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女赶海发家记—— by绿豆红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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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不漏水,海珠也就将就着过,吃了饭又抓紧时间烙两锅饼,就怕夜里又起风 。
风雨不歇的鬼天气又折腾了两天,当天上出现明晃晃的日头时,猫狗都跟着松口气。
屋顶翻修的事是齐老三的,他买了一车瓦片回来,踩着木梯上屋顶,海珠跟在后面给他递瓦片。
“我三婶家的情况如何?”她闲聊道。
“还行,石屋的屋顶就是草盖,不上瓦片也就不会掉瓦。”
“海边有大鱼搁浅了,大家伙都拿上东西去逮鱼。”半腿泥的守卫站在巷子头喊,连喊三声快步换条巷子。
“快快快……先不修屋顶了。”海珠手脚利落地踩着梯子下去。
冬珠和秦荆娘拎桶的拎桶,拿网的拿网,铁锹和竹竿都装木板车上,等海珠落地了,母女三人推着木板车就往外跑。
齐老三紧跟着从梯子上蹦下来,拎着筐拿起扁担就往外跑。
风平也要去,齐阿奶拽着他让他在家等着,她往外瞅一眼,巷子里的人跑起来了,乌乌压压的。
“你个头矮了,到了海边你娘你姐你叔还要分心思顾着你。”
码头往西往东都是人,多是一个家族一起行动,他们分工明确,有人在海边寻找,有人站在高处喊人,下海捞鱼的腰上绑了绳索,沙滩上的人紧紧拽着绳子。
海珠她们拢共就四个人,跟旁人比不了,就瞅着落单的大鱼撒网捆住它,四个人合力跟鱼拉锯,拖上沙滩了让冬珠看着,她跟她叔她娘继续去寻找目标。
一场飓风让洋流发生了改变,海底的鱼群涌了上来,海珠还看见有个人逮了只大石斑,装进桶里还漏个鱼尾。之前见过的马鲛也上岸了,坚硬的鱼鳍划破了渔民的大腿,鲜红的血顺着腿弯流进海里,伤口被海水一泡,那人尖利的呼痛声响彻半边沙滩。
海珠看了一眼,下意识也跟着腿疼,她呲着牙吸口冷气,说:“我们小心点,少逮点鱼都成,别划伤磕伤了。”
齐老三没注意听,他瞟到右前方的水面露出一抹黑影,他扛着渔网踩水下去,遇到一只黑皮鲷鱼,弯腰捞起来朝岸上扔。
秦荆娘捡了鱼装桶里,抬头见海珠也踩水下去拉网了,她也跟着过去。
这也是条石斑,个头小了点,而且已经半死了,拖上来时没费什么力气。
“快上岸!来了群水母!”远处有人大声喊。
一群粉紫色的水母随着潮流飘了过来,还在水里的人转身就往岸上跑,离了水再回头看,这群水母霸占了浅水滩,而且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我们回去吧。”海珠开口,这群水母不走,没人敢下海。
那条比冬珠还长的大鱼在旁人的帮助下抬上了车,石斑鱼齐老三一个人就抱起来了,至于其他杂鱼,装桶里放木板车上,收拾了东西拉着木板车就走。
“这些鱼怎么处理?卖了?”秦荆娘问。
“不卖,大鱼难遇,我们自己吃,吃不完的做菜卖。”海珠琢磨着要怎么处理,抬眼看见她三叔,她笑着说:“也可以腌了炸了等办喜事的时候待客。”
第100章 男人骨子里的保护欲
鱼在木板车上猛地甩尾, 险些从车厢里弹出来,落下去时咚的一声响,冬珠看了都替它疼。
“这是什么鱼?”她问。
海珠摇头, 她不知道, “三叔你知道吗?”
“没见过。”
从后面跑来一个人拦下海珠,“你买不买带鱼?”
