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女赶海发家记—— by绿豆红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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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要做什么?不拌馅了?”齐阿奶问。
“我想换一种做法试试。”海珠舀一碗水倒进肉锅里,让风平烧小火慢熬,盖上锅盖她继续去切韭菜。
“一大早的,谁家在熬猪油?”巷子里的人走出门,“这油香还挺勾人,我也去买两斤猪肉回来。”
香味飘了半条巷子,准备做饭的也不做了,打算等海珠摆摊了去买几个饼子回来当早饭。
猪肉已经熬成猪油渣,两碗水熬干了,锅里只剩下黄澄澄的油。海珠端着装有韭菜生蚝的盆进厨房,猪油渣捞起来倒馅里,铺上葱撒上胡椒粉,用铁勺舀起滚烫的猪油泼上去,盆里顿时冒起带着韭菜味的白烟,生蚝肉在热油下打卷变色。
趁着油还热,海珠用铲子把馅拌开,荤油比清油出味,焦脆的猪油渣越嚼越香,比之前散发着猪肉腥的生馅更招客人喜欢。
木板车出门,巷子里住的人也跟了一部分走,到了街上,炉子还没烧着火,摊子上已经排了七八个人。
沈遂跟韩霁过来的时候摊子上正是忙的时候,他俩去酒馆里坐了一会儿,等人少了才过去。
“小老板,我买两个烙饼。”还没走近,沈遂先喊上了。
“沈六哥来了。”冬珠把锅里的两个饼用油纸包好递过去。
韩霁看她一眼,接过沈遂递来的饼,坐在长凳上吃。
“你俩怎么过来了?”海珠问。
“给你照顾生意,看样子生意不错啊。”沈遂咬了一口皱起眉,他看了下盆里的馅,嘴里的饼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这是什么表情?”海珠不高兴了。
韩霁咳了一声,朝周围看一眼,带着笑问:“来你这儿买饼的多是年纪大的吧?”
“改下馅料你的生意会更好。”沈遂勉强把烙饼吃完。
又是韭菜又是生蚝,是个青壮的男人都不敢多吃,补得流鼻血。像沈遂他们这些血气方刚的,平时都避开生蚝和韭菜。
第48章 寻找沉船
海珠有点发怔, 她的眼神在两个男人身上绕,把两人看不自在了,隐约明白了一点, 大概跟男女之事有牵连, 他俩才会欲言又止。
收摊之后她回去问齐阿奶,齐阿奶淡定地说:“韭菜炒生蚝,老爷们儿最爱吃这一口,壮雄风用的。”
她淡定, 海珠更淡定, 她上辈子没睡过男人, 但也了解那档子事,但不知道韭菜和生蚝有壮阳的作用。
“那我改个馅?韭菜跟生蚝哪个作用更明显?”
齐阿奶幽幽地看着她,见这丫头似乎不知羞, 她不免纳闷, 十四岁的大姑娘了还没开窍?
