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婚后心动—— by舒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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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有些怪异,回想起,她上一回见晏池这位传说中的小叔时就是如此。明明只是一顿家宴,连老太太都局促起来,在晏渡来之前就不住交代家里保姆,客厅的花摆正点,那块地毯赶紧收起来,颜色太花哨了。
那时骆书禾才刚到晏家不久,只能默默坐在楼梯看着,什么忙都帮不上。
饭桌上,晏池低头喝了口汤,不咸不淡丢出来句:“不用给我安排相亲了,也不用费这个心思,和人吃饭吃得我都快吐了,我结婚了。”
晏渡的表情松动一瞬,看向这里唯一的陌生人。
骆书禾觉得自己活像块被食客从头打量到脚底的新鲜猪肉。
晏池好似这才想起她,给两人做了介绍。
“这我小叔。”“我老婆。”
可能是连她名字都没记住,骆书禾猜测。
那顿饭到底还是不欢而散,吃到一半晏渡就拎起椅背上的外套离开。晏池也懒得装下去,看一眼身旁闷头吃饭的她:“没什么事,我先上去了。”
骆书禾从早上起就没吃过东西,咬着碗里的牛肉,都顾不上搭理他。
本来老太太都开始张罗着给他们办婚礼,看晏渡态度,就一直搁置了,只是请亲友吃了顿饭就草草了事。
但就连那顿饭,晏池都没有来。
今天氛围也差不多。
晏渡同样日理万机,才坐下没多久就接了好几个电话,又一个电话响起前,他敲了敲面前玻璃桌算是警告:“收收你的心思,玩这么多年也够了,真以为能抱着你的破机器人过一辈子。”
晏池起身走了。
骆书禾却是等到晏渡把电话挂了,眼见着他肩膀微微塌下来,有些口渴,欲去拿面前一口没喝的咖啡。
她直接一招手招呼:“你好,麻烦把这桌收一收,谢谢。”
晏渡:“……”
晏渡怔忪片刻,身体往后倾,这才把目光落在面前女孩身上。她确实水嫩干净,皮肤看上去细腻白净。
他索性不遮遮掩掩,知道她是个聪明人:“你们结婚多久了?”
骆书禾思索了会儿:“一年多了。”
“你今年多大,二十出头吧,是还在上学?”
骆书禾挺诚实:“嗯,是还没毕业。”
“你这么年轻漂亮,这么早就用婚姻绑住自己,不觉得有点可惜。”
骆书禾装作不太明白他意思,以为他说的年龄:“不啊,我又不吃亏。”
晏渡见她不领情,转了话头单刀直入:“他给了你多少钱,让你答应结婚。”
“没给钱啊。”
“小叔,虽然这个梗有点老,但我还是得提前和你打个招呼。我们是真爱,你要是非要让我们离婚是得加钱的,双份。”
晏渡不笑了,定定看着她。
骆书禾不想和他聊太多,本来就不熟,招来服务生,把口袋里所有钱掏出来扔下。
出了咖啡厅,骆书禾直接拦了辆车回酒店。
在房间,她却没找到晏池。
无奈,骆书禾只能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连拨了三个都没人接。
“你在哪。”她发过去。
对面很快发过来一个地址,骆书禾不熟西城街道。到一楼问了问路,目的地离这里不远,抄小路过去很近。
但骆书禾属实是没想到前台小姐嘴里的很近是要走好长一段坡路,幸好这儿风景不错,太阳将将落山,阳光穿过头顶一字排开的黄葛树投射在脚下砖石路上,像铺了一层亮闪闪的碎金。
或是到了放学时间,有穿着蓝白校服的中学生三三两两挽着手走过,空气里都是青春的气息。
骆书禾是在一颗异常繁茂的榕树底下找到他的,彼时她怀里抱着东西,就这么看着他和树下一个穿着白背心的老人聊天。
走近听了两句,居然还提到她了。
老人显然是看这年轻人长得帅,一身行头不便宜,搁相亲市场是个抢手货,硬是从天气一路聊到相亲:“哪人啊?家里几口人?能接受对象是单亲家庭吗。”
晏池略低了下头,不知道是不是在笑,拖长了声音应:“大爷,省省力气,我婚都结了。”
那大爷倒没觉得尴尬,摇了下手里蒲扇,似在感叹:“怎么这么年轻就结婚啊,这么想不开,不多玩两年。”
这回骆书禾听清了,他铁定是在笑。
“我倒是没什么感觉,对象比较着急。”
“哦,怎么说?”
