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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女赶海发家记—— by绿豆红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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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你自己屋里睡,我这儿有人守着。”韩提督说。
“我不放心,没上船之前我不安心。”屋里烧着地龙开半边窗也不冷,他铺了褥子脱掉外袍,着薄棉夹盖着被子躺下去,“你身子不舒服,早些睡,少操心,这一路听我安排。”
“好,我也听你安排。”韩提督轻笑,他侧过身问:“我听你娘说……”
“对。”韩霁大大方方承认。
“什么时候动的心思?在我收她为义女之前?”
“应该是之后。”韩霁也不清楚具体是哪天动了心思,他察觉到自己心思的时候是他总忍不住想看她。从府城往西行的头一个念头就是路过永宁码头时他要上岸去看她,沿岸的码头何其多,他唯独在听到“永宁”和“回安”时会心头一震,巡村的路上,他会在齐家湾多待片刻,路过那条入海河,他也会多瞅几眼。
这么想着,韩霁坐了起来,他挑起油烛的灯芯,俯着身对镜而照,他的脸半边隐入昏暗半边映着烛光,火苗在眼眸里晃动。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的确挺有看头。
“不认识自己了?”韩提督出声,“在想什么?跟你说话也没反应。”
韩霁没听到他说话,他剪了灯芯躺下去,也不想再跟他谈心,索性闭眼说:“睡了睡了,累死我了。”
屋里陷入安静,屋外寒风呼啸,守夜的将士目光精烁的在雪夜巡逻。而荒野中,被雪埋住的车辙印上洒上滚烫的鲜血,片刻结成血冰。
“哪家的?”站在雪堆上的人冷声问。
“威远伯派来的。”
“阿猫阿狗都敢来放肆了。”看不清脸的男人往东望,跟属下说:“明日安远侯府的车队离开,你们就把守着小镇,再有跟上去的都杀了。”
“是。”
艰难的在雪地里行了八天,第九天的晌午终于抵达了运河口,运河边上已经结了冰,由于河面太广,中间的河道还没上冻,两艘商船先后从远处驶了过来。
船靠岸时,船上的人站在船头拎着长柄铁锤砸冰,他们打量着渡口上的车马,先认出了官旗,船老大高声问:“岸上的可是安远侯?”
“正是,船家可接去南方的单?”
“看来消息不假,安远侯果真要搬去广南。”船上的货商交头接耳,“有安远侯坐镇,往后我跑货就往广南去。”
“若是旁人我定是不接的,眼下已到年关。不过是安远侯,老汉我定将人安稳送到余杭。”商船靠岸,船上的货商包袱款款下船,渡口赶驴车、牛车、骡车的纷纷来了生意。
人都下船了,老管家去跟船家商量,直接包下两艘船,人和车马粮草都上船。
韩霁先一步把他爹抱上船,海珠脚步轻快地拉着长命走上船板,她看着满眼兴奋的孩子,骄傲地说:“我们家门口的大海可比这河有看头,一眼望不到边,等到广南了,我带你出海看海豚。”
“什么是海豚?”
“嗯……你看到了就知道了。”
河面上风大,老嬷嬷出来喊两人去舱里,住舱才打扫出一间,几人都坐在这个舱里,韩提督躺在榻上。
“这一路竟然平平静静过来了,我还以为没法消停。”韩霁说话不避着海珠,他摩挲着刀鞘看向榻上的人,“还是说你留了后手?”
“有人要杀我,自然会有人想保我。”韩提督淡淡地说,就是他那些姻亲也不会眼睁睁看他死,他活着可比死了有价值。
海珠倾身认真听着,她皱眉问:“都要离开了还会有人要追杀你们?”
