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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女赶海发家记—— by绿豆红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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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给我歇着,晌午的鸡肉还没吃完,别给我送了。”齐阿奶靠着门坐下。
海珠一见这架势就知道老太太又要跟她长谈,她端了面盆舀面、拌面、揉面,做出一副很忙碌的样子。
齐阿奶完全不打算走,见她忙还去给她添柴烧火。
“螃蟹已经蒸熟了,不用再烧火了。”海珠妥协,“奶你说吧,我听着。”
“你上午下海了,下午又下海了?”
“嗯。”海珠猛拍腿,“傻了不是,我晌午逮回来的虾蟹还在水缸里养着,我都忘了,奶你待会儿给带回去吃了。”
齐阿奶没接她的茬,接着她自己的话头继续说:“你是个姑娘,一天里有半天你都泡在水里,这样不行,现在仗着年轻觉得没事,老了腰疼腿疼头疼有你受的。我知道不让你下海你也不会听,就是嘴上听了,背着我该下水还是下水。折中一下,你隔两天下水一趟,给你的身体也有个缓气的功夫。”
“行。”
“我……等等,你说啥?”齐阿奶没料到她答应的这么利索,揣了一肚子的话还没说痛快。
“我说行,我会减少下海的趟数。”
“哎,这就对了,奶不会害你。”齐阿奶高兴了,继续说:“你手里有银子不缺钱花,我跟你二叔有你三叔养着,也不要你再往里搭钱,你跟冬珠风平姐弟三个就吃吃喝喝那点事,你出海一天挣的够你们用了。银子这东西没人嫌多,但多了也没用,旁人不说单论你爹,赚钱厉害吧?厉害,没让我操心自己盖了房子娶了个俏媳妇,旧船换新船,儿女都有了,都有了人没了。所以啊,人别想多了,过一天是一天,多吃多喝,吃了喝了享受了才是自己的……”
海珠“嗯嗯”两声打断她的话,“我知道,这话还是我劝你的。”
“噢,是有这回事。”齐阿奶被打断了话忘了还要说什么,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听冬珠和风平回来了,她起身离开,“我也回去做饭了。”
“水缸里的虾蟹带走。”海珠撵出去喊。
听到这话,齐阿奶一双腿倒腾得越发快,手摆得比鱼尾都欢,“不要,我不喜欢吃这东西,你明天拿去卖了。”
冬珠和风平把晒在院子里的柴拢起来抱进屋里,“姐,你把咸鱼收进来,我们回来的时候听二大爷说今晚要下雨。”
“难怪傍晚没晚霞,好,我揉了面就去收。”面团揉好放盆里醒一会儿,海珠把锅里的螃蟹拿出来装盆里。
“又吃这硬壳子啊——”冬珠受不了了,她吃了八年了,真的吃够了,受不了天天吃。
又?海珠听出妹妹话里的嫌弃,“你不喜欢?”
“你天天吃,蒸蟹每隔两天必有一锅,没有蒸蟹的时候还有什么蟹粉煲、炸蟹、生腌蟹、炒虾蒸虾、干贝花蛤炖虾丸。”冬珠掰着手指头数,“还有,逢煮粥必有虾有蟹有生蚝,跟它们有仇也不带这么吃的。”
“我做的时候你吃得也挺高兴的。”海珠哼哼,她拿了碗放桌上,让两个小的来帮忙剔蟹肉,“好了好了,今晚再吃一顿,我明天卖虾卖蟹,留两条海鱼带回来。鱼总成了吧?”
冬珠重重点头。
“大姐,我想吃炖的鱼,汤能拌饭的。”风平洗了手接过拍碎壳的蟹腿,凑近不好意思地问:“明天还有鸡肉吗?我还喜欢吃鸡肉。”
“有,有,明天就去买。”海珠用手背戳了下他的小脑袋,“我弟弟这么乖,别说吃鸡肉了,就是天鹅肉也有。”
冬珠作怪地“嘁”了一声,“风平快说明天要吃天鹅肉,让你大姐给你去天上逮。”
风平抿着嘴笑,就是不吭声。
海珠走出门笑,取了咸鱼进去故意逗她,“风平心里有数,才不会听你怂恿为难我,是不是风平?”
