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想/招惹—— by汜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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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诱回了个“收到”,还没摁灭手机, 微信里弹出一条桑浔也的消息, 提醒她兼职地方的是A区, 检查时间最早, 得八点前清理完。
早上八点打扫, 便是七点就要到烘焙社。
公寓离清大有些路, 按照平常时间肯定来不及, 第二天沈诱起了个大早。
到达烘焙社的时候, 社团里面两个人影都没有,只有她兼职的A区里渗出一丝灯光。
有人比她还早。
沈诱推开门, 见到正在进行消毒的桑浔也没多意外,她疏离地打声招呼, “学长好。”
桑浔也点头应一下,上身的蓝色格子外套衬得他阳光温煦,“以为你来不及,所以提前帮你一下。”
沈诱低着头给餐具消毒,心里在想一个问题,她斟酌几遍后才问出来:“学长为什么不帮别人只帮我?”
沈诱没有自恋的癖好,也并不觉得自己就人见人爱,看不惯她的人多的是。
她和桑浔也关系是还行,正常的学长学妹,普通的点头之交,但是这些都不足以让桑浔也特意起早帮她清理卫生。
这不是帮不帮,而是有些过了头。
她不喜欢于然越界的帮谈灼带新生,同样,谈灼也会在意桑浔也跟她走得太近。
信任和感情是要相互维持的。
桑浔也笑一声:“学妹性格真挺像我妹的,有话就说,圈子都不绕。”
沈诱似乎懂了点儿:“学长这是有事求我?”
桑浔也也不兜圈子,想到这事儿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还挺难以启齿的,感觉特八卦。
他摸摸后脖颈:“就替我妹问问,追喜欢的男生有没有什么窍门?可能有点八卦。”
沈诱:“......”
知道八卦还问。
“所以学长就为这事儿?”沈诱难得有些想笑,桑浔也没有外表看起来这么温煦,反而骨子里挺浪荡的,她能看得出来。没想到现在为了妹妹,还能拉下脸来问这种问题。
看来桑浔也这妹妹,也是个牛人。
“嗯。”桑浔也应一声,他想到桑听晚昨天那眼泪汪汪没出息的样子,又嫌弃又没办法。
沈诱扬起眼尾,弯唇笑:“追人啊,就三个字。”
“哪三个字?”
“不要脸。”
“......”桑浔也怔松几秒,“不要脸?”
沈诱点头,一边给餐台消毒擦拭,一边闲哉哉道:“对啊,不要脸地追。”
不要脸地上,睡到就完事儿了。
当然,最后这句话她没敢乱说,怕谈灼风评被害。
聊会儿天的功夫,时间很快到了七点半,校领导来检查的时间比预计的还要早,等前前后后打分、提出意见一番流程走下来,也才八点过几分。
清晨时分,周末的大学校园,除却早起奋战考研的大四学生,几乎没什么人早起。
沈诱和桑浔也从烘焙社里出来,没有多聊,便打算直接离开。
目光却无意间扫到一束白光,远远地照过来,一瞬即逝。
沈诱停了步履。
她没有看错,是摄像头。
高三那年被造谣,被拍照,她对镜头比常人要排斥,也比常人要敏锐。
沈诱看向桑浔也的背影,叫住他:“学长。”
桑浔也右手食指上勾着车钥匙圈,看样子是要开车离开,他转身:“还有什么事吗?”
即使不问,沈诱也能看出来桑浔也家世不普通。
桑浔也的性格看着挺随和,也不张扬,认识这么久了除了提起几句妹妹,也从没有说过自己家世怎么样。但无论是他平时身上的穿得名牌,还是行事作风,能感觉出来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
“学长最近有被人拍过照吗?”沈诱换了种说法,“或者学长以前也被人拍过吗?”
桑浔也摇头说:“没有,我没什么值得拍的。”
他在学校里很低调,以前高中那会儿张扬的行事作风早变了,现在大学里没多少人知道他家底。
“怎么突然这么问?”
“没什么,就是突然好奇而已。”沈诱一句带过,没有过多解释,心里却把这件事给记下了。
桑浔也没什么好拍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没有无缘无故的巧合,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直觉。
凭她过往那些糟糕阴暗的经历,就该知道,巧合也许不是巧合,更可能是人为。
高三那年论坛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一遍。
......