“不改也行,韭菜跟生蚝都是不要钱的,卖得多赚得多。”齐阿奶低头搓衣裳, “只要是男人他就离不了这玩意, 你就继续卖这个馅的,生意不会冷清。”
海珠心想也对, 卖这个有固定的客户群, 不改馅了,客人再多了她也忙不过来。
“那我去割韭菜了。”她站起来伸个懒腰,用棍子把老龟从盆里赶起来, 上车的时候推它一把, 拿上筐和镰刀,再拎两个水桶上去, 她推车出门。
冬珠和风平正在跟巷子里的小孩玩,见木板车出来了,姐弟俩溜溜达达的跟上。
还没出正月,日头并不毒辣,海风是暖的,走在太阳底下晒得人犯困。车轮滚滚而过,惊醒倚着石头打瞌睡的老人,见是经常路过的海珠姐弟三个,好热闹的人笑着说:“有几天没见到你们了。”
“回老家了两三天,前天就过来了。”海珠回话。
一只肥猫卧在墙头睡觉,冬珠“咪”了一声,它睁眼慵懒地看她。
“姐,我们也养只猫吧。”冬珠说。
“行,你留意谁家的猫下猫崽了,我们买一只。”
路边的房屋越来越稀少,石头垒的院子里晒着咸鱼,风中的味道变得混浊难闻。海珠拉着木板车跑起来,冬珠和风平跟在后面推,车上的水桶和筐颠得哐哐响,老龟纹丝不动。
湛蓝的海面进入视线,潮水退了五六里,黄褐色的沙滩上蹲着赶海的人,离得远了,人在太阳下成了一个黑点,沦为海边可移动的礁石。
海珠拉着木板车踏上湿润的海滩,在将将靠近水面的地方卸了木栏,车板一掀,老龟滑了下去。
“我挖了个螺。”冬珠弯着腰在沙滩上寻摸,但凡有鼓包的地方必藏的有东西。
海珠在脚头看见了个小洞,里面八成是蛏子,这玩意钻洞厉害,她就没白费力气,拉着木板车走了。
“二姐,走了,大姐走了。”风平喊。
冬珠满手的沙,她刨个坑出来,不一会儿坑里就沁出一汪水,她洗干净手,攥着两个螺撵上去。路过赶海的人,她把螺丢进桶里,在人家看过来时说:“就两个,不值得废柴蒸熟,给你啦。”
割韭菜、掐菜苔、拔野葱、遇到能吃的菜,海珠姐弟三个都给掐回去,不止是菜,被潮水涌上岸的海草晒干了她们也捡走,枯木踹断捡回去当柴烧。
海珠惦记着老龟,忙一阵就要往海边跑一趟,认识她的人主动搭话:“等那只海龟是吧?你不用跑来跑去的,它上来了我喊你一声。”
“一直弯腰割韭菜也累,我多走两趟也是歇一会儿。”不认识的人海珠不放心,老龟又不会喊人,被人抬走了她都不知道。
待日头偏斜在头顶,一股股潮水不着痕迹地涌了上来,袒露在风中的沙滩漫上水,抬头低头间,浅浅打湿鞋底的潮水就漫过了脚踝。
而此时的海面平静依旧。
“哎!涨潮了,该走了。”提桶离开的赶海人相互提醒,每年都有贪心的人淹死在涨潮的水面下。
老龟顺着潮水游了起来,海边的礁石已经完全淹在水下,礁石滩成了汪洋。
海珠把老龟推上木板车,走之前往海面上看一眼,见海水里没人挣扎,她拉着车带着冬珠和风平离开。
码头上只余有十来艘渔船,海珠一眼就认出了她的船,给守船人出示了户籍,留下木板车,她领着老龟踏上阔别已久的渔船。
“这时候出海啊?”杜小五闲问一句,他对海珠还有印象。
“我在海边转转,不去深海。”
海珠把换洗的干净衣裳放在船板上,升起船帆,摇着船橹朝东去。
海面广阔无垠,海珠无法判断沉船的具体位置,只能模糊的依岸而行,半途还遇到了她三叔,两人隔着不远的距离遥遥挥了下手。
一只长脖子海鸟忽的冲了下来,一头扎进船尾侧后方的水下,海珠走到船尾去看,海鸟已经破水而出,爪下的海鱼痉挛得弓起身子。