“皇上想要我们的命啊,总有揣摩圣意的人想拿我们的命去邀功领赏。”韩霁讽笑。
“那……”
“到船上就没事了。”见海珠目露怀疑,他补充说:“船上都是我们的人,河面又广,像你这样能潜到河里凿船底的人少有。”
“你放心,想杀我的人跟不过来。”韩提督给出保证,他越过窗子往外看,车马都上船了,船也动了,他舒口气说:“去广南了,往后我们的根基就迁到广南了。”
就是皇上有诏,他们也把守着广南寸步不出,这个被视为蛮荒之地的地方,将成为他们韩家的属城。

第132章 你心动吗
河上行船半月, 换了马车又行六日,等看到河道上的官船时已是正月初八。年关已过,气温回升, 南下时穿的棉袄狼毛披风在下船时留给了船娘, 船上的人已经换上了薄衫单裙。
船行在入海河的河道上,远目眺望,尽头是水光湛湛的大海。长命站在二楼的住舱外面,扶着栏杆看得入迷, 听到脚步声出来, 他回头问:“二叔, 以后我们就生活在这里了?”
“嗯,等安顿下来了,我让人教你泅水。”说罢他看海珠一眼, 继续说:“往后我带你坐船去巡海, 沿路有热闹的码头,我们路过永宁可以去找你姑,她做饭很好吃, 她家也很热闹。”
“嗯, 我住的巷子里孩子可多了,从日出热闹到日落。”海珠低下头, 又抬头往河的尽头看, 说:“也不知道冬珠会不会来府城找我,她又没去过将军府……入了海要是有西行的商船,我直接搭船回去, 就不跟你们进府城了。”
“到码头了也傍晚了, 哪还有过路的商船,你随我回去住一晚, 明早我送你回去。”韩霁推了长命一下,小孩机灵地拉着海珠进舱,“姑,我给你念书听,我们进去。”
“你放心,我们没赶在年前回去,我家的下人会找过去说一声的。”韩霁补充一句。
海珠有些不相信,但也没说什么,她跟着长命走进住舱,小孩拿出他的三字经摇头晃脑念,她听了一会儿感觉像是念经的,渐渐的就来了瞌睡。
长命听着榻上的人呼吸平稳了,他放下书,蹑手蹑脚关上门走出去。
“二叔,我海珠姑睡着了。”
“去找你祖父玩。”侯夫人打发他出去,伺候的丫鬟也都打发出去了,她才问韩霁是怎么打算的,“你爹身体不好,水师里的军务还要你来打理,你离不开府城,海珠住得地方又离府城远,你想追姑娘也没法见面啊。不如我出面让她带着一家子搬过来住?住岛上也成,住府城也行。”
韩霁拒绝了,他不欲多说,只说:“我们的事你别插手,也别打听,就当不知道就行了。”
侯夫人觑他一眼,打趣说:“这会儿话说的硬梆,我就等着你来求我帮忙。”
韩霁扬眉一笑,淡淡地说:“你跟我爹少操心,好好调养身子,难得有清闲的日子,过得轻松自在点。我的事你们别催别急别打听,火候到了我求你上门帮我提亲。”
“行。”侯夫人笑了,她拿起丫鬟留下的蒲扇打风,“真是神奇,才开年,北方大雪封路,南方已经入夏了。”
楼下的船板上响起长命的笑声,韩霁跟他娘都走出去看,韩提督胸口上贯穿的箭伤已经长出了新肉,他现在不用终日躺在榻上养伤,束起了花白的头发带着孙儿坐船尾垂杆钓鱼。
船板上卧着的骏马悠闲地嚼着鲜嫩的水草。
海珠听到外面的动静转醒,她没出去打扰他们祖孙三代人的和乐,继续躺在榻上闭眼养神。
