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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女赶海发家记—— by绿豆红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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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珠点头,私塾是该办起来,她继续说:“我的意思是不要落了商业发展,商业也可以着手办起来,我们海边有一个发展优势,就是有广袤的大海,海里有取之不尽的财富,海物在本地卖不上价,但可以运出去。有商船的人家都是地方大族,他们垄断了生意,富的人越富,穷的人一直穷。官府可以出船发展商贸,往更远处跑,让本地的人能以最小的成本去外地做生意,让外地的行商有更多的机会过来。”
韩霁懂了,他心里有些激动,之前他还在琢磨怎么让无仗可打的水师有用武之地,哪天要是朝廷不给军费了,仅是小几万人的吃喝都是个问题。闲置的官船派出去做生意,擅长水战的兵卒跟船压镖,渔民压在手里的海物卖出去了,渔民有钱了,官府也赚钱了。
“好主意!”韩霁抬手想鼓励地拍拍出主意的人,看清对方的脸,他挠了下脖子,攥着手背到身后。
“是个非常好的主意,我回府城了就安排人开始操办。”他欣然道,略有些期待看着海珠,继续问:“还有什么“随口一说”的建议?”
“没了,我又不是专职做这事的。”走到猪肉铺门前,海珠停下脚,她搓了下手指,摊手放韩霁面前,说:“提起军师二字我想起来了,之前让我收下玉佩的时候说每个月给我多少俸禄来着?我一文钱也没收到。”
韩霁脸上的笑凝固住,下一瞬,他扯了腰间的钱袋递过去,赔不是道:“我的疏忽,我的疏忽,现在补上,往后每个月月尾准时给你送来。”
海珠睨了他一眼,泰然收下钱袋,她看了眼天色,打发人的口吻说:“行了,你走吧,我要买肉回去做饭了。”
天色的确不早了,今晚还有要事要谈,韩霁也不磨蹭,抬腿越过她往街头走,走了几步转身问:“要不要随我去府城?让你的聪明才智发挥作用,我给你明面上的官职。”
猪肉佬的娘子出来就听到这句话,她惊诧地看着路上的人,有些怀疑她耳鸣听差了,更让她惊诧的是海珠还摆手拒绝了。
“还有猪肉吗?”海珠走进猪肉铺。
“有,还有十来斤。”猪肉佬的娘子回神,做生意最要紧,她回铺子里拎来猪肉,锋利的刀刃一剌,肉挂在秤勾上,两斤多一点。
“算两斤好了,早上剩的肉,放一天了,不怎么新鲜。”动作麻利的妇人用刀尖在肉上戳个洞,绑上茅草打结递给海珠,收了钱才好奇地问:“你怎么不答应少将军?当官哎,一辈子不愁了。”
“俸禄太低,还没我打渔赚的多。”海珠哈哈大笑,她提上肉往外走,“你忙,我回去做饭了。”
她说的这些只是基于上辈子的见识,指点两句没难度,让她实打实做出实绩,她没那个本事,既没有领导下属的能力,也没有落实的执行力。更何况她有自己喜欢的生活,中途变辙去当官,属实在人代替驴子拉磨磨豆腐,自找苦吃。
回到家,厨房里已经开火了,齐阿奶扭头看过去,说:“回来了。”
“嗯,买了刀肉,晚上炒盘肉。”海珠舀两瓢水倒盆子里,肉放水里泡着,说:“待会儿我来炒肉,肉不新鲜了,要用花椒爆炒。”
“我来炒。”冬珠意动,“姐,我炒肉,你在一旁指点我。”
“我在家就不让你动手,等我不在家了你有的是机会。”海珠搂着妹妹的肩膀拉她出去,“走,我得了个钱袋,带你看看有多少钱。”
齐阿奶默默看着这姐妹俩嬉笑着出去,她相信海珠,心里就是有想法也不问,只当不知道。人是海珠认识的,关系是海珠结交的,肯不肯点头接受韩霁的追求也是海珠自己的事。
钱袋里有两张百两银票和一锭银元宝,另外碎银子若干,见者有份,海珠把碎银子分给风平潮平和冬珠。
“姐,钱袋你要吗?”冬珠趴桌上问。
钱袋是织锦做的,触感微凉,上面还绣了只白鹤,海珠拿起钱袋递给她,说:“给,你拿去用。”
冬珠嘻嘻一笑,她把她攒的银子和铜板都掏出来,去年给她奶买金镯子时把攒的钱用完了,现在又攒了三两多,她都给装钱袋里。
风平和潮平眼巴巴地看着,他俩也喜欢这个钱袋,但也只看着不开口索要。
“海珠,粥煮好了,你来炒菜。”齐阿奶喊。
“我去帮你烧火。”风平头一个往出跑。
“潮平去看三叔三婶可烙好饼了,饼烙好了就过来吃饭。”海珠往外走。
潮平先回屋把碎银子丢陶罐里,又哒哒哒往外跑。
吃饭时雨停了,齐老三把饭桌搬到院子里,院门关着,坐院子里喝热粥也不冷。
“明天出海吗?”齐老三问。
