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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宠妾—— by绿窗红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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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姨娘握住菱月的手道:“可叹我竟不能当面向许大夫道谢。月娘,回头你见了许大夫,替我转告他,等我安顿下来,一定每天一炷香,日日为许大夫祈福,保佑许大夫平安如意,我一天也不会落下的。”
菱月听了这话也很高兴:“姐姐的话我记着了。”
菱月把两个小包裹一一系上,用外头的罩布重新把两个小包裹包成一个大的。
宁姨娘的眼睛只跟着菱月走。
当初她以为自个儿时日无多,曾经分出一份金首饰来,想要送给菱月。
便是到了今日,情况变了,她能活下去了,她也很愿意这样做。
比起菱月对她的这份情意,几件金首饰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宁姨娘清楚菱月的为人,她如今这样的境况,菱月绝不肯要她的东西。
这事只能以后再说。
也不会很久。
顾府的规矩,丫头们都是十八.九岁嫁人的,菱月再过两年就要说到这上头。
到时候宁姨娘自然要给菱月添妆。
添妆只是小事,嫁人才是大事。
宁姨娘临走之前,让菱月一定前来相见,就是为了这个。
菱月很快把包裹重新系好了。
宁姨娘拉住菱月的一只手,另一只手也握上来,两只手紧紧握住了,放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上,方才郑重说道:“月娘,我今天一定要见你,是有话要跟你讲,这个话你一定要记住了。”
“月娘,你年纪虽然比我小,但论起聪明,你比姐姐强上十倍,别的话姐姐没有什么可嘱咐你的。唯有一件事,只有这一件,你千万记住了。”
“月娘,你长得这么美,别的我都不担心,我就担心这一件。”
“月娘,姐姐的遭遇你都看见了。若是没有你,我现在已经死无葬身之地。月娘,你得记住姐姐这个教训。你绝对不能走姐姐的老路。”
“月娘,你将来嫁到外头给人做正头娘子也好,嫁给府上哪个管事也罢,你就是嫁给个小厮呢,都好过你去给人做妾。”
“老话都说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姐姐经历过这一遭才知道,这话是千真万确的实在道理。”
“月娘,你不能做妾,你千万不能给人做妾。你得正正经经地嫁人,穿红裙子,给人做正头娘子,将来再生几个孩子,你可以亲自抚养他们,他们会围着你叫娘。”
菱月听到这里噗呲一乐:“姐姐都说到哪里去了。”
宁姨娘却没有在开玩笑,她是很认真的,宁姨娘正色道:“月娘,我这个做姐姐的没有用,还得让你来为我操心。我思来想去,兴许只有我这番教训对你最有用处。月娘,你答应我好不好,你答应我,你将来会堂堂正正地嫁人,做正头娘子,好不好?”
宁姨娘情真意切。
菱月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低声道:“姐姐的话我都记住了,姐姐放心就是。”
宁姨娘也是经过事的人。
换了别的漂亮丫鬟,便是不想给人做小,只怕也由不得她自己。
但是宁姨娘经过自己这个事,对菱月的聪明和能干有了新的认知。
她现在愿意相信,只要菱月自己不愿意,她是有能力保护自己的。
现在看菱月心里有数,宁姨娘心里一块大石头,也算放下大半了。
分别在即,下次见面不知何年何月,两个人都有许多不舍,都抓紧时间细细地嘱咐了对方许多话。
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冬儿就掀开帘子进来了,道:“他们回来了。”
再不舍,菱月也得走了。
两人互相道了珍重,菱月掀开帘子从车厢里出来,下了车。