河道水流平稳,船行在河里如履平地,船上的人行走坐卧毫不受影响。不过越靠近大海船越是晃悠,不巧入海时恰逢退潮,船头迎着浪,船身上下颠簸,待拐过弯,船身迎着浪又左右颠簸,一直到驶进码头的海湾里,浪潮的势头减退,船身才稳当下来。
在运河上行了半个月,头次南下的一船人都没晕没吐,入海了这么一颠簸,丫鬟们吓得花容失色,老嬷嬷晕得躺在船板上站不起来。
“我怎么感觉地上的土是晃悠的?哎呦,我踩在地上还觉得脑子里发晕。”侯夫人被韩霁扶到草亭里坐着,她晕得厉害,心里还扑通扑通的。
穆大夫过来了,他动作利索地拿出银针在她头上扎一针,又在右手的指腹上扎两针挤出血,说:“夫人您坐着缓一会儿,不出一盏茶,晕船的症状就消了。”
海珠把船上的丫鬟婆子一一扶下来,码头上的小贩送来了椅子板凳方便她们坐靠,他们在一旁热心地指点道:“别闭眼睛,眼睛睁开往远处看,看天看地看海都成,就是不能闭眼,闭着眼更晕。”
“都让一下,我来扎两针。”穆大夫拿着银针包过来。
海珠退了两步,转身进草亭,见老太太也是闭着眼,她笑着说:“义母,你把眼睛睁开,头晕的时候闭着眼会更晕。”
侯夫人难受地睁开眼,草亭四面透风,咸湿的海风入鼻,目光所到之处,海鸟在湿漉漉的沙滩上觅食,肤色黝黑发亮的人目光大胆地往这边瞄,不时交耳窃笑几声。
心思一转,无暇琢磨晕船的事,片刻的功夫她就缓了过来,侯夫人拿着手帕擦去指尖血,她搀着海珠走出去,船上的马都上岸了,人还在卸货。
她瞅了一圈,问:“长命呢?”
“他不晕船,跟在他祖父身边。”海珠说,她指着大海问:“义母,我们广南美吧?”
夕阳西下,落日坠入无垠的海平面,在晚霞的映衬下,清澈的海水像是着了火,黑色白色的海鸟盘旋在海面上,偶尔扎进海水里,又破水而出,溅起的水花清凌凌如水晶。侯夫人得承认,哪怕她因海遭罪,也得由衷赞叹,这里美得太过纯粹。
脚夫抬着车架下来,船上的行李一一搬到码头,天色微暗,摆摊的小贩支起了灯笼,清淡的香气在火舌的炙烤下冒了出来。
长命视若珍宝地捧来一捧海螺,这些都是赶海的渔民送给他的,他高兴得要飞起来。
“祖母,我喜欢这里。”他择出颜色最艳丽的一个螺递过去,“祖母,这个送给你。”
说罢看海珠一眼,又在海螺里翻找起来。
海珠看出了他的意图,说:“别人送你的,你留着吧,改日你自己挖到好看的海螺了再送给我。”
长命嘻嘻一笑,他也有点舍不得。
海珠饿了,她解下荷包说:“走,我请你们吃我们海边特有的美食,蚝烙。”
卖蚝烙的老阿婆看着走到摊前的贵人有些紧张,她抖着嗓子问:“要、要吃蚝烙吗?”
“对,阿婆你先给我们烙三个,然后按照丫鬟嬷嬷的人数一人烙一个。”海珠回头跟丫鬟嬷嬷说:“从这里进城要一个多时辰,你们先吃饱,免得路上饿肚子,不够吃的让阿婆再烙。”
三个肉足块大的蚝烙起锅,海珠接过一一递给身后的祖孙俩,“先尝尝,喜欢吃就多吃点,吃不惯待会儿去酒楼吃饭。”
她好久没尝到蚝烙的味道了,一口咬下去,又鲜又甜的滋味唤醒了味蕾,她胃口大开,嘴里吃着,又让老阿婆再给她烙两张。
“我也再要一个。”长命吞下嘴里的食,他头一次吃这个味道的东西,很新奇,又清甜又有淡淡的咸,他踮脚问:“阿婆,这是什么做的?”