海鸟飞至空中,完全没把船上的人当回事,寻了座礁石落在上面一口吞下活鱼。
海珠也认出了当初韩霁站的地方,就是判断不了远近,这个没办法,她只能下到海底去找沉船。
降下风帆,船上的绳子丢下去,老龟也从船头推下去,海珠绑好渔网兜,活动开四肢跳进海里。
太长时间没下海了,她快活的在海面游了一圈才往下潜,老龟紧跟在她左右。
海水清透,阳光直射而下,海底的景象并不模糊,海珠忽略在海底爬行的螃蟹,藏在礁石下捕食的海鳗,目标明确地四处寻摸沉船的影子。
海里的光线越来越暗,海珠也不清楚她游多久了,她摸了摸胳膊,怕失温而死,她决定往上游。
渔船在海面上已经成了个黑点,岸上的景色也变得模糊,海珠寻了个礁石爬上去靠着歇一会儿,她大概是游偏了方向。
两只海鸟路过,落脚的地方被占,其中一只鸣叫两声,不甘不愿地寻找下一个落脚点。
海珠觉得她应该是被骂了,拍拍屁股跳进海里,不时游出海面反复调整方向,觉得差不多了才往下潜。
好在这次运气不错,躲过一群粉色水母后,在后方的海底看到了沉船。倾倒的楼船一半被海草覆盖,桅杆和船帆已经埋进沙里,船板上落了厚厚的泥沙,泥沙上有螃蟹行进的痕迹。
海珠拿着铁耙在四周扒拉,埋在沙底的铁锅锈迹斑斑,藏在里面的小鱼只剩下鱼骨,她扔下铁锅踏上船板。人行走在船板上的动静惊动了霸占了楼船的鱼虾蟹,两只青蟹从椅子下探出钳子,瞬间被铁耙勾了去,双双落进渔网。一群兰花蟹从住舱里仓皇出逃,大半进了张开的网兜里。一只章鱼喷出一股黑墨逃窜离开,海珠没去追,伸手从船板上拽下一只跟船板融为一色的大章鱼,随即眼前的海水变了色,一群章鱼纷纷离了船板,化作一个个梭子飞了出去。
这次海珠去追了,老龟也帮忙拦截,一人一龟把一群章鱼追到墨喷没了钻进沙底,触足和章鱼头又化为沙砾的灰黄色。海珠一抓一个准,一个家族抓走老的留下小的,她这才绑上网兜往海面游。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推船过来?”海珠跟老龟打商量,她担心这一走又走偏了方向。
“你在这儿等着啊,我去去就来。”海珠拽着腰上沉甸甸的鱼兜往船的方向游,游了两米远回头,老龟跟上来了。
她把它推回去,它在原地转了两圈又跟了上去,海珠泄气了,算了,再推两下说不定就丢龟了。
她边游边回头,看到浮出水面的龟壳,她拍了下脑袋,动作利索地脱了黄色外褂扔海面上。
这下就不怕迷了方向了。
海珠游向渔船,爬上去把螃蟹倒船舱里,提一桶水倒进去,再提小半桶水把章鱼倒进去,这才撑船往海上一点黄的方向划过去。
沉船里又恢复了平静,海珠游走在住舱里寻宝,碰到窜出来的鱼虾蟹顺手逮了,附在船板上的鲍鱼捡大的撬。歪倒的木箱拽起来看看,有银子就拿,现在这些名正言顺的归她了,谁捡了是谁的。
来不及被女客带走的妆奁里有银簪金钗,泡了半年的木簪仍带有光泽,海珠连妆奁一起塞进网兜里。装布料的箱子还完好无损,里面的布却泡烂了,海珠又把箱子盖上。
腰上突然被撞了一下,海珠吓得一哆嗦,回头见是老龟她才松口气,她警惕地往四周看,她以为是有危险,却见老龟游出住舱。
“做什么?想回去了?”她纳闷,绑上网兜跟了出去。
老龟往船尾游,见海珠跟上来了,它贴着船板从一个砸烂的窗子里钻了进去。
海珠探头进去,里面黑漆漆的,也容不下她这么大的一个人。
她没跟上,老龟又游了出来,又钻进去。
这次她懂了,里面应该不是有啥宝贝,可能是老龟遇到同族了,同族被卡在里面了?
