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女赶海发家记—— by绿豆红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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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平端着一碗炸鱼走过来往院子瞧,见他奶出来,他把碗递过去,“奶你吃。”
“你自己吃,你们又逮了多少鱼回来?”
“鱼都卖了,虾蟹螺带回来了。”
“也好。”齐阿奶伸个懒腰,刮鱼鳞也烦人的紧。
“风平,过来。”隔了两家的街坊喊住风平,从他碗里抓一把炸鱼走,“来来来,我跟你换着吃,我家也炸鱼了。”
“不换,我姐炸的最好吃。”风平捧着空碗往家里跑。
男人蹲门槛上吃完一把炸鱼,进屋抓一把铜板,走到海珠家问:“小老板,炸鱼卖不卖?”
海珠往盆子看看,炸了两盆鱼,自家人一顿也吃不完,她说卖,端一盆到门口,吆喝道:“炸鱼二十文一斤,就一盆啊,卖完就没了。”
“姐,这事交给我。”冬珠挟一碗炸鱼跑出去,沿着巷子喊:“卖炸鱼啦,二十文一斤,可以尝的。”
听到她的声音,巷子里的小孩跑出来,一人咬口炸鱼,转身回家闹着要买炸鱼。
“买买买——自己家的炸鱼都要扔,还要花钱买别人家的。”老阿婆被孙子拽过来,她跟海珠说:“早知道你要炸鱼,我家小子逮了鱼回来该卖给你的,我忙里忙外收拾了半天,屋里弄得腥臭,都还不乐意吃。”
“我可不买,刮鱼鳞麻烦死了,你要是弄干净了嘛,我倒是还愿意买。”海珠称两碗炸鱼给她,“三十二文,给三十文算了。”
“你明早还卖馄饨吗?”路过的人问,“几天没吃,嘴馋了。”
海珠点头,她想到水缸里快漫出来的鱼虾螺,说:“明早还有鸡汤蟹粉,没有粥了。”
第119章 热热闹闹的小日子
日落时, 海珠抱着被褥进屋,门口的大坑还没填上,上面搭了块儿木板, 霉湿的房间被风吹了一天, 味道已经散了大半。
听到院子里有说话声,她铺好褥子走出去,是贝娘过来了,她在帮忙收衣裳, 齐阿奶在嘀咕她不知道享福。
“三婶, 你坐着, 衣裳我来收。”海珠搬个靠椅过去,“你坐着,东西不多, 我跟我奶两个人一会儿就整理好了。”
贝娘摆手, 她拍拍肚子又拍拍脸,她精神挺好的,娃也没事, 轻省的活还是没问题的。
“往后还卖卤菜吗?”海珠问。
贝娘点头, 她走到海珠身边,抬手放她鼻子下晃晃。
海珠闻到了卤汤味, 诧异道:“今天也卤了菜?已经卤好了?”
贝娘笑眯眯地点头。
海珠搬着衣箱绕过她, 她发现她这个没怀娃的比怀娃的还紧张。
“胎还没稳,你别做重活,搬东西拎东西就让老三弄, 知道你想赚钱, 但也别逞强……”齐阿奶絮絮叨叨地叮嘱,她心里琢磨着等亲家母过来了, 让亲家母好好劝劝。潮平他娘死在生娃上,齐阿奶对怀娃生娃就生了恐惧感,贝娘怀娃了她又喜又忧,生怕小儿媳也走上了二儿媳的老路,难的是这个还不会说话。
院子里晾晒的东西都收进屋了,齐阿奶进屋从钱匣子里抓两把铜板装荷包里,出门见院子里没了贝娘的影子,她往隔壁去。
贝娘正在捞海菜和豆皮,海菜和豆皮泡在卤汤里已经泡入味了,卖之前要捞起来控水。
“眨眼的功夫你就跑没影了,弄好了吧?弄好了跟我出去一趟。”齐阿奶站厨房门口说。
贝娘洗了洗手,乖乖关上门跟出去。
“这个点了你们婆媳俩要去哪儿?贝娘今天不卖卤菜了?”二旺奶问。
“带她去看看大夫,卤菜等我家老三回来了让他卖。”齐阿奶眼疾手快地拽住贝娘,“哪儿去?看大夫又不是要你的命,跟我走,又不要你出钱。”
二旺奶看着这婆媳俩咯咯笑,“我听说贝娘有身子了?”