谈灼一走将近两个星期,这还没走三天,陆棋骁和王尧就差在实验室里干架了。
“诶诶诶,睡个屁啊你,学妹找你。”陆棋骁刚把护目镜取下来,就看见王尧瘫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个死样,没忍住抬脚踢了他一下。
王尧这几天一个人实验,忙得愣头愣脑,刚到实验室没忍住打瞌睡,这会儿迷迷糊糊地站起来。
“学妹,哪个学妹,我还有人找你呢。”王尧开玩笑,“桃花啊。”
陆棋骁笑话他:“这棵桃花你敢要,不怕谈灼拿拳头抡你?”
王尧听他这话,往外看,只见沈诱站在实验室外,显然是等了会儿了。
“沈诱,你找我有事儿啊?”
“嗯,想问学长一些事情,方便吗?”
“方便啊,什么事?”王尧点头,拍胸脯,“知无不言。”
沈诱笑了笑:“学长有认识会黑论坛帖子的人吗?”
王尧愣了半天才反应自己没听错:“认识是认识一个,你......找人是有什么事吗?”
沈诱:“没什么,我就是想了解一下。”
王尧没多想,把联系方式给了她,不过又偷偷摸摸叮嘱:“论坛帖子黑也是正规渠道,我这朋友他是正经人啊,不敢违法的事情。”
“学长多心了,我就是了解了解。”沈诱走之前又叮嘱一句,“麻烦学长不要告诉谈灼,他最近家里有事,挺烦心的,我不想让他分心。”
“没事没事,我心里有数。”
“另外,学长,能不能问你借一件东西?”
“成啊,你借什么?”
沈诱抬眸:“相机。”
姜家后院很少有外人来,但成渝能进出自如,算是姜老太对她身份的间接承认。
成家给足了诚意,姜家也要还一份心意。
“姜奶奶。”
“成渝丫头来了,还是你跑的勤快,谈灼那小子最近回了港城。”
“可能是那边有事情。”
“是他妈妈的忌日,媛媛当年车祸走的时候,就是这会儿。”
提到姜媛,姜老太心里到底还是心疼遗憾的,她叹口气,随即摇摇头:“不说那些事情了,你爸爸最近怎么样?”
成嵩淮是理工大学的心理学教授,业内算是小有名气,早些年退休后,一心管理着成家的公司。近几年,学术上渐渐隐退,公司上倒是生意如火如荼。
成渝笑着说:“我爸爸挺好的,就是总忙着公司的事情,休息不好。他自己身体不好还老是操心我,关心我跟谈灼的事。”
她话里的意图,藏得深,但姜老太听得出来。
姜老太今年七十六岁,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样的人心她都见过。
像成渝这样会掩饰内心情绪的人,她也见过。
如果真要说起来,姜老太有多喜欢成渝,那也未必。人都是一样,喜欢单纯美好的东西,而不是深沉心机,成渝便是后者。
同样,人也喜欢趋利避害,这样论起来,成渝又是前者的利。
姜老太拍拍她的手:“谈灼性子随他妈,有些倔,一时半会儿不同意。不过也不着急,你们现在才大二,等到大四毕业还有两年多的时间,慢慢相处出感情来。”
成渝适当开玩笑:“相处当然会相处,我都搬到他对门去了,就是有些不方便啊。”
姜老太:“什么不方便?”
成渝将话题循循善诱般引到索所来的目的上,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
男生帅气,女生漂亮,令人齐步下楼说话的情景适配得很。
姜老太戴上老花镜,细细看了会儿:“这个孩子我认识,桑家的小子,也在清大读书。这个女孩子没见过,长得挺标志,是桑家小子的女朋友?”
成渝一笑:“可能吧,应该有点关系,不过好像......”
“她也是谈灼身边的一个女孩子,从港城追来华清的。”
姜老太闻声脸色一凛,声音不自觉露出了威严:“你说这女孩子,跟谈灼也有关系?”
“嗯,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成渝垂眸,“谈灼他不怎么待见我,很少跟我说话。”
“怪不得,回回来这里对你一句话不提,看样子是身边早就有人搭上了。”姜老太平生对港城就没什么好印象,每次想到姜媛年纪轻轻就去世,她连带着对港城的一些人没什么好脸色。
成渝:“可能比较上心。”
姜老太把照片重重放在桌子上,冷下脸:“什么上心,现在这个社会贪图钱和权的女孩子还少了?”
