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想/招惹—— by汜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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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狗, 你干嘛呢。”
少年单肩背着包,左手托着篮球, 身上的暗色系套装运动服衬得他背影此刻有些许戾气。冷淡的眼皮掀起, 朝远处打球的一个男生望去时, 隐隐带着攻击性。
谈灼淡声道:“打球, 就在这。”
“啊?这里打, 和谁啊?”陈宴折返回来, 看看场地, 除了那片被人占用的, 几乎全是积水。
他瞄了眼谈灼干净的球鞋,价格贵死, 就这么大喇喇穿出来打球,泥水里一踩直接废了, 简直糟蹋东西。
再说,这狗东西不是有点洁癖的么,之前有积水别说打球,踩一下都拧着眉半天。
今天转性了?
谈灼下巴随便一抬,一指,“对面几个。”
章西寻探头望望,球场上面孔有的熟,有的生,一看也是临时组的,他们几个加进去也不突兀,谁打不是打。
“也不是不行,球场皆兄弟,混着混着就熟了。”
“那成,我拾掇拾掇。”陈宴抖抖球服,随口开玩笑,“谈狗今天挺有兴致啊,平常张让几个叫你打球都不去,今天别班人都打。”
谈灼掂了掂手里的篮球,面无表情扯了扯嘴角:“是啊,都找上门了还不打。”
情书都他妈送他手里了。
陈宴瞄一眼他那冷下脸的狗样儿,笑了笑:“你这冷着脸的狗样儿,看着不像打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打架呢。”
“就是。”章西寻勾住谈灼肩膀,“笑一个哥们儿,你这干嘛呢?”
谈灼鼻尖冷嗤一声,掂着球往前走,话说得那叫一个混蛋。
“教他做人。”
篮球上不怎么讲究熟不熟,都是打球的凑一块儿还能比个赛,何乐而不为。
留着板寸头的男生咧嘴笑,性格挺热情,“哥几个一块打球啊,正好人不够,你们来了刚好可以分两队呢,是吧凯哥?”
梁凯忙着回微信,最近有个学妹追他追得紧,人确实长得不错,属于甜美那一挂,还挺合口味,他就多聊了两句。
“嗯行吧,一起。”
梁凯笑着回那边消息,约好晚上去嗨,得到满意地回答他才收起手机,一抬头,对上不远处的那双冷漠的瞳孔。
嚣张,轻慢,几乎是把随意刻到了骨子里。
梁凯认得,理科的年级第一,谈灼。
为人行事算得上谦虚低调,几乎不爱出什么风头,最出风头的时候大概就是每次稳坐光荣榜上的第一位。
但梁凯对他没什么好感,甚至有些不服气,不就是会做题么。
而且,哪有看别人的时候,眼神那么随便,根本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要他说,顶多就是投了个好胎,谈家在港城的地位举重若轻,连带着谈灼也跟着谈家少爷公子的身份水涨船高。
不然谁会这么恭维他,捧着他?
陈宴那种家里有点家底的,无非是想攀上谈家为以后铺路。至于章西寻,穷小子一个,还不是看上谈灼的钱,什么兄弟死党,无非借口罢了。
梁凯目光难掩轻蔑,“一班的啊,挺巧。”
章西寻和陈宴放下书包和水,蹦跶着跑过来,为一场组合篮球赛挺兴奋,“对我们仨都一班的,我章西寻,他陈宴,那边谈灼。我们应该见过吧,兄弟挺眼熟啊。”
“应该见过吧。”梁凯敷衍。
“怪不得,去年篮球赛上见过哈哈哈。”
梁凯点一下头,朝最后方的谈灼走近,笑着打声招呼:“梁凯,高三十二班的。”
谈灼懒懒觑了他一眼,身高优势带来的垂视,极具压迫感,还有让梁凯感到极为不爽的轻视。
没说一句话,几乎连正眼都不算,谈灼单手将书包扔在一旁的乒乓球台,向球场中心走去。
直接无视。
梁凯按捺住心里的怒气,不禁眯眼想,自己和他有什么过节吗?