海珠四处转了圈,搬了个石头砸过去,沙石簌簌往下掉,一起飘进海水里的还有木屑,老龟吓得赶紧又钻出来。
“咔”的一下,船板裂了,海珠继续砸,屁股上突然被撞了一下,她以为是老龟,转头看过去,是只长牙的鱼。
她认出了这玩意儿,赶忙丢了石头砸过去,至于她,赶紧跑啊,这口牙她认出来,这鱼咬人,一口一个手指头。
第49章 发财了
是扳机鱼, 也叫炮弹鱼,深蓝色的外表,鱼头上带有黄色斑点, 它长得跟其他鱼不同, 眼睛没长在鱼头上,长在背上凸起的骨头上,离近了看有点像人。尤其是一口大板牙,呲出来的时候能把人吓得起鸡皮疙瘩。
海珠摆动双腿绕着沉船游, 手伸进网兜里掏出妆奁匣子, 身后的鱼紧追不舍, 她慌乱之中躲进住舱里,鼓着眼呲着牙的炮弹鱼速度极快的跟了进来。
一个箱子砸过去,水中阻力大, 箱子刚抛出去鱼就换了方向。
海珠从妆奁匣子里掏出两根锈迹斑斑的银簪子攥在手里, 右手握着铁耙,一个矮身大步冲出住舱。
炮弹鱼闪躲不及撞上船板,一口利牙磕在木箱上, 木箱瞬间就缺了个角。
海珠躲在门外, 在鱼头露出来的时候猛地挥出铁耙,水波变动让它险险躲开一耙子, 盛怒之下藏在脊背里的鱼鳍竖了起来, 它速度更快的朝海珠扑了过去。
老龟游了过来,它沉下去挡了一记撞击,弯过脖子冲炮弹鱼咬过去, 对方不闪不避, 裂开一口牙狠狠咬上龟脖子。
老龟的脖子上流出血,带着花纹的皮少了一块儿, 露出鲜红的嫩肉。
海珠趁这个机会拽住它的尾巴,在炮弹鱼弓身咬过来时,两根发黑的银簪刺进它的腹部。
鱼血点点滴滴从簪尾滑进海水里,背上一对鼓起的鱼眼变了色,海珠松开还在颤抖的鱼尾巴,手心被鱼尾剌破了皮,泡在海水里针扎般的疼。
半臂长的海鱼落到海底砸起一捧混浊的泥沙,海珠看了看老龟的伤,幸好皮厚没咬掉肉。她捡起鱼,拔下银簪,用铁耙砸烂鱼头撬下牙齿,一只鱼竟然长了八颗牙,最大的牙有一个指节长,比人的大牙还粗壮。
鱼牙洗干净丢进妆奁匣子里,海珠打算带回去给冬珠和风平看,想到韩霁和沈遂也没见过,她有点后悔把鱼牙撬下来,应该把鱼带回去吓唬他们的。
海底又恢复了平静,覆盖在船上的海草像风吹过一样晃动叶片,老龟撞海珠一下,划动龟鳍朝船尾游去。
海珠拿起铁耙跟上,一路游一边认真查看周遭的动静,海下的潮流变了方向,一边倒的海草移开,露出一片青黄色的珊瑚,此处的沙砾也是黯淡的白色,之前那只炮弹鱼应该就是把家安在这里。
炮弹鱼吃珊瑚,拉出来的就是像沙砾一样的白色颗粒。
海珠砸船的动静惊动它了,激起了它的暴脾气。
老龟又绕着砸烂的木屑堆游,海珠先用铁耙在珊瑚石和礁石堆里乱敲一通,青褐色的小虫慌忙逃窜,没有背后袭击人的玩意儿了。
她捡起石头继续砸船板,黑色的渔网先露了出来,然后是一截被渔网缠绕的龟壳。海珠拨开飘过来的木屑仔细一看,这只海龟已经死了,只留下龟壳和骨头。
她看了老龟一眼,用铁耙戳了一下,骨头立马断成几节,残留的龟皮呈碎屑状扑扑往下落。
“你引我过来做什么?它已经死了。”海珠嘀咕,她用铁耙勾起龟壳,露出一摊白骨。
这个龟壳比她的脸还大,海珠洗了洗装进网兜里,不知道老龟引她来做什么,唯一可用的就是这张龟壳了,拿回去晒干当碟子装菜也不错。
装渔网的地方是下仓,里面装的也有粮食,米粒一捻就碎,压扁的筐里只剩星星点点的皮梗,之前装的应该是水果。海珠注意到船板下斜出来的一方黑色木头,摸了一下是长刀,她继续砸船板,角落里堆着十三把长刀。
长刀、铁锅、菜刀、铁铸的桅杆,海珠琢磨着这些东西捞上岸也能卖一二十两。
说干就干,她捡起剪刀去剪海草,海草是水下最坚韧的绳子,把长刀绑成一串,海珠敲了老龟一下,带着它往海面游。
再下来,落在泥沙里的炮弹鱼已经被分食了大半。