冬珠对他眼熟,好像是巷子里谁家的亲戚,来食肆吃过饭。
“你们还逮到带鱼了?”海珠跟他过去看, 满满一筐的带鱼, 大的有手臂那么长, 三指宽,已经死了,散发着浓重的腥味。
“行, 我买一二十条, 你给我送家里去。”她说。
“买不买我的鱼?”一旁有人问。
海珠看了一圈,都是常见的鱼,她没要。
推着木板车回家, 风平领着两个小弟在巷子口等着, 见到车上的大鱼,兄弟三个欢呼, 他们就没见过这么大的鱼。
院子里已经被齐阿奶收拾干净了, 她见人回来,也迎出来看鱼,“呦, 这么大的鱼!这要是撒网撒到了, 船都要被拽下去。”
木板车卸去栅栏,滑溜的鱼直挺挺滑了下来, 落在细沙铺的地上,散了一地。
“我去挑水,顺带把车冲冲。”齐老三拎桶拉车出门。
海珠拿了剪刀出来,齐阿奶和秦荆娘各分了一把,三人坐在板凳上合力刮鱼鳞。
潮平和平生跑出去看别人家逮的大鱼,齐二叔喊风平出去看着,“别让他俩跑远了。”
冬珠拿着打磨得锋利的贝壳拎条黑鲷也凑过去刮鱼鳞,眼神不时往大鱼身上瞟。
卖带鱼的人过来了,按海珠说的送了二十条来,装桶里挂秤上一称,三十七斤多,五十文一斤,共一两九钱。
“我去买盐了,娘你跟我奶先忙着。”海珠拎着筐拿着钱出门,她直奔盐铺,镇上的人大半都逮着鱼了,这会儿买盐的人不少,还排起了队。轮到海珠了,她让小二给她称十斤粗盐。
粗盐是大盐粒,价钱比细盐便宜不少,不适合炒菜炖汤,但腌鱼或是做盐焗虾盐焗蟹很是划算。
海珠回家先收拾带鱼,带鱼皮上有黏液,她舀两碗米淘米,用淘米水洗去带鱼皮上黏糊糊的东西。
“潮平和平生过来,我给你俩安排个活儿。”海珠提兜蒜出去,“二叔,你带着他俩剥蒜,等我三叔回来了让他去菜地拔捆葱回来。”
她转过身拿着盆子舀面调面糊,面糊里加盐,只需要淡淡的咸味便可。
一条条带鱼清洗干净,海珠拿把剪子剪去鱼尾和鱼鳍,带鱼没鳞片,省了刮鱼鳞的活儿,只用剪开鱼腹撕去内脏刮去黑膜就行了。
带鱼斩段用葱姜盐和黄酒腌着,她见面糊有些稠了,又去拿五个鸡蛋敲进去。
“可算刮干净了,老三你过来把鱼提起来,我舀盆水冲冲。”齐阿奶喊,“海珠,这条鱼你打算怎么做?”
“两个鱼头清蒸了我们晌午吃,石斑和这条鱼的鱼身切去皮,鱼肉切丁腌了油炸,之后装罐子里以后吃。”海珠已经琢磨好了,大鱼刺少肉紧实,过油炸了做坛坛鱼,往后再遇到刮风下雨天开不了火,或是不想费事做饭了,蒸锅米饭随便舀一盘炸鱼蒸热了就能吃饭。
“你有主意就成,要帮忙喊一声。”齐阿奶说。
海珠去看了看桶里的鱼,五条鲷鱼,一条海鲶鱼,都是好鱼,她琢磨着用盐腌一腌,晚上炖汤或是清蒸。
带鱼腌出水了,海珠喊风平来给她烧油锅,一坛子清油倒进去,她嘱咐说:“烧小火啊,火别烧大了。”
“好嘞。”
腌过的带鱼倒进面糊盆里,等油锅里冒小气泡了,海珠挟着裹了面糊的带鱼块儿滑进油锅里。
“好香。”风平站了起来,他看油锅里滋滋冒泡,喜滋滋地说:“一定很好吃。”
“还没吃就知道了?”海珠瞥他一眼。
“你做的肯定好吃。”
一句话把海珠哄笑了,起锅的第一块儿炸带鱼就进了风平的嘴里。
齐老三洗手进来捻了一块儿,外酥里嫩,咬一口就抿掉了鱼肉,面糊咸香,鱼肉鲜香。他又拿一块叼在嘴里,拿起剁骨的砍刀比划两下,说:“我去剁鱼头了?”