风平重重点头。
冬珠拈酸,扯着嗓子假笑,怪异的把趴盆里睡觉的海龟都惊醒了。
蟹黄剔出来炒出油,熄了火把剁成糜的蟹肉和鲍鱼倒进去搅均匀,还有绑螃蟹的海草和葱切碎了一起拌进去调味。
天黑了,冬珠点亮油烛,出去关门的时候感觉有雨点子打在脸上,她跑进来说:“下雨了。”
“下雨就下雨,它下它的,不影响我们做饭。”海珠擀面皮,让两个小的包饺子。
屋外的雨势变大,风卷着雨往屋里刮,海珠关了门,姐弟三个包着饺子说着话,边包边煮,煮熟了就吃,吃完继续包。
下雨了天凉快,生饺放一夜不会坏,次日的早饭又是蟹肉饺子。海珠留意到冬珠吃了满满一碗,哪有不喜欢的样子,这丫头应该是讨厌吃带壳的东西,耽误她吃饭的速度。
这场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三天还没停,海风带来了冬的寒意,海珠把今年新做的小袄拿出来穿上,躲在灶厨里生火烘烤那一条半的鲣鱼。
“咚咚咚——”
雨势稍停,村里响起三声锣鼓声,钻在家里睡大觉的人们吓了一哆嗦,还以为是匪寇来了,相继跑出来就见村长拎着锣在河边站着,身旁还站着两个守村的官兵。
“下雨天闲着也是闲着,老少爷们都出来跟着张官爷和李官爷练武。”村长扯着嗓子喊,“村里有多少人我都是有数的,谁偷懒溜号小心我从床上把你拽下来。”
先是族长家的儿子孙子走了出来,接着是村里有点名望的人家也都出来了,村里的其他人不情愿归不情愿,还是老老实实穿好鞋出来了。
海珠把烘干后的鱼挂起来,扯了在门口看热闹的风平和冬珠也过去,仗着个矮,她走到五堂叔前面站着。
“你过来做什么?”族里的人问。
“不要钱的武师傅,不学白不学。”海珠戳了戳放不开的两个小孩,“好好学,免费的你学会了那就算赚钱了,每天来练每天都赚钱。”
其他人听了把自家的小孩喊过来,有兴趣的妇人也站在爷们身后跟着比划动作。

第30章 看走眼了
冬月的清早微凉, 穿单褂还有些冷,齐老三放下碗起身往外走,“娘, 我撑船去码头了啊。”
“穿件薄棉袄, 海面上风大水汽重,你别受寒生病了。”
齐老三进屋拿衣裳,走时去跟他二哥说一声,“我去给你接大夫回来。”
最后一包药昨天煮了, 按照约定, 提督府的府医今天会过来。
海珠也挂念着这事, 她今天不出海,起床后撑船去海边的礁石上撬了一碗蚝肉回来,用鸡蛋调了面糊拌上蚝肉煎两碟蚝烙, 烫一碟菜心用葱油拌拌, 这就是姐弟三个的早饭。
“我去码头买些新鲜的肉菜回来,你俩把家里收拾收拾啊。”海珠提上三贯铜板,戴上帽子往出走。
冬珠听到院子里的木盆“咚”了一声, 她探头出去, 就见大海龟从盆里爬了出来,水泼了一地。
“哎呀, 她是去买肉, 不是下海逮鱼,你在家等着。”她跑去把大门关上,“风平?你在屋里倒腾啥?你站院子里看着海龟, 别让它爬出去下水了。”
“好, 这就出来。”风平颠颠跑过去跨坐在龟背上,嘀咕说:“你这老家伙比我还黏人。”
晴好的天气, 大海映着朝阳熠熠生辉,海面上千帆竞渡,海鸟追随着出海的渔船低飞。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生机盎然的一天开始了。
