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女赶海发家记—— by绿豆红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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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老三暗暗点头,他也怀着这个祈求,他辛苦点都行,踏踏实实赚小钱,只希望能从海上安全归家。
海珠在码头等着,等齐老三的船推进海湾了,她跟杜小五打声招呼,跳上船带着她三叔去岛上寻船。
“就知道你今天会过来,船已经给你拖下水了。”岛上的守卫说,“落了沙和树叶,你得费劲清扫干净。”
海珠走上船头,船板上落了厚厚的泥沙树叶,还有海螺蛤蜊壳,都是刮大风的时候刮上去的。她简单扫了一眼,先走到船头升起船帆,一层沙土扑了下来,她连连眯眼后退。
“到码头了把船帆取下来,这两天你先别用船,我给你检修一遍,有问题趁早去找船匠。”齐老三跟了过来,他走下船板到了底仓,底仓干燥没有进水,他趴在船板上一寸寸敲,他担心船抬到岛上被虫蛀了。
海珠也走了下来,说:“先回吧,我明天去请个船匠到船上来看。”
“也行,你经常出海跑的偏,船不能出事,值得花钱请船匠来检查。”齐老三走到海珠身边,压低了声音跟她说:“我看岛上开的几簇花挺好看,你跟岛上的人问问能不能挖一棵走,回去了种院子里能驱油味,你三婶闻着舒服点。”
海珠瞟他一眼,上岛跟守卫说一声,她徒手刨了株野花拿到船上。
这时海面浮起一片龟壳,老龟慢悠悠的往岛上游,听到耳熟的说话声它翘起脖子,随即加快速度往船边游。
船底响起熟悉的撞击声,海珠趴在船舷上往下看,“嗐,老家伙,等你好久了,要不要跟我回去?”
“它住岛上估计已经住习惯了,一天两次下海捕食,吃饱了就上来晒太阳。”岛上的守卫有些急,岛上无聊,养只海龟也挺有意思,他们也试过再逮只龟养在岛上,任凭怎么喂,一入水就逃之夭夭了。
“齐姑娘,你就让老龟待在岛上吧,你要出海了再来接它。”放哨的守卫央求。
“它倒是成你们的宝贝了,放心,它不会跟我回去。”海珠示意岛上的人拔船锚,楼船没了固定的锚点,立即随风滑了出去。
老龟跟在船后游水,走到半途识出方向,它不假思索地沉入水里,掉头往岛上游。
海珠看着它嗤了一声。
次日一早,休息够了的渔民天刚亮就出了家门去了海边,他们坐在码头等退潮,潮水一退就领了船扬帆起航。
海珠的早肆没开门,她去找了船匠,谈好价钱一道去码头,两人到的时候海湾里只剩她的那艘船。
船匠先取下两扇船帆上岸细细检查,一柱香后又完好无损地挂上桅杆,他跟海珠说:“造这艘船的船匠费了不少心思,船帆是三层油布制的,还是用贵重的牛皮熬的胶粘合的,轻易破不了。”
说罢他拿起小锤敲击船板,老匠人只听声就能辨出木头里面的情况,他一寸寸敲击摸排,海珠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她从船头跳下水,动作利索地钻到船底。
船底的木板有划痕,木头泡海水里泡久有点发腐,腐木里嵌着沙砾石子。她钻出海面把情况说给老船匠听,“这要怎么处理?”
“不处理,你行船的时候注意点,不要往浅处划,避开水下的礁石,只要不触礁,你这个船没有问题。”老木匠收起木锤,说:“你给我一两银子算了,你这个船没什么要修的地方,我也不用费心检查了。对了,这艘船的哪个船匠造的?”