“没办法,家里催得紧,孩子今年都三岁了。”
“嚯,那你还在这闲着?这个点不回家做饭带小孩,不怕你媳妇抽你。”
“买点东西哄哄就好了,大不了跪搓衣板,等我待会儿回去顺路再买块搓衣板。”
大爷带着赞许看他:“小伙子可以啊。”
“年纪不大,挺有心得,媳妇儿确实得哄,不然和我们街口那王麻子似的,老婆跑了都没地儿哭。”
“哪里,就一般。”
骆书禾及时在他要说出更离谱话之前,把那袋东西往他旁边一搁,晏池听见动静,还在满嘴跑火车,一指:“喏,您看,我媳妇儿来了。”
渐渐,在树下纳凉老人都回家吃饭了,居民楼飘出一阵阵饭菜香。
临走前,那位大爷还在劝他们,床头打架床尾合,小夫妻哪有隔夜的架。
晚七点,街上路灯准时亮起。
这块地方都没有灯,不知道是不是被街上小混混打碎就没有再装。小虫子之类的也多,但两人就这么一人分了一罐啤酒,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在目睹又一人慢吞吞从坡下的路骑辆自行车上来时,他才开口。
“找我干嘛?以为我想不开?”
“没。”骆书禾脑子转得也快,晃晃手里易拉罐:“想喝酒了,可是不小心买太多了,一个人好像喝不完。”
晏池又不爽,让她往旁边稍稍:“行,我就是个垃圾桶。”
许是沾了点酒精,骆书禾胆子也大,轻轻打了个酒嗝:“不行吗?你要不行,我就找别人去了。”
这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但她一双眼睛倒是很亮,在黑夜中,像星星。
他松散一笑,“你敢。”
骆书禾也笑,这倒是提醒她:“想问你很久了,上回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酒吧,你是不是偷偷在我身边安眼线了?”
“想的美啊。”晏池去掐她的脸:“你还敢提这茬。”
骆书禾把他手打掉。
“你不说我也知道,杨锦麒杨老板吧,你们早认识。”
这回换晏池挑了半边眉毛看她:“你知道?”
“嗯,以前奶奶给我看你高中毕业照的时候注意过,那天回去后想起来的。”
晏池便不惊讶了,他早知道她聪明。
然后,他把人拉起来。
骆书禾看着他,有些不解:“干嘛去。”
“饿了,吃饭。”晏池跺了跺坐到发麻的腿。
但骆书禾却不太行,她酒量其实奇差,两罐啤酒就不行,所以从来不敢在外面喝多,太危险,现在看东西已经有些重影了。
“我有点困,你去吃饭吧。”
晏池终于注意到不对劲,伸手扶住她肩膀:“你喝醉了?”
“没有。”她还嘴硬,“就是困。”
说着,骆书禾乖乖就着一点暗淡月光,收拾了地上垃圾,就要往山下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拉住她手腕。
“上来。”他在她面前半蹲。
骆书禾都有点大舌头了,退后半步:“我自己能走。”
晏池不想和她废话,直截了当:“别让我说第二遍。”
酒店套房。
晏池本想把人放在次卧,但犹豫了会儿,还是领回了主卧。
房间内没开灯,月光温温柔柔地散进来。
晏池把人安置好,又叫了份餐在客厅吃完,瞧着服务生把餐盘收拾好,他多问了句:“你们这送餐服务是几点结束。”
“凌晨一点。”那人应。
醒来已经是第二天,骆书禾是被窗外阳光晒醒的,接着听见唰一声,窗帘被拉上,身旁床榻塌下去一块。
她意识到什么,瞬间醒了,裹紧了身上小被子。
看着躺在身旁男人,骆书禾努力回忆了下昨晚细节,却想不起来多少。
还是晏池注意到床边那团东西动了下,问:“你饿吗。”
“不饿。”骆书禾瞬间应声,又探出双眼睛看他:“我昨晚应该不是睡在这吧。”
“说不定啊。”
晏池声音中藏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
“那我怎么会在这。”骆书禾已经又把头蒙进了被子里。
“不知道啊。”他一本正经猜测,“可能是,梦游?”