等到了真正比起赛来,一次又一次的投篮被人拦截,对方几乎是盯着他的身影扣球的时候,梁凯才真正反应过来,也真正确定。
谈灼就是他妈故意的。
“操。”又一次投篮被人生生扣下,梁凯没站稳重重摔到在地,他暗骂出声。
这已经是他今天无数次倒地上了,不用猜,回家衣服一撩,铁定全身淤血,一个星期都不好受。
对面的谈灼仗着身高优势,稍微蹦起来一点高度,短袖下的小臂随便一扬,轻轻松松就能截下他费了好大劲运过去的球。
而谈灼几乎是面不改色,黑色的运动球服宽大松弛,显得他动作肆意至极。
也嚣张至极。
梁凯捏紧拳头,心中的愤怒几近倾泻出来,却还是生生忍耐下去。
梁家那小公司拼不过谈家的大集团,他也没那个资本跟谈灼正面刚。一旦起了冲突,倒霉的还得是他。
他还没糊涂到那个地步。
“凯哥,你今天怎么回事啊,一个球没进。”板寸男生哈哈两声揶揄。
“不会是想昨天那个学妹,想得心不在焉吧。”另一个眼镜框男生附和打趣。
“还真说不定,没看凯哥都聊一上午了吗哈哈哈。”
“什么样的美人啊,把咱凯哥迷得,前几天不还看上一般那个沈——”
尾音还未说完,被梁凯一个警告的眼神制止住。
这里有三个理科一班的人,虽然看上去就跟沈诱不怎么熟,也不像是会维护沈诱样子,毕竟没有哪个男生对一个谣言漫天飞的女生感兴趣。
他也是玩玩而已,弄点乐子,但要给别人知道了丢的还是他的脸。
突然,一个篮球猛地砸过来——
梁凯瞳孔中倒映出篮球越来越近的影子,脸色猛然变得惨白,惊惧之间,躲都忘了躲。
“咻。”
篮球几乎是与他堪堪擦过,球体带起的一阵风扫过煞白的脸部,梁凯屏住呼吸,紧阖双眼,浑身冷汗直冒。
篮球与身后的球框相撞,发出一声巨响。
“砰!”
梁凯双腿人有些发抖,心有余悸地睁开眼睛,入目是谈灼那张冷漠的脸。
篮球在塑胶场地上弹跳几下,发出几声闷响,少年伸出一条长腿懒懒地用脚尖轻挑,球很快回到谈灼的手中,神色一如既往地冷淡。
谈灼面无表情地走过去,经过梁凯时,轻嗤出声:“就这点出息。”
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周围不少人都听得清晰。
一时间,梁凯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难堪到了极点,却一句话也不敢吭声。
下半场的球赛已经结束,谈灼拽起书包甩在肩上,自顾自地往球场外走。
陈宴和章西寻早在上半场的时候,就瞧出了端倪,不过他们没阻止。
谈灼这人,他俩门儿清,狗是狗了点,但从来不无缘无故地做什么事,更别谈为了整人专门来打场球了。
他妈谁面子能有这么大。
除非为了沈诱。
陈宴犹豫好久,忍不住耳语:“我瞅着今天这事儿,咋有点眼熟呢。”
他总觉得,球场揍人这事儿,谈灼好像不只干了一回。
“说你傻吧还不承认。”章西寻呼他一后脑勺,凑过去小声哔哔,“上回球场那几个长舌妇多嘴,说沈诱的闲话被谈狗拿球揍了,你忘了?”
陈宴一个激灵,偷偷瞄一眼谈灼的背影。
他这兄弟,看着冷冷淡淡的,没想到还挺为爱疯狂,刚刚下手狠得。
陈宴感慨:“不会是个恋爱脑吧......”
说好的寡王不动如山状元脑呢。
近来几天,温辞都心不安,书包里的一百块钱跟烫手一样,送又送不出去,留也不好留着。
“沈诱,”温辞软软叫一声,踌躇着说,“你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周迟,就是你哥哥。”
“......”什么哥哥。
上次为了澄清谣言,她才会故意提一嘴她跟周迟的塑料兄妹关系,没想到还不少人当真了。
沈诱捏捏她的脸,“行,我帮你约他,什么时候?”
温辞低着头,小声说:“就今天课间,可以吗?”
沈诱低头捣鼓下手机,然后笑着又捏了一下她的脸:“可以,我给他发消息了,现在去就行。”
温辞:“......”倒也不必又捏一下脸。
都捏疼了。
大课间时间只有二十分钟,艺术类和体育科类在楼下,来来回回也要些时候,两个热动作迅速地出了教室。
刚出门,差点撞上来人。
谈灼手里抱着一沓试卷,刚老毕在办公室让他捎来的,趁着大课间发下去做,正好十道选择题。
他瞥了眼差点撞到他手臂上的人,没半点抱歉的意思,反而眼尾带笑地盯着他看。
笑得人浑身不自在。
谈灼冷淡道:“干什么。”
沈诱往前走几步,声音放低到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身材不错啊。”
她刚刚,碰到了他的腹肌。
谈灼:“......”