码头上的脚夫货工零零散散地蹲在角落里等着接活儿,赶集买菜卖菜的妇人挤挤挨挨上了码头,又像豆子一样散了出去。
“姑娘,买个蚝烙,刚起锅的,一文钱两个,我给你摊大点。”
海珠提着筐摆手,“我早上吃的也是这个。”
“丫头买不买荷包?从京城运来的好货,颜色可好看了。”
“渔网,补渔网,卖渔网。”
码头上叫卖声不断,到了街上反而安静些,食肆还没开门,酒馆的门半掩着,粮铺的伙计忙着擦窗柩门框上的灰。
海珠先去猪肉铺买条猪腿和排骨,里脊肉割两斤,付了钱转头又去买只母鸡,见有卖鸭子的也拎一只。路过铁匠铺把最后的五十文也散了出去,订一口平底锅,跟码头上煎蚝烙的锅差不多大就够用了。
“商船靠岸了。”
不知谁吆喝一声,长街两边的铺子陆陆续续有人走出来,海珠掺在其中听他们讨论什么又涨价了,生意不好做了。
商船靠岸,脚夫货工也来活儿了,争先抢后的堵在码头找活儿。海珠被挡了路,她正准备绕过去,余光里挤进一个熟悉的背影。她扭头看过去,看到她三叔扛着一袋米还是豆子低着头从船上下来了。
海珠矮身躲了一下,她把买的东西放船上,人站在礁石滩上等着。想到齐阿奶说过她三叔因为她把事都揽过去了感到压力大,海珠琢磨了片刻,悄悄撑着船走了。
日头一点点偏移,河道上不见有船进来,齐阿奶看了又看,进院子里说:“海珠,鸡和鸭先别杀,人估计是傍晚才到。”
“客不来那就我们自己吃,午饭后我撑船再去码头买就是了。”海珠已经把水烧开了,她拿着菜刀出去把鸡鸭宰了烫毛,“奶,我三叔这些天出船的收获如何?”
“还行,出门早,回来的晚,拿回来的铜板也多了四五十文。他今天也在码头,你没碰到他?”
“没有,码头上人多。”海珠选择把事遮掩下去,“我二叔的手有感觉了,可能再扎半个月的针就能好转。”
齐阿奶搬了凳子过来拔鸭毛,她也盼着能好。
“姐,河道上拐进来一艘大船。”风平站门外喊,“好像是沈六哥他们。”
能把官船拐进河道的也只有他们,海珠盖上锅盖摘了围裙出去,远远地瞧着船头有人在招手。
“做啥好吃的?这么香,猜到我们今天要过来?”沈遂噔噔噔跑下船,韩霁气定神闲地跟在他后面。
海珠是有这个猜测,她朝韩霁打了个招呼,视线上移,看到船上走下来一个姑娘,还是打过交道的。
“还记得她吧?她叫珠女。”沈遂介绍。
海珠点头,见穆大夫也从船上下来了,她说:“进屋坐吧,饭快好了,你们喝口水歇会儿就能吃饭了。”
齐阿奶往河道上瞅,她那个傻儿子还不见影。
“齐老太,外面热,您也进屋坐。”韩霁路过喊了一声。
“哎,不用招呼我,你进屋歇着,坐船也累。”
“你们这是从哪儿过来的?”海珠问沈遂,眼睛在紧跟着他的珠女身上绕一圈。
“从家来的,穆大夫从府城坐船到永宁码头,接到他我们一起过来的。”
几人刚坐下,船上的小厮提了两兜水果进来,韩霁见冬珠和风平眼睛冒光,他轻笑着让冬珠把水果拿屋里去。
风平跑进灶厨跟海珠说,海珠想到三人是过命的交情,就没跟他们客气,给了就接着,没说客套话。
“这只海龟还在你家养着啊?”沈遂是个闲不住的,他先是看了养着螃蟹的水缸,又去逗沉在水里睡觉的老龟,“它一天要吃不少鱼虾吧,养得起?”