海珠拿出一两银子给他,说:“我也不清楚,别人送的。”
“心意挺足。”老船匠挎起他的工具箱下船离开。
海珠则是去接上老龟出海,反正衣裳已经湿了,不如下海转一圈。
她没带网兜和尖头铲过来,去岛上借了把铁耙和麻袋,带上老龟直奔蔚蓝的大海。
此时海上无波无浪,海水清透耀眼,海珠凝望着如凝胶般的海面,她降下船帆,攥着麻袋和铁耙从船头跳了下去。
“砰”的一声水花响,海面下陷了一个窝,随着水下人影消失,海面又恢复了平静。
海珠雀跃的带着老龟下潜,海下的光线一点点转淡,跟海水有直接接触的脖颈和胳膊能感受到海水越来越沁凉。
两条柔软如肉泥的章鱼漂浮到了海水中层,海珠捏了一把,章鱼已经腐烂了。她继续下潜,触底的时候在海底的细沙上看到好些随着水流摇晃的死章鱼。随着她的到来,水波发生震动,轻轻落在泥沙上的死章鱼被搅了起来,顺着水流的方向远去。
海珠用铁耙刨开泥沙,一只肥硕的馒头蟹被惊动,它受惊挥着大钳子就要跑,转瞬就进了麻袋里。她继续刨沙,陆续又刨出懒散的兰花蟹和石头蟹,淡黄色的海虾从石缝里扒拉出来,它们慌头慌脑往人身上撞。
这段时间天天有母章鱼死去,海底的鱼虾蟹不愁吃喝,在家门口就能饱餐一顿,它们吃肥了身子,吃油了脑子,警惕心都淡了。
海珠抖了抖麻袋,心想难怪这段时间退潮了海滩上的虾蟹少了,它们吃饱了藏在海底不动弹,不钻出泥沙,潮水也无法带它们去岸上。
老龟叼着一个海胆过来,它撞了海珠一下,把海胆丢她面前。
海珠撬开海胆,掰去海胆刺卡在石缝里,老龟立马过去吞食。
两条海鱼游了过来抢食,海珠索性多撬几个海胆扔海里,不一会儿就招来了十几条各色的海鱼。
她挑选个头大的海胆撬几个装麻袋里,等老龟吃饱了就拽着大半袋的虾蟹往海面游,上浮时遇到一只海龟,两只龟相遇,谁也不理谁,各走各的。
海珠解开麻袋把半路遇到的海龟兜进去,拖着死沉的麻袋钻出海面。她坐在沉在水里的木梯上,松开麻袋口,那只海龟动作迅速地钻了出来,呲着口细密的牙就朝她咬过来。
“还挺凶。”海珠用铁耙敲它一下,怕被咬到,她给它翻个面,绕开两只龟鳍上缠的渔网线,脚上一蹬送它离开。
老龟浮在一旁看着,等海珠上船了,它咚咚咚撞击船底。
海珠撒网捞它上船,一人一龟一坐一趴立在船尾,两只红嘴黑毛的海鸟路过歇在船舷上,片刻后展翅离开,她也起身扬帆回程。
螃蟹和虾卖给九贝食肆一半,剩下的海珠都扛了回去,禁海近三个月,逮的虾蟹都做吃食卖钱了,这回她要敞开肚子吃个过瘾。
“冬珠,去酒馆沽二斤黄酒回来。”
“我们晌午吃什么?”冬珠探头往盆子里看,“哇——好肥的虾蟹。”
“是吧,是挺肥的,蟹脐都撑鼓了。”海珠得意,“晌午吃蟹黄炒面和蒸蟹蒸虾,再来一盘海胆蒸蛋。”
海珠舀水洗头洗澡,不等头发晒干她坐院子里揉面,相比米粉而言,面条更能吸收蟹黄油。
螃蟹和虾洗刷干净倒进篦子上一锅蒸熟,齐阿奶用筷子撬开蟹壳,黄澄澄的蟹黄扒到碗里,蟹肉剔出来放盘子里。
“给我喂一勺蟹黄。”海珠张嘴。
风平舀了满满一勺蟹黄喂她嘴里,齐阿奶暼一眼,说:“生怕你姐吃不过瘾。”
海珠笑眯眯的,蟹黄入口油润,又香又糯,一口进肚了,口舌牙缝里还残留着鲜香的滋味,久久不散。
面团擀片切条,海珠搬出泥炉和平底锅,锅底烧热倒油,油热倒蟹黄,一碗蟹黄在热油里绽开,滋滋的响声里,绵香的味道飘了出来。
潮平和冬珠都守在锅边,眼巴巴地盯着。
一碗开水倒进去,盖上锅盖小火焖着,趁着这会儿烧水煮面,面熟了捞起来倒进浓稠的蟹黄油汤里翻炒。
“舀一勺花生芝麻酱来。”海珠说,顺手淋上秋油,面条的颜色更好看了。
“花生芝麻酱来了——”冬珠喊,“还要什么?葱花吗?”
