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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婚后心动—— by舒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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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轻,意外地轻,轻到晏池细细想了会儿,到底她是不是没吃饱饭过。
一路思绪纷飞。
直到他正在门口思索要怎么开门时,感觉怀里小脑袋动了两下才停下。
接着是一道偏冷的声音响起,毛毯忽而掉了半截。
“你干嘛。”

再低头一看,人果然醒了。
骆书禾一觉醒来也懵,下意识反应是不是被绑了,接着就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松木香,比平时闻见的更加浓烈。
黑暗中,两人沉默对视了一会儿。
骆书禾顿觉头疼,僵着身子和他建议:“不沉吗,你要不要先把我放下再说话。”
谁料,一听这话,晏池眯了眯眼睛看她:“凭什么你让我放我就放,我就不放。”
“……”
又是一阵僵持,连围墙顶那只围观看热闹的黑猫都伸了个难度极高的懒腰准备走,晏池才补充道:“你要是在这乱跑,跑丢了,奶奶又要赖我了。”
骆书禾开始还有点一头雾水,等思绪回笼,仍由他牵着进了院子,开了灯才发现,这根本就不是老宅。
按照骆书禾审美,老宅已经足够复古。橘红色的墙皮很有砂石质感,镶嵌白色欧式的大理石柱和栏杆。窗户却是用砖红色漆的,颜色反差强烈,颇有异国情调,有点像电视上才能看见的领事馆。
这里则要更旧一些,显然是有些年头的老屋子,红砖白墙。栏杆是铁质的,阳台上点缀着绿植。右边墙面上更是爬了满面的爬山虎,郁郁葱葱,生机勃勃得有些嚣张。
骆书禾莫名喜欢上了这。
声音不由得放柔了些:“这是哪儿?”
晏池单手拎串钥匙,把门开了。
“你猜。”
然后领着她进门,很熟稔地把钥匙往竹编的小篮子里一扔,从玄关柜子里给她取了拖鞋出来,敞开了柜子让她挑:“你鞋子穿几码。”
骆书禾便明白过来了。
这里是他家。
其实在婚后,老太太有问过他们意见,是准备在家里住或者搬出去。当时骆书禾并无所谓,在哪住于她来说都一样。后来她确实不常回老太太送的那套高档公寓,太麻烦,更多时候是在学校和老宅两头跑,总归她东西不多,寝室就能堆得下。
晏池则是一步都没踏进那套公寓,而他日常在东城到底住哪,骆书禾有疑惑过,但不会过问。
他这样的公子哥,房子车子肯定不缺,在酒店包个长期套间都能住下去。
现实倒是和她想象得不太一样。
骆书禾换了鞋进来,目光流连在房子里装潢。
很随性,中式西式风格混着来,但莫名契合。东西也不像老宅一般干净有序,抱枕随便扔,沙发上随意塞着几件衣服,散落着游戏手柄之类的小玩意,有股很浓郁的生活气,一点不同于那些华贵却古板的样板间。
可骆书禾依然疑惑,回头看去:“为什么不送我回老宅?”
晏池正低头研究地上那扫地机器人,敲了几下都没反应,以为是故障了,正想找把螺丝刀拆开看看里头零件,想起貌似是太久没回来忘了充电,闻言懒洋洋瞥她一眼。
“那儿最近又没人,送你去干嘛,打扫卫生?”