“估摸着是有了,我带她去看看大夫。”齐阿奶拽着贝娘走,路上唠唠叨叨说:“你一个年轻的小媳妇,比我这个老婆子还抠钱,你能赚钱又不是不能赚钱,一提看大夫你恨不得退二里地,把个脉就几文钱,就是大夫给你抓药,咱家也吃得起。”
贝娘皱眉,她身体好的很,不用看大夫吃药。
到了医馆,齐阿奶推着人进去,跟大夫说:“我这个小儿媳有一个多月没来月事了,闻到鱼腥味就吐,大夫你给她把个脉。”
“是有身孕了。”
“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齐阿奶坐下问,“是这样的,我这个儿媳妇嗓子有问题,不能说话,我担心她有不舒服的地方也没法说。”
老大夫看她一眼,再次摸上贝娘的脉,过了片刻松开手,说:“没什么问题,你这儿媳妇身子骨好。”
贝娘听到这话松口气,她站起来拉着齐阿奶要走,齐阿奶不理会她,她继续问大夫往后多久来把次脉合适。
“你这个婆婆当的比亲娘还妥帖,你要是不放心,就每个月月尾过来一次,来了还找我。”老大夫说。
齐阿奶这才出医馆,出去了跟贝娘说:“你二嫂就是生娃的时候死的,你别不当回事,往后一有不对劲你就到医馆来看看,掏几文钱买个心安。”
贝娘这才端正了态度,认真点头表示记住了。
“哎,老姐姐。”一个老阿婆从医馆里匆忙出来,“老姐姐,你等等。”
齐阿奶回头,“喊我?”
“哎,老姐姐,你家儿子可都成家了?”老阿婆打量贝娘一眼,说:“丫头好福气,遇到个好婆子。”
贝娘抿嘴笑了。
齐阿奶仰头笑两声,说:“这是小儿媳,我大孙女再有两年也能嫁人了,三个儿子都有儿有女。”
“那你好福气,我们没缘分,还想跟你对个亲家来着。”老阿婆是个直爽的人,不觉得自己出面给闺女找婆家丢人。
贝娘在一旁乐滋滋地看着,等两个老太太唠完嗑,婆媳俩这才背着晚霞往家里走。
走出大街遇到海珠买米粉和活鸡回来,三人一道拐进巷子,迎面撞见齐老三拉着潮平挨家挨户叫卖。
“你们都去买菜了?”齐老三问,“大门我没锁,我二哥还在院子里,你们回来了我就往远处转转,这条巷子里的街坊连吃了几天的卤菜,都吃够了。”
“行,天黑了就回来。”齐阿奶看潮平一眼,“你也跟你三叔去叫卖?”
潮平笑眯眯地点头,“我三叔说给我十文钱。”
手上的母鸡扯着嗓子叫了一声,挣扎着扇翅膀,齐老三赶忙扯着潮平跑开,免得灰落盆里了。
海珠提着母鸡回家,两只活鸡塞鸡笼里放在墙角,她跟齐阿奶说:“奶,明早起来了你就烧锅开水先杀鸡,我起来了就炖鸡汤。”
“好。”
几只鸟从屋顶飞过,黑色的羽毛掉了一根到院子里,两只猫崽子为了争根鸟毛打得嗷嗷叫。
冬珠和风平下学回来,两人一进门就往厨房钻,风平坐在灶下烧火,冬珠绕着灶台转一圈,拿着蒜坐门口剥,姐弟俩争抢着跟海珠说今天学了什么。
海珠去柴房抱柴,冬珠拿着蒜跟过去,像个跟屁虫黏在人脚后跟上。
齐阿奶刷着海螺盯着这姐妹俩走来走去,也难得海珠有耐心,肯天天听冬珠和风平说私塾里小孩子的口角。
海珠出来舀水,对上齐阿奶的视线,她无奈地笑笑。
“吵不吵?”齐阿奶问。
“还行,我就当来了两个说书的。”
“什么说书的?”冬珠跟出来问,“你们去茶馆了?”