“对。”海珠吩咐风平烧大火,她加快翻炒的动作,花生芝麻酱和蟹黄油汤混在一起,每根面条上都挂上酱汁。
最后撒上葱花,海珠喊冬珠端盘子,一人挑一盘香喷喷的面条,面条上再撒一圈蟹肉,海胆蒸蛋端上桌,每人倒半碗黄酒就开吃了。
贝娘坐在一旁吃她的鸡汤青菜面条,碗里还放了个煎蛋,她看着自己碗里的饭,再看其他人面前的,总觉得自己碗里的面条没滋味。
“好吃啊!”冬珠故意馋她,“蟹肉又鲜又甜,沾点面条上的酱,馒头都能空口吃三个。三婶,你没吃过我姐熬的蟹黄油吧,味道好香的……”
齐阿奶扬手要打她,“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冬珠俏皮吐舌。
齐老三挑一筷子面条给贝娘吃,“少吃一点,尝个味就行了。”
贝娘利索地咬走筷子上的面条,冬珠笑着问:“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贝娘使劲点头。
“等你生了我再做给你吃。”海珠拍了冬珠一下,示意她闭嘴别说话,“奶,三叔三婶,我们后天回去如何?在老家过中秋节。”
“行。”齐阿奶一口答应,“我也回去看看我的老姐妹,跟她们说说话。。”
第122章 破败的老家
经常受海水浸泡的衣裳褪色的快, 海珠日常穿的衣裳多是旧旧的颜色,衣料摸着柔软,颜色却不大好看, 灰色蓝色褪色成灰白色蓝白色, 红色黄色褪色成铁锈色脏黄色。晚上睡觉前她翻出入夏时新做的两身衣裙,上身了才发现裙摆短了一截。
“我长高了?”她站门口贴着门框比量。
齐老三闻言放下盆子,去厨房拿根烧过的树枝在她头顶划个线,“是长高了一指头, 你天天在我面前晃, 长高了也看不出来。”
海珠把冬珠和风平都喊出来, 潮平也踢踢踏踏蹦了出来,姐弟三个先后贴着门框量身高,都长高了。因为裤子做的宽大, 长高了也还穿的下, 就没人发觉。
“明天去布庄买新衣,都回屋早点睡,明早收摊了就过去。”海珠看齐老三一眼, 说:“三叔, 你也给我三婶买身好看的衣裳。”
“都买,给你奶跟你二叔也买一身。”齐老三洗手往外走, “过来锁门, 都早点睡。”
门开,两个巡夜的守卫路过,他们暼齐老三一眼, 问:“哪儿去?”
“去隔壁, 我住在隔壁。”
海珠扶着门探头出来,道了声辛苦, 等她三叔进门了,她关上门落锁。
翌日,齐老三跟海珠都没出船,叔侄俩等冬珠风平和贝娘收摊了才带着齐二叔和潮平一起去布庄,布庄有成衣售卖,选了样式和颜色,依着身量或收或放,不出半个时辰,一家老小各置办两身新衣。
出了布庄,齐老三去酒馆搬两坛好酒送去船上,海珠带着齐阿奶到首饰铺子里,“奶,你选对金手镯,我跟冬珠和风平凑钱买下送你,回村里你跟你的老姐妹老妯娌炫耀炫耀,让村里人都知道你有几个孝顺子孙。”
“真的?冬珠和风平也出钱?”齐阿奶笑眯了眼,“潮平呢?你有没有钱?”