“它天天跟我姐下海自己捕食,我姐要是不出海,它就在家门前的河道里逮鱼虾,吃饱了再回来。”冬珠兴致勃勃地说,“老龟可懂事了,养它一点都不费事。”
“下水了还回来?”韩霁目露诧色,“养熟了?”
“我家风水好,招来了灵龟。”海珠擦着手上的水走出来,她往外看,“奶,我三叔还没回来?”
“饭好了?不等他,我们先吃,他估计是在码头吃。”齐阿奶说。
时辰的确不早了,海珠也没坚持要等,那么大的人也饿不着他。她使唤沈遂搬桌子到阴凉地,心想该搭个吃饭的棚子,但想到狂烈的台风又不想费那个事。
一道道冒着香气的菜端上桌,海珠拿着菜刀把鸡肚子上缝的线割断,鸡腹里塞的鲍鱼接二连三滚了出来,这样炖出来的鲍鱼比清炖的更嫩。
“本来想买猪肚做猪肚鸡,去晚了没买到,就换了个法子把鲍鱼塞鸡肚里了,都尝尝味道如何。”海珠招呼大家动筷子。
在座的就没有不吃肉的,他们不听她说,筷子一致朝猪腿肉夹去。猪腿炸出了虎皮又炖的,外面那层肥肉炸出了油水,炖耙了又软又糯,咬到嘴里满口的肉香,丝毫不腻。
“你这里面是不是还放了其他东西?汤底是什么?”韩霁尝出了其他滋味。
海珠神秘一笑,“鱼,信不信?”
韩霁又吃了一口,没说信不信。
其他人也不搭腔,嘴都忙着,有了饱腹感才有心思扯有的没的。沈遂擦擦热出来的汗,说:“以后嘴馋了,我就跑你这里来吃一顿,你不知道,天天在海上漂着,十天有七天都是吃鱼,鱼腥味我是闻得够够的了。”
“行啊,你来了我肯定不能让你饿着肚子走。”
齐阿奶吃饱了,她刚放下碗筷,穆大夫也放下汤碗,说:“你们慢吃慢喝,我先过去看看。”
“冬珠和风平也过去,你俩看着潮平别捣乱。”海珠把三个小的打发走。
杂七杂八的人一走,沈遂就冲海珠讪讪地笑了,“妹子,六哥托你件事。”
海珠看出来了,八成跟珠女有关。珠女从下船到吃饭一直神思不定,不像是跟船游玩的。而他或说或笑看着也像有心事。
“这是珠女,你之前也认识的,她是个可怜的姑娘,之前有个病老娘,还有个好赌的兄弟,半个月前她老娘没了,她兄弟在赌桌上把她卖了,幸好我回去的及时。”沈遂替珠女跟海珠卖惨,试图唤起她的同情和义气,见她脸上果然出现了动容,他继续说:“她那个家肯定是回不去了,也不能跟着我在海上跑,我想着你们村民风不错,还有你这个熟人罩着,不如就把她安排在你们村。你们村有没有空屋子?我替她给银子租个两三年,平日你照应一二。”
海珠敲着手指没说话,眼神反复在这一男一女面上打转,以沈遂的为人是能做出这种救人出困境的举措,但珠女看他的眼神可不算清白。
“你怎么没把她安排在你家做事?人留在你家,那些泼皮无赖和她的赌徒兄弟也不敢找上门。”海珠问。
韩霁坐在一旁看戏似的,闻言握拳抵在鼻下笑了笑,见海珠看过来,他又恢复了正色。
沈遂面上有些为难,他欲言又止,支支吾吾地说:“我跟家里吵架了,不好再求他们。”
海珠明白了,恐怕就是因为珠女闹了矛盾,她试探道:“珠女住下是怎么打算的?我们村的单身汉子不少,她一个孤女住村里,难保有人有想法。”
沈遂看向珠女,珠女白着脸摇头,“我不想嫁人。”
“我去跟村长打个招呼,有海珠你在一旁监督着,晾村里的人也不敢阴奉阳违。”沈遂一脸豪气。
海珠哼笑一声,她懒得再兜圈子,起身收拾碗筷,手上的动作不停也不耽误嘴上说话:“沈老六,我不知道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你家里不想让你把这么大的姑娘往家里领,什么原因你别说你不清楚。你要是想养外室随便,别把我扯下水,平白让我背骂名。”
“你怎么说话呢?你六哥在你眼里就是这种污糟人?”沈遂来了气,他怒而起身,跟在海珠身后跟进跟出,“我还拿你当知己,我以为你了解我的为人,跟我一样有锄强扶弱的胸怀,没想到啊,我沈老六又看走眼了。”
海珠也不怵他,她擦了桌子就进屋洗碗,陶碗碰在铁锅上叮叮响。
沈遂站门口瞪着她,见她不吭声,他拍拍门提醒:“你说话啊!”