她脸皮好像越来越厚了。
过完嘴瘾,沈诱不再耽误,拉起温辞就要跑,急急忙忙的样子。
谈灼收回视线,眼里有些复杂。
女孩子......真的那么喜欢手牵手上厕所吗,跑着去都要拉着。
进了教室,谈灼单手把卷子甩给张让,丢下一句“老毕让做课间小测”就回了座位。
过道对面的陈宴一听做小测,开始嚎,“怎么又做,真服了,就二十分钟,上个厕所都不够用的。”
“得了吧你,少嚎几声留点脑力和体力,待会做不完。”章西寻笑话他,“别待会人家俩个体育部走一趟回来,你还没做完。”
陈宴笑:“别说,就沈诱那爬楼速度,飕飕两下,没准还真没几分钟就转回来了。”
谈灼握笔的动作一顿。
刚才急急吼吼的原来是去体育部找周迟。
“诶,谈狗,试卷给我抄抄。”陈宴开始提前搜罗答案。
“就刚刚的数学小测,我做不完。”
谈灼双瞳深沉,盯着小测上的题半天都不说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现在不爽。
陈宴悻悻收回手,跟章西寻耳语,“这是谁惹他了,脸黑成这样?”
章西寻摸着下巴,一脸了然于心,哼哼几声。
醋缸子翻了呗。
体育班在高三教学楼下面,周迟收到消息后在楼梯口等着。
因为不训练,少年穿着一中的白色校服,黑裤包裹的长腿随便屈着,浑身难驯的气息,张扬放肆。
脚步声由上及下,缓缓响起。
“你好,周迟同学。”
周迟澄亮的眼神缓缓垂下来,他没转身,“什么事?”
温辞拘谨地站在背后,手心里死死揪住一张红色钞票,她看着眼前连正脸都懒得转过来的男生,心里忽然有些发涩。
似是做出极大的决定一般,温辞深吸数口气,往前走,小心地伸出手,“这是上次的一百块钱,对不起。”
周迟神色寡淡地转过来,刚要接过,见女孩儿低着头一脸难过的样子,困惑地皱皱眉。
他干什么了吗?
怎么一副被他欺负得要哭的样子。
周迟装模作样地接过钱:“......没事。”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周迟渐渐不再排斥温辞那双眼睛,也许是时间冲淡了,也许是时间长了看了几回慢慢接受了,他低头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
“温辞。”
温辞心忽然开始跳,“怎么了?”
周迟却又背过身去,问了另一个问题:“沈诱呢,她给我发消息自己不过来?”
温辞眉眼垂下来,眼底的失落一闪而过,她笑了一下:“她去买水了,应该快过来了。”
话音刚落,一道声音传过来。
“我不过来就不过来,怎么着,您老人家还找不到路啊。”沈诱拎着一瓶水,从楼梯口走上来,边走边笑着打趣。
发梢卷曲的弧度,随着走路的动作轻轻扬起,话说得永远放纵。
沈诱见温辞红扑扑的脸颊,跟发烧了一样,心里知道她胆子小还害羞,走过去摸摸温辞的头,以示安抚。
没摸两下,手里的一罐汽水差点被人顺走,沈诱一把缩回手,“干嘛?”
周迟挑眉:“不是买给我的?”
沈诱给他一个白眼:“脸怎么这么大呢周迟大少爷?谁说这瓶水买给你的,要喝自己买去。”
周迟目光投在那罐汽水上,仔细一看才发现,并不是普通的饮料,而是带着微醺的果酒饮料。上面虽然标着薄荷味道,但喝过的都知道,味道有些冲,一般都是男生打球的时候喝。
女孩子几乎都不喜欢,没什么人买。
“你什么时候喝果酒了?还是......”周迟盯着她,“你给谁买的?”