潮平扭捏地抠着手指,他没有,他赚的钱都填嘴里了。
“潮平的我代他出。”齐二叔笑着说。
齐阿奶摆手,“我就是随口一说,你跟老三都别掺合,潮平现在没钱,等他有钱了再给我买。”她走到柜台前,选了对蝙蝠纹的细金镯戴上手试,圈口有点挤,但也能戴上去。
“老嫂子好福气,有孙子孙女孝敬。”掌柜娘子认得冬珠和风平,一对手镯她喊价五十八两,“给你们个便宜价,往后我去买饼子给我多塞点肉馅。”
冬珠喜笑颜开,满嘴应好,齐阿奶看她这模样也打消了还价的心思,就让她以为因着她的面子得了个便宜价。
五十八两银子海珠出五十两,冬珠和风平各出四两,末了掌柜娘子送个巴掌大的木匣子,一家人高高兴兴回家。
齐阿奶的手腕上多了两个明晃晃的金镯,洗菜的时候她特意端着盆蹲门外洗,衣袖撸了起来,金镯子在刺目的阳光下闪着亮眼的光。
路过的街坊见了问一嘴,她笑眯眯地说:“海珠跟冬珠风平买来孝敬我的,也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商量好的,今天直溜溜领我去选样式。”
“那你有福气,三个孩子都是孝顺的。”
齐阿奶就乐意听这一句。
海珠在屋里乐得撇嘴,等了好一会儿,齐阿奶终于端着快洗蔫巴的菜心进来,她说:“巷子里的人怕是要在背后笑你,这条巷子住的都是有钱人,哪个老太太的手上没镯子?”
“她们有是她们的,我手上的是你们送的,跟别人没关系。”齐阿奶仔细洗手,说:“她们羡慕还来不及,才不会笑话我。”
海珠摇头,早知道老太太这么高兴,她该早点送的。
一对镯子,齐阿奶在巷子里炫耀了半天,等她坐船离开了,巷子里闲坐的人才玩笑说耳根清静了。
船离了码头,海珠先去岛上接老龟,来是一起来的,回去也要一起回去。
楼船飘在大海上,潮平兴奋的在船上跑,他对上一次坐船的记忆已经模糊了,甚至是已经忘干净了。
海鸟入水捕鱼,他惊讶地大声叫:“爹,鸟掉水里了还能飞。”
齐二叔坐在船板上望着一望无际的海面,淡淡地应了一声。他见齐老三从二楼住舱下来,说:“老三,潮平满两岁了,不小了,等回去了,你带他下河教他泅水,我们海边的孩子不能不会水。”
“好。”齐老三倚着船舷往下看,海水深不见底,水里藏着财富,也能转瞬就要人命。
“等潮平长大了,你打算还让他出海打渔?”他问。
“看他自己的造化,要是没本事,出船打渔能保他吃喝不愁。”齐二叔看潮平一眼,又看向壮阔的海面,说:“虽然我在海上差点丢了命,但我不觉得出海打渔是件让人忌惮和害怕的事。”
海珠从船上下来,问:“你们在说什么?”
“说海,出海打渔很惊险很刺激,也很让人上瘾。”齐二叔觉得老三理解不了他的感情,就问海珠:“你觉得对不对?”