几个男仆和婆子重又上了车,驾车的男仆一抖缰绳,伴随着一声吆喝“出发喽”,青色的车厢随着前面拉车的马匹辘辘地向远方驶去。
马车慢慢地驶过顾府门前的长街,一拐弯,不见了。
菱月眼前一瞬间晃过宁姨娘这几年的光景。
被顾二爷看上,一顶小轿抬进惜红院。
也曾花团锦簇,而后惨淡收场。
到最后,一辆马车,伶仃而去。
菱月心中怅然。
不过,比起宁姨娘原本可能会有的结局,现在能有这样的结果,已是大幸。
菱月转身往府里走去。
一路紧步,进来西角门,顺着甬道进了垂花门,抄近路从园子里过的时候,天上竟然飘起了小雪花。
小雪花慢慢地变成了大雪花,安安静静地落在一路铺就的青砖石地面上。
落雪中,菱月抄近路从园子里穿梭而过,期间偶然听见两个婆子说话。
一个道:“又要变天喽。”
另一个道:“可不是,这天一向是说变就变的。”
这时候,雪越发下得大了,似乎只在顷刻间,整个顾府都换了颜色,变成了一个霜雪裹就的、银白色的世界。

这一场好雪让老太太来了兴致。
老太太发下话来,今儿晚上,要把儿孙辈都聚到荣怡堂来,到时候大家围在一起吃温炉,还能一道赏雪。
又亲香,又热闹,又雅致。
荣怡堂的丫鬟婆子们当即忙活起来,有的去通知大厨房做准备,更多的分散出去通知各个院子。
现如今顾府大宅里住着大老爷、二老爷和四老爷。
三位老爷各有妻妾,下头嫡子庶子数人。
这些爷们里头有好些是早已成家的,膝下儿女环绕。
这些大大小小的主子,分住在各个院子里,都是要一一通知到的。
等都通知到了,回到荣怡堂又开始忙活着摆放桌椅器皿等物。
这一忙活,直从白天忙到了天黑。
荣怡堂堂屋面阔三间,地方充足,等到了正点,人来得齐全了,足足坐了四张男桌和三张女桌。
中间用了一面很是精致的十六扇的双面绣梅花屏风隔开。
这些桌子中间都是空的,专门用来吃温炉的。
温炉是三足鸟的样式,靠近足部的位置设有一个托盘,上面用炭火煨着,汤里面咕噜咕噜地翻滚着各色食材,荤的素的都有。
香气扑鼻。
等吃过温炉,丫鬟婆子们收拾过桌面,又端来茶水和热毛巾,供主子们漱口和净手,这些端下去后又换上来各式茶点。
堂屋里本就烧着地龙,因要赏雪,屋门口现又燃了好些个炭盆,门口挡风用的棉帘子也给卸下来了,两个婆子一人一个门扇,两边大门徐徐敞开。
廊檐下挑着十数个灯笼。
到了这会子,外头瓦楞上、青砖上,已经铺上了厚厚的一层白雪。
银白色的雪片子簌簌而落,每一片都有鹅毛般大小。
老太太身边儿孙环绕,欢声笑语响成一片。
丫鬟婆子们这一天都忙活得够呛,到了这会子才算得了闲,好些都趁机到大厨房里去吃主子们剩下的温炉。
菱月见老太太一时三刻使唤不到人,也穿了大衣裳从堂屋里出来了。
堂屋里太暖和,人又多,甫一出来,菱月只觉得脸上热热的,冰冰凉凉的雪花扑在脸上,反而觉得清凉舒适。
近处能听到堂屋里的闹声,菱月挑了一盏灯笼往远处走去,来到院子里一个僻静的地方,远离了堂屋里的热闹和喧嚣。
她在雪中踮起脚尖,把灯笼高高地挑在了一处寂寂的枝丫上。
晕黄的光,照亮了这一方寸之地。
风一时停了,似乎连下雪的势头也缓了些,无数素白的雪片在周遭悠悠而落,分外静美。
这样美丽的时刻,便是京城的冬天不少下雪,也并不能经常看到。
在这个下雪天的晚上,菱月安然享受着这一刻的美丽景色,也享受着这一刻的清闲自在。
她伸出手来,浅色的棉手套在半空中张开,好像要把这一片片簌簌而落的白雪花接住。
顾七从闷热喧闹的堂屋里出来,想要散一散,循着光亮远远望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晕红的灯笼下,美人如玉。
绒绒的兜帽自然垂落,露出美人月华一般乌鸦鸦的长发。
素白的雪花安静地落下,落了美人一头,一身。
美人却全无所觉,兀自伸着手在接雪玩耍。
一颦一笑,浑不似人间的人,倒像是一个雪中的精灵。
顾七出来只是想散一散闷的,顺便再赏一赏雪,实在不意会看到这样一幕。
很纯真。
很……美。
第二天雪霁天晴,外面已是一片银装素裹。
中午老太太在卧房里歇晌,菱月在外间的屋子里弄熏香。
这时候红药轻手轻脚地从外头进来,在菱月对面的杌子上坐下来,用气声说道:“你倒坐得住。我刚看到咱们院里好几个丫头跑出去,你道她们干什么去了?”
