么听这声怎么像骆骆,你们不会是吵架了吧,你这什么态度,这死驴脾气不能多让让人家”的质问,晏池余光瞟着她,喉结动了动,一秒找了个称呼补救:
“这么巧啊,老婆。”
骆书禾:“……”
她确实没想到他能在外头这么毫无负担又自然地叫出口,好像他们真是那种腻歪到不行的小夫妻。一时没缓过神来,她只是垂下眼帘,耐心等他把电话打完。
一分钟后,晏池把电话挂了,看向她。
“有事?”
骆书禾俯下身,简单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介绍了下,除去和组长对话那部分。说话期间,骆书禾一直在观察晏池表情,揣摩她这个要求听着会不会觉得过分。
只见晏池全程拧着眉头,骆书禾心下有了计较,以为这事算是没商量,正转了话头看看能不能去附近打车,晏池淡声问:“你很缺钱?”
骆书禾扒拉着车窗,解释:“和钱没关系,是学校安排的实践课。”
还找补:“我不知道你今天会来这。”
晏池果真不太感兴趣地偏过了脑袋,手指搭在车窗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车窗边沿。
她换个思路:“实在不行,就当打车行吗,我可以转车钱给你。”
这下,连前排司机赵叔都听不下去,开口了。
“少夫人您别误会,少爷他今天是特地……”
然后,一声很轻的咳嗽响起,赵叔瞬间嘘声。
“上车。”
“谢谢。”
骆书禾得了允许,火速折返回去,把蹲在地上按着肚子疼得闭眼的邬瑗扶上了车。到了附近的医院,多亏赵叔搭了把手,骆书禾才把人送进急诊室。再出来时,她揉了揉酸胀的手臂。
之后,骆书禾一直在医院收费处和急诊室来回转悠,负责接诊的大夫是个女的,看着年轻又干练,及腰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盯着手上病历单交代她,声音轻柔:“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也别老让她吃生冷的食物,本来身体这样那样的毛病就多,年轻不是这么造的。”
骆书禾连连点头,再看向邬瑗时,她开始躺在床上紧闭眼睛装死。
中途赵叔进来一回,是来替她,说是老夫人见他们这么晚了没到家,闹脾气不肯睡,怎么哄都没办法。让她不用操心这儿的事,另外安排了人看护,赶紧回去哄人要紧。
骆书禾确实熬到现在也困得不行:“好。”
走之前,她把用来给邬瑗擦汗的印花手帕叠了两叠,在枕头旁搁下。
下楼时,骆书禾以为赵叔会跟着一块乘电梯下来,可他并没有。但那辆玛莎拉蒂就这么好端端滑行了一段距离后,停在她面前。
骆书禾立在那,还在猜会是谁来开车。
车灯忽而闪了两下,照亮了车里的人。
风里传来一句:“看什么,逛动物园呢。”
她以为他早走了。
又一句:“在那杵着干什么,还不过来,要我请你上车?”
一刻也不敢耽搁,骆书禾走过去拉开了后座车门,坐进去。一路无话,加上车里打了暖气,骆书禾拢紧身上针织衫,竟靠着椅背睡着了。随着车缓慢驶入一座立着四层小洋楼和白色欧式喷泉池的院子,骆书禾在半梦半醒间听见车熄火的声音。
一个激灵,她醒了。
接着是车门被打开,有冷风灌进来。骆书禾看着被伸到面前的一只大手,有些懵。
“没睡醒?”