“好,鱼皮你别动,我炸完带鱼自己去剥。”鱼皮上要留鱼肉,她不放心让齐老三弄。
二十条带鱼忙活了半个时辰,还没炸满一盆,海珠让风平先熄了灶里的火,她拿出薄刃小刀去剥鱼皮。
齐老三正忙活着剁鱼头,砍刀砍下去了,他拎着锤子梆梆梆砸砍刀,鱼血和鱼骨渣乱飞,飞溅得到处都是,他脸上头上也没能幸免。
“看你这么卖力的份上,等我炸了鱼你给我三婶送一罐去。”海珠笑眯眯的,“带鱼也送一包过去。”
“老三,她不会说话,你们平时说话是打哑迷?”齐阿奶好奇挺长时间了,“你懂她的意思?”
齐老三支吾了一会儿,不好意思地说:“她的眼睛会说话,等你们见到她就知道了。”
齐二叔被麻了一下,还眼睛会说话?这话他只在说书人的嘴里听过。
“咚”的一下,砍刀碰到沙石了,鱼头剁掉了,齐老三提起鱼头脚步飞快地逃进厨房。
院子里响起一阵哄笑,海珠拎个板凳坐下,用刀从断口处划破鱼皮,连撕带拽,另一手反攥着刀,在鱼皮下划过一刀又一刀,鱼皮连着粉白色的鱼肉一起脱落。
齐老三等脸上的温度下去了才走出来,齐阿奶碰了小孙女一下,冬珠大声问:“三叔,你是怎么认识我三婶的?”
“我摆摊卖鱼,她去买鱼,就这么认识的。”齐老三敷衍道,见葱都剥好了,他拿盆装起来,舀水一根根洗干净。
“真就非她不可?”海珠也跟着问一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那种?见到人心里砰砰跳?”
齐老三仔细想了想,见到人高兴是肯定的,但什么心里砰砰跳是没有的。他掰开葱叶洗去缝里的泥沙,温声说:“贝娘挺可怜的,她不会说话,很多时候都会受人欺负,被不怀好意的二流子调戏了,想讨公道都没办法。她平时不怎么出门,我遇到她的时候是她娘的脚崴了,她这才出门买鱼。”他心里清楚他娘很难接受这么个儿媳妇,甚至娶回来可能还要遭人嘲笑,外人可能会说家里有个瘫子,又娶回来一个哑巴。就是往后回老家了,也会有人问怎么娶了个这样的,这也是他之前犹豫的原因。
“我没大本事,但能保护她,给她一个家,庇护她下半辈子。我是可以娶别人,但我不娶她,她嫁给别人可能会受欺负,被打被骂被欺负死,我娶她可能就是救了她。”齐老三跟家里人说心里话,也算是给个交代。
海珠明白了,男人骨子里的惜贫怜弱作祟,贝娘激发了她三叔的保护欲,他觉得他是拯救了一个弱女子,这股成就感会催动他爱惜她保护她。
她想起了沈遂,这两个男人在这点上有了共性,一个是露在明面上,一个是藏在心里。
海珠好奇起沈遂会娶个什么样的姑娘。
鱼皮切下来了,她挥刀斩下鱼块儿,鱼肉块儿装了两盆才装完,她喊齐老三给她端进去,虚虚觑了他一眼。
“你这是什么眼神?”齐老三被这一眼看得心底发毛。
“你眼花了吧,我什么时候看你了。”海珠不承认,她笑眯眯地哼着不成曲的调子切鱼皮切鱼肉。
鱼皮用葱姜水腌着,厚墩墩的鱼肉块儿先切成一指厚的片,再切成小块儿,菜板上糊了一层鱼肉糜,两盆鱼肉才切完。