这菱月上哪里知道去。
趁主子歇晌的时候,下人们偷个懒或者办些自己的私事,这也是常有的。
听红药的语气,倒好像是出了什么新鲜事。
菱月轻声问道:“做什么去了?”
红药用气声说话:“人人怀里揣着一个小坛子,都学你去给老太太采梅花雪去了。”
菱月不意还有这一茬,不禁一乐。
上回晴叶来送七爷赏的十两银子,荣怡堂里很多人都瞧见了。
旁人问起来,菱月只能说是梅花雪的缘故,七爷见她对老太太有孝心,这才赏她银子。
至于旁的,菱月自是一个字也不会提。
实则那十两银子是七爷为拒绝老太太的美意临时变通想出来的法子。
可是旁人并不晓得这里头的缘故。
十两赏银足以让人眼红。
这种时候,来自七爷的赏赐更惹人猜想。
那件事发生后,菱月听见不少酸话。
这还是当着她的面说的,那背着她说的呢,想来更少不了难听的了。
芳儿一向和她要好,很为这事气不过,还跟她学过一两句舌,说的什么她想当姨娘想疯了,为了当上七爷房里的姨娘,使出浑身解数来巴结老太太,为了这个,大晚上的就跑出去给老太太采梅花雪去,也不嫌冻得慌,如此等等。
大宅院里向来是少不了这种闲言碎语的,菱月并不放在心上。
就听红药道:“光咱们这个院子就去了这么些人,别的院子还不知道要去多少呢。”
红药瞧瞧她,又道:“我还寻思着你知道了要不高兴了,谁知道你竟然还乐上了。罢了罢了,我是搞不懂你了。”
菱月老神在在地道:“我有什么可生气的。大家都这么有孝心,咱家老太太要是愿意,今儿就能喝上梅花雪泡的茶,明儿要是高兴,再来一壶,后儿个还能接着喝,我为咱家老太太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反过来打趣红药:“那些人怎么光想着自己去了,怎么没想着叫上姐姐一起去?倒把姐姐给落下了。”
红药上来就要咯吱她。
菱月忙不迭地讨饶,还不敢大声:“好姐姐,再不敢了,饶我这一回吧,全当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老太太睡觉呢。”
红药哼一声,这才罢了手。
她伸出一只手,鲜红的指甲点了点菱月,轻声道:“你也把人瞧得忒低了些,别人做剩下的事,我才不做呢。”
说罢,红药掀帘子出去了。
菱月莞尔一笑。
同样是想做姨娘,也有聪明的,也有不怎么聪明的。
采梅花雪本是雅事,现在一窝蜂地去了,抱着这样功利性的目的,未免失了风度和趣味,雅事也成了俗事。
再者,物以稀为贵,东西多了也就不稀罕了。
在这一点上,倒是红药姐姐更明白些。
熏香炉里慢慢飘出沁人的桂花香气,在这个冬日雪霁天晴的午后,甜甜的香气慢慢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一时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第二天轮到菱月休息,晚上伺候老太太用过晚饭,菱月就出了顾府,回家去了。
这天甄二要值夜班,晚上只有梁氏和菱月母女二人在家。
昨儿又下了一夜的雪,这会子外头可冷呢。
梁氏索性过来西厢房跟闺女挤一个被窝,又暖和,又亲香。
半旧的桌子上燃着一截白蜡烛,屋子里烛光摇曳。
梁氏母女二人挤在一个炕头上,说着私房话。
“哎,都是被宁家丫头的事闹的,有个事我一直都没顾上问你。”
这是梁氏在说话。
这得多长时间了,每次闺女回家来,都是忙活宁姨娘的事。
梁氏一头为宁家丫头担心,一头也提心吊胆的,生怕宁姨娘的事牵连到自家。
好在总算把宁家丫头平平安安地送走了,梁氏了了这一桩心事,心里有了空地儿,这才想起来问别的。
梁氏问道:“我听人家说老太太要选个丫头去服侍七爷,有没有这回事?”
连梁氏这个不在内院的人,都听说这个事儿了。
如果没有顾七赏赐十两银子那一茬,此时谈到这个,菱月再不能有这样的放松。
菱月微笑道:“老太太是有这个打算。”
梁氏见菱月承认了,不免担心起来:“那老太太不会挑你吧?”