海珠拎着空荡荡的鱼兜沿着楼船倒下的方向寻找,沙底藏着的毛蟹和贝壳掏起来装网兜里,住在船板里龙虾拽出来,粉色螺肉的海螺丢掉。
网兜里装满了,海珠从沙底撬起桅杆,三人高、藕节粗的桅杆沉重,她搬起头抬不起尾,试了又试,还是放弃了。
海珠又去住舱里扫荡一番,贼不走空,两手都占着了才往海面游。
趴在礁石上休息的老龟慢吞吞跟上。
跟海水浑然一色的天空被晚霞染成橘红色,从水下往上看,映着红云的海水也温柔许多。海珠钻出水面,拽着绳子爬上船,第一件事是把网兜里的虾蟹螺贝倒水仓里,章鱼挑起来扔水桶里。刚要拧头发上的水,偏头竟然看到一艘船,白色的风帆上绣着红色的鱼纹。
一瞬间,海珠后脖子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扭过头判断自己船的位置,船舱里的东西也没少,远处的渔船应该是头一艘回来的。
在这之前没有渔船路过她的渔船。
心跳慢慢平缓下来,海珠撒下渔网把老龟拽到船头,来不及换衣裳,她解开风帆升起来,摇橹调转船头朝码头上划去。
两艘船始终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快到码头了,因为码头上堵着艘商船在卸货,海珠等了一会儿被后方的船赶上了。
“咦?是个小妹子?老天,哥你快看船上的东西。”一个黝黑的男人被海珠船上的东西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小妹儿,你这是在哪儿撒的网,虾蟹都要爬出来了。”
“下海捞的。”要存船在码头,船上的东西瞒不住,海珠也不打算瞒,她有两个靠山,不怕有人起坏心。
“下海?海底?”对方快要语塞了。
海珠点头,不等人一句句试探,她主动交代:“去年东边的海域不是沉了艘船嘛,当初下海打捞的就有我,今天想碰运气就找过去了,呐,还捞了十几把长刀。”
商船停靠稳当了,海珠撑船往海湾里去,她的木板车还在岸上放着,海湾里只剩六艘船,其中还有齐老三的。
“三叔,这儿。”海珠看到正在拍灰的齐老三,喊他来帮忙拿东西。
后方的渔船已经在帮她宣扬下海寻沉船的壮举了,码头上的人半数朝这边涌过来。
海珠把船锚砸进礁石缝里,先不管老龟,她让齐老三把渔船拖到礁石滩上,就地卖船舱里的鱼获。
“先选先得,大个头的章鱼、青蟹、毛蟹、大钳子虾、兰花蟹、海贝、海螺、鲍鱼,应有尽有。”
“螃蟹怎么卖?”
“这几只个头大的青蟹三十文一斤,小点的二十五文。”海珠找人借来秤,她也不想麻烦,索性说:“青蟹你要是能全买下,就二十五文一斤。”
“行,我都要,兰花蟹和虾我也要了。”
“兰花蟹我要十只。”其他开食肆的老板哪会让人把好东西都包揽了,争先抢后地报价:“兰花蟹二十五一斤,给我挑二十只。”
“我要十只虾,个头大的,小的我不要。”
“这章鱼怪干净,不吐墨了,给我称十斤。”
“鲍鱼我要了,称二十个。”
虾蟹螺不比鱼出海就死,养得好能养三四天,今晚卖不完还能明天继续卖,有门路的还能装载在商船上运往内陆,所以这些东西比鲜鱼价贵。
海珠被吵得耳朵疼,囫囵的把东西都卖完了,船上只剩下锈迹斑斑的长刀铁锅,还有一个渗水的妆奁匣子。
“三叔,你把老龟抱到木板车上,我们回去。”海珠穿着一身湿衣裳,扛着锅先放到车上,她看到韩霁大步走来,赶忙招手,“我正准备去找你,你就过来了。”
“你去找沉船了?”韩霁板着脸问。
海珠见他脸色不对,一时有些发怂,低声问:“不能找?里面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了,书都泡烂了。”
韩霁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伸手朝她后脑勺拍一下,“不要命了?”