骆书禾哦了声,想了起来。
老太太早在上周就说了,去西城探亲,可能要小半个月后才回来。
临别前,特意交代晏池记得好好照顾人,最近季节变换得快,流感肆虐,直接被晏池怼了句:“这用得着你说,是我老婆还是你老婆。”
老太太冷眼瞪他。
“你最好知道。”
但那股步入别人领地的局促感还在,骆书禾左右看了看,挑了块看上去齐整的位置坐下。只是才坐了不到五分钟,就被一件外套兜头盖住,身后声音响起:“我去洗澡,水在冰箱,没吃的,饿了自己点外卖。”
骆书禾这才自在了些,在这房子里走动了会儿。
地板是木制的,非常漂亮的浅咖啡色。家具多是浅色调,格局简单。
可她最喜欢的莫过于那扇巨大的落地窗,不拉窗帘时能看见窗外的全部景色,包括外头的一整个白色花架,院子里几棵认不出名字的树。有鸟被风吹声惊起,哗啦啦一片响。
窗边摆了几个蒲团,骆书禾过去坐那看。
晏池在浴室里磨蹭了很久,他习惯于洗完澡只穿一件白T恤和运动裤,头发湿着,用毛巾随便擦了两下就扔在了一旁。
因为起初的角度差,晏池出来时以为人又跑了,厨房客厅到处找不到人,正低头笑了声自嘲,转头就看见了窗边乖乖盘腿坐着的那团。
乍一看,会以为是什么偷溜进来的小动物。
确实是有好几次,晏池上楼前忘了关窗户。再下来时,发现总在附近游荡的那只黑猫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进来,霸占了窗边那块空地晒太阳,旁若无人地舔着手。
他也走了过去坐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但什么都没看见。倒是注意到今晚天气很好,月亮隐在一层薄薄的云后,天边细碎散着几颗星星。
两人难得心态平和坐下来聊了两句。
骆书禾是真好奇这儿的事情,一直在追问。
“再过去一点是个学校?我好像听见响铃声了。”
“附近一个中学。”
“是么,白天不会很吵?”
“学校是前几年新建的,那之后我就不常住这了。”
“花架上种的什么?”
“常春藤,文竹,栀子花之类的吧。”再具体的他也说不出来,都是托人定期打理。
“花漂亮是漂亮,但如果是我,就拿来种草莓了。”骆书禾无意识歪着头,见他疑惑看过来,也只是很轻一笑,并不隐瞒家里的真实境况,话说得坦坦荡荡:“听起来很奇怪吗?我小时候家里很穷,不怎么能吃得起水果,草莓就更不用说了,有时候在路边看见,闹半天我妈都不给买。我就老是在想,要是我有一个这么大的花架就全都用来种草莓。种花除了好看没别的什么用,种吃的就不一样了,一年四季都能挂果。”
晏池蓦地想起,他以前从未问过她这些事情。
“家里没有阳台吗?”
骆书禾摇摇头。
“没有。”
“很难和你描述,你应该都没见过那种老式的筒子楼,很小,就不到一百平米。三间房,房间里除了床,衣柜和书桌都放不下别的。每家每户都没有阳台的,晒衣服就去楼顶天台支个竹架子。”
“比较烦的是夏天,夏天动不动就下雨,不过邻里邻居的会帮忙提个醒收衣服。冬天会在天台晒腊肉和腊鱼之类的,一排排看过去很壮观,也很香,地板上都是一股油脂香,就是运气不好会被野猫叼走几块。”
“你家有过?”
“那没有。”骆书禾坐久了腿麻,捏着发僵的小腿,边说:“我家里人都不爱吃腊味,我妈也不大会做。”
“她其实做饭不好吃,我爸倒是做的还行,红烧肉一绝,里头放鹌鹑蛋和土豆一块炖。但他太忙了,又懒得下厨,能吃到的机会不多。”
晏池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一幅画面,一家四口挤在小屋子里,窗外四季轮转。
骆书禾发觉自己说得太多,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自己身上,又把话题转回去,看着他,眼睛很亮。
“你还没告诉我,这里叫什么?”
晏池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移开目光。
“榕树里。”
骆书禾喃喃重复了遍,尾音上扬。
晏池姿态懒了些,双手撑在身后,整个人往后仰。
“其实是这小巷的名字,你可能来的时候没注意到,巷口那有棵挺高挺大的老榕树。年纪很大了,听说活了几百年。”
忽地,他又转过头看着她,语气半是闲散半是认真:“听这意思,原来你喜欢这?”
其实深究来说谈不上喜欢,如果非要说的话只是待在这她会舒服自在些。但话都说到这了,骆书禾下巴抵着膝盖,挺诚实地说了句:“嗯,喜欢。”
晏池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唇角勾了勾,顺着这话接了下去:“喜欢?”