海珠点头,“很对。”
齐二叔笑了,人在海上都是蝼蚁,每次从海上打渔回来,他都有股觉得自己十分了不起的豪情,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让人更有劲,更想好好活着。
可惜了,他没法再体会一次。
“海珠,风平会算账会烧火会做生意,这些虽说能让他赚钱养家,但还是要让他学出海打渔的本事,这是我们海边的娃娃都要会的,没胆气出海的男人就是没长毛的家雀,不太行。”齐二叔说,“风平也不小了,下海泅水不能再耽误,等我们从老家回来了,你或是你三叔,每天傍晚带他们去河里游水。”
海珠琢磨了下,点头说行。
能在大海上经历一番搏斗还安然归来的人至少能看淡生死,也会更享受生活,她觉得临海的渔民身上都有股豪情。
齐老三在一旁插不上话,他看着要溺死人的海水只有害怕。
日头升至头顶的时候,楼船路过回安码头,海珠降下船帆摇橹靠岸,码头上的守卫上船检查户籍检查舱底,问清他们要去的地方,归还户籍放船离开。
海珠跟一旁商船上的管事打招呼,他就是红珊阿爷,红珊爹也在船上。
楼船驶离码头,路过陡崖时,海珠指给老龟看:“还记不记得这里?你还在这里逮过海蛇。”
老龟缩着脖趴在船尾,对周围的一切不感兴趣。
船板上除了海珠和齐二叔,其他人都上了二楼,他们站在舱外往东眺望,当入海河的河口出现在视线里,齐阿奶激动地喊:“回家了,回家了。”
“贝娘,那个村就是我们的老家。”齐老三指给贝娘看。
“奶,你褪镯子做什么?”冬珠出声问,其他人听到了看过去。
齐阿奶褪镯子的动作没停,她垂着眼说:“都是自家人,没什么好炫耀的,我就想跟我的老姐妹老妯娌像以往那样说说话。等我们从村里离开了,我再戴上,你们的心意我知道就行了。”
海滩上赶海的人注意到从海上驶来的楼船,魏金花眯眼细瞧,说:“这是不是海珠的船?”说着收拾了东西往河边走,嘀咕说:“我瞧着就是她的船,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其他人也驻足望着,等船靠近了,她们认出船上的人,关系亲近的人家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去。
楼船拐进入海河,海珠降下船帆,她站船头招手:“魏婶,没想到我们会回来吧?你过得可好?”
“我猜就是你回来了,老婶子,你也回来了?大半年没见你了,身子骨可好?”魏金花热情极了,她踩水爬到船上,说:“还没吃饭吧?我家做好了饭,晌午到我家将就一顿。”
后来的人也踩水上船,她们跟齐阿奶刚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
“我娘每逢路过你家门口就要念叨你什么时候回来,老姑,你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齐阿奶招手贝娘过来,说:“老三娶媳妇了,我带她回来认认亲戚,办了酒还走的。”
贝娘半垂着眼含笑任七姑八婆打量。
“她小时候生病嗓子坏了,不能说话,给你们省改口钱了。”齐阿奶笑眯眯的。
船上一寂,瞬息又响起干巴巴的笑。
楼船进了村,河里游水的小孩喊家里的老人出来,齐阿奶还没下船,她以往交好的老姐妹老妯娌都过来了。
至于海珠姐弟四个,还有齐老三哥俩,六个人加起来都没有齐阿奶受欢迎。
船锚砸进泥里,齐老三先把齐二叔背下去,海珠紧跟着下船去开门,铁锁上锈迹斑斑,院子里的饭桌上落着厚厚一层泥沙,墙根生了野草,厨房门口不知怎么还长了一片野韭菜。
卧房门板被风吹塌了,门框也从墙上脱落了,齐老三先把他二哥放床上,又跑上船搬轮椅下来。
冬珠和风平带着潮平下船,站在门外往院子里看,迟迟迈不开步子进去。
海珠出来看他们一眼,说:“怎么不进去?”