沈诱抛了抛饮料,一个习惯性动作,她心情愉悦轻松的时候就会做这个动作。
她承认地坦诚又直白,“嗯,给别人买的。”
上次谈灼送她回家后,隔天老宅区的违规施工当天就停了,说是被人举报了,上面还特地派了人下来督察,要严惩。
被老宅区周边施工折磨了几个月,终于有个清净日子过过。
她知道那事儿是谈灼帮的,别人没那本事。
为了表示感谢,买瓶饮料意思意思一下也不过分。而且,她还挺想把这瓶饮料买给他的,没为什么,就单纯觉得这么漂亮的饮料,该配他。
漂亮,干净,薄荷味。
周迟沉默了会儿,随后笑一声,“谁这么大面子,还能让你跑腿。”
沈诱笑着弯唇。
当然是一个大帅哥,一个有点混蛋又有点牛逼,学习成绩还顶好的大帅哥。
雨过天晴。
下午有两节体育课。
少年穿着蓝白撞色的球服,身上的气息干净清冽,带着白色护腕的手随手拎起一罐汽水。他没低头,双眼注视着球场上的情况,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瞎操作,有些无语地拉开汽水罐拉环。
呲啦一声,淡淡薄荷味道的微醺果酒香,缓缓溢满空气。
不是陈宴几个买的饮料。
谈灼垂下眼皮,握着手里的汽水转一圈,半晌皱起眉,原封不动的放回到原地。
他不喝来历不明的水。
这种事情发生过很多回,高一的时候谈灼和陈宴章西寻几个经常来打球,大老爷们没多少讲究,饮料矿泉水往地上一摆,渴了就喝。
但谈灼样貌和气质过于出众,总是有不少女生会悄悄送水。
谈灼一般都会特意记住放水的位置,但陈宴和章西寻几个糊里糊涂,总是喝错。
那些女孩子送来的水,全被他们两个霍霍了,为此惹出了不少误会。
后来,谈灼就留了个心眼,不喝没见过的水。
“这哪来的,还有酒香。”陈宴擦完汗过来,眼尖地发现那瓶被谈灼放回去的水。
他嘿嘿两声,笑得叫一个欠:“不知道是哪个学妹偷偷摸摸送来的。”
谈灼面无表情瞥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喜欢就喝,喝了别忘记负责,告诉人家学妹她的余生你照顾。”
章西寻耳朵灵,听见两人说话一把蹦跶过来,震惊地看着陈宴,“你真的要喝这瓶?”
不怕死还真是。
陈宴发懵,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只见章西寻幽幽转过头,指了指操场上跑步的女孩儿,又指了指那瓶饮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这个饮料啊,是沈诱送来的。”
陈宴:“???”
谈灼撩起眼皮,看过去。
章西寻拿起那瓶饮料,一把塞进谈灼手里,真心觉得这个家没他得散,他哼哼几下:“说送给大学霸喝的。”
几天不关注,腻歪死了。
谈灼敛睫,看了眼手里的汽水,片刻后偏过头,望向操场。
刚刚还在跑步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沈诱就这么慵懒地靠在操场栅栏上,被汗打湿的鬓角碎发凌乱地散下来,莹亮澄澈的双眸,就这么看向他。
直白、无畏、坦然、主动。
没有半分遮掩。
忽然,她一只手放在唇边作喇叭状,没喊出声,而是用口型说话:大学霸,好喝吗?
大、学、霸。
好、喝、吗。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谈灼却能看懂沈诱在说什么,冷淡的眼神依然平静地回望,没什么表示。
对面的人没得到回应,悻悻的收回视线,对他竖个中指。
谈灼:“......”
谈灼收回目光,散漫地转过身,在女孩儿看不到的地方拿起那罐汽水,大喇喇地灌了一大口,唇角无耻地扬起,“嗯,不错。”
章西寻:“......”