海珠抬头望天,说:“晴两天再说,下雨了崖洞里潮湿,攀爬的时候不安全。”
“那我明天出船打渔,下了两天雨,柴也烧没了,抽空我再去砍两车柴拉回来。”齐老三去过深海了,但还是不敢独自一人撑着渔船去深海撒网打渔,他不敢逞强,也不想逞强,再有两三个月贝娘就要生了,他真怕这时候他出事。他两岁没了爹,他不想他的孩子也从小没爹。
海珠刚想说她也出海打渔,就听她奶说:“这几天天气冷,你别下海,闲得没事就出去转转。”
“噢。”海珠敲了下桌子,说:“明早去赶海吧,我想吃梭子蟹了。”
“不,我要去卖饼,我不陪你去。”冬珠摇头。
贝娘也摇头,风平迟疑了下,说:“烧火离不了我。”
“谁问你们了,我自己去。”海珠翻白眼。
齐二叔轻笑两声。
三天后的清早,海珠跟冬珠正要出门去撬生蚝,街上突然传来敲锣声,锣声越来越近,还在睡梦中的人一脸不痛快地掀被坐起来,家家户户陆续开了门,七嘴八舌道:“出什么事了?天刚亮敲什么锣?”
穿着皂衣的衙役出现在巷子口,被锣声压下去的话也变得清晰,“男女老少,能走能动的都往码头去,亭长有事宣布。”
“什么事?”有人问。
“好事,只管去就是了。”
海珠跟冬珠猜到估计是跟办私塾的事有关,消息灵动的人心里也有数,大家交头接耳的从巷子里鱼贯而出,相熟的人走在一起,像赶庙会一般携家带口往码头走。
街上的食肆还开着门做生意,摆摊卖食的摊贩也抓住机会卖吃食,蒸馒头蒸米糕的烧猛火,卖蚝烙的没蚝就卖咸面饼。
“做什么!吃饭急这一会儿?”衙役过来赶人了,“都快过去,亭长和少将军已经在等了。”
“韩二哥还没走啊?”冬珠问。
海珠也不知道,她以为他早走了,码头上的官船早离开了,不知道只是船走了人没走,还是人走了又过来的。
码头上的人不少了,陆陆续续还从旁处往这边涌,最前面的好位置已经被占了,海珠带着全家人到船上,站在二楼看得清楚。
人头密密麻麻的,远处的村里还有人往这边走,海珠恍然发觉镇上住的人挺多的。
三声锣响,又有衙役维持秩序,码头上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一大早扰了大家的好梦,属实是有好消息相告,少将军在码头办了私塾,满五岁的小孩都能送到私塾认字念书。”亭长站在官船上高声宣布。
底下的人群响起嘈杂的说话声,韩霁的目光扫过人群,穿着细棉布的少数人脸上涌现喜意,大部分人神色麻木,甚至有种带着失望的无动于衷。他们从踏出家门时应该是心怀期待,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大概是失望又疲惫的。
韩霁挪开视线看向海面,两船相距不远,风平和冬珠带着那个小的发现他看过去了,三人激动地挥手。
“我来说。”他打断亭长欲出口的话,清了下嗓子,高声说:“私塾除了教授孩子认字外,我还请来老水官为大家讲解天象变化,此外还有出海经验丰富的老渔民,他们会在私塾讲述他们出海的经历,以及在海上如何根据风向和潮流辨明方向……”
那些麻木的脸庞松动了,沉寂的眼睛亮了起来,人群里议论声纷纷,激动的笑声最终汇成一片,韩霁甚至看到有人抬手抹眼泪。
衙役拿起锤准备敲锣,韩霁抬手压下,他含笑看着众生相,等他们讨论够了,他继续说:“男女老幼都可以去私塾听课,自己带凳子过去,就像赶庙会一般,这个你们有经验,我就不多说了。”
人群里响起一阵哄笑。
海珠支着腿望着韩霁,练武的人中气足,嗓音洪亮,话里带着点笑,声音入耳,挠得她心里有些痒。
笑声转低,韩霁开口说:“每月逢双是老渔民开课日,逢五是老水官授课的日子,具体事宜由亭长安排,大家只要有清闲就过去听课,能学到多少全看你们自己。最后,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提出这个主意的人……”
海珠心里一紧,赶忙站直了。
“人在那边,楼船上穿红衣裳的那个姑娘,她是齐海珠。她经常出海,知晓海上的危险,她跟我说对于以海为生的人来说活命比认字更为重要,也是她提议聘请经验丰富的老渔民为大家传授能在海上救命的知识。”
冬珠激动得涨红了脸,她咧开嘴笑了,她高兴地为她姐鼓掌,码头上的人接二连三也拍起巴掌。
掌声盖过退潮的浪声,海珠脸上发热,忍不住乐了。
风平和潮平拍掌拍得格外用力,他们看向海珠的眼睛发亮,心里油然升起骄傲,这是他们的大姐。
齐老三和齐阿奶激动得发抖,腿抖得人发颤,贝娘笑开了嘴,她扶着婆婆坐下,她真为海珠高兴。

临时发起的集会散了, 冬珠跟风平去海边撬生蚝,齐老三带着剩下的人先回去。
人散得差不多了,海珠从船上下来, 韩霁打发了亭长和水官一行人, 他大步朝海珠走过去,离得近了看见她的耳垂上染了色,他笑着问:“高兴吗?”