骆书禾:“……”
骆书禾真认真想了下自己从小到大有没有梦游习惯。
小时候在筒子楼,她是和姐姐一间房间,简单的上下铺。后来父母离婚,她就变成了一个人独占一间房,上铺慢慢堆满了杂物。
越想越没有答案。
骆书禾又问:“是真的?”
晏池:“我编的。”
骆书禾:“……”
这时晏池已经坐在了床头,毯子搭在腰间,解释:“我睡觉睡得死,怕你喝醉了有什么三长两短。昨晚半夜三点你说口渴,我还起来给你喂了两杯水,你倒好,是真一点没记住,没良心。”
不好意思,她真记不得。
“谢谢。”骆书禾觉得到底得说一声。
“客气。”
晏池抓了两把头发,出去了。
那天,晏池一整天都有事,先是出门一趟,又一整个下午都待在酒店开视频会议。骆书禾则是从医院出来后就打车去了市区某条街道,前几天裴姐特意问过她人在哪,收到答案后直接推了个微信名片过来,说是闲着没事干可以去这看看,说不定能学到点东西。
当时骆书禾是有想过,不明白裴姐为什么要这么帮她。
裴姐似是能从她犹豫态度中看出她情绪,回一句:“随你选,我没恶意,信不信由你,你可以现在把我删了。”
骆书禾暂时选择了相信她。
夏日炎炎。
这条街道算是西城名副其实的艺术街,墙壁都有大片大片亮眼的涂鸦,不知是学生或是哪位街道艺术家的作品。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房屋排列整齐,带着艺术美感。尽管天热,不少游客打着遮阳伞在这边合影留念。
骆书禾循着门牌号一路走过去,发现那是家很小的艺术工作室。门没锁,她拉开推拉门,发现里面堆了不少东西。
“你好,有人吗?”
她尝试着喊一声。
不多时,从里间走出来一个梳着齐耳短发的女生,很瘦,眼睛很大,穿一件短款黑色T恤,腰间系着围裙。
“你有什么事?”
骆书禾简单把来意说了下,那女生则是在听见是裴姐介绍来的后就抓了把玄关处小篮子里的零钱塞给她:“来得正好,去街口的画材店帮我买个画框,81×65的。”
骆书禾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去了。
回来后,那女生指了指角落的锤子,让她帮忙绷一下画框。
她做得认真,直到又有一人进来。她抬头去看,是个长发扎成马尾的男人,脸很瘦,棉麻衬衫稍显空荡,手里提着两杯咖啡。
“这哪位?买画的?”并不是在问她。
短发女生正立在画板前琢磨画,头都没抬:“裴姐叫过来的,不清楚。”
男人哑然失笑,这才和她们做了介绍:“不好意思啊,她人就这样,工作时间不太爱说话的。”
“那是欧阳,欧阳菱,我叫连隋。既然是裴姐介绍来的,你弄完先在这休息会儿,我想想让你做些什么。对了,你喝咖啡吗?”
骆书禾本想着拒绝,但那杯咖啡杯身设计很独特,大片大片的色彩拼接,两杯颜色都不一样。
连隋直接把其中一杯咖啡塞她手里:“喝吧别客气,今天有的忙。”
“喜欢这设计?”连隋注意到了她目光停留,解释:“和朋友合伙开的店,想着省点钱,设计什么的都是自己弄。味道不错的,咖啡豆都是他特地挑了好几家烘焙厂定下来的,这儿周边的学生都挺爱喝,你尝尝。”
骆书禾尝了口,是真挺好喝的。
“谢谢。”她笑。
“别客气,你先弄着,有事的话叫我。”
晚上一块吃饭的时候,三人才坐在二楼小沙发简单聊了两句。
得知他们都是才毕业不久的学生,念书时就租下这间两层小楼当工作室,最近是在为一个展览忙活。其实就算不说,骆书禾也大致猜到,工作室很乱,颜料画板石膏像都随便放,她刚来那会儿都找不到下脚的地方。
连隋道:“虽然不知道裴姐到底叫你来干什么,不过如果你有空的话都可以过来玩,随时欢迎。”
骆书禾答应了。
走之前顺手帮他们把垃圾带走,回头去看时,那两人已经在各忙各的了。
连隋是个挺随和的人,也绅士。骆书禾第三次去时,欧阳菱貌似是因为昨天晚上工作室忘了关窗户,画被偷溜进来找食物的野猫毁了。一整天心情都不太好,在忙着修画。
骆书禾因为不清楚她要的是哪个石膏像,在楼下叫了她两回都没回应,上楼时反被摔了杯子。
没砸到人身上,但有碎片划破了手。
场面一度很尴尬。
虽然骆书禾挺理解这种情况,曾经她也有遇上过同学画了好几天画,结果被老师点评画的什么垃圾,要是没这个心思在画室待着不如早点滚蛋回家,憋屈到不行,朝她发了脾气。
事后当然是和好了,谁都有这种时候。但就她现在和欧阳菱才见过三面的关系,骆书禾觉得说什么都算多余,索性收拾东西离开。
瞧见她要走,这回说什么都不听,连隋一定要送她到附近好打车的地方。还问她,那家咖啡店就离这不远,要不要挑些咖啡豆带回去。
骆书禾听出这是给她台阶下的意思,跟着他走了。
这边小路很窄,只容得下两人并排走。尽管这样,连隋还是把靠里的位置让给她,边走边问她:“今天的事情实在是对不住啊,手没事吧?”