梁氏其实很清楚顾七爷的姨娘这个位置是个多大的香饽饽,那真是打破脑袋抢破头的事儿。
不过,这个位置谁愿意抢谁抢去,反正她家闺女是不能给人做小的。
在这个问题上,梁氏一向比其他人看得清楚。
何况又有宁家丫头这个现成的教训摆在眼前。
在自家闺女做不做小这个问题上,梁氏的立场可以说是空前的坚定。
梁氏就希望将来能求老太太一个恩典,放了自家闺女的身契,到时候把闺女嫁给外头一户殷实的人家做少奶奶,让闺女富足又自在地过日子。
到时候还能和娘家常来常往的,比什么不强呢。
菱月就把上次梅花雪茶那档子事儿说给梁氏听了。
摇曳的烛光下,菱月微笑道:“老太太倒有这个心,不过七爷已经拒绝了,这个事对我来说已经结束了。娘就放心吧。”

说来也怪。
不知道这个事之前,梁氏只会一味担心,生怕老太太挑中了自家闺女,毕竟她闺女长得这么漂亮,别人都比不上的。
现在知道七爷已经拒绝了,梁氏放心倒是放心了,心里却也不大得劲儿。
在梁氏的心目中,这世上的男子,甭管他是谁,只有配不上她闺女的,没有她闺女配不上别人的。
论模样,论性情,论为人处世,自家闺女哪点不好了?哪里不如人了?
还看不上她闺女。
别是眼睛长头顶上了吧。
梁氏在被子里嘀咕道:“我倒要看看他要找个什么样的仙女。”
菱月觉得怪有趣的。
梁氏确认似的问道:“七爷屋子里头真就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这里说的伺候的人,指的自然不是丫鬟婆子小厮长随这类的下人,这里说的是侍妾通房之流,专指七爷的屋里人。
菱月道:“没听说有,要不老太太着急呢。”
梁氏嘴里咕哝道:“他别是不行吧。”
菱月没听清:“你说什么?”
梁氏刚才也是没留神,这样的话可不能给姑娘家听去。
梁氏遮掩道:“没说什么。就说咱们府上的爷们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这位爷倒是特别。那老太太现在怎么个打算?是要挑别的丫头送去?可这位爷连你都看不上,老太太再挑的丫头能比你强了?那位爷能看上眼?”
菱月笑道:“我娘就爱老王卖瓜自卖自夸。”
梁氏道:“哎哎,你别把话题扯远了。”
如果说梁氏一开始说起这个话题,纯粹是为自家姑娘操心。现在则是逐渐起了八卦之心。
顾七爷的姨娘之位到底花落谁家,这在顾府下人中间可是个热门话题,大家没事凑一块的时候都爱拿这个闲磕牙的。
梁氏道:“要是老太太再挑一个,那位爷看不上再给拒了……这件事不会不了了之吧?就跟上回似的。”
老太太要挑人送去服侍七爷,这也不是头一回了。
上回还是七爷出使远番之前的事儿,那时候菱月还没长开呢,该是轮不到这上头,梁氏也就没有这么关注这件事。
梁氏说这话本来也没指望菱月这里能有答案的,不想菱月却摇头道:
“这次应该会有个结果。现在不光老太太着急,我有一回听二太太房里的大丫鬟金环说了一嘴,二太太现在也着急得不得了呢。担心七爷身边没人伺候只是其一。要知道七爷还没有儿子呢,子嗣为大。七爷总不能一直这样任性下去。府上的长辈们也不会允许。”
菱月道:“七爷房里头总得添个人。”
梁氏点头道:“是这么个道理。”
梁氏非常好奇:“那依你看,老太太会挑谁呢?大家伙都可好奇了,不知道这么个香饽饽,最后会落谁手里。你多给我说说呀,别我问一句你答一句的。我又不往外头说去。”
梁氏耐不住地催促起来。
菱月好笑道:“这样的事,老太太又不会跟我说,我也不是老太太肚子里的蛔虫,上哪里知道去。”
这话梁氏根本不信:“你是老太太的近身人,知道的总比我们这些人多些。你就说说你是怎么猜的吧。”
看梁氏这劲头,不倒出点什么是不行的了。
菱月道:“那我先说好,这些都是我自个儿猜想的,老太太可没说过这样的话。再来,这些话是咱们母女两个的私密话,只在你我之间,传出去不好。你可不兴往外头说去。”
梁氏满口答应着。
菱月道:“头一个,从我们院子里头论,红药姐姐是最有可能的。红药姐姐长得好,行事又妥帖,是个再稳妥不过的人,老太太一向很器重她,我看荣怡堂里没有比得上她的。老太太真要挑了她,那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儿。”
梁氏品了品,点头道:“那丫头是不错,人也稳重。她又比你大着几岁,和七爷年龄上更相近些,兴许和七爷更说得来话。”
念头一转,又打起小算盘来:“真要是她倒好了,你们这么多年的关系,情分在这摆着呢。她有了前程,对你也能有个帮扶。”
菱月接着往下数:“第二个,七爷屋里有个叫晴叶的贴身丫鬟,七爷过来给老太太问安的时候老是带着她,我寻思着,七爷待她比起别个总该不同些的。这个晴叶姑娘长得也好,又是贴身伺候七爷好些年的,是七爷院子里的老人了,七爷的脾气秉性没有比她更了解的。七爷要是直接把她收了房,比起别的院里的丫鬟,岂不是更便宜些?”