“再喜欢也是我的。”
“……”
骆书禾突然就醒悟了,有的豪门阔少即使家里再有钱都能单身到二十好几,确实是应该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的。
索性直接结束聊天,骆书禾翻了个身起来,离开。
“有点晚了,我去洗漱。”
等逛了好几圈到了洗手间后,骆书禾才发现偌大一栋小洋楼里居然找不到一瓶卸妆水。洗手台上空荡荡的,除了孤零零躺在那的剃须刀,就是一支男士洗面奶,东西少得可怜。
她独自在洗手间待了会儿才出去找晏池。
这档事以午夜时分,伊芙临危受命穿越了大半个城市开车来送东西收尾。
见她不好意思,伊芙还主动解释:“我有这附近酒店铂金会员,房费加班费公司报销。”
骆书禾却觉得有点亏,早知道让她住酒店好了。
随即和伊芙告了别,拿着东西上楼。
这些心理活动晏池当然不知道,伊芙出现在门口时,他还斜斜倚靠在门框边回人消息。他在酒吧门口低头和骆书禾说话时不知道被谁拍了照片发在小群里,只有半个侧影。
杨锦麒难得在群里不发一言,给他发的是私信。
“妹妹到家了吧,哎,今晚家里有事走得急,本来该请她喝一杯再走的。”
晏池却盯着那字眼,眯了眯眼睛。
“谁他妈是你妹妹。”
后跟一句:“管好你弟弟。”
那天晚上之后,两人又是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面。骆书禾最近忙小组作业,每天就是图书馆讨论室,教学楼和宿舍三点一线,一回到寝室倒头就睡,仿佛又回到了高三准备艺考那段时间。
她压力大就犯困的毛病也是那时候落下。
某天下午四点,骆书禾正咬着只三明治,手里拿了盒酸奶从超市走出来,这算是她今天吃的第一顿饭,就接到司机赵叔电话让她出来一趟。
老太太人还在西城,据说是出门的时候不小心摔伤了腿,暂时不能走动需要静养。骆书禾在听说时挺着急,问过需不需要她过去帮忙照顾,得到的回答是让她在学校好好学习。
所以骆书禾是真不知道这回赵叔能来找她干嘛。
赵叔见了她,先是从车尾箱拎出几盒礼盒装的点心。
“您别见怪,家里一年到头总有收不完的东西。老夫人的意思是反正放着也是放着,干脆捡几盒过来,可以分给同学。您要是喜欢的话,家里还剩不少。”
骆书禾早受不了赵叔一口一个您,说了好几次都改不了,附和着收下。
赵叔又从车里拿出个小袋子,双手递给骆书禾。
“这是少爷给您的。”
骆书禾回了寝室才把那袋子打开,里面是一枚胸针,看材质是石英。她翻看了下,想不出有什么用途,觉得可能是纪念品之类的小玩意,随手扔进柜子里。
消息是晚上骆书禾泡在画室时收到的,彼时画室已经没几个人,只角落几个女生凑在一块看着平板小声聊天。骆书禾眼见着已经很晚,取了围裙,把画笔往洗笔筒里一扔,准备起身去走廊尽头洗手间洗东西。
那几个女生要走了,隔着大半个课室叫她一声:“走的时候记得关一下门哦。”
骆书禾答应了下来。
这时,倒扣在桌上手机忽地震了下。
她拿起来看,发现是晏池发来的消息。
“东西拿到了?”
骆书禾顶着一脑门问号,没第一时间回,先是拿着东西去洗手间洗了道,回来擦干净手,才拿起手机问。
“嗯。”
“其实不用给我这么多东西,我平时很少戴。”
他直接:“买不买是我的事,戴不戴是你的事。”
她扫了眼画室合上灯,关了门往外走。
走廊静得能听见人的脚步声,隐约能听见细碎人声。
手机忽而震了两下,骆书禾眼见着他发过来一条消息,简直是秒撤回。
骆书禾:“?”
晏池:“发错了。”
骆书禾:“哦。”
跟一句:“可是我都看见了,110523,什么意思。”
这回,他是直接发的语音。不知道是不是环境使然,骆书禾一一点开,觉得他声音比平时要温柔些,少了盛气凌人那股劲:“奶奶最近都不在东城,用不着回去。”
“榕树里大门密码。”
“你不是喜欢那?正好,缺个看门的。”

看着屏幕上消息,骆书禾想着要不要回句谢谢。转念又想,在微信里说总觉得太轻飘飘,显得没什么诚意,下次当面说好了,就耽搁了。
但那之后,骆书禾接到了一份工作,根本没空。
消息是通过她的邮箱发过来的,骆书禾想半天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在哪留下的邮箱,尝试着和对方问起,只是回了句:“不太清楚,别人介绍的。”
“谁?”