“就是面糊和蚝肉。”老阿婆忙起来就不紧张了,她冲海边喊:“二耗子,蚝肉没了,撬两碗蚝肉来。”
侯夫人循声看过去,又疑惑地看向海珠。
海珠领她过去,让她亲眼看阿婆的孙子在礁石上撬生蚝,撬了直接下锅,入口就是最新鲜的。
韩霁带着人把船上的行李都卸下来装车了,他打发走来请吃饭的水官,直接带人在码头上吃粉。
天色黑透时,一行人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连夜赶往府城的将军府。
马车进城,马蹄声惊醒沉睡的人,沿路的房屋陆续亮起灯,接着响起开门声,披衣出来的人挥手扇动呛人的灰尘,望着远去的车队说:“是少将军回来了?”
“应该是的,可算回来了,老汉我能睡个安稳觉了。”
“也不知道老将军有没有一同回来。”有人嘀咕。
劲马嘶鸣,马蹄声和车轱辘声在将军府门前停下,门房听到动静打开正门,府内陆续亮起了灯笼,整个庭院灯火通明。
海珠踏过门槛,目光在低着头的下人里逡巡,她看了韩霁一眼,先跟着侯夫人回后院。
在路上奔波了一个月,海珠都累了,更别提从没出过远门的侯夫人,她落座后疲惫地叹口气,跟海珠说:“府上可给你准备了院子?”
“我之前过来住在梨花苑。”
“那便好,你直接领着伺候你的丫鬟过去,不用在这儿陪我了,洗洗直接睡吧。”
“好,义母你也早些歇息。”
海珠回到梨花苑,她的行李已经送过来了,小厨房也生了火正在烧洗澡水,反正一切无需她操心。
“姑娘,热水送来了,厨下的婆子问你可要再吃点东西填肚子。”丫鬟从衣箱里拿出换洗衣裳,她跟着海珠往净房去。
“不吃了,让她们都歇着,你也下去,我洗了澡就睡,不用人伺候。”海珠接过换洗衣裳,进屋关上门。
她坐在浴桶里多泡了会儿,水凉了才起来,开门时听到守门的婆子在说话,她正要问是谁来了,就听门开了,韩霁走了进来。
“我问门房了,腊月二十九那天他去永宁跟冬珠说了,你不用担心家里。”他提着灯笼穿过院子,走到檐下递来一碗冒着热气的药,说:“我猜你今晚就不打算喝药,没猜错吧?”
残月的光线暗淡,朦朦胧胧罩在人身上,隔着一步之遥,海珠看不清韩霁脸上的表情,她接过药碗,碗壁微烫,她尝了一下,说:“还烫。”
“那就晾一会儿,不烫了再喝。”这么说着,他也没走,而是举起灯笼,灯笼举过头顶插在窗棱上,他站在光影里说:“要不要在府上多住两天?”
海珠摇头,她摩挲着碗沿,脚往后退了一步,人隐在夜色里放肆地欣赏处在光影里的那个人,她语气轻快道:“不了,我明早就回,离家太久了。你要是不得空,我就坐商船回去。”
“得空,我明天带着长命送你回去,让他跟风平见一面,两人若是处的来,往后长命可以坐船去找他玩。”风向变了,韩霁不着痕迹瞟了眼头顶的光,他侧过身继续说:“我也去找沈遂说说话,也不知道他的婚事如何了,我俩可别错过了。”
碗里的药汤不烫了,海珠嘬了一口,紧跟着皱着眉一口气给喝完,舌头被苦得没了知觉,她摆了下手,说:“我进屋漱口了,你也快回去歇着,有话明早再说。”
脚步声进去了,韩霁取下灯笼,光晕落在地上,地上的青石板都多出三分朦胧美,他往墙后看一眼,抬腿走下台阶。

第133章 冬珠哭了
次日早饭后, 韩霁先一步离开饭厅张罗东西给海珠带走,离京前他特意收拾了五大箱药材带过来,大多数都是府中库房里的上等药材。
他琢磨着海珠家住得离海过近, 药材都搬过去了若是保存不当就容易霉坏, 就找穆大夫分装出十天的用量,剩下的都存在将军府,每过十天他给她送一趟。
海珠跟韩提督和侯夫人告别后,领着长命穿过庭院走出大门, 小孩头一次离开祖父母出远门, 兴奋得一蹦一跳的。