海珠舀两瓢买回来的粗盐倒进鱼肉盆里,拌匀了再铺上一层葱段,淋上黄酒先腌着,她先炸鱼皮。
腌好的鱼皮裹上撒了胡椒粉的面糊丢进温热的油锅里,面糊炸至金黄捞出就可以吃了。
最后是鱼肉丁,粗盐粒已经融化了,择出葱段放盆里,剩下的鱼肉丁直接倒进油锅。
盖上锅盖等几息,待鱼肉炸变色了舀进干净的盆里,趁热倒进干净的坛子里,不能装满,最后要舀一瓢油封口。
两盆鱼肉过油炸了后缩水了许多,将将装一坛子,这一坛子就能吃上半年。
石斑鱼也是如法炮制,不过石斑鱼的鱼肉细嫩,海珠留了一坨鱼肉让她娘剁碎搅打鱼丸,鱼丸煮熟了可以当零嘴吃,家里四个孩子五个大人九张嘴,半天就能吃干净。
两个硕大的鱼头劈成两半,腌制过后放锅里蒸,家里的这口锅小了点,还是端去隔壁厨房里蒸,两个鱼头分两锅蒸。海珠觉得这两个鱼头就够吃了,就没蒸米饭,再煮钵鱼肉丸就完事。
鱼头上铺上葱丝淋上花椒油端上桌,雪白的鱼肉丸一人盛一小碗。海珠先戳了个鱼丸吃,一口咬下去很弹牙,鱼肉丸里就加了点盐调味,嚼在嘴里很是鲜甜,鱼肉糜又嫩,一点刺都没有。
她吁了口气,说:“再刮大风了还去海边逮大鱼,逮回来打鱼肉丸。”
第101章 仓促的婚事
饭后齐老三先上屋顶排瓦片, 傍晚的时候拿着已经放凉的坛坛鱼和带鱼出门,齐阿奶喊住他:“你跟你准丈母娘说一声,我明天就请媒人上门。”
“哎。”齐老三笑着应了。
海珠歪身探出门看一眼, 大门口已经没人了, 齐阿奶在院子里念叨明天上门要买什么东西。
“奶,我们明天能去吗?”冬珠站檐下问,“我也想去瞧瞧我那眼睛会说话的三婶。”
听到的人都笑了,齐阿奶说她鬼机灵, “明天我跟媒人带着你三叔上门提亲, 要是老天赏脸多晴几天, 后天就让你三叔请人过来认门,你后天再看,明天乖乖留家里。”
海珠在厨房听着, 问:“娘, 娶亲有哪些礼节?”
“都是寻常人家,礼节可有可无,我嫁给你爹的时候是他先请媒人上门说和, 过后媒人带着他和你奶上门提亲, 提亲后我娘家人到男方家走一趟,这叫认门也叫踩门槛, 之后就是商量婚期, 婚期到了就成亲。想省事就直接两方人坐一起商量,给了聘礼就定婚期。”两种嫁娶的路她都走过,秦荆娘看了海珠一眼, 说:“你跟冬珠嫁人的时候, 我指定是要求男方按着礼节走,不能漏掉一个。”
“还早呢。”海珠嘀咕。
“九月份你过了十五就十六了, 说早也早,还能再拖个两三年。”
“跟年龄无关,我若是没遇到喜欢的人,我就不嫁人。”海珠稍稍透露心里的想法。
秦荆娘笑了下,她能理解女儿的想法,她还是姑娘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锅里的鱼蒸好了,海珠用抹布托着盘子端起来,倒掉蒸出来的汁水。她洗锅倒油,油热浇在蒸鱼上,剩下的油用来熬糖醋汁,晌午炸的带鱼冷了,口感不酥了,只能裹着糖醋汁再回锅热一热。
天色擦黑,齐老三大步跑回来了,正好赶上吃晚饭。
“我三叔成亲的时候我们要办几桌席面?请厨子还是我掌勺?”海珠嚼着炸带鱼问,“老家的亲戚通不通知?”