海珠点头,“感觉不赖。”
“那就行, 走, 我请你吃早食。”
“该我请你。”
“为何这么说?为了谢我?”韩霁率先往街上走, 他单手背在身后,偏头说:“这是我应该做的,这个主意若是我的谋士提出的, 他的名声也会传出来。”
很难得, 一是难得于他胸怀坦荡,不揽功不吝啬,二难得于他不低看女人。海珠走在他身后凝视着他, 她真庆幸来到这个时代能认识他。
韩霁没听到回应转过头, 抓住偷看他的目光,他见海珠下意识垂下眼皮躲避, 不由心里一喜。
“你在偷看我。”他挑明。
海珠捏了下鼻尖, 没反驳。
“你揣着什么心思偷看我?”他追问。
海珠抿嘴笑,说:“看你背上落了只苍蝇。”
韩霁“呵”了一声,冷笑道:“你就继续装糊涂糊弄鬼吧。”
“那你说我为什么偷看你?”
韩霁语塞, 他睨着她, 说了句算了。
走进酒楼,伙计迎上来为难道:“少将军, 酒楼早上不开火,小的去早肆给您买些吃食送上楼?”
“行,给我开个雅间。”韩霁上楼。
雅间临街,开了窗子,街上的说话声随风传上来,行人都在讨论私塾之事,偶尔还有人提起海珠的名字。
“之前你提的经商的点子经过商讨已经采用了,不过这事上我不往外公布你的名字,官船经商打破私船经商的垄断势必要得罪一些人,免得到时候有不长眼的找你麻烦。”韩霁低声说。
海珠点头,她没意见。
之前暧昧的气氛还在,两人沉默下来,雅间里安静的气氛让人手心出汗。跑堂送来新煮的茶水,韩霁泰然自若地沏茶,他端着茶杯放到海珠手边,说:“你别紧张,我等你愿意松口的那日。”
察觉到海珠对他的态度有变,韩霁就放缓了攻势,担心逼急了再惹人厌。
海珠暗暗松了口气,她端起茶杯,有些烫又放下。
去买早饭的伙计回来了,他拎着食盒上楼,敲门进来,说:“少将军,小的买了海鲜粥、灌汤包和炒粉,蒸菜也买了四碟,您看可还需要旁的?”
韩霁看向海珠,海珠说够了。
雅间的门再次被关上,两人开始吃饭,海珠先喝半碗海鲜粥,胃里有食了拿起灌汤包咬破,皮破鲜香的汁水就溢了出来,她赶紧吸一口,猪皮冻里应该混了蟹黄酱,汁水里有蟹黄的浓香。
“你尝尝灌汤包,味道不错。”她开口。
韩霁挟起一个,一口一个,他食量大,又在军营里待过,吃饭的速度快,但并不粗鲁。
“饭后我就离开永宁往西去,每个码头都要盖两三个私塾,我去督办,之后沈遂会带人去村里通知。”
“你之前是回府城了?昨天又过来的?”海珠问。
韩霁点头,“之后的两三个月我估计都飘在海上,路过永宁我就来看你。”
海珠:……
一口粥呛住,她咳了几声端起茶水猛喝两口,她实在忍不住了,轻拍桌子说:“你能不能正常点?”