“我从京都带回来的两个木箱可搬上车了?”她上马车前问。
“都搬上了, 就是忘了也没事,你下次过来再拿就是了。”
“那可不成,搁久了就坏了。”海珠翘起嘴角, 得意地说:“你指定猜不到我带了什么东西回来, 我住在温泉庄子的时候吃了道鹿肉羹,挺好吃的,我就托庄主给我买了两只熏鹿腿, 我要带回去给冬珠、风平和潮平尝尝。”
韩霁沉默了一瞬, 他骑上马走在马车一侧,有些愧疚道:“你大老远跟我去长安, 我没招待好你。”
“泡了近一个月的温泉, 享受到了,挺不错。”海珠倚着车窗往外看,笑嘻嘻地说:“跟你北上一趟我认识路了, 等我卖了燕窝攒下钱就买艘商船, 到时候我要是嘴馋了,我就依着原路北上。”
“你要买商船?”
“嗯, 银子捏在手里不赚钱,到时候我买了船先租出去。等冬珠、风平和潮平长大了,他们谁要是想出去跑船,我就再把船收回来,我们姐弟几人合伙做生意。”海珠被风吹眯了眼,日子过得太滋润了,她舍不得离家,她能从海里赚银子,也不愿意舍近求远,把自己折腾成个不着家的浪人。
“还差多少银子?”韩霁问,“你要是着急,我可以跟你合伙买船,借给你也行。”
海珠微微一笑,摇头说不急。
韩霁有点急,他摸不清她的态度,忽远忽近的,像一缕风从手上拂过,能感受到,却抓不住,更不敢抓,怕一握一手空。
出了城,车马的速度快了起来,马蹄沓沓飞奔而起,肩宽腰窄的男人拽着缰绳微微倾身,修长有力的双腿挟着马腹,咸湿的海风撩起他的发尾,马背上的人看上去飒爽又豪迈。海珠光明正大地探出头欣赏,这个劲劲儿的样子看得她也想学骑马了。
韩霁回头瞟一眼,她的目光清清白白,不避不闪,他满腔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罢了,他不确定她对他的感觉,但可以确定她目前是无心成家,他就守着吧,等她能透过他的皮相喜欢上他,他再表明心意。
车马抵达码头,人先上船,船上的兵卒下来搬行李。船是才洗过的,船板上的水渍未干,海腥味代替了马臭味。
长命兴致勃勃地踩着凳子趴在船舷上看海,他偶尔跑到船头看舵手掌帆,不时又跑到船尾看浪花飞溅。韩霁坐在二楼盯着,并不阻拦他跑来跑去。
“你不怕他掉下海吓着了?”海珠问。
“船上这么多人,掉下去了再捞他起来,不至于被吓到,他早晚是要熟悉水的。”韩霁伸出手,说:“你要知道,他长大了是要出海剿匪杀人的,害怕什么就要克服什么。”
海珠不问了,她想到她二叔,他可能也是这么想,想着潮平长大了要出海打渔的,先害怕水,再克服这种情绪,以后在海上遇到麻烦了,恐惧的情绪会轻一点,活命的机会就多一点。
午饭是在船上吃的,长命跑累了,吃饱了睡一觉,醒来就快到永宁码头了。
海湾里停泊着密密麻麻的渔船,年味还在,渔民还在家歇着,亲戚多的走亲访友,亲戚少的窝在家里吃吃喝喝养膘长肉。
官船靠岸,海珠脚步轻快地蹦下船,雀跃的跟相熟的守卫打招呼。
韩霁抱着侄儿跟在后面走,有人问好他便点下头。
船上的兵卒绑了木箱用扁担勾着挑下船,四个人挑着八个木箱充当小厮跟在韩霁身后。
“你装了什么?带了这么多箱子过来。”海珠问。
“衣料、吃食、笔墨纸砚、还有小孩喜欢的玩意儿。”
海珠默然,这架势搞得跟回娘家一样,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
走上街,街道冷清,食肆布庄都还关着门,酒馆里倒是人声鼎沸,迎客的伙计看见海珠愣了下,反应过来热情道:“小老板,好久没见了,哪儿去了?”