“没有,蒜瓣剥好了?”海珠舀水走进厨房,“剥好了洗干净给我,我要准备炒菜了。”
冬珠不问了,忙拿了蒜去洗。
饭好了,齐老三背着潮平也回来了,潮平手里捏着一包糖,今天赚的十文钱还没捂热就花出去了,到家了他兴奋的给大家发糖吃。
月亮缺了一角,洒下的月色朦朦胧胧,院子里点燃了灯笼,灯笼随风而动,投下的光晕忽明忽暗地映在每个人脸上。
随着门的开阖声响起,院子里没了人,敞着半扇窗子的屋子漏出细碎的说话声。
“不说了,睡了,明早要早起。”齐阿奶喊一声。
随即,油烛熄灭,整个小院陷入黑暗。
黑夜退去,天空泛出暗青色,墙角的两只鸡扇动翅膀,翅膀拍打在鸡笼上发出闷闷的响声。
齐阿奶听到动静醒来,天上还有零星几颗星星,清早的风清凉,吹在身上还有几分凉意。
灶里刚点着火,门外响起拍门声,齐阿奶走过去从门缝看了一眼,拉开门说:“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做了个梦,梦醒了就睡不着了。”
“做了什么梦?”
齐老三嘿嘿几声,走进厨房拿刀杀鸡。
齐阿奶看他一眼也跟着笑了,她进屋继续烧火。
水烧好,天色又亮了几分,海珠听到动静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穿好衣裳出门,洗把脸拿上荷包拎筐出去买菜。
巷子里安安静静的,街上已经有了烟火气,渔市里也有两三个人在摆摊,风里夹杂着新鲜的海腥味。
海珠到了猪肉铺,猪肉还没挂上架子,门口有几个食肆的伙计已经在等着了,个个脸上还残留着睡意。
轮到她了,猪肉佬看她一眼,说:“今天猪肉涨价了,猪五花二十文一斤,还要十斤?”
“怎么猪肉也涨价了?”海珠拿两串铜板放桌上,“还是十斤。”
“一旦遇到阴雨天,连海里的鱼虾都涨价,猪肉哪会不涨价。”猪肉佬割一刀肉挂秤上,说:“还有半个月就开海了,只希望别再变天了。”
不仅猪肉涨价了,海菜也涨价了,豆腐豆皮说是没涨价,但切的块儿小了。
海珠回去跟家里人说,“等开海了不知道价钱能不能降回来。”
“那我们要不要跟着涨价?”齐老三问。
“算了,涨一文钱也赚不了多少,还要费不少口水解释。”海珠拎着洗干净的肉放菜板上,她进屋拿菜刀,剁肉的时候想起韩霁,也不知道他走到哪儿了。
冬珠和风平起床了,海珠问:“你们今天早上还去卖烙饼吗?昨天没割韭菜回来。”
“割了,贝娘去割的,已经择干净洗好了,面也发了。冬珠你去隔壁院子拿,进去的时候动作轻点,你三婶还在睡。”齐老三交代。
冬珠一溜烟跑出门,风平洗了脸进屋去帮忙烧火。
齐老三推车出门去打水,齐阿奶端着面盆坐院子里揉面,没过一会儿,冬珠和贝娘走进来,两人切了韭菜等天色大亮了去海边撬蚝肉。
“奶——”潮平睡醒了,他躺床上叫人。
“自己穿衣裳爬起来,都忙着,没人顾得上你。”
潮平光着屁股拿衣裳出来坐门槛上穿,他还迷糊着,穿一条裤腿发半天的愣,等大家开始擀面皮包馄饨了,他才醒过神。
“过来看着火。”风平朝他招手,“鸡汤已经炖得差不多了,你继续坐这儿烧小火,我去包馄饨。”
“我们家是烧火的也有接班人,大人小孩都有用。”齐阿奶笑。
正巧贝娘拎着筐进来了,风平指着她的肚子说:“等三婶生了娃,我们也教他烧火。”
贝娘摸摸肚子,放下筐也洗手去包馄饨。
冬珠忙着切了肉和生蚝,拌好馅了盖上盖子,她进厨房看一眼,看潮平烧火没问题,也出去包馄饨。
馄饨包得差不多了,海珠用温水泡发米粉,然后停火把鸡汤舀木盆里端去隔壁院子,洗好的虾蟹螺也捞起来端过去。
“潮平,过来给我烧火。”海珠隔着院子喊。
她把鸡汤倒锅里,虾蟹斩段倒进去,点着火让潮平接手,她另外舀半锅水继续烧火准备煮米粉。
院子里走进来两个食客,她们自己搬凳子坐下,隔着门问:“今天有什么饭?”