“没有。”
骆书禾把贴着创可贴的左手给他看:“其实就很小一个伤口,不碍事的。”
连隋更加愧疚:“欧阳她不是故意摔东西的,真不是,可能是最近心情不太好,平时她不是这样的,就挺随和一姑娘,待会儿回去我好好和她说说。”
骆书禾摇头,表示她能理解。
“我没放在心上。”
连隋转移话题,又简单说了几桩他留学时候的趣事,骆书禾反应过来了:“那你们认识挺久了。”
“对啊。”连隋这时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你这么一提才想起来,这么一说也有三四年了。”
“那时候在异国他乡遇到个同乡面孔不容易,都是中国人嘛,共同话题多,聊着聊着就成朋友了。她其实不是西城本地人,能答应能和我一块在这开工作室,背井离乡的,我自己都没想到。”
那家咖啡店确实近,店面也小,大面积的白色加上简约黑色线条,角落一盆绿萝长得很好,确实很有自己风格。
和老板说了声后,骆书禾就跟着他到了后厨,看着他搬出几个玻璃瓶子摆在自己面前,问她:“你试试,喜欢哪个。”
骆书禾其实对咖啡没有特别的喜好,“你能帮我选吗,我不是很懂。”
连隋笑了下:“可以啊。”
看着他细细挑豆子的身影,店里咖啡香很浓郁,骆书禾手撑着料理台,突然没头没脑说了句:“你既然喜欢欧阳,为什么和她做了这么多年朋友都不表白。”
连隋是真猝不及防被她呛了下。
手上动作停了,带点无奈看向她:“这种问题,不能给点准备再问?”
骆书禾很好说话,点了点头。
“行,你准备准备,我待会儿再问一遍。”
连隋直接被逗笑。
他并不急,在把挑出来的豆子装进一只麻绳袋子后,才应:“这两年发生了挺多事情,她家里的情况很复杂,她爸天天催她别弄这些了回去考个编制都比在这待着强,这个时候提,我怕影响她情绪。”
骆书禾一针见血地:“其实你们现在状态和情侣差不多了,比好朋友更好一点的男女朋友。”
“是啊。”连隋直接道:“我是打算过段时间再开口的,你可别和她打小报告哦,我怕失手了连朋友都没得做。”
骆书禾认真竖了三根指头,说:“肯定不说,我保证。”
回去时,骆书禾拎了两杯咖啡走。
在城际轻轨上,骆书禾把这事和邬瑗说了道,问是不是她做错了,只不过全部隐去了名字。
邬瑗听完后先是说了自己看法:“可以啊,反正你不是不打算读研直接工作吗,多和大佬相处相处,积累经验没坏处的。”
骆书禾也这么觉得。
很快,邬瑗又发过来一串感叹号,显然是完全歪了重点,感慨:“你这都什么运气,为什么你总能碰见这种级别的神仙好男人。”
“哪有。”
“少凡尔赛。”
“你不觉得吗,好浪漫啊。说真的,如果有个男的愿意花这么长时间亲手给我布置个带花园的小房子,完完全全按照我的理想型弄的。就冲着这个心意,别说表白了,直接嫁了我都愿意。”
“不过呜呜呜他们也都好浪漫啊,从毕业舞会跑出来去塞纳河夜游喝酒跳舞,这真的不是法国电影里的情节吗,呜呜呜算了我觉得我好自卑,我这都什么破烂桃花。”
骆书禾就这么听她感叹了一路。
从轻轨站出来,手机快没电了,骆书禾把电话挂了。
酒店大门口,有道身影站在花坛旁半天。
骆书禾进门很匆忙,差点没注意到。还是先听见几声咳嗽声,她发觉看着有点眼熟,走过去:“你是在等我?”