“说什么?说你没看走眼?”
韩霁无声大笑。
“六哥,要不我下午搭船回永宁吧。”珠女啜泣着低声说。
“不回,你就住这个村里。”沈遂还是相信海珠的为人,真要有人找珠女的麻烦,她不会坐视不管。
他领着珠女去找村长,韩霁等两人走了,他走到厨房门口说:“我听说他家里的丫鬟多半是他从外面领回去的,年纪小没歪心的就留在府里做事,存了心思进来的被他娘打发走了。”
“这糟心玩意儿,十里八乡的苦命姑娘都被他遇到了。”海珠打定了主意不掺合他这档子事。
“他似乎没那方面的心思,一心想当话本子里锄强扶弱、令人敬佩的大侠。”韩霁觉得好笑,这种人也算另一方面的心思纯粹,“他往后跟我在海上跑,女色上应该坏不了事。”
“你这是给他做保?”海珠问。

第31章 拒绝
“我做不做保没意义, 除非你也像珠女一样。”韩霁意有所指,“依我来看,你没那个心思。”
海珠看他一眼, “你芳龄啊?”
韩霁一噎, “芳龄十八。”
挺识逗的,海珠笑了,“我芳龄才十四,你跟我说这些说早了。”
“行, 我不说了。”韩霁闭嘴。
海珠洗了手要去她二叔家看看, 她问韩霁是在家坐着还是回船上歇歇。
“你忙你的, 我待会儿去找村长了解下情况。对了,今晚我们不留下过夜,你不用再准备饭菜。”韩霁交代。
“下次什么时候过来?”
“说不准, 海岛上的匪寇近来不安定, 说不准会不会去剿一窝。你出海我不担心,天黑了早点关门,夜里要是听到动静不对劲别出来。”
这是个沉重又无能为力的话题, 海珠吸口气往出走, “你出去的时候把门锁上,我带钥匙了。”
她刚走过三座石屋, 瞥见五堂叔急匆匆走过来, 她打趣道:“五叔哪儿去?什么事这么急?”
“你过来我找你问个事,沈官爷带来的那个姑娘是咋回事?我怎么安排?”五堂叔是领了村长的眼色过来的,急轰轰地直接问:“他是打算养个女人在我们村里, 还是把那个姑娘落户在我们村?”
看吧, 是个人都有这个怀疑,往后沈六娶妻了, 对外边这个真假不定的可不膈应死。
“按落户的安排,过后让村长叔领她去更换户籍。”海珠帮着扫尾,“五叔,我记得贝阿奶家里是不是有空房间?你问问她租不租,把人安排住进去,一老一少也能做伴。”
贝阿奶是个寡居的老太太,长得有点凶,骂架从不落下风,村里的小孩都怕她,其他人也不敢招惹她。但人不坏,珠女住进去,只要她不愿意,没有单身汉子敢骚扰她。
“行,我去问问。”
海珠继续走,她到了发现医馆里的宋大夫也在,正专心致志听穆大夫讲授从哪个穴位下针。
“六哥,我能不能在船上做事?我也会做饭,能在灶下做帮厨。”珠女小声央求,“这里的人我都不认识。”
“要认识那么多人做什么?船上的人你也都不认识。”沈遂看她一眼,见她又要哭,他有些烦躁,“船上不能带女人,你就安心住村里,没人会欺负你。你不是说想过安定的日子?家门口就是河,你又善泅水,织了网下去捞网鱼,养活你自己绰绰有余。”
珠女咬着嘴唇点头,“好,我听你的。”
沈遂松了口气,见韩霁过来了,他往他身后看,“你一个人过来的?海珠没来?”