“馄饨和鸡汤蟹粉虾粉,没准备卤菜。”
“那就要鸡汤蟹粉,两碗。”
鸡汤已经煮沸了,虾蟹的壳变了色,海珠蹲下剥葱,切了葱花放钵里备用,随后把虾蟹都捞起来,剩下的海螺继续倒进去煮。
米粉煮熟了,齐老三也打水回来了,他进屋看海珠捞粉装炖盅里,浇上鸡汤再码上蟹块虾段,最后摆上两个勾出来的螺肉,再撒撮葱花,颜色好看极了。
他端粉出去,进来说:“海珠,给你三婶煮一碗鸡汤馄饨,让她吃了再去摆摊。”
“行,你去问冬珠和风平,看他们是吃粉还是吃馄饨。”
“肯定是吃粉。”齐老三跑过去问,回来说:“吃粉,要多多的虾肉。”
鸡汤油亮,飘在碗里的翠绿葱花也染上了色,橘红色的蟹壳虾壳上泛着油亮的光,冬珠端过碗,还跑回去撕了鸡腿过来,一口汤一口肉,吸口粉嚼口虾,进门的食客瞟她一眼,立马开口说:“照着冬珠碗里的粉给我上一碗。”
第120章 买船的念头
鸡汤蟹粉和虾粉最先卖完, 后来的食客只能点馄饨,可能没吃到嘴的是最香的,他们瞅着墙根下堆的虾壳蟹壳, 闻着小院里残留的鸡汤香, 嘴里嚼着香嫩的馄饨,心里觉得少了两分滋味。
“海珠,明早多准备鸡汤和虾蟹,我明早过来吃蟹粉。”
“那你明天可要早点来, 早点过来就有。”海珠端一碗馄饨出来, 让潮平坐着吃, “想吃鸡肉过去让奶给你切一块儿。”
潮平摇头,他已经吃个鸡腿了。
“还有鸡肉?给我切一盘过来。”另一桌的食客说,他就住在巷尾, 本想着晚点过来图清静, 谁知道来了只剩馄饨了,还没有卤菜,心里总觉得不对味。
齐老三看向海珠, 海珠摇头, “炖的鸡是留作晌午的菜,不卖。”
踩着点买到最后一碗鸡汤蟹粉的阿嫂喝完鸡汤放下碗, 她擦着嘴问:“海珠, 你家炖的鸡汤还掺了别的什么一起炖?鸡汤挺浓的,我尝着还有股鲜香味,单是母鸡炖不出这味道。”
海珠扬唇一笑, “阿嫂的舌头灵, 是掺了别的一起炖。”炖鸡的时候切了一指长的鲣鱼干一起炖,鲣鱼干炖熟了也不好吃, 只适合调味增香。
“行啊,厨艺越来越好了。”阿嫂不多问,结了账出门离开。
齐老三立马拿着抹布去收拾桌子,桌子腾出来了去隔壁喊老娘,该他们吃饭了。
太阳升至屋顶,院子里只剩半边阴凉,院子里的食客陆陆续续结账离开,海珠吃饱了推开碗,背靠椅子活动手腕。
“我待会儿去红石村一趟,看看我娘,平生也有段时间没过来了,我接他过来吃顿饭。”海珠说。
“我也去。”潮平举手。
“那我收拾完了去买几斤排骨回来炖,还是买五花肉?”齐阿奶问海珠,“你想吃什么?”