“嗐,这事啊,你知道的,我水性好。”海珠露出笑,“我心里有数,而且我带的还有龟做伴。来来来,你过来,我捞了十几把长刀起来,都生锈了,打磨打磨应该还能用。你们军营回收吗?我能卖给铁匠吗?”
韩霁:……
连桅杆带楼船估计有四丈,四丈高的船沉下去看不到一点影子,那片海底是有多深?他看着满脸笑的姑娘,用二两银子一柄刀的价格买下这些废刀。
“你是不是缺钱?”他问。
“不缺啊。”海珠夹着妆奁匣子坐木板车上,“我回去了啊,有事明天说,天都黑了。”
屋里已经点上了油烛,海珠洗完澡换上干爽的衣裳,擦着头发进屋。对着门的饭桌上摆了半桌的金银首饰,金钗银簪已经暗淡了,放在火上一烤,擦去黑色的痕迹,里面的金光银光露了出来。
“发财了,不做饭了,我们出去吃。”她高兴地说。
第50章 夜晚摆摊
留齐二叔一个人在家看家, 海珠领着老的小的去食肆吃晚饭。她去了去年头一次来永宁时用饭的食肆,老板和伙计已经认不出她了,只记得她是傍晚时分在码头卖虾蟹贝螺的。
噢, 还知道她潜水厉害, 能下海底打捞沉船。
伙计送来一盆血蛤酸汁捞粉,他瞅海珠一眼,像是要辨别她是不是比旁人多长个鼻子长只眼。
送来蒸蟹的时候,他说:“这就是从你那里买来的。”
“这五只蟹多少钱?”齐阿奶问。
“只管吃, 别管钱。”海珠说。
伙计看出了海珠的意思, 笑了笑, 一溜烟走了。
兰花蟹已经捶开了壳,海珠拿起尖头长剪撬开蟹壳,先剪开蟹腿剔肉, 蟹肉沾姜醋汁, 又鲜又甜又酸又辣,咽下一口蟹肉,嘴里竟然还泛起了口水。
“人家的姜醋汁是怎么调的?怎么比家里的味道好?”齐阿奶嘀咕, 她用筷子尖沾姜醋汁尝味, 醋不知道是哪里的醋,说不出来, 就是比自家的好吃。
海珠吃完蟹腿嗦一口粉, 酸粉汤里的酸是纯果酸,姜醋汁里的醋应该是米醋和果醋调的,或许还添了别的什么。
又一道蒸鱼上桌, 海珠把蟹黄舀进粉里, 拌匀了先把一碗粉吃完了才去吃鱼,鱼鲜肉嫩刺少, 吃过鱼再喝口酸汤,嘴巴里不腥。
后厨的火力加大,扇贝蒸粉丝和爆炒小章鱼一起端上桌,海珠说:“这比我逮的章鱼小多了。”
“去晚了,没抢到。”掌柜端来一碟醋花生,跟海珠说:“你以后再捞到什么东西可以给我送来,价钱可以商量,一定让你满意。”
每家食肆都有固定的渔家送货上门,但出海的收获不定,运气好能满仓而归,运气差了舱底都铺不满。故而食肆的掌柜每到傍晚就会去码头等着,遇到好货就抢,厨下有存货了,等渔家送货上门时就只挑选好的。
而他给海珠的承诺是只要她送来,他就全买下。
“我也不是每天捕捞的都是好货,反正你们每天都在码头等着,看到我了去看一眼也方便。”海珠拒绝了,主要是今天收入颇丰,她又蠢蠢欲动想买个铺子,若是买铺子了,她下海逮的虾蟹就不卖给旁人了。
“叔,你家的姜醋汁是自己调的?是秘方吗?”她问。
“对,是秘方,来我这儿用饭的就是图这口味道。”掌柜留下醋花生,说:“以后多来照顾生意。”
剩下的还有什么菜海珠没吃出滋味,饭后打包一碗血蛤酸汁粉,结了帐回家。
“一顿饭吃去一两银子,一两银子够买四五十斤米了。”齐阿奶心疼递出去的碎银子,嚷嚷着食肆抢钱,“都是海里的东西,下次想吃了我们自己在家做。”
“韭菜和生蚝还不要钱呢,烙饼不也卖两文钱一个。按你这说的,还买什么饼,自己撬几个生蚝,割把韭菜随便炒一炒,哪还用得着花钱买。”海珠吐槽,“我收张三的钱,李四收我的钱,有买有卖才成生意。”
“还有灯笼,屋顶上挂了好些灯笼,墙上也有,桌上还放油烛,灯油也是要钱买的,这些都是添在菜钱上,肯定比直接从海里捞起来的虾蟹贵。”冬珠说,“姐我说得对不对?”