说你一句还喘上了,呸。
狗东西,秀个几把秀。
打完下半场球赛,估摸着体育课也要下课了,陈宴忽然一拍脑袋,真是黄鱼脑子老忘事儿。
章西寻乐呵,“轻点拍,别拍傻了。”
陈宴给他一脚,接着对谈灼说:“刚碰着舞蹈班的人了,田昕薇也在里头,她让我跟你说周末她生日,请咱们几个去她生日宴。”
当然了,主要是为了请谈灼,傻子都知道用意。
章西寻稀奇:“这什么日子,不光铁树开花,连不动的泰山都开始主动了。”
谈灼解下护腕,半天不吭声。
陈宴瞄一眼就知道这狗东西不吭声就是拒绝的意思,这么多年兄弟一起长大,还不至于这点事情都看不出来。
其实他也知道,舞蹈班那群女生瞎怂恿起哄,多多少少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田昕薇故意模糊的态度,没否认,反而时不时给点暗示。
时间一长,真真假假谁还发分得清。
更何况,谈灼这玩意儿,压根儿就没放心上。
他这人就那狗样,不把你放心上,你就是捧着星星月亮过来,他都不瞅你一眼。
一旦把你放心上了,任凭别人怎么说,心里就只放得下你一个,别说和别的男生拉拉扯扯,就是一句话,他都能醋上半天,然后找到那个人,玩不死他。
陈宴叹口气:“算了,他不去——”
“去。”
“啥玩意儿,你要去?”陈宴瞪大眼。
“不是哥们儿,你真要去啊?”章西寻也迷惑了,就现在他和沈诱两个人不清不楚的关系,去了铁定不合适啊。
除非......
谈灼笑一声,漫不经心的语调,却格外正经:“说清楚。”
他又没什么玩暧昧的癖好,这种模模糊糊被人起哄的事儿,以前他是无所谓,不代表现在也无所谓,将来也无所谓。
对谁都没好处。
而且,他才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男孩子好不好。
他很挑的,上心也只上心他认栽的那一个。
周末, 清晨。
沈诱坐车去了趟市中心的书店,来一中不过将近三个月的时间,竟然把以前在私高一学期都写不完的习题册、大小卷子全都写了个遍, 只能趁着假期再去买一点。
到了书店,面对琳琅满目的各色辅导资料,沈诱随手挑了几个常用的。
挑了个差不多,只差英语这一门课,她犯起了难。
挑难的, 她做不来, 买了也是白买。挑简单的,她分不清到底哪些是基础的, 适不适合她做。
书架对面晃过几道身影,伴随着杂乱无章的脚步, 传来几道八卦声。
“听说今天舞蹈班那个田昕薇办生日宴, 排场挺大。”
“那当然,家里贼有钱。”
“咱们班好像也有人去了, 不知道能不能打听那事儿, 我都好奇挺久了。”
一中里, 但凡说到田昕薇, 多少都会提到谈灼, 上回操场那事儿梁凯还没忘。
丢了那么大面子, 操。
眼下听到几人开始说起田昕薇那事儿, 知道是跟谈灼的那事儿, 梁凯不耐烦。
他从书架取下一本基础理综卷,随手翻翻, 脸色稍冷:“好奇什么好奇,不都跟你说了, 一班的谈灼跟田昕薇是真事儿。我朋友几个说,他们两个早交往了,一直藏着掖着。就今天这生日宴,听说谈灼早去了,还特意带着定制蛋糕去的。”
说着,他拿出手机,翻出早晨朋友发给他的照片。
宴会厅门口,一身黑色冲锋衣的少年,头上戴着暗色棒球帽,帽檐下压只能堪堪看见半张脸,唇微抿着,有些懒散。
单手拎着一个蛋糕盒,鎏金烫制的包装精致华贵,一看就知道花了大价钱定制的。
“卧槽,还真舍得啊,这家蛋糕店巨贵,俗称吞金兽!”
“我知道,上回有个博主测评了,好吃是好吃,就是四位数的价格真肉疼。”
“四位数,我天......这没谈恋爱,谁信啊。”
“就算没谈,估计也是等毕业。”
沈诱低着头,指腹无意识磨挲几下手里的书封,目光随意一瞥,第二行书架上的一本英语资料大喇喇印着一个单词——illusion(幻想)。
跟刻意提醒她一样。
沈诱站在书架面前没动,等几个人走远了,她才拿好挑选的几本书往收银台走。
走了几步,忽然又折返回来。
看着那个像是警示,又像是炫耀的单词英语封面,沈诱面无表情地把它反过来,背面朝上。
眼不见为净。
下了楼,往收银台走,沈诱没想到又碰到了梁凯几个人,这次躲都躲不掉,正面碰上的。
梁凯先是打量几眼沈诱手上的几本书,笑着从书架上取下一本,打发完身后几个男生,独自走上前:“挺巧,你也来买书?”
沈诱声调没起伏地“嗯”一声,越过他就要走。
梁凯见势拦了一下,伸手将他刚挑的一本最基础的数学资料递过去,“数学的话,用这本比较好,比较适合及格的学生打基础。”
而不是用你手里那本紫色的五三,那是给中等生冲刺的。
你还不够格。
最后两句话他没说出口,可脸上的鄙夷和话里的轻蔑,谁听不出来?