“五花肉吧,我回来做红烧肉,已经有炖鸡了,就不炖排骨了。”海珠见潮平吃饱了,她起身洗手,之后带着他出门。
半路上遇到于来顺牵着平生,他和气地问:“去我家啊?你娘在家,你带平生先回去,我去买肉,晌午你们留下吃饭。”
“不了,我是来接平生过去吃饭的。”海珠捋了把平生的短发揪,问:“前几天刮风下暴雨,你家的情况如何?”
“房顶被掀了一半,请了瓦工,他下午过来。”
“那你去忙,我就不过去打扰了,平生我带走了,你家里忙利索了再去接他。”
于来顺点头,交代平生过去了别捣乱。
海珠多看他两眼,有些日子没见了,她发现于来顺的眼神平和许多,不知道是想开了还是被迫接受了,不再警惕平生跟这边的亲人相处。
她一手牵一个去街上看冬珠摆摊卖饼,于来顺跟着她走,中途拐道去码头打听哪天开海,回去了主动跟秦荆娘说:“路上遇到了海珠,平生跟她走了,等家里收拾妥了,我们再去接他回来。”
“她没过来啊?”秦荆娘抬起头,刚过早饭的点,天还不大热,她已经忙出了一脸的汗。
于来顺拿过扫帚扫地,让她坐一旁歇歇,说:“你想见她就过去,等家里忙利索了,你带着平生过去串门子。”
七月十六那天她送冬珠和风平离开,不知道说了什么,回来哭红了眼睛,之后连着几天都病怏怏的打不起精神。那几天于来顺也过得不太痛快,之后也想开了些,不再拦着她跟几个孩子相处了。
秦荆娘舀水洗把脸,就着哗啦啦的水声轻不可闻地叹口气,她有点害怕见到冬珠。
门外的狗突然吠了两声,一个男人拎着棍子走到门口,说:“来顺,我去打听了,八月初三有艘商船北上,剩下的十来天你多屯点货,到时候一起回去。”
“好。”于来顺应声,“哪家的船?”
“陈氏船。”
午后吃了饭,齐老三和贝娘带着他丈母娘回隔壁说话,冬珠跟齐阿奶去收拾厨房,海珠拉着平生给他洗脸洗手,说:“待会儿你跟你哥睡,睡醒了跟潮平在巷子里玩。”
“我能不能跟我哥去私塾?”平生问。
海珠摇头,“你太小了,去了也听不懂,留在家里玩,傍晚的时候跟三叔去卖卤菜,让他给你工钱。”
一听有工钱拿,平生立马消停了,风平一喊,他颠颠跟过去进屋睡觉。
海珠端起盆子洒水,院子里铺着细沙,早上和晚上还好,晌午的时候一地的沙被毒辣的日头晒得烫人。
“饭前刚洒的水,又晒干了?”齐阿奶解下围裙出来,她舀一盆水洗手洗脸洗脚,末了把水洒院子里,说:“行了,进屋睡吧。”
冬珠去关上大门,踮起脚跑进屋,听到隔壁有说话声,她拿起门栓敲墙,“还不睡?不准说话了。”
隔壁的兄弟俩双双闭上嘴巴,过了一会儿两人捂着嘴闷笑。
海珠进门时咳一声,在檐下站一会儿,听到隔壁没动静了才进屋。
天热,巷子里的人都钻在屋里歇晌,人声消了,海上的鸟鸣隐约入耳,码头上不剩多少人,海鸟盘旋着落在海岸上。
直到一艘嘈杂的商船从海上飘了过来,一声清脆的哨声刺破宁静的小镇,脚夫和挑夫踩着炙热的沙砾跑向码头,停留在礁石和沙滩上的海鸟纷纷展翅离开,海滩上留下一地细碎的鸟绒。
“姐,我跟风平去私塾了。”冬珠走到窗边说。
“好,把潮平和平生关院子里,别让他们跟出去。”海珠躺在床上不动,她要再躺小半时辰,歇够了再起床。
齐阿奶起来了,她坐门口看着两个小孙子剥得光溜溜地坐盆子里玩水,听到外面有说话声,她放下大蒲扇开门出去,“亲家母?这就走啊?晚上吃了晚饭让老三送你回去,这会儿多热。”