“跟着少将军去京都玩了一趟。”
“那可好,京都繁华吗?”
“繁华,不过我觉得还是我们广南好。”海珠嘻嘻哈哈,“清闲了给我送一坛黄酒过去,你忙,我先回去了。”
还没走进巷子又遇到相识的人,对方关切地问她行踪,海珠又驻足片刻。
韩霁牵着侄儿安静地等在一旁,有人跟他问好,他才笑着点头。
“二叔,他们都认识你啊?”长命问。
“以后他们也会认识你。”
天色已经不早了,巷子里闲坐的人大多回家忙活晚饭了,只有豁牙小儿还在巷子里玩。
潮平玩得正起劲,忽的被推了个踉跄,他反推回去,凶巴巴地说:“干嘛?想打架?你等着,我喊我二姐来。”
“你姐,你大姐回来了。”
潮平转过身,待看到笑眯眯走过来的人,他愣了一会儿,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他呜的一声哭了起来,越哭声音越大。
“谁哭了?我听着声怎么像潮平?”冬珠大步跑了出来,绷着脸问:“你们谁欺负我小弟了?”
“这丫头,像个啄架的老母鸡,我出去看看。”对门的妇人放下筷子往出走,还没走出门又听到冬珠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赶忙往外跑,以为是哪个娃的爹娘把冬珠打了。
“呜呜呜——”冬珠抱着海珠抹眼泪。
海珠有些眼酸,她捂着冬珠的后脑勺,对走出门的街坊笑笑,低声说:“好了,别哭了,都是个大姑娘了,也不怕人笑。”
这句话管用,冬珠咽下哭声擦干眼泪,站直了说:“姐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被拐走了。”
海珠拉着潮平往回走,说:“我不是让将军府的下人来报信了?”
“谁知道他是真的还是假的。”说罢,冬珠回头狠狠瞪韩霁两眼,都怪他,她姐接二连三长时间离家都是因为他。
“回来就好,快进来。”齐阿奶的手搭在大孙子的头上,让他赶紧擦擦眼泪别跟着哭,她跟街坊邻居说:“打扰你们吃饭了。”
又跟韩霁打招呼:“少将军也过来了。”
韩霁难为情地笑笑,他在这个家好像不太受欢迎。
木箱放院子里了,兵卒拿着扁担先出门离开。
“这是少将军的侄子,叫长命,跟风平同岁。”海珠先做介绍,“年前韩提督在战场受伤了,危在旦夕,我就跟少将军一起回京看他。万幸他熬过一劫,腊八的时候我们一起离京,回来的时候大雪封路,河上也结了冰,赶路艰难,也就回来晚了。”
齐阿奶的脸色变了,她“哎呦”两声,说:“你是该一起过去探望,韩提督收你当义女了,这是你该尽的孝道。”
海珠点头,“是,我该说清楚的。”
“是这几个孩子作妖去听评书,回来了胡思乱想,少将军回京的消息年前就传过来了。”齐阿奶揽着冬珠,故意羞她,说:“她是自己把自己吓哭的。”
冬珠脸上窘迫,但坚持高高扬着头,她哭怎么了?又不丢人。
“我给你们带了不少小玩意儿,算是拐走你们大姐的补偿。”韩霁笑着插话,他把长命推出去,“去跟……跟他们玩去。”
“我们风平是五月生的,长命是几月的?兄弟俩谁大谁小?”齐阿奶问。
韩霁:“……不能以年岁论,不能成兄弟,就喊名字。”
“喊我喊什么?”冬珠问。
韩霁看长命一眼,朝他使眼色,“这是你姑的妹妹,你喊小姑。”这个姑奶奶是个厉害的,他得罪不起。
长命不乐意,他当做没听到。
“小侄儿,你长得真白。”冬珠故意大声说。

第134章 聚餐
冬珠挨了一眼瞪, 她撇撇嘴,乖顺地收起身上的刺,跟长命说:“逗你玩的, 我们又没有亲戚关系, 你喊我名字就行,我叫冬珠,这是我大弟风平,小弟潮平。”
“我叫长命。”
“你小时候身体不好?”冬珠问。
长命点头, 听说他从娘胎里出来就带病, 不到满月身上扎的就全是针眼, 他爹就给他起了这个名字。
韩霁见他跟海珠的三个弟妹凑在一起说话,他转头看齐老三拎着篮子准备出门,他起身问:“三叔, 你这是要去哪儿?买菜吗?”