“姐,我想先去看看爹。”冬珠说。
“噢…”海珠的步子慢了下来,“我去跟奶说一声。”
船上有已经准备好的黄纸,冬珠跟风平上船拿下来。
海珠去跟齐阿奶说一声,她撇下潮平带着冬珠和风平往河上游走。
“我也要去——”潮平撵了上来,“我也要去看我娘。”
齐阿奶脚步一顿,说:“带他去吧。”
原来这孩子心里是知道的。
沿着河流上游走,走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西边出现一片矮树林,海珠循着记忆里的方向带三个小的走进去,阳光穿透枝叶洒下来,坟地藏在树林里并不阴森。
找到齐老大的坟,冬珠和风平的眼泪立马就下来了,两人齐齐跪在坟前小声啜泣。
“大姐,我娘埋在哪里?”潮平稚气地问。
海珠往左走两步,指着个矮坟包跟他说:“这个就是了,你跟她说说话。”
潮平望了她一眼,他不知道什么,垂下头盯着墓碑看了一会儿,他也跪了下来。
海珠忙着两边烧纸钱,她沉默着不说话,等纸钱烧完了,她跪在齐老大的坟前磕三个头。
冬珠和风平也跟着磕头,潮平见了也跟着磕头,说是来看他娘,他看着坟包的眼神陌生,从头到尾也没哭过。
“走了。”海珠牵着潮平,站在一旁等冬珠和风平。
冬珠和风平抹着眼泪站起来,拽着海珠的衣摆呜呜地哭着往出走,出了树林发现齐老三在外面等着,他俩跑过去抱住他的大腿哭。
齐老三叹口气,蹲下一手抱起一个,一声没吭,抱着人往回走。
海珠拉着潮平跟在后面,她问他在想什么。
潮平摇头,“我不知道。”
有时候能哭出来好像也是一种幸福。
第123章 发现砗磲
午饭是在海珠堂奶家吃的, 海珠在自己家里能当家说话,回到老家就成了个小孩,吃饭也在小孩桌。她索性就不插话, 吃饱了就跟冬珠下桌离开。
“家里要修吗?”冬珠问。
海珠摇头, “我们晚上睡船上,又不久住,浪费功夫整修门窗院子,下次回来又坏得不成样子了。你觉得呢?”
冬珠觉得老家是个念想, 又觉得她姐说得也对, 就点头说:“听你的。”
但齐阿奶和族里的人不这么想, 饭后五堂叔就带着族里没出海的男人搬着木梯拎着斧头锤子就过来了,闲暇的妇人过来帮忙拔草,草拔了就摊在家门外晒着, 办酒做席的时候正好用来烧火。
“海珠, 你们这次再走给我留把钥匙,我时不时过来看看,门坏了或是房顶漏雨了, 你叔闲了及时给修补了。”魏金花说。
“好。”海珠应下, 过了一会儿她起身说:“我去码头买些菜回来,晚上大家在我家吃饭。”
“得了, 你少外道。”魏金花拉住她, “又都不是外人,给你干点活非得吃一顿饭。”
“你三叔办酒的时候你多添两道好酒好菜就行了。”修门框的阿伯说,“你家现在连副碗筷都凑不齐, 桌椅更是没有, 别麻烦了,晚上我们各回各家吃。”
海珠看了一圈, 还真是,她就不做声了。
魏金花出去拎水的时候拍她一下,海珠跟出去,“婶子,你要跟我说什么?”
“回到老家了,家里家外的事让你奶跟你叔操心,族里的事多,你不懂。”
海珠撩水,点头应是,“那我就当个跑腿听使唤的。”
“这就对了。”
海珠又一次见识了宗族的力量,半天的功夫修好了房屋,晚上在五堂叔家吃饭,饭桌上几句话就商定了办席的日子,只给一天的准备时间,刚好搁在中秋节办席宴客。
海珠发现真的不用她插手操心,就彻底不管了,她带着冬珠风平和潮平下河游水,潮平头一次下河,入水了扑棱棱往下沉。
齐二叔坐在河边看着,跟海珠说:“给他找块木板让他趴着,不用托着他,多扑棱几次就学会了。”说罢跟潮平说:“你别害怕,你哥你姐就在你附近,不会让你淹死了。你试着放松,憋一口气,沉下去了也能浮起来,你试试。”
海珠把扔出来的坏门板扔进河里,她也跟着跳进去,河水清浅,她不敢下潜,就仰着头浮水面上游。
冬珠和风平都会游水,初入水的时候动作还有些生疏,游了几圈就熟练了,两人试着憋气下潜。有海珠在一旁盯着,姐弟俩也不担心呛水,稍有不对劲使劲扑棱就有人救。
齐二叔看了一会儿把海珠喊起来,他跟冬珠和风平说:“出海掉下船了没人能紧跟着救你们,你们自己掂量着憋气的时间,憋不住了就出水。”
“憋不住了我就慌了,起不了。”冬珠憋气憋红了脸,说话有点喘,她仰脸问:“我要是慌了怎么办?”