“还不是为了钱。”
对于谈灼和成渝,无论何种原因,姜老太都是极力撮合的,现在告诉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个女孩子,她心里极为不悦。
可转念想想,她也松了口气。
“为了钱也没什么,至少好打发。”姜老太喝口茶,“要是因为别的东西,反而还麻烦。这件事情我既然知道了,就不会不管。”
“谢谢姜奶奶了。”
......
从姜家出来后,成渝没回学校,把车停在了公寓路边,车里只有她一个人。
只有这种环境下,她才能真的放松下来,脸上不再挂着假笑。
姜老太刚刚问她,他爸爸最近好不好?
成渝脸上第一次出现讽刺。
她看着手机里发来的几条微信,全都是追问刚刚去姜老太的情况怎么样。
“小渝,姜老太太还跟之前一样喜欢你吗?有没有问起成家的事情?”
“她要是问起来了,你得留个心眼,不能说漏嘴了。”
“爸爸之前也是为了你,为了你妈妈才那样做,现在出了事没办法。等风波销声匿迹过后,一切都好了。”
为了她好,为了她妈好?
真可笑。
这就是男人骨子里的劣根性,明明是自己贪慕虚荣,自己想要钱权,却把借口和理由推到别人身上,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真恶心。
可是再恶心,成渝还是得帮成嵩淮,因为那是她爸爸。而且她是成家的小姐,二十年的富足生活,受人仰望,天生就该被人捧着的。
所以,成家不能倒。
谈家和姜家的势力,她必须得拿到。
至于沈诱,她一开始就提醒过了。
下次出手,就不会那么留情面。
她不方便出面做的事,姜家自然会替她出面做。
“噔噔。”
车窗被人从外面敲响。
成渝表情不变,等到穿着黑色连帽卫衣的人坐进车里,她才说话,没有了平时的伪装,声音极冷:“又来干什么?”
那人吊儿郎当:“钱不够。”
简单的四个字,却轻易将成渝激怒。
果然又是来要钱,三天就找了她好几次。
她胸口剧烈起伏一阵,抬手拿过钱包,抽出一张银行卡扔过去:“卡里只有七万,拿了就滚。”
那人拿到钱就知足,但是看不惯成渝这副人前人后两面装的样子。
假清高。
“成小姐也不用这么看不起人,要不是你们成家,你那个好教授爸爸,也就不用给我钱了。”
“这些钱,你们该给。”
年轻男人又将帽子带起来,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下来,两边马路望了望见没什么人,才敢低着头离开。
成渝降下车窗,还不放心,打开车门下了车盯着马路口看了几分钟,确保男人真的离开后,才上了车离开。
拐角处。
一个人微弯着腰,头上的黑色帽子盖住了大半张脸,黑色口罩更捂得严严实实。手里正拿着一款相机,里面拍了不少成渝和黑衣男人的一举一动。
每一张照片都很清晰。
“像素不错。”那人又评价一句,“拍得还挺清楚,就是天气真的热,这活儿也就狗仔干得下去。”
黑色口罩下的声音有些闷,听得不太清晰。
只见那人抬手将帽子摘了下来,随意盘起的长卷发有些乱,肆意落地散落在一边。
露出那双冷厌的眼睛。
沈诱单手摘下口罩,随手扔进垃圾桶里,淡漠的眼神从相机上抬起来。
谈灼走了三天,她差不多跟踪了成渝三天。
只有这个黑衣男人频繁出现。
她不确定上次拍她的人是不是成渝,也不知道成渝下一次对她出手是什么时候。
但她不会再让论坛的事情再发生一回。
高三那年论坛的事情,她能不怕死地坐在十几层楼高的天台上,但是现在不行。
她好不容易才恢复清白的名声,复读一年吃了那么多的苦才考上清大,追上谈灼的脚步。
她有妈妈要养,有朋友要见,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她做,不可能无所谓,也不能再允许发生一回。
沈诱其实一直清楚,她自己是个什么样的性子。
她这个人,长这么大,从来就不是什么单纯善良的人。
不是善良的圣母,也不是好捏的软柿子。
把她逼急了,先发制人这事儿她会,反击她也会。
把柄这玩意儿,她现在有了。
也许是港城那边的事情很棘手,等到周五晚上的时候,谈灼才抽空打来一个电话。
“最近怎么样?”谈灼声音有点低,像是熬了夜没怎么休息好,说话也恹恹的,没精神。
“我就那样啊,在图书馆里刷题。”沈诱轻手轻脚地把手机放在床上,“你呢,港城的事情是不是很忙?”