“不认识,不熟。”
连跟着班里出门写生时都在想着,骆书禾画得心不在焉,倒是有几个小孩好奇围过来,叽叽喳喳在她周围讨论着。
“你们看,那个漂亮姐姐画的是不是那个红房子?”
“是啦是啦,不过为什么不画那栋大一点的呢,窗户好好看啊,我喜欢那个……”
小孩嗓音清脆,像一串挂在檐下的贝壳风铃发出的声响。
有人过来一一拉走他们,手指按在唇边和他们比了个嘘声,声音放得很轻:“不要打扰姐姐们画画哦。”
一天过去,天空光线慢慢黯淡。
骆书禾边收拾着画板,边和邬瑗讨论晚上去哪吃饭。
话说到一半,这个话题又被提起。
邬瑗看过两人信息后,是觉得反正又不吃亏,对方给的价格比市价要高不少,就当积累经验。
“去呗,要是你不去就转给班里同学,挺赚的,应该不少人抢着要。”
骆书禾在当晚答应了下来。
对方效率也高,第二天就把要求发了过来,骆书禾在楼下打印店把那几幅画打了彩印出来,低头研究半天。
说实话,她心里没底。
第一回画墙绘还是被父亲岑向远领着去郊区玩,在一堆荒废的空屋子前,岑向远心血来潮找来颜料让她画。画得并不好,现在想来线条歪歪斜斜,配色诡异,是岑向远一直温声鼓励她,揉着她头发说:“小宝没事,随便画,画丑了爸爸给你补救。”
然后掏出相机帮她拍下来。
那里头的相机存储卡足足有128g的内存,拍的都是她的作品,连她画在墙上的简笔画都拍了下来。
平心而论,岑向远并不能算是个合格的丈夫。自她有记忆以来,夫妻俩就一直在吵架,气极了会摔杯子,吵到一整栋楼都能听见。
对女儿却一直很好,尤其是对她,骆书禾现在有关画画的习惯几乎全是从岑向远身上学来,两人相处的时间也是最多的。所以她至今想不通,为什么当年父母离婚,岑向远会丢下她,只选择带走了姐姐。
说不上恨,她只是有点怨他。
这天下午,骆书禾照常在学校门口公交站等车出门。
到了那间咖啡馆才发现今天裴姐人也在,一身漂亮的白色法式方领裙,脖子上系着红色领巾。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门口抽烟,空气里是蓝莓味爆珠的味道,涂了蔻丹的指尖很显眼。
裴姐是这家咖啡馆店主,也是这次订单雇主,见了面骆书禾才发觉她比自己话更少,酷是真的酷。
“裴姐。”
骆书禾走近,主动叫了声。
裴姐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嗯了声。
骆书禾有些讪讪,抚了抚头发,进去了。
墙上线稿已经打了一大半,墙角散落着几只颜料桶和刷子。骆书禾掏出耳机戴上,拿起勾线笔,继续工作。
时间很快过去,转眼就到了晚上。
整座城市华灯初上,往高处看,能看见高架桥上绵延不绝的车流。裴姐才搬了那把椅子走进来,顺嘴问她:“你喜欢吃牛肉还是喜欢吃鸡肉。”
骆书禾把半边耳机取下来,回头看她。
“不好意思,您刚刚是在问我?”
“嗯。”裴姐脸上没有丝毫不耐,又问了遍。
“牛肉。”
然后,两人在这间才装修完没多久,空荡荡到连家具都没几件的咖啡馆摆了张桌子,凑合着把晚饭吃了。
那天之后,裴姐再没在那里出现过。
骆书禾则是有空就会去那家咖啡馆画会儿,她第一次接这种单子,画东西进度很慢,图案也复杂,足有三面墙。但裴姐从没催过,让她爱什么时候弄完什么时候弄。
偶尔第二天按开门口密码锁,会发现屋子里多了几样东西。几个摆好的,没开封的箱子,或者一套木质的白色桌椅,渐渐把整个空间填满。
邬瑗在听说时挺惊奇,主要是觉得那咖啡馆地段那么好,人流量大附近一圈都是高端写字楼,来来往往的都是精英白领,一个月租金少说都要五万往上。那美女店主就这么光晾着商铺,装修进度都不赶,纯粹是闲着没事烧钱玩。
自己说不够,邬瑗咬着吸管,大大咧咧一捅旁边高睿胳膊。
“你说是不是?”