“自己想办法,从小练的就是反应能力,到海上了能救你们的只有你们自己,慌了就冷静下来想办法,别指望着岸上的人会跳下去救你。”齐二叔冷酷地说。
冬珠撅嘴,她看了海珠一眼。
海珠摊手,她也没办法,她也害怕被训。
冬珠不满地斜齐二叔一眼,深吸一口气埋头钻进水里。
齐二叔眼神平淡地看着河面,对侄子侄女的不满不为所动。
海珠偷偷睨了他一眼,这脸色有点唬人啊。
潮平趴在木板上弹腿,他觑着他爹的神色不敢作声,更不敢撒娇说不游了,只能埋着头吭吭哧哧弹腿扑棱水。
不消五十个数,冬珠和风平双双冒头,呼出口浊气,吸口气再次下潜。
过了大概一柱香的功夫,齐二叔发话让海珠撤了潮平的木板,让冬珠和风平潜在水下的时候试着拨水游动。
“你们在水下是睁眼还是闭眼?”他问。
“睁眼。”冬珠说。
“我是闭眼。”风平挠头,“睁眼眼睛疼。”
“你闭着眼不怕窜出条海蛇咬你?”齐二叔笑着问。
风平搓了下手,“那我睁眼,二叔你别笑。”
海珠噗嗤一声笑了,她跟风平说:“人在水下是可以睁眼的,习惯了就不疼了。”瞥见潮平头埋在水下抬不起来,她纵身一跃跳下水,托着他的脖子让他抬起头。
“大姐——”潮平吐口水哇哇哭。
“呛水了?”海珠看他吓着了,托着他往岸边游,“怎么抬不起头?”
“我的脸被水吸住了,抬不起来。”潮平觑他爹一眼,捏着脖子咔咔咔咳。
齐二叔就看着他咳。
潮平咳红了脸,装不下去了,吐了口水靠海珠身上歇一会儿,又一脸不情愿地踩水下河。
“我不如你心狠,我下水看着。”海珠对着空气说,跟着跳进河里。
冬珠和风平从水下冒头,看见她也在水里,面上顿时露出喜色。
齐二叔扭过头当没看见。
齐老三端一钵温水送过来,一看他二哥被甩着一边没人搭理就明白了情况,他蹲河边说:“来来来,都喝点水。”
河里的四人排队游到岸边喝水,潮平喝了一口就不喝了,他是嘴巴渴,但肚子里撑。
“要不要我把他带走?”齐老三旁若无人地问,“他冷着个脸坐河边着实讨人厌,说出的话更不好听。”
冬珠重重点头,打发臭苍蝇似的挥手:“带走带走。”
齐二叔冲她瞪眼。
冬珠才不怕他,扒眼冲他做鬼脸,“我的眼睛也不小。”
齐老三大笑,起身推着轮椅走,“想当初我被你跟我大哥这样训,那时候我就想把你俩踹翻。”
“你一天就学会了游水。”齐二叔冷哼。
“我又不是第二天就死了,急什么急,害得我喝一肚子的水,饭都吃不进去。”齐老三报旧仇,曲起手指朝他头顶敲两下,然后把轮椅往墙根下一放,“你就老老实实坐这儿晒太阳吧。”
齐二叔气得咬牙。
在河里泡了近一个时辰,海珠把三个小的推上岸,“回去洗澡换衣裳,我带老龟去海里游一圈。”
“我也想去,姐,我在船上等你。”冬珠往船上跑,“我就老老实实待船上,不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