“还成,下星期就回去了。”
“什么还成,听你声音就知道肯定没怎么睡觉吧。”
“嗯,”谈灼没否认,“明早我妈的忌日,想把时间空出来,所以这几天比较忙。”
他顿了顿,笑一声:“也没来得及回你消息,对不起啊。”
沈诱收拾衣服的手停住。
因为谈灼这句话,她的心跳,砰砰地跳个不停,想要飞去见他的心思怎么按都按捺不住。
靠,随随便便撩人,狗东西。
沈诱:“没事,你忙就好。”
谈灼:“张秘书来了,得先挂电话了,晚一些时候再跟你打电话,好吗?”
“好啊,你挂吧。”沈诱说完,突然她又急匆匆地说等一下,“那什么,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
“你......想我吗?”
沈诱语调平平,还有那么点小傲娇,好像她也没那么在意答案。
但她心跳的很快。
谈灼仿佛听到了她的心跳,不停签字的笔停了下来,他悠悠转了一下,冷淡的声音,有点浑:“我要说不想,你打算怎么着,揍我?”
沈诱心跳的更快了。
她声音有些小,期骥地又问一遍:“真的不想我吗?”
问完后,是一段安静的沉默,半晌那边才说了个字。
“想。”
谈灼垂下眼皮,看着笔尖无意识在纸上写出来“沈诱”两个字,他笑一声:“嗯,挺想的。”
沈诱弯起唇,心里开心地放烟花,绚烂璀璨。
她嘴硬:“切,我就不想你呢。”
嘴上这么说,其实说不想,当然是假的。
沈诱很喜欢和谈灼待在一起,那会让她安心,但她也知道谈灼很忙,忙到觉都没法儿睡,没法儿跟她打视频。
没关系。
他没法儿见她,她就去见他。
沈诱轻轻地几件换洗衣服塞进行李箱里,又把化妆品的飞行套装放了进去,得美美地去见他......
谈灼:“那先挂了,你待在公寓里别乱出门。”
沈诱:“好,放心吧,我不乱出门。”
“嘟”的一声,通话挂断。
不到一秒,沈诱手机铃声响起,她转了下屏幕,不紧不慢地指腹一滑:“对,我是刚刚在网上约车的乘客,麻烦您——”
“送我去机场。”
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十点,沈诱是临时决定要去的港城,机票买的也是凌晨航班,她没有多耽误,直接拉起行李箱出了门。
刚走到电梯那里,她又折返回去。
衣柜里挂着一件黑丝薄纱吊带睡裙。
小吊带裙布料少得可怜,下摆开叉到腰,两根细长的带子交叉到胸前,系成了一个黑丝蝴蝶结,一解就全开了。
很透,很纯,很带劲儿。
沈诱挑眉一笑,伸手把小吊带裙塞进了行李箱,她的目光又缓缓落在下面的抽屉里。
有个东西不能忘带。
她蹲下,伸手抽了一盒套套出来,扔进行李箱,动作干脆利落,半点都不带犹豫的。
买都买了,当然要用掉。
晨间, 墓园。
“夫人之前带着艺术团去华清,是因为田家闹出来的事,说过些时候就会回港城。”张秘书一身黑色西装, 祭奠过后才问,“但是后来却是自己一个人回来,艺术团一直留在华清,是因为姜家扣下了?”