齐老三被他的一声三叔吓得一哆嗦, 这人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
“家里没菜,我们吃得简单,我让他去买块儿肉回来。”齐阿奶说。
“别麻烦了, 家里还没烧火吧?我们出去吃。”买肉回来还是要海珠进厨房烟熏火燎地炖, 韩霁不想她坐了一天船到家了还忙活饭菜。他极力劝说这一家人出去吃,甚至反客为主要请客, 无师自通的努力表现自己。
“我去喊上沈遂, 之前他让我请客,我当晚就回京了,这顿饭一直拖到现在。一个人也是一桌菜, 你们过去一起吃。”他跟齐阿奶说。
“行, 那就出去吃。”海珠出声,她洗着脸说:“是该让他请吃饭, 我跟他走了,错过了咱家的年夜饭。”
“那你先收拾,我去酒楼安排,顺道喊上沈遂。”韩霁往外走,说:“长命,你就在这儿,待会儿跟你姑一起去酒楼。”
长命头也不抬地应了,他跟海珠混熟了,有她在,他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也不拘谨。
海珠这才打开箱子看里面装了什么,衣料装了两箱,笔墨纸砚装了一箱,一箱滋补的药材,一箱小孩喜欢的玩意儿,最后一箱是苹果……她给几个小的一人拿一个,这东西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买的,一个个还新鲜,水分也足。
“娘还在红石村吗?她过年是留在永宁还是跟于叔回老家了?”海珠问冬珠。
“她跟平生没回去,那个人回去了。”冬珠说。
“明天把她喊过来,我从京都带了两只熏鹿腿,明天炖了,大家一起吃。”海珠让齐老三打桶水,她先泡一条鹿腿,明天上午就开炖。
“怎么没见我三婶?”海珠问。
“快回来了……”正说着,外面有了动静,贝娘推着木板车进来了,木板车上的三个盆都是空的。
贝娘看见海珠,她满脸的惊喜。
“三婶,你去卖卤菜了?哇!你肚子这么大了?”海珠一脸的不可思议。
贝娘笑笑,她摸了下肚子,随着她的动作,衣摆垂了下去,肚子的形状越发明显。
“快六个月了,四月底估摸着就要生。”齐阿奶说,“你在家的时候觉得一日一日过的慢吧,一走两个月,晃眼就过了。”
“都收拾好了就出门吧,免得让少将军等。”齐二叔出声,“别再家里磨蹭了,有话明天再说。”
一家老少整整齐齐出门,还没走两步,就见两只肥猫翘着尾巴从邻居家出来,见到人了,嗓子里挤出腻人的喵喵声。
“猫!”长命蹲下去咪咪叫,“好肥的猫啊!”
“我家的,它们顿顿吃鱼,在自家吃了还去巷子里打野食,早上还跟我们去海边吃生蚝,哪能不长肉。”冬珠“咪”了一声,“你俩在家看门,我们出去吃饭了,晚上回来给你们带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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