晏池面无表情瞥她一眼:“想多了,有点闷,我在乘凉。”
骆书禾并不意外哦了声,“行,你乘,我有点累,先进去了。”
说着就要走。
结果他直接长腿跨了步,把去路给拦了,还接过了她手里塑料袋看一眼:“这什么东西。”
“喝的。”
“给我的?”
她学他语气:“想多了,我一人喝两杯。”
空气中有种尴尬无声消散了。
晏池嘴角勾出一个很浅的弧度,又很快消失不见,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交代她:“明天去医院看奶奶。”
直到两人都进了电梯很久,前台那两位办理入住的小姑娘还在趁领班不在疯狂八卦。十五楼套间那对从头到脚登对养眼到死的的情侣刚又一块过去了,我好像又相信爱情了。听说还是家里有矿的富二代,那真是又高又帅又有钱,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极品。另一个听完立马反驳,你不觉得那位小姐姐也很漂亮吗,那天她过来和我说了两句话,我瞬间觉得上个月住进来的那个网剧小剧组都不算什么了,怎么会有人连头发丝我都觉得好好看啊。
但第二天,他们其实没能一块去医院,晏池临时接到通知要飞一趟东城,早上十点半的航班。
他在医院门口把人放下,直接去机场。骆书禾沉默着拉开了安全带,却发现车门拧了几下都打不开。
晏池没有一点要放她下去的意思。
骆书禾背靠着座椅,不敢轻易开口。
直到敲了半天方向盘,他终于侧头,看向她。
骆书禾很轻地眨了下眼睛,也看着他。
还是晏池先别开脑袋,有些不自在咳一声:“你,难道没有别的想和我说的?
她索性放弃,“没有啊。”
晏池带点自嘲笑了声,把锁给她打开了:“行,没事的话就下去吧。”
骆书禾出去了,在关车门一瞬回头,歪了下脑袋:“一路平安。”
然后在路旁朝他挥手。
晏池是这时才发现她笑起来,右脸脸颊会有个小窝,像盛了蜜。
这天,骆书禾在病房里待到很晚,上回给她递橘子的那个小女孩也在。据说是楼下病房的,小姑娘和生病的爷爷相依为命,除此之外再无亲人,众人可怜他们,平时都会帮忙照看一下。
下午,小女孩捧着本故事书就上来了,闹着要骆书禾给她念故事。
念了一小时都不够,她托着腮,又把书翻过去一页,声音脆生生的:“姐姐,再念一段小青蛙和小鸭子的故事好不好。”
“好。”
骆书禾并不恼,真就给她念了,轻声细语。
来送饭的亲戚见了,问候一声:“骆骆这么喜欢小孩啊?带小孩很有一套。”
“说不上,就一般。”骆书禾笑着说。
是真没恶意,她边把洗干净的保温桶装进袋子里,边无意中招呼一声:“喜欢就自己生一个。”
病房内有短暂的安静。
还是正坐在病床上吃骆书禾刚切成一小块苹果的老太太反驳道:“骆骆年纪还小,这种事情不着急。”
待那人走后,骆书禾又给身旁小孩剥了一只橘子两块奶糖,接着把吃剩的盘子拿去洗。回来时,病房里就剩下她和老太太两人。
她尝试着开口:“要不要给您再垫个枕头,腰舒服吗?”
老太太却摆摆手,让她把角落的轮椅推出来,“不坐了不坐了,再待下去人都要发霉了,你推我下楼走走吧。”
医院附近有个很小的公园,其实都不能说是公园,只是几条绿道,一堆健身器材。到傍晚,会有很多在这跑步或是聊天的市民,就着远处烧红了半边天的夕阳,场面挺温馨。
骆书禾就这么推着老太太走了一路,中途停下过几次,都是撞见路边有小摊,老太太指挥她停下来看看。
没一会儿,骆书禾手上已经拿满了杂七杂八的小零食。
老太太自己手里就拿了个糖葫芦在啃,惹得不少被父母领着出来玩的小孩路过时都直盯着,走出很远,还能听见他们的对话。
“妈妈妈妈,你看,你看,我想吃糖葫芦!”