“家里晒的还有海带,我得回去盯着,免得被小贼偷走了。”贝老娘精神头不错,头发花白了,还挺有干劲,她不让齐老三送,跟齐阿奶客套几句,人就走出了巷子。
“你看,你过得好,你娘放心了,精神头就不差。”齐阿奶跟贝娘说,“这会儿还热,你再回去歇歇。”
贝娘点头,听话的又回屋躺着。
齐老三回去了一趟,天太热了,昨晚的卤汁已经有点变味了,他端出去倒了,又去街上买只母鸡回来。他把母鸡收拾干净泡在水里,跟贝娘说一声,去隔壁拿上砍刀推着木板车出门砍柴,走之前把他二哥弄了出来。
“三叔,卖卤菜。”平生光着屁股撵出去。
“还回来的,你在家等着。”齐老三扬手,“等日头落了我就回来了,你在家陪你三婶,她待会儿给你炖鸡吃。”
“噢,那你快回来。”
“进屋来,外面晒。”齐阿奶喊。
海珠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再醒来,院子里已有大片阴凉。
“睡醒了?”齐二叔抱着两只猫崽子转过头,“你奶带平生和潮平在巷子里玩。”
海珠打个哈欠,走过去舀水洗了把脸,取下挂在墙上的网兜,拿上尖头铲,说:“我去海边了。”
“下海了小心点。”齐二叔一如既往地嘱咐。
“好。”海珠出门。
“海珠睡醒了,去逮虾蟹啊?”二旺奶笑呵呵,“到海里小心点,别往深处去。”
“哎。”
“我听你奶说,等开海了你们全家要回老家办酒席?”红珊娘问,“哪天回去?”
“还不确定,阿嫂问这做什么?”海珠纳闷。
“昨晚我听红珊她爹提了一嘴,我们的船八月十三的时候要从府城运一船货送到娘娘庙,你们要是想回去,到时候可以搭船一起过去,跟舵手说一声,能直接把你们送到家门口。”红珊娘看向齐阿奶,“老婶子,你们老家依河而建,我没记错吧?”
“是有条河,不过海珠打算我们自己开船回去,来回方便。”齐阿奶说。
“这倒也是。”红珊娘点头,“看能不能凑凑日子,到时候一起走,路上也有个照应。”
海珠寻个石头坐下来,倾着身好奇地问:“我听阿嫂的意思是你家有艘商船?就是码头上来来往往走船送货载人的那种?”
红珊娘笑着摆手,“可不是我家的,买不起,是我们一个族的凑钱合伙买了一艘。”
“你不知道?”二旺奶有点诧异,“这条巷子连着隔壁的半条巷子住的都是我们明氏一族的人,我们或多或少都出钱了。不然我们凭什么能顿顿去食肆吃饭,全靠男人出海可养不起我们老少两三代人坐家里梗着脖子吃好的穿好的。”
海珠跟齐阿奶对视一眼,她们家的人不喜欢打听别人家的八卦,还真不知道这回事。
“海上来来往往的商船都是沿海的人置办的,个人买不起就是一个大家族凑银子合伙买,我们的船叫明氏船。往东的三条巷子住的都是姓陈的,他们的船叫陈氏船。”二旺奶摇头,“我还以为你们知道,都搬来大半年了,你家小院的前主人他就是胆子大跟船跑,发财了就搬走了,不然你买不到这个小院。”
海珠:“……原来我身边住的都是有钱人啊!我一直以为你们是比乡下人舍得吃舍得穿……”
红珊娘大笑,“靠出海打渔养家赚的银子都是用命换来的,哪舍得糟蹋,全托祖上的余荫,跑商船赚钱。”
青石巷的男人一部分半个月才能见到一次,也有一部分照常出海打渔,齐老三扛货的时候在船上见过面熟的街坊,他没往旁处想,只以为他们跟于来顺一样,都是倒货卖的小行商,回来跟家里人说过,海珠也是这么以为的。