梁氏点头道:“这个倒也有理。”
菱月又道:“第三嘛,实在府上没有合意的,也不妨往外头寻去。许多富户家的小姐,秀才家的姑娘,她们家里头都巴不得能和咱们府上做上这门亲呢。里头若有合适的,知书达礼的、出挑的,能和七爷匹配的,说不定能和七爷更说得来呢,倒比收房个丫鬟更合适了。”
梁氏连连赞道:“是这么个道理。”
菱月说:“我也就能猜到这么多了,再多也没有了。”
菱月一番猜想大大地满足了梁氏的好奇心,梁氏心满意足了。
梁氏打了个哈欠,道:“这也尽够了。这么多人呢,够他们好好选一阵的了。”
其实既然针对菱月的威胁已经没有了,那七爷选谁,不选哪个,说到底也和她们无关了。这母女二人也不过闲话一回罢了。
说着说着困劲儿就上来了,梁氏下去吹了灯,两人盖好被子就睡觉去了。
第二天,梁氏早早地就起来了,忙忙活活地蒸了一大锅糕点出来。
宁姨娘的事情了了,许大夫功不可没,趁着今日得空,菱月得去一趟和祥医馆,郑重地再向许大夫致一回谢。
昨晚菱月便央了梁氏,求梁氏今日多做一些糕点,她好带去给许大夫。
热腾腾、刚出锅的糕点,稍微一晾,装了满满一匣子。
盖上盖子也挡不住糕点的甜香气。
“谢谢娘。”
菱月戴上幕篱,拎上糕点匣子就去了。
一路来到长雀市北街,寻到和祥医馆,菱月拎着匣子步上台阶,撩开棉帘子进去。
还是大兴过来迎客:“甄姑娘来了。”
大兴对菱月印象深刻,虽然没见过菱月的真容,但他去送过菱月一次,这是其一。
上次菱月又带了一匣子点心过来,少东家还小气地不许他吃。
对这位甄姑娘,大兴是再忘不了的。
菱月自然也认得大兴,笑道:“你家少东家这会子在不在?”
大兴道:“姑娘来得不巧了,少东家前脚刚走,您后脚就来了,少东家刚给人出诊去了。”
菱月闻言一时有些失望,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她把点心匣子递过去,道:“这些糕点是刚做好的,还热乎着呢,你们和许大夫分着吃了吧,我改天再来。”
大兴上回就想吃她送来的糕点,没吃着。
本来寻思这回也是干瞪眼的份儿,不想菱月自己开口了,让他们分着吃。
大兴十几岁的半大孩子一个,正是贪嘴的时候,闻言不禁十分高兴,忙一边道谢一边忙不迭地把糕点匣子接了过来,心里想着这回看少东家还有什么可说的。
看菱月转身欲走,大兴忙道:“姑娘要不要留个什么话,回头少东家问起来,我也好回话。”
菱月道:“并没有什么话,我就是想当面想许大夫道个谢。许大夫既然不在,我改天再来就是了。”
只是,菱月在内院有差事的人,下次再来,就得一个月以后了。
菱月这么想着,掀开棉帘子出去了。
大兴再也忍不住了。
打开糕点匣子,香喷喷热乎乎的红豆糕,他一口气吃了三个,这才意犹未尽地抹了抹嘴。
把匣子合上,大兴一头拎着匣子往里头走,一头嘴里嘀咕:“上回就说道谢,这回还是道谢。看上我们少东家了你就照直了说呗。”

菱月回到家里,梁氏给应的门,她也是刚回家来,刚才出去给几家主顾送过糕点了。
菱月进门后,梁氏道:“还剩下一些糕点,我给你祖母送去。给你留了一份,放你屋里了。”
菱月的祖父早些年过世了,剩下一个祖母刘氏,这些年一直和菱月的大伯父一家住一起。
家里有了什么精细的吃食,梁氏常常会给婆婆刘氏送一些过去。
住得都不远,送去也近便。
梁氏这就要出门。
菱月问道:“要不要我一起过去?”