“嗯。”谈灼站在墓碑前,单手捧着一束花, “一样的手段。”
当年, 姜媛在港城创办的艺术团,田家有一个善舞的小辈也在里面, 因为利益纠纷故意陷害艺术团,姜媛才会将艺术团迁向华清。
只是没想到, 姜家觊觎已久, 钻了空子直接扣下。
现在谈氏集团还没出大事,只是暂时压着, 就又开始打了这样的主意, 想要占为己有。
张秘书摇摇头, 觉得这人心啊, 有时候真难以捉摸, “姜老太这一生尽想着姜家的利益, 年轻时候不顾女儿, 一心想着联姻。女儿早早过世了, 又开始惦记你这个外孙联姻。”
“这姜老太活了一辈子了,还把钱权看得那么重, 华清的手都伸到了港城。”
谈灼声音平淡:“她伸不到。我妈的事情我会解决。”
张秘书点头,离开前嘱咐:“你心里有数就好, 我要去医院看看谈总了。对了,这天灰蒙蒙的要下雨,别在这待太久。”
“好。”
但谈灼没离开,他还站在墓碑前面,弯腰把手里的花束放在碑前,目光凝在上面的照片上。
其实,姜媛回华清,并不只是因为艺术团的事情。
是因为谈灼。
艺术团是姜媛的心血,她不会不管,更不会就这么离开华清算了。但她的家在港城,那里还有一个几岁的儿子,她得回去,她没有忘记一起过生日的承诺。
三十岁生日的那天,姜媛匆匆回了华清。
然后生命永远停留在了三十岁。
他妈死了,因为他。
.......
乌云压沉,半边天都变得灰蒙蒙,空气也逐渐压抑闷热,没过多久便下起了雨。
雨珠从天降落,砸在脚下的青石板上。
一双黑色小细跟凉鞋踩上台阶。
沈诱脚步很轻,由下及上,一步一步往墓碑前的身影靠近。
港城气温骤降,少年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薄卫衣,大雨砸在身上,衣服湿了大半,他动都不动。他就这么垂着头,清瘦的肩背有些颓,有些脆弱,让人不禁想起他也不过才二十岁。
他其实也没有那么厉害的。
谈灼眼皮耷拉着,雨水砸在前额的碎发刘海上,他也不擦,倔强地站在墓碑前面。
用刘大华的话来说,就是不仅倔,还挺犟的。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谈灼怔了怔,还没回头就见到一柄黑伞遮过头顶,挡住了落下来的大雨。
紧接着,后边响起一道声音——
“老班说得真不错,你真挺倔的,淋雨自虐啊。”
谈灼掀开眼皮,转过身,眼睛直直望向身后的沈诱。
她就这么撑着一柄黑伞站在雨幕中,见他看过来,对他笑一下:“怎么,我飞回港城来看你,没想到吧?”
谈灼:“嗯,什么时候来的?”
“凌晨的一趟航班,昨晚跟你打完电话我就去机场了。”沈诱歪了下脑袋,眼眸澄澈莹亮,“想早点,来看你。”
想早点,来看你。
想跟你说话,特别特别喜欢,真的挺厉害......这样的话沈诱说过好多,她好像一直这样。
热烈,赤诚,直白坦荡到让人无法拒绝。
沈诱走近了点,“你怎么不说话,看到我太惊喜了?”
谈灼头发湿了很多,搭在额头上,挡住了下面那双有些难过的眼睛。
他看着沈诱,没说话。
一直以来,谈灼很少这样颓,他性子不喜欢,也觉得男生不能这样,忒矫情,没骨气。
成天丧来丧去,算怎么回事?想要什么自己拼不就完事了。
但今天是个例外。
“过来点行吗。”谈灼看着她。
“怎么了?”沈诱这会儿特乖,让她过去点就过去点。
谈灼一把将她扯进怀里,脖颈弯下来,脸埋在沈诱的侧颊边,第一次很没骨气地露出了脆弱:“沈诱,我这会儿挺难受的,让我抱会儿。”
没骨气就没骨气吧。
沈诱眼里心疼,她看着把脸搁在她肩膀上的谈灼,这个角度只能堪堪看到他的侧脸,依旧冷冷淡淡,但是他的眼尾有些红。
他也是人,不是神,谁还不会难受了。
沈诱拍了下他的后脑勺,“那你抱吧,不过光是抱抱应该没什么很大的作用,得来点别的。”
“转移你的注意力,就不会难过了,有道理不?”
“有。”谈灼这会儿不想思考,顺着她的话说。
“那行,我来转移你的注意力。”沈诱稍稍往后退,然后偏过头,唇瓣亲在谈灼的下颚边。
重重地嘬了个草莓出来。
然后她又不要脸地嘬了一个。
这个位置看起来,像是被打了一拳,通通红。
谈灼:“......”