齐阿奶看了老三一眼,说:“老家的亲戚就不请了,路太远了,老三你成亲了带着你媳妇回去一趟,我也回去,带她认认亲戚,再办几桌请人吃席。”
“我听娘的。”齐老三没意见。
“在永宁我们没什么亲戚,到时候就是送亲的人过来,两桌菜就够了,也不用大操大办,请个巷子里茶饭好的妇人掌勺做菜,海珠你不用动手。”齐阿奶继续说。
秦荆娘暗暗松口气,她接受不了让海珠去给她三叔操办喜宴,给自家人做饭还能说是喜欢做菜,若是叔叔娶妻侄女在厨房里忙的像个丫鬟,那可有点欺负她闺女了。
饭后齐老三收拾碗筷进厨房洗碗,他多抓两把草灰撒锅里,洗去油腥,倒了满满一锅水。等人都睡了,他舀水坐院子里好好搓个澡,洗了头发还抹上跟海珠借的发油。
明月高悬,夜幕繁星闪亮,他坐在院子里晾头发,想到即将娶妻,心里激动得厉害,他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去洗澡间把脏衣服都收拾出来,连夜把全家的衣裳洗了才有睡意。
听着院子里没动静了,齐阿奶翻个身,笑着骂了句:“呆子。”
上门提亲的人已经走了,秦荆娘也回去看房子了,海珠跟冬珠坐家里没事做,干脆带着三个弟弟去海边转转。
“二叔,你在家看家啊,我们回来了给你带吃的。”海珠拎上筐,推着几个小的往外走。
“得了,去玩吧,我是潮平他爹,不是潮平。”齐二叔挥手赶人,等门从外面落锁了,他收了笑,仰面看着天发呆。
巷子里的人问海珠这是要去哪儿,“我早上看你奶去了红媒婆家,你三叔要娶媳妇了?”
事情基本已经成定局了,海珠也不隐瞒,点头说是。
“哪家的姑娘?”二旺奶问。
宋婆子站在墙内竖着耳朵听。
“是后崖村的,具体是哪家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三婶不能说话,她小时候发热烧坏了嗓子。”海珠大大方方地说,她看向满脸惊诧的街坊,问:“你们可有人知道她?”
没人认识,住在街巷里的女人除了买菜买水鲜少跟镇外的人打交道。
等海珠姐弟五个走了,巷子里的议论声纷纷,都不解齐老太怎么会娶个这样的儿媳妇进门,又不是给她家老二娶媳妇。
宋婆子在家冷笑几声,呸了口唾沫,“眼瞎找嘴哑的,正配了,山猪吃不来细糠。”
另一边,齐阿奶带着媒人已经到了后崖村,这个村也在海边,海边堵着一方陡崖,房屋建在陡崖后面能避海风,住的人家还不少。
齐老三领着人进了贝娘家的门,贝老娘没有端架子,拄着柺迎到门口,“老妹妹进来坐,贝娘去给你两个婶子倒茶。”
石屋里比较暗,桌上点着两盏昏黄的油烛,齐阿奶进屋粗粗扫了一眼,家里比较简陋,但收拾的干净,脚下的土也被捶平了,是个讲究的人家。
红媒婆接过茶看了贝娘一眼,“哎呦”一声,说:“老姐姐,你这闺女可生了一对好眼睛,我多少年没见过这么清透的姑娘了,齐老三是个眼光好的,难怪急急忙忙托了他娘来提亲。”
齐阿奶跟着点头,专业的人说话果然没一句废话,进门就挑明了来意,她跟贝老娘说:“两个孩子相互中意,我们也没什么意见,今天过来就是想把事定了,免得贝娘被好人家相中了。”
“你们就是好人家,哪还有什么好人家,我闺女的情况……她就是不能说话,其他方面没影响。”贝老娘不说客套话,“老三我喜欢的紧,是个踏实肯干的人,贝娘交给他我也放心。”
媒婆紧跟着夸两家人明理,“难怪能对成亲家,也是缘分到了。”
两三句就敲落了章程,媒婆子笑眯眯地拿着齐阿奶给的喜钱出门走了,走在村里,逢人问她,她就把齐老三来贝娘家提亲的事宣扬出去。
不消半刻,半个后崖村的人都知道了村里那个哑巴姑娘嫁出去了。
齐阿奶留在贝娘家吃午饭,贝娘去灶房做菜了,她打发老三去帮忙烧火,说起明天来请贝娘上门踩门槛,贝老娘说:“亲家,我们是寻常人家不讲虚礼,我这边也没什么亲戚了,就我跟丫头两人相依为命,她出嫁我不请人送亲,她那些叔伯不是好人,过去了也是找茬为难人多要喜钱。”她实话实话,她的确是看中了齐老三这个人,也出去打听了的,海珠的名声大,稍稍找几个人问问,都是夸赞的。她对这样的人家放心,贝娘嫁过去指定比在家好过。