梁氏道:“好容易得一日休息,你在家歇着吧。用不着你。”
菱月没有坚持。
她小时候是梁氏带大的,八岁就进了内院,和祖母刘氏感情比较一般。
梁氏这就出门了。
过得一会儿,有人来拍门,菱月还道是梁氏回来了,开门一看,却是大伯家的堂妹,久儿。
久儿双手捧出一个甜瓜,高兴道:“堂姐,你看我带什么来了。”
大冬天的,甜瓜可不易得。
菱月把大门上闩,领着久儿进了院子,一边道:“这甜瓜哪里来的?”
久儿道:“昨儿个宫大家的给大奶奶送来一小筐瓜果,当时我正好站院子里,又赶上大奶奶心情好,顺手就赏我一个。”
久儿在大奶奶的秋香院做事,今年都十三岁了,还是一个三等的粗使丫头。
不过这丫头素来是个乐天的性子,向来也不拿这个当回事,成日里兴兴头头的。
这会子快到中午头了,菱月道:“你是偷溜出来的,还是今个儿也休息?”
久儿道:“今日轮我休息。刚才你娘到我家来,我才知道堂姐也在家呢。我跟你说个好玩的事,刚我出来的时候,你娘和我娘都要吵起来了。”
菱月一听,忙问:“怎么回事?怎么还吵起嘴来了?”
梁氏和菱月的大伯母汪氏虽是妯娌,但平日里又不住一起,矛盾比一般的妯娌要少得多,菱月都不记得两人上次吵架是什么时候了。
梁氏又是去送糕点的,怎么还能吵起来呢。
久儿举举手里的瓜,笑道:“先吃瓜,吃完瓜我再跟你说。”
菱月拿这个小吃货没办法,估摸着梁氏那边也就是妯娌间拌个嘴儿的事儿,不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菱月接过甜瓜,同久儿一道去了厨房。
这个厨房是后来加盖的,地方不大,各色家伙什却一应俱全的。
毕竟梁氏每日里要做各种糕点拿去卖的,各种模子什么的,一般人家的厨房里兴许还没有呢。
小厨房里烧着炉子,炉子上头坐着风炉子,风炉子里咕噜咕噜地烧着水,冬天里家里向来不缺热水使。
菱月兑了盆温水,把甜瓜仔细清洗了,又拿干净的抹布擦拭干净。
又取出果刀来,转着圈把甜瓜皮削去了。
久儿把削下来的甜瓜皮高高地拎起来看,整个瓜皮薄而不断。
久儿又看到菱月把削好皮的甜瓜放在砧板上,用果刀切成一牙一牙的,每一牙都是一样的大小,十分均匀可爱。
切好后,又转着圈摆进盘子里,摆好后煞是好看。
菱月取出两个银牙签来,把其中一个递给久儿:“吃吧。”
久儿接过牙签,插起来一牙甜瓜送进嘴里,动作略显笨拙。
她以前在家里吃甜瓜可没这么讲究过。
久儿吃着甜瓜,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不由得转向了菱月的手。
这双手白皙细腻、骨肉匀停,一看就是没有干过粗活的。
久儿不由得想起来她娘关起门来说过的话。
“……成日里作养得跟个小姐似的。她娘光会惯,回到家里也不让干一点活儿。花起银子来倒是大手大脚的,一点不知道赚钱不易。那么老贵的书,今儿买一本,明儿买一本。我的老天爷,书那么老贵的东西,是咱们这样的人家能买得起的吗?那也不是咱这样的人该看的呀。真把自己当小姐了。等着吧,等她嫁了人就有好看的了。哪个人家能供得起这样的儿媳妇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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