邬瑗说这话时高睿一点没听见,正盯着桌中央一束假花出神,只能茫然看看两人,点点头。
骆书禾全程看在眼里,慢悠悠喝着水。
邬瑗继续问:“你那位富婆姐姐店里缺不缺人,打杂什么的都可以。”
骆书禾直接把菜单往她面前一扔,“赶紧点。”
邬瑗这回没客气,难得碰上有人请客,还是这种人均四位数的私房菜,不撑到嗓子眼回去都是傻子,当即龙虾帝王蟹海参鲍鱼就随随便便来了几只。但上头的单价有点让人看了肉疼,邬瑗刚想说算了不要那么多有点贵了,想起她身边这位应该和富婆比是差不了多少,递了个眼神过去和她确认。
骆书禾完全没接收到,又给自己倒了杯水:“看我干嘛,点你的。”
邬瑗把心放进了肚子里。
倒是高睿在这时站了起来,说:“我去下洗手间。”
饭菜上来时,高睿明显比平时沉默很多,弄得她们都不敢多说话。
饭后,三人各有各的行程。
骆书禾和他们告了别,赶到附近地铁站搭地铁去附近帮忙送东西,再打车去的咖啡馆。
只是这天,骆书禾才打开咖啡馆大门,就看见马路对面停下了辆灰色保姆车。接着有几人从那栋写字楼中走出来,打伞的,拎包的,步履匆匆。其中被围在中间那人戴着大顶的太阳帽和能盖住大半张脸的墨镜,即使在气温飙升,街上行人皆是短衣短裤的夏日,都穿着一身黑。
骆书禾握着门把手的手收紧了。
马路对面的岑书意似是有感应,在上车前多看了她一眼,才在助理的催促下钻进了车里。
保姆车很快驶走。
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骆书禾也收拾好了情绪,顺手把门口那架梯子搬进来,打开了地上那几桶颜料。中途有几个搬着工具进来的工人,说是老板的意思,要在这儿打几个壁柜。骆书禾嫌吵灰尘又大,主动把地方让了出来,去周边一家热度挺高的网红饮品店坐了坐。
不远处,有几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女生,正围在桌子旁拍照。
估计是怎么拍都发现不好看总有人入不了镜,眼光一扫就看见她了,把手机递过来:“姐姐,能帮我们拍个照吗?”
骆书禾答应了,站得远了些,怕不满意一连给她们拍了好几张。把手机还回去时还在问:“你们看看可以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带头那个学生头女孩笑着接过,“谢谢姐姐。”
之后,骆书禾坐回去了,仍能听见她们在小声讨论:“哎哎哎,你们觉得刚刚那个姐姐像不像那个……走近一看发现更像了哎,我以为就我一个人这么觉得。”
等那阵谈话声过去了,骆书禾才拿出手机。翻了半天,发现好像没个能说这件事情的人,毕竟知道她们是亲姐妹的人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
从小到大,她算是在岑书意的光环下长大。
姐妹俩长得确实像,但岑书意自五岁起练舞蹈,气质比她更好,身姿比她更加挺拔。众人慢慢只能看到姐姐,夸她都是顺带的那个。起初骆书禾会在意,年纪小,难免会有攀比的心理。后来发现她不管做什么都比不过姐姐,不论是学习或者别的,索性就放弃了,整天抱着岑向远送的那块画板,筒子楼楼下那群总凑一块嗑瓜子的阿姨对她们的评价就是姐姐机灵妹妹呆。
最后,骆书禾还是敲开了和晏池的聊天框。
但发些什么呢?
她托着腮想了半天,总觉得发什么开头都很奇怪。
伊芙同样觉得自家老板有点奇怪,以前也怪,不过是仗着家世背景摆在那,挺随性的,无拘无束。但最近不知道怎么,在飞机上都会时不时瞟一眼手机。
今天倒是安分很多,从机场回来路上,晏池始终靠在后座休息。伊芙瞧着时间差不多叫醒他,捧着日程表提醒他今日剩下工作。
晏池说了句“知道了”,再没出声。
伊芙感知到他今日心情有些差,合上日程表,旋开了车载音响。
而大约就是在晚上七点,他们正赶往某个应酬局路上。
晏池突然出声,让司机换了个目的地。
伊芙温声提醒:“今天的局是……”
直接一句:“推了。”
骆书禾中午并没有吃饱,上的多是生冷海鲜。她看着就没有什么胃口,只喝了一碗南瓜浓汤,吃了几口菜,下午就开始饿肚子。又临时收到班里一份文档让她改格式,再抬头时天都黑了。
她搬来那张梯子继续填色。
大门就是在这时候打开,骆书禾听见脚步声,并没有在意,专心手上工作。
身后半天没别的动静,骆书禾这才回头去看,眼里的讶然怎么藏都藏不住。
“你怎么来了。”
“不行?”