“嗯,她懒得见你。”
“呵!她骂我还是我错了?”沈遂咬牙,“你说我俩谁的错更大?”
韩霁无语地瞥他一眼,绕过他进去找村长。
“村长不在家,说是打听谁家有空屋,打听到现在还没回来。”沈遂喊住他。
躲在别人家墙后的村长赶忙做出气喘的样子跑过来,“沈大人,我兄弟马上过来带这位姑娘去安顿。韩大人,我们进屋说话,张官爷和李官爷马上就过来。”
沈六也想跟进去,衣摆被拽住,他回头无声地看着。
“六哥,你陪我一起过去行不行?”
刚挨了通骂,沈遂也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长了个他自己看不见的色胆,心里正疑神疑鬼,现在再看见她这副作态,身上不免毛毛的。他皱起眉问:“村里有老虎吃人?为非作歹的泼皮无赖你都见过,老实的渔民你怕什么?这青天白日的,有鬼也不敢出来。”
五堂叔过来听到这番话可算踏实了,他们村是正正经经的村子,养出来的也都是老实正经的人,要是搬过来个不正经的,他还担心把村里的娃娃带坏了。
“房子找好了,跟我走吧。”他说。
“船上有她的行李,你随她走一趟,把她安顿好。”沈遂说完就进了村长家。
海珠从穆大夫那里又取走一张药方,她等穆大夫施完针一起往出走,问她二叔喝完这副药是不是差不多就能恢复了。
“看他自身的恢复情况吧,他自己也要多练,最开始的时候肯定会手抖,能动也拿不了东西,多练练会好转。”穆大夫见韩霁已经在船上了,他加快步子,说:“往后我就不过来了,有问题宋大夫也能看。”
“好,劳烦您了。”海珠大步往家里跑,开了门没一会儿又提着东西跑上船,“穆大夫,这是我新琢磨出的一种吃食,你带回去尝个鲜。”她把一条硬得能打死狗的咸鱼递过去,“烘烤过的,撕去鱼皮用刀削了就能吃,油煎或是火烤过更香。”
“这是什么鱼?”沈遂搭话。
海珠没理他,转手把一个巴掌大的瓦罐递给韩霁,“这就是你晌午吃饭时问的,鲣鱼的鱼肉腌过又烘干磨的粉,煎肉煮汤都挺出味。”
韩霁赶在沈遂出手前接过,“谢了啊。”
“客气。”海珠准备下船,“天色不早了,不耽误你们了,赶紧走吧。”
“你站住,你等等。”沈遂喊住她,“我娘跟我二嫂给你捎了东西,之前下船忘了拿。”两个包袱就在船板上,他拿了递给她,见她目露欣喜,他不屑地“嘁”一声,不情不愿地继续说:“我娘说了,天气转寒,让你穿厚点吃好点少下水。”
“代我谢谢伯娘,过年的时候我去给她拜年。”海珠乐颠颠的,看沈遂也顺眼了,“这个也就罢了,往后你再救了什么人别往我这里塞,我的日子挺快活,别给我找事。”
“好嘞。”
“我瞅着沈六挺怕海珠的,像小弟怕长姐。”穆大夫笑言。
他的调侃声不小,沈遂跟海珠都听到了,他也不反驳,摊手道:“没办法,我怕她把我拽到海里淹死了。”
海珠大乐,站在船下朝船上的人挥手,“路过了就过来吃饭,在海上要小心,用得上我就来喊一声。”
官船升起了比渔船还大的风帆,风推着楼船缓缓驶出村,河边洗东西的人避在一旁看着,船远了,她们收回目光各干各的事。
海珠拎着包袱回家,一个包袱里装着衣裳鞋袜,她们姐弟三个都有,另一个包袱里是些吃食,都是些耐放的肉干。她把东西放回屋里,拎着桶划船去取水。
晚上练武的时候,村长趁着人都在,嘱咐出海打渔的男人别跑远了,“快过年了,匪寇也想打劫钱财过个好年,你们离海上的岛远点,在海上遇到眼生的船赶紧跑。”
此话一出,底下无不是唉声叹气,有人问充当武师傅的官爷:“什么时候能把海上的匪寇都剿了?”