骆书禾出走的神经转了回来,抬手攥紧了他的手。
才走下车,果然看见老太太正裹着一条民族风披肩站在门口等,看见他们并肩牵着手走过来的恩爱样,眼里的笑意怎么藏都藏不住。
“骆骆回来了?饿不饿?什么活动啊开到这么晚。知道你们要回来,锅里现在还热着银耳炖花胶,要不要吃一点再睡。”
骆书禾确实饿了,会场的盒饭难吃到她就匆匆扒了两口,一句“好啊”差点脱口而出。
但手猝不及防被人掐了下,她只好说:“不饿,吃过了。”
“这么晚了,您先去休息好不好。”
“说好的,明天我陪您去逛花鸟市场,别到时候没精神。”
老太太应了声,心满意足上楼了。
走到一半,又折回来,裹紧身上披肩和在厨房倒水喝的晏池嘀嘀咕咕一阵。骆书禾能感觉到他们在谈论自己,脱外套的动静都轻了几分。她听见了最后一句:
“知道了。”
老太太走了,老宅安静下来,这儿平时就老太太一个人住,加一个每天负责洗衣做饭料理家务事的保姆张妈。最近貌似是保姆老家出了点事请了假,老太太彻底没人陪,成天闲着没事干,难怪变着法地催他们回家。
见这没她什么事了,骆书禾和他打了个招呼,也想上楼。
就是脚才迈上第一级台阶,就被随手把玻璃杯倒扣在托盘里的晏池叫住。
“你跟我来。”
骆书禾一脸莫名其妙,跟着他来到了三楼。
以前两人都是分房睡,反正三楼空房间多,布局类似,老太太并不清楚他们到底睡的哪。骆书禾自己也清楚来这就是落个脚,向来不带太多东西过来,怎么来就怎么走。
面前是三楼尽头那间房间,她一般不会过来这边。
骆书禾扭头看着晏池。
他已经把房门拧开,推开了,里头装饰一览无余。
“你今晚和我睡这。”
骆书禾第一反应是向后退了步,脸上为难神色明显:“……别了吧。”
“我随便找个房间睡就好,不打扰你。”
晏池本来就因为老太太的死命令窝着一团火,瞧见她嫌弃的样子,火气更大,直截了当进了门,砰一声响。
“随你便,你当我在求你,你爱睡不睡。”
骆书禾没当一回事,转身去开她休息的房间房门,却发现拧不开,貌似上了锁。骆书禾难以置信,又换了间,门锁依然毫无动静。她这才明白过来,分明都是老太太故意安排的。
思来想去,只能回去尽头那间。
挺意外的是,晏池关门时动静虽大,再去看时,并没有上锁,虚虚合着一条缝。
骆书禾知道这算是给她铺好的台阶,在心里纠结了会儿,就推门进去了。
这算是她第一次进晏池的房间。
这位二世祖少爷对自己的东西有谜一样的占有欲。房间除了清洁阿姨不会让别人进,一道菜只要别人动过一口就再也不会下筷子。长这么大,骆书禾是真头一回见有吃饭这么麻烦的人。而且为了迁就他习惯,晏家至今仍是分餐制,吃饭时,每人面前几碟小菜。
这么想着,骆书禾动作更轻。
走近了,隐约能听见里头独立卫生间传出来的水声。
骆书禾发觉人不在这,松了口气,多看了这间房间几眼。最里头是一整面定制的深色木制书柜,分门别类摆了好些东西。机器人模型,满满当当的书,骆书禾走过去,随便看了看,她挑了本书想抽出来。
一瞬间,浴室传来动静。
骆书禾立马把东西塞回了原位,像被罚站的小学生,背着一双手看他。
晏池才洗完澡,穿了套墨蓝色睡衣,头顶着块干毛巾就出来了。径直走到书桌旁,坐下。
过了得有五分钟,他终于把手里掌着的那一块毛巾扔下,打开了桌上的银白色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
全程把她当成空气。
骆书禾并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说什么好,见他没反应,很缓慢地挪进了洗手间。
里头水雾未完全散去。
右手边的镜子隐约映出了她的模样,单薄的一道人影,丸子头,姜黄色针织衫,最顶上扣子开了两颗。骆书禾背靠着门,终于在镜子能看见清晰人脸时,她开了门,探头出去:“你这有新的睡衣吗?我想洗澡。”
按照她原本的打算,是在电影节结束之后去找带队的老师拿东西,再打车回老宅,安排得明明白白。
谁知道临时出了这么多事。