晏池是觉得她工作的模样挺好玩,今天天很热,室内连空调都没有,只有角落一架风扇呼呼作响。骆书禾索性把头发拿只铅笔全部盘了起来,身上那件宽大的T恤也随便在衣角打了个结,隐隐可见一节白到晃眼的腰。
骆书禾赶紧把那结打开了。
边扯平衣角边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晏池没应,朝她伸出了手。骆书禾以为他是要伸手扶自己一把,却不曾想,他直接把她整个人抱了下来。
骆书禾怕掉下去,忙揽住了他的脖子,又怕手上的画笔戳到他,拿远了点。
再抬头,看到了门外恨不得在此刻自戳双目的伊芙。
耳边声音,说不出的欠。
“不是你暗示想见我?”
骆书禾:“……”
她明明问的是你吃饭了吗。

第10章
但人已经来了,骆书禾懒得计较,简单把东西收拾了下。再回头看时,发现晏池正在打量那面墙。
“这些都是你画的?”
“嗯……就随便弄的。”
骆书禾并不想提太多,又一拉身上衣服,袖口和衣角都蹭了油彩,对他说:“真要去吃饭?要不改天吧,我衣服有点脏。”
主要是怕给他丢脸,尤其是和他身上那件质地精良,一看就价格不菲的衬衫一比,看着就是高定和地摊货的差距,这对比不是一般惨烈。早年她曾好奇过他身上衣服都是什么牌子,后来才知道,件件都是国外设计师高级私人定制,从款式到尺码,领口处用丝线绣着他的名字缩写。
晏池脸直接黑了。
骆书禾:“没,没事了,是我脑子不太清醒。”
下车前,伊芙递过来一只纸袋,里面是一套衣裙和一双鞋子。
“都是新买的,如果尺码不合可以和我说。”
骆书禾道了谢,看着晏池默不作声跟着下了车,车窗全摇上去。等车上只剩她后,才动手换衣服。
这时伊芙脸上是带着姨母笑的,毕竟八卦老板花边新闻的机会不常有,在晏池瞥过来时,才略一点头正经起来。
“笑什么。”
“没什么,我去订包间。”火速跑开了。
晏池趁这时间,在路边打了根烟。
就是等了快一刻钟都没等到人下车,晏池随手碾掉了烟头,走过去,敲敲车窗。
“还没换好?人饭店都快收拾收拾东西打烊了。”
其实完全是夸张说法,他领来的这间饭馆营业时间很长,只要客户愿意开口,能营业足足二十四个小时。就是需要提前一天打电话预约,每天放出的待客名额很少,即使这样都不一定能预约得上。
当然,并不包括他们这群常来的富家子。
骆书禾有些窘迫地只探了个脑袋出来,问:“有没有别的衣服,这件有点不合适。”
“你问我?伊芙不在这,你去和她说。”
又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晏池凑近问她:“哪不合适。”
骆书禾并不想告诉他,只能缩着身子又想了个主意:“外套有吗?你这有没有别的外套。”
“麻烦。”
好在这辆车算是他日常用的商务车,晏池嘴上嫌弃,想起尾箱有个他没来得及收拾的行李箱。在里头翻了翻,随意抽了件浅灰色衬衫出来,扔给她。骆书禾接了过来穿上,确认不会走光后,才走下车。
衬衫对于她来说偏大,衣袖能直接盖住手背。晏池眯着眼睛打量了两眼,直接发现了问题。他不是很懂女生的尺码,但明明是看着挺小的一条裙子,穿在她身上还能有空余,吊带有点松。
“你是不是又瘦了,在学校没饭吃?”
“有吗?可是我平时吃挺多的。”
晏池没问太多,主要是怕老太太看见了又要唠叨是不是虐待人,两人走进去。
饭店门脸倒没太多新奇之处,偏古风的设计,木制的牌匾刻着字,叫“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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