“按我的意思是挑个好日子我就把姑娘嫁过去,趁着这几个月禁海,老三不出船打渔,小两口正好能培养感情。”贝老娘怕夜长梦多,怕齐家突然反悔了,急切地想把婚事办了,就连最近的好日子都找老先生算过了。
齐阿奶怔了下,反应过来说行,女方不讲究虚礼,她这边也省事了,“认门和办酒席的钱我都补给贝娘。”
“这个随意,钱不钱的我不看重,我就是看重你们家的人,希望你们能善待我家姑娘。”贝老娘掏出手帕擦擦眼角,继续说:“两人婚后好好过日子,我就住在村里,赶海捡点东西也够我吃了。”意思是不强求齐老三给她养老。
贝娘进来了,齐阿奶看过去,老三没说瞎话,这姑娘的眼睛水汪汪的,确实是会说话。
“丈母娘也是娘,他娶了你闺女,合该孝顺你。”齐阿奶给出承诺,都是脖子埋黄土的人,她哪会不理解贝老娘的慈母心,“姑娘嫁到我家你放心,不会苛待了她。”
贝老娘让她闺女出去,拿出一张纸,厚着脸皮说:“我找老先生算了日子,三天后就是个极好的日子,天气也好。”
齐阿奶点头应下。
她吃了饭回去了就开始张罗,扯红布做喜服,老三屋里的桌椅得换套新的,蚊帐也换成红的,还要买两对红灯笼,两个大红喜烛,雇接亲的小轿。另外就是请人来做一桌菜,鸡鸭鱼肉不能缺,这些都要事先买回来。
三日后,日朗风清。
齐老三一起床就给五个侄子侄女发了红封,他喜笑颜开地换了大红喜服,扒了两口饭就放下筷子。
“这就是有情饮水饱啊!三叔你激动得吃不下饭了?”冬珠大声调侃。
齐老三大笑了几声,催促道:“你们快吃,吃饱了跟我去接新娘。”
抬喜轿的人已经过来了,他们拿钱就不让主家管饭,到了巷子里先吹两声唢呐,等新郎出来了,他们抬着轿子一直吹着出了巷子。
齐老三在街坊的围观下涨红了脸,却还坚持着不低头,仰着脸笑。
去接亲的只有海珠、冬珠和风平,之前三个人跟踪到后崖村的,今天光明正大走过去,也见到了新娘的正脸,是个挺秀气的面貌,一双灵动的眼睛很添彩。
“起轿!”轿夫扬声,唢呐吹响。
海珠把带来的花生干果抓给来看热闹的人,人多了直接扬手撒出去,喜轿顺顺当当的出了村。
回去时只比来时多了一个人,路上的人看见误会是去接亲的,也没人拦轿要喜果。
到家门口了还剩半兜的红枣干果,海珠发给巷子里的小孩。
抬喜轿的轿夫走了,院子里都是自家人,大家相互看看,对这么冷清的喜事都有些尴尬,尤其是新娘还不能说话,这让寒暄都成了多余。
“这是你大嫂。”齐阿奶拉着贝娘介绍,拢着海珠姐弟四个,说:“这些是她的孩子,你大哥没了,她改嫁了,但还是一家人。”
贝娘冲秦荆娘笑。
“这是你二哥,潮平是他的娃,你二嫂没了。”这一通介绍下来属实不吉利,齐阿奶补了句:“你跟老三好好过日子,娘祝你们白头到老。”
贝娘点头。
“好了好了,开席吧,从今天起我们家又多个人。”齐阿奶也没什么说的了。
一桌菜端上桌,炒鸡炖鸭蒸鱼蒸排骨都有,潮平和平生看到这么多好吃的,立马嚷嚷开,这要吃那也要吃,桌上的气氛顿时活络了。
一家人坐一桌吃饭,吃到后来聊起闲话,目光分散了,贝娘紧绷的肩头也跟着放松下来,她安静地吃着饭,偶尔照顾潮平和平生,等大家都吃饱了,她放下筷子要收拾碗碟。
“你是新嫁娘,今天你歇着,我来收拾。”秦荆娘拦住她,“老三你带贝娘回屋歇着。”
“这间是我们的屋。”齐老三带贝娘进去。
齐阿奶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老三的房间紧邻着海珠和冬珠的屋,砖瓦房不怎么隔音,折腾的声音大点,整个院子的人都听见了。
贝娘换掉喜服穿了旧衣去厨房洗碗,拦都拦不住,只能随她了。
“海珠,你跟冬珠今晚睡我的屋。”齐阿奶跟大孙女说悄悄话。
海珠稍稍一琢磨就明白了,“那我们换个屋睡?”