“只要有人就有匪寇,剿不干净。”这两人也是实诚的,有话绝不瞒着。
“练武练武,以后匪寇来了我也能掂起大刀剁了他的脑袋。”海珠振奋士气,“大家别偷懒,现在多练一招,以后遇到危险了说不准就能保命。”
另外一些借着火把做鞋缝衣裳的妇人听到这话放下针线也加入了进去,年纪小的小孩更是来劲,嚷嚷着要做大将军上阵杀敌。
村长对这个发展满意极了,今天他跟韩霁说村里的妇人也跟着练武,他还受夸奖了,说要是有成效,年底还给赏。
他看了眼海珠,心里琢磨着要给她什么赏。
十一月中旬,又迎来大潮日,这日天气好,海珠收拾了东西要撑船出海,她的老伙计慢悠悠的跟在后面,龟壳浮在水面上。
“海珠,我能搭你的船出海吗?我带了渔网,想下海捞网鱼。”珠女等在河边。
“海里的鱼比人的力气可大多了,两个男人站船上拉网都吃力,你在海里哪里拽得过鱼,平白损失一张网罢了。”海珠直接拒绝了,“我不能带你,出海危险大,你要是出了事我也担责任。”
她对珠女没恶感,一个柔弱无依的姑娘会对救她出苦海的男人心动再正常不过了,之前嘴快骂了沈六连带把她比做见不得人的外室,过后她还打了下嘴。
“你去海边吗?快退潮了,我捎你一段路。”她划着船橹靠岸。
珠女连忙点头,“去的去的,你等我一会儿,我回去拿工具。”
海珠直接喊了在埋屎的二蛋,“把你家的竹耙和小桶拿出来借我用半天。”
二蛋拎起裤子往屋里跑,转眼就拎了桶送过来,“姑,你给风平说说,让我骑一下你家的龟。”
“不行,它嫌你屁股臭。”海珠看珠女坐稳了,她船橹一撑,船滑了出去。
到了入海口,她把珠女放下去,交代说:“晌午你跟着村里人走回去,桶和耙子你自己去还也行,放我家门口也行。”
“好,你下海小心点。”
海珠应了声,升起船帆飘飘然离开。
大潮日风浪大,海里的水都搅浑了,海底稍微还平静点。海龟趴到水草上啃食嫩叶,海珠攥着她新编的网兜在礁石和沙底捉蟹撵虾。今天运气好闯了龙虾窝,刚下海就网了三只,转过脸在礁石下看到好些鲍鱼,她从网兜里抽出铁铲开始撬。
两只对虾从沙底钻出来,她眼疾手快给按住,直接去了虾壳吃最新鲜的虾尾肉。
彩色的小鱼游在珊瑚石上,海珠路过掰了两支形状好的扔网兜里。
一群褐色的细条身游鱼宛如鸟群路过,被一波浪潮卷着往水面去,海珠也被涌了起来,她就势浮出水面把网兜里的虾蟹倒水舱里。
再下水就换个地方,湛蓝清澈的海底可见度很高,藏在礁石缝里张嘴睡觉的老虎斑在睡梦中被攥住尾巴进了网兜,海珠拖着挣扎不停的网兜去找跟着另一只海龟跑远的老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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