又不是什么三岁小孩子,都快是成年人了。
沈诱半年来听到过无数这种语气,也受到数不清的这种鄙夷目光,她心里清楚得很。
她头都懒得抬,“不用,你自己留着吧。”
梁凯笑容一僵,数学的确是他的弱势科目,这一句话无疑是戳中了他的痛点。
他出神的这么一回儿,沈诱已经越过他去了收银台站队,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些挤,他伸手拽了下沈诱的胳膊,引来周围不少人异样的眼光。
沈诱皱眉甩开,冷声道:“有事儿?”
三番两次的冷漠语气和一脸不耐烦,梁凯眼底隐隐升起些不悦,但楼上一个个等着看好戏的兄弟,他也只能隐忍不发。
梁凯耐着性子笑笑,“上次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
沈诱没那么多心思和时间浪费在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情上,也懒得猜,面前这人还没到让她猜的份儿上。
“什么事?”
“邀请函,两封托人送给你的邀请函,你觉得怎么样?还有广播站的歌喜欢吗?”梁凯爱面子,他不认为向沈诱这种名声差、成绩差的学生,能有资格让他说出情书这两个字。
所以他说了邀请函。
沈诱这才抬眸,终于正眼看了一眼面前的男生,目光漠然地审视几下,她耐心不好,直接道:“不怎么样,不好听。”
“不要再做这种无聊的事情,我对你没兴趣。”
面无表情扔下一句话,去收银台结完账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梁凯要说的话卡在嘴边,他没想到沈诱这么不给面子,脸色登时变得难看。
他学习成绩一般,但长相很不错,家境也殷实,一中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想要跟他攀上关系。
他能放下身份跟沈诱这种差学生说话,已经是很给她脸了,没想到她竟然这么不给面子。
书店里人多,二楼的视线看不清晰,声音也听得嘈杂,楼上几个看热闹的人跑下来八卦。
“怎么样啊凯哥,那女的上钩没?”
梁凯压抑住心里的怒气,恢复平淡的表情,逞强着道:“嗯,上钩了。”
眼镜框和几个男生吹了声口哨,嘻嘻哈哈地竖起大拇指,嘴里一口一个凯哥恭维佩服着。
“感觉咋样?”
“什么怎样。”
“你还装什么装,哪回恋爱你不都是上来体验体验手感,还跟哥俩装蒜呢。”
梁凯爱面子没否认,反而轻蔑笑笑:“就那样儿吧。”
出了书店,沈诱拎着书袋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晃悠,街道十字路口的红灯开始计数,几十秒的时间格外漫长。
红灯变成了绿灯,但她没动。
沈诱靠在电线杆上,从衣服里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来滑去才慢慢点开微信聊天框。
她试探地发了一条消息过去:在吗?
生日宴在市中心的一家会所里举行,来得人不是很多,都是些平常认识的,一伙人玩得很开。
一群人打算白天过完生日,晚上直接去嗨,不醉不归。
李嘉雪在上面唱着生日歌,其他人在下面举着灯牌,现场气氛火热,激烈的拍掌声,卡点节奏的音乐声此起彼伏。
“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李嘉雪推着超大号的蛋糕车,边唱生日歌边热场子,十八根蜡烛的光影朦胧虚幻,现场热闹又温馨,“祝昕薇生日快乐!快点许愿,许完愿寿星就要吹蜡烛喽!”
田昕薇带着生日皇冠,身上的纯白礼服高贵美艳,她笑着吹灭蜡烛,许完愿后给大家分蛋糕。
将一份印有爱心玫瑰的蛋糕放进蛋糕盘里,田昕薇往角落走。
角落里灯光昏暗,不时闪烁的几盏灯光落在少年身上,一身黑色调的穿衣风格衬得他皮肤愈发冷白。
他没玩手机,就这么半仰着头靠在沙发上,少了点平时的冷清意味,多了几分随性和野劲儿。
“吃蛋糕啦,寿星今天的福气要接住哦。”
谈灼没精神地睁开眼睛,昨晚熬夜刷题,今早头还有些晕沉,懒懒地说了句“谢谢”,身子却没动。
田昕薇看着手里的蛋糕,再三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这次生日宴,她决定要主动一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