她也不想夜夜听墙角。
第102章 嘬一口
夜风浮躁, 齐二叔躺在床上看向忙活着倒水擦地的弟弟,他笑着说:“别忙了,赶紧回屋去。”
齐老三有些羞赧地挠下脖子, 吭哧几声也没憋出一个音, 他端着水盆提着桶走出门,熟练地用脚带上门。
水声哗啦,他听到院墙的另一侧房屋里冬珠在问为什么要跟奶换屋子睡觉。
这个小院靠近外墙有两间屋,大门对着厨房和柴房, 门朝西开是一排三间屋, 将将够他们一家这么多人睡。靠近外墙依着大门而建的两间小屋分别是齐阿奶和齐二叔住, 为了方便照顾齐二叔,齐老三睡在三间连屋的最外侧,紧邻冬珠和海珠, 风平的屋在最里侧。
往日这么睡自然没事, 现在他娶了媳妇,夜里就尴尬了,哪怕是海珠跟冬珠挪走了, 另一边还住着他二哥, 齐老三只是想想就头皮发麻。
贝娘开门出来,木门的吱呀声提醒齐老三回神, 他挥手让她进门, 他洗了澡就进去。
屋里的大红喜烛燃烧着,烛光照亮了半间屋,光晕透过喜帐落在竹席上, 淡青色的竹席晕染上红光。齐老三进门看见坐在帐中的人, 随着木门吱呀一声响,他心里咚了一声。
院子里安静下来, 潮平跟风平突起的嬉笑声传到众人的耳朵里,今晚秦荆娘带着平生回红石村了,他们兄弟俩睡在一屋。
夜深了,齐阿奶打个哈欠,听着隔壁没动静,她在心里琢磨是这堵墙隔音好,还是她那呆儿子不知事。
潮平跟风平玩累了,倒头睡了,院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齐老三估摸着大家都睡了,他轻手轻脚地脱了衣裳,刚动作两下,木床咯吱的声音让他心惊胆颤地泄了气。
“睡吧。”他倒下去拉起薄被盖身上,“明天我跟娘说说,我们租间屋搬出去住。”
贝娘红着脸拉起肚兜。
夜深了,家里的人都睡了,就连身侧的女人也睡熟了,齐老三侧着身子迎着烛光看她,片刻后轻手轻脚下床,他从门后拿出之前睡的旧竹席铺地上。
他头枕胳膊上望着漆黑的屋顶发呆,新婚夜打地铺睡的应该也只有他了。
清晨,当第一声开门声响起,齐老三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他披了衣裳开门出去。
齐阿奶坐在院子里梳头,闻声看过去,诧异他今早竟然还能坚持早起,或者是……
院子里只有他们娘俩二人,她也不含蓄,直接问:“你懂怎么圆房吗?”
齐老三:“……我又不是傻子。”
“不是傻子就行,你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我想搬出去租房住,海珠是个大姑娘了,冬珠也不小了,我担心她们会听到动静,很不好。”齐老三小心翼翼地看他娘的脸色。
齐阿奶没什么反应,她昨夜也生出了让老三两口子搬出去的念头。这要是在老家,老三昨天娶媳妇就直接把人娶回他自己的石屋里,小两口单独开火过日子。
“你大哥和二哥当年娶媳妇也是盖了新屋搬出去住,你娶妻也该搬出去住的,就是家里离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