他把头抬起来,捂着下颚,眼神无语地看她:“这就是你说的转移注意力?”
沈诱笑意盈盈:“是啊,还难受吗?”
谈灼那句不难受了怎么都说不出来,他嘴角扯一下:“合着你就是想占我便宜来着?”
“聪明啊,我就是想占你便宜,当然了,这便宜也不会白占。”
谈灼哼笑一声,觑一眼她。
意思是,之前的便宜白占的还少了?
沈诱把伞拿开一点,另一只手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你看看这张照片,我不懂你们商圈子里的事情,也不懂这背后代表着什么。”
她把照片伸过去,“但我觉得,你应该会需要。”
谈灼接过,照片上的人看得很清楚,连车牌号都拍得很清晰。
是成渝和一个黑衣男人。
“你拍的吗?”谈灼握住照片问。
“对啊,我歪打正着。”沈诱抬眸看他,“觉得你可能会有用,就带给你看看。”
能帮到他,她会很开心。
这次回到港城,沈诱跟辅导员请了几天假,算好了日子跟谈灼一起回华清。
大一的整个学年,谈灼都待在华清市,就连寒假也没回来,这次回港城已经隔了一年多。
陈宴大学就在港城读,听到谈灼回来了,说什么都要把他逮住往会所里拽,包厢地址都直接甩过去,还附赠一句话——
要不来,兄弟没法儿做了。
明晃晃的威胁。
说是这么说,谈灼开车带沈诱去的路上有点堵车,到包厢的时候差不多晚了几分钟。也就几分钟的时间,陈宴以为谈灼那狗性子真不来了,一个人坐在位置上,伤心好一阵。
“这狗东西,真不来啊。”陈宴丧着个脸。
“没准堵车了,你急什么急,投胎啊。”池佳佳性子还是咋咋呼呼。
她大学在隔壁海市,来回港城就一个小时的事情,她听到沈诱和谈灼一起回了港城,二话没说翘了课就过来。
“什么投胎不投胎,好久没见了就不能不骂我?”陈宴仰着下巴跟她理论。
“我就骂你,怎么了。”池佳佳移开眼睛,“不骂你,你还忘了我呢......”
两个人在包厢里瞎吵吵,直到包厢门被人从推开,门缝渐渐拉大,露出谈灼那张冷淡脸。
还是拽的二五八万似的。
陈宴叫魂一样激动:“谈狗,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真狗啊,堵车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太狗了。”
一句话,三个狗字,狗来狗去。
谈灼踹他一脚,笑一声:“......傻逼。”
兄弟嘛,见面互损一波,谁不占便宜谁孙子。
池佳佳很久没见沈诱了,本来以为一年多的时间多少有点生疏,没想到一见面,两只圆溜溜的小鹿眼,就跟黏在沈诱身上一样。
那小细腰。
池佳佳没忍住摸了一把:“好腰。”
沈诱拍了下她脑袋,被池佳佳还馋她身子的事儿逗笑,刚想要问她怎么样,池佳佳就先扑了上来。
她猫着腰,小声道:“上次问你的事儿,成了没?”
“什么事?”
“就那个事啊......”池佳佳红着老脸,“你失忆啦!”
沈诱这才反应过来,她无奈扶额,还真是朋友分不出两种人。她来之前还带了吊带和套套,打定主意干坏事,池佳佳见她第一面就急吼吼问她成没成。
“还没呢。”
“还没?”池佳佳挑眉,随即贼兮兮笑,“要是找不着机会,今天不就正好嘛,灌醉他。”
沈诱接她话:“然后为所欲为?”
话音刚落,旁边传来一声咳嗽。
沈诱和池佳佳一顿,僵着身子往后看。
只见陈宴拍大腿,憋笑憋得拍大腿,旁边的谈灼眼神无了大语,他抬手不自在地扒拉下刘海,显然是全听到了。
他真服,女孩子原来私下里聊天,话题都是这样的。
包厢里只有四个人,菜却点了很多,一盘接着一盘的上,池佳佳目瞪口呆地摇头。
“陈宴,这都你点的?八辈子没吃过饭吧。”
“高兴嘛,今天我请客别客气!”陈宴把桌上的酒杯倒满酒,“沈诱,说真的,你复读我是真没想到,复读一年上清大太励志了,不愧是诱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