“对极了。”这话提醒了海珠,她如果开食肆可不单是做菜那么简单,还要斟酌斟酌。
回到家,齐阿奶去厨房烧洗澡水,齐老三去照顾他二哥吃饭,风平带着潮平在院子里跑。
海珠点着油烛在屋里串铜板称银子,一千枚铜板是一贯,她捻铜板捻得指腹发疼,等家里的人陆陆续续都洗完澡了,这才把两贯钱串完。另有碎银二两四钱,这都是卖虾蟹贝螺和章鱼的收入。
“海珠,该你洗澡了。”齐老三敲门。
“好,这就去。”海珠把碎银和铜板放进箱子里,开门见他还没走。
“今天一半的收入,两百七十三文。”
海珠接过,把铜板倒桌上,布兜还给他,问:“鱼还好卖吗?”
“还行,攒半桶了我就提回来卖了,虽然个头小点,好在有活力,新鲜。”
海珠给他出主意,让他挑着担子沿着巷子叫卖,半上午半下午的时候没有渔船回来,街上的鱼少,有想买鱼的就会出来看看。
“去富人住的巷子叫卖,住石屋的就不用去了,住石屋的人家都有渔船,不缺鱼。”她指点说。
齐老三没说话,让他出声叫卖堪比当街脱裤子,他张不开嘴。
“对了,三叔,你得闲的时候帮我在院子里挖个坑,坑底铺上石头和沙,给老龟住。”海珠又说。
“噢,好。”
海珠拎水去洗澡了,他正好没事做,就拿了铁锹开始挖坑。
月色朦胧,海风带来阵阵浪潮声,冬珠已经睡了,海珠把满满一匣子的银簪金钗又拿了出来。金钗、金步摇、金手镯、金耳环,她通通揽进托盘上称重,金子七两重……银子有五两多。
对着跳跃的烛火,海珠捏着泛着黑红色的金步摇放在火上烧,她觉得单卖金子是亏了,更贵的应该是工艺。比如这个用细细的金丝缠出来的花蕊,薄如蝉翼的花瓣,寻常的金匠可没这个手艺。
“烙饼的馅还没换?”韩霁瞟了海珠一眼,“我发现你很不听劝,固执的很。”
“你不懂。”海珠揪坨面什么都没包,扯平摊锅里,说:“你就吃白面饼子算了。”
韩霁:……看样子她是真懂了。
他从腰上拽下一个荷包递给她,“昨天买刀的。”
“没多给吧?”
“你回去称一下就知道了。”韩霁坐在长凳上,打听海下的沉船是什么样了。
“破败不堪,船板烂了,桅杆生锈了,一半长了海草,一半成了虾蟹争抢的洞穴。”海珠抓把灰搓手上的油,问他船是怎么沉的。
“触礁了,船底进水后又行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就沉了。”
“姐,饼好了。”冬珠有点怵韩霁,两人坐在一个板凳上,她偏偏把饼递给海珠。
海珠再把饼递给他,悄声问:“哎,金子泡在海水里泡变了色,怎么去掉表面那层色?”
韩霁停止了咀嚼,偏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