“一艘商船要多少钱?”海珠问。
“怎么?你也想买?”二旺奶侧目,“这可不是简单的事,有银子买还要有靠谱又有本事的人当用才行,出行的舵手就不是好找的。”话落看到潮平两兄弟,她抚掌说:“你兄弟多,我瞧着风平是个聪明稳重的,等他们长大了,你要是有大运道发财,买艘商船让你几个兄弟出去跑船,你坐家里就等着数银子吧。”
“他们小的时候你辛苦,等他们长大了,你坐家里享福。”红珊娘温声说,在她看来,齐家就是靠海珠撑起来的,一天到晚忙来忙去,她看着都觉得累。
“大姐——”潮平捏着铲子跑过来,他指着日头说:“天快黑了。”
海珠抬头望天,的确不早了,她起身说:“你们继续聊,我去海里了。”
到了海边,码头上的商船扬帆往东去,青灰色的船帆逆着落日而行,击打在船舷上的海浪在灿烂的余晖下映出七色光芒。
海珠站在沙滩上看着,心想等她买船了,她也要跟船出去看看,想家了就把家里的人都带上,玩累了再回来。
第121章 禁海结束——出海
晚上饭菜刚端上桌, 秦荆娘跟于来顺过来接孩子了,两人一进门,刚落座的一家子都站了起来, 齐阿奶张罗着让两个人再坐下吃点。
齐老三从屋里拎来椅子, 说:“坐着多少再吃点,我去给你们拿碗筷。”
于来顺把手里的两包糕点递过去,说是给孩子们带的,“你成亲的时候我不在家, 回来了才听荆娘提起, 一直没得空过来, 虽然说恭喜有点晚了,但还是要补一句。”
“不晚,正好, 我要当爹了。”齐老三咧嘴笑。
于来顺心头震了一下, 看了贝娘一眼,撇过脸眼神有点落寞。
晚上煮的米粉,炒了盘韭菜鸡蛋和一钵酸菜坛坛鱼, 浇在米粉上很有滋味, 于来顺接过碗,他没什么胃口, 吃了几筷子就坐在一旁听其他人说话。
平生傍晚的时候吃过一个鸡腿, 也不怎么饿,粉上的鱼肉丁吃完了就不吃了。
“吃饱了我们就走吧,越耽误天色越晚。”于来顺牵过平生, 跟海珠姐弟四个说:“得闲了去家里吃饭, 你娘天天在家念叨你们。”
“你们得空了也过来,人多吃饭热闹。”齐阿奶端着碗送人出门, “路上慢点啊,天黑,看着脚下的路。”
秦荆娘回头摆手,“娘,你进屋吃饭,别送了。”
拐出巷子,平生抱着于来顺的脖子嘚吧嘚吧说他陪着他三叔去卖卤菜了,还得了十文钱的工钱。他掏出铜板,给爹娘各分五个,嘴甜地说:“等我赚多多的钱,爹你就能天天在家了。”
于来顺心里一暖,响亮地亲怀里的小子一口,“好儿子,我没白疼你。”
秦荆娘在暗处翻白眼,刚刚听说老三媳妇怀娃了就满身丧气的人又不是他了,嘴里说得再好听,平生在他心里还是比不上没影的亲骨肉。
沿街的食肆酒馆还热闹,村里的渔家却是空荡荡的,家里没人也没灯,人都还在海边熬夜赶海。
潮涨潮落,黑夜跟白天轮流转换,海上的风波在一日日潮汐间减弱了声势,遥远的海面恢复了平静,海上的风也变得和缓。
八月初十的傍晚,新修的码头响起锣鼓声,街头巷尾的人听到富有节奏的锣鼓声,齐齐笑开了。
台风季过去了,禁海期结束了。
“一晃又是大半年,到了下半年,时间就过得快了。”路上扛船的渔民感叹,“上半年没能发财,下半年不知道能不能捞网大货。”
“去妈祖庙拜拜喽,我不求发大财,只希望天亮出海了,日落时能安稳回来。”另有人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