晏池在低头处理文件,从骆书禾这个角度看过去,男人头发半干不干,很乖顺地伏在额前,鼻梁很高,侧脸线条很有味道。许是头顶开了盏暖黄色的灯,年纪看着比实际年龄还要小点,就是个刚踏出校门的大学生。
可一开口,语气依旧冷淡。
“右边衣柜。”
骆书禾走过去,果真在衣柜里翻出来好几套女式睡衣,和他身上的明显是同个品牌。
再拉开下面一层抽屉,是成套的贴身衣物,上头缀着粉色的蝴蝶结。她摸了摸,质地柔软。
骆书禾:“……”
晏池像是才想起来,回头看她一眼,不自在咳一声。
“和我没关系,都是奶奶准备的。”
骆书禾其实早就猜到,毕竟她就从来就没指望他会对她的私事上心,哦一声,收拾了两件衣物就往洗手间方向走去。
进去前,她特意放慢了脚步,看着他慢慢道:“你放心,你说的话我都记得,不会给你添麻烦。”
“今天的事情,我应该解释过了,是个意外。我明白,要是知道你会去,我肯定第一时间和老师请假,尽量避开。”
“也替我朋友谢谢你今晚帮忙,虽然是我主动找的你,以后应该不会了。”
一番话,说得客气又诚恳,一如他们婚后这一年以来相敬如宾的时光。
门很快被合上,晏池反倒因为这几句话烦躁起来,揉一把头发,一合面前看了半天一行字都没看进去的文书。随手捞起手旁手机,有杨锦麒发来的最新几条消息,他点开看,发现全都是今天活动现场被拍下的几张图。
最底下有句话:
“怎么回事啊你,不早说好了今天酒吧开业来捧场,转头就去参加这什么节。也不提前说一声,哥几个等你半天,不厚道啊你。”
看着更烦。
骆书禾从浴室吹干头发出来时,房间里灯已经关了,只床头留了盏昏暗的小桔灯。床上的人已经睡下,占了床边一个角,被子中间还整整齐齐摆了两只枕头,态度再明确不过。
看得骆书禾有点想笑。
索性不再矫情,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边钻进去,小声问一声:“灯要关吗?”
没人回她,应该是睡着了。
但骆书禾没有晚上睡觉开灯的习惯,灯光刺得人睡不好,伸长手,顺手给关了。被子很好闻,带着一股很清淡的松木香,有点像小时候,骆书禾以前跟着爸爸上山写生时闻见的味道。
满室黑暗,骆书禾背对着人,缩成一团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之际,身后床垫微响。
接着是头发被人轻轻拽了下,男人的声音在黑夜中听着更低了些。
“你在生气?”
“什么?”
晏池从没有一句话说第二遍的习惯,但许是夜色太深,一点动静都显得格外明显,他清了清嗓子重复了遍。
都不知道他从哪得出的结论,骆书禾连眼睛都没睁开,回一句:“没有。”
晏池哦了声,慢吞吞继续猜:“那是今天见到你姐了?”
“不是。”
骆书禾心情忽觉烦躁,不想再和他继续谈论这个话题。直接拎起被子往头上一罩,开口:“别说了,我困了。”
很好,脾气很大。
爱聊不聊,当他稀罕,晏池干脆转了回去。
这天晚上,骆书禾难得梦见了第一次见到晏池的场景。
那天天气并不好,天阴沉沉一片,灰色的云团翻滚着,好似要下雨。骆书禾才结束了校外一家培训机构的素描老师兼职回到筒子楼,没等坐下来休息,就被难得打扮了番,拎着省吃俭用好久买的名牌小包的骆翠玉直接领着到了晏家老宅。
客厅里,骆翠玉拉着老太太扯着细碎家常,她妈一向有这种自来熟的功力,逮着筒子楼下的那只大黄狗都能聊两句。
骆书禾无事可干,在小院子里转悠了一圈,正想走近些看看花园里那株花到底是什么品种,就被身后一道声音喝住。转头去看,年轻男人砰一声关了车门走来,身姿挺拔,皮肤白得近乎透明,一副清贵小公子模样,可惜脸色并不好看。
他眼神在那朵花和骆书禾身上徘徊了会儿。
“别碰我的东西。”
婚后第一个月,晏池和她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这句。
那会儿他比现在还要冷淡得多,凶得要命,句句话都带着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