“吃什么吃,你看看你那口烂牙,回家吃饭!”
“不嘛我就要我就要!”已经有撒泼耍赖的趋势了。
“给你脸了是不是,别逼我扇你……”
两人听了都忍不住笑,也有中学生模样的男孩低着头耳朵里塞着耳机走过去,老太太还多看了两眼,骆书禾推着轮椅注意着脚下的路,却听见她说:“我第一次见到我那小孙子时,他就是这个年纪。”
骆书禾以为自己听错,低头看向她。
“是吗,你们看着感情很好,我以为是从小带到大的。”
老太太摇了摇头。
骆书禾没想到是这样的,静静听着。
“很多年没见过了,我这两个儿子都这个德行,一忙起来连家都没时间回。再加上那时候发生了点事儿,气得我十来年来都没找过他们,再之后,就是他父母都出了事,孩子彻底没有人照看,才把我接过去。”
“话是这么说,但青春期的小孩我这一老太太哪看得住。现在就这样,以前说话更刺,脾气差的要死,说一句能顶三四句。初中时,好几次被老师叫去学校,说是和同学打架。我脾气也不好,气急了就直接上手揍,动不动就是十天半个月都在冷战不说话。再后来长大了点懂事了,好一点了。”
“可能是从小就没人管,没学会怎么好好说话,怪我没注意,养成了他这种别扭性子。”
“你别觉得他说话难听,其实到头来难受的都是他自己,都是吃饱了撑的,活该。”
骆书禾始终半蹲着,认真听她说话。
“这两天我总梦到你外婆。”
她有点感慨:“醒来后总会想,要是当初你没来我们家就好了。”
“他自己把婚姻大事当开玩笑我不管,反正要是他敢做对不起你的事,我打不断他的腿。”
等老太太说完,自己滚着轮椅往前走一段路时,天都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骆书禾这才后知后觉跟上去,握住轮椅把手:“奶奶,有点晚了,我送您回去吧。”
看着面前宽阔明亮的医院大门,骆书禾表示:“奶奶,您和我说的我会放在心上的。”
老太太这时大抵也是情绪上来,应了声:“好,好孩子。”
剩下时间,骆书禾大部分都在工作室度过。
可能是画画的瓶颈期终于过去,欧阳菱心情转好,总算愿意在喊她绷画板和买画材的间隙和她说说话。虽然不多,但气氛总算不那么尴尬。
骆书禾由此认识了常来工作室玩的几人,一个是在读的研究生,就在附近美院上学,一个是学的数媒,有时候连隋不明白一些问题会找他。还有就是连隋口中开咖啡店的老板,有时候拎着两杯咖啡就来了,在这儿一待就是一整天。
起初骆书禾有点不习惯,始终在角落窝着。是别人主动来问她:“会打桌球吗?”
骆书禾莫名其妙啊了声。
他便笑了声:“二楼就有啊,你没看见吗?”
骆书禾就真的跟上去看了,发现二楼东西真的不少,不仅有个小型台球桌,连自动麻将桌都有。
“不太会。”她尝试着说一句。
“我们可以教你。”他单手扶在球桌上,摸了摸鼻子道。
于是一天就这么过去,常常是一堆人在一楼餐桌吃完外卖,接着各干各的,或者大伙一块出门吃饭。他们貌似连附近任何一个烧烤店都知道,和店老板混得很熟,去了两次都送了盘小吃,烤茄子,或者烤里脊。
这个时候,正是附近大学城热闹的时候。大伙儿三三两两趁复习周出来吃顿好的打牙祭,去晚点都不一定能占上好座位。
悬在天边的是一轮要圆不圆的明月,映着地上因为店里爆满坐不下,小桌子小凳子快摆到大马路的烧烤档。桌面一片狼藉,喝空的易拉罐和烤串签子乱放,空气中有股浓浓的辣椒面和孜然味。
骆书禾不太能吃辣,他们点菜时就会给她单独要一份不辣的。
夜色正好,众生百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