“哪里不正常了?我又没说假话。”
海珠忍不住偏头笑,看她笑了,韩霁也翘起嘴角。
两人对彼此的心思心知肚明,韩霁发现他很享受这种若即若离的状态,反倒不希望挑明什么,他挟个蒸鸡爪给她,说:“吃吧,你今天还出海吗?”
“本来是打算去燕岛的,不过时间不早了,就不去了。”
两人吃完饭,韩霁放了个一锭五两的银子放桌上,两人下楼,走出酒楼在门外驻足片刻。
“现在走吗?我送你。”海珠这次选择给他送行。
韩霁的脸瞬间笑成一朵烂花,他抬腿往码头方向走,路上问:“下次我过来,你还来送我吗?”
海珠不搭理他。
“哎!”
“再说吧。”
到了码头,远远看见沈遂的爹娘在船边站着,海珠停下脚步说:“找你的,我先回了。”
“那个——”韩霁下意识叫住她,“对了,那个砗磲你还记得吧?已经雕好了,你要不要去看?”
去年回京走的急,谁也没想起来要带砗磲走,一直到今年回来,工匠找到老管家,韩霁才想起这档子事。
“下个月吧,我下个月去,你爹的伤如何了?”海珠问。
“你自己去看,我娘一直在念叨你,说不定哪天就过来看你了。”
余光瞟到沈母看过来,海珠朝他示意,“我回去了。”
韩霁这才往码头走,走近了主动开口:“沈大人,沈夫人,过来找我何事?”
“少将军,下官是想问问犬子的消息,他留了句话就跑了,累得他娘夜夜惦记他。”沈虞官开口。
“他调去府城了,帮我办事。”
“那——他没去西岛吧?”沈母迟疑道。
韩霁皱了下眉,他懒得再墨迹下去,直接挑明了问:“是担心他去找姚青曼吗?有听沈遂说起过,他没打算再去打扰她,但有意等立功了,若是姚青曼还没嫁人,他就请我爹出面主婚。”
“这、这……混账东西。”沈虞官青着脸大骂。
韩霁不耐烦暼他一眼,实在忍不住了,他问一句:“沈大人也就是占了识文断字的便利当上了虞官,从今往后识文断字的人只多不少,在这点上,你们的家世没有比寻常人家高贵多少。你们在挑拣什么?莫不是经手的银钱多了,各方各面都习惯了算计?”
沈虞官没料到他这么说,一张老脸青了又红,红了又白,等官船离了岸,他反应过来,后悔道:“完了完了。”
“什么完了?”沈母忧愁。
“老大估计接不了我的班……”按他之前谋算的,他打算等他老了干不动了,就托关系让他大儿子继续当虞官。现在因为小儿子,他在韩霁面前不落好,满腔的打算全落空。
“你准备准备带上老二去府城找那孽子,然后着手准备提亲吧,他的婚事我们不管了,以后吃亏了他就知道好歹了。”沈虞官松口了。
沈母暗暗咬牙,比起小六的婚事,她更担心老大,到嘴的肥肉就要飞了,她最清楚当虞官能刮多少油水,哪里舍得。
回家后她在屋里坐了一会儿,等丫鬟回来说海珠在家,她提了些东西过去找海珠说话。

第144章 像海蛇一样的海鳗
“海珠, 在家啊?今天没出海?”沈母走进门,见齐二叔抱了只猫放在桌上梳毛,她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
“身体有些不舒服, 这几天在家歇歇。”海珠从码头回来发现月事来了, 绑着月事带行动受阻,更别提出船下海,她就在家歇着。
她搬来椅子,说:“伯娘你坐, 二嫂在忙什么?有段日子没见她了。”
“有喜了, 在家养胎。”
海珠闻言露出笑, 说:“那我待会儿过去看看她,倒是伯娘你怎么皱着眉头?又要当奶奶了还不高高兴兴的。”她清楚沈母主动上门定是有事找,不想过多寒暄, 她主动递上话茬。
沈母看了齐二叔一眼没落座, 她示意丫鬟把提来的东西放桌上,侧身往门外看,说:“家里新烤了炉红豆酥, 你跟我去尝尝, 也陪我说说话。”
海珠跟她出门,刚走进沈家的院子, 沈母就开口说:“我也不藏着掖着了, 你可知道你六哥非姚青曼不娶的事?如今还闹到少将军面前了,今早你伯父为此还挨了排头。他年纪大了,人又老实, 回来了就坐立不安, 让我赶紧坐船去找小六,遂了他的意给他提亲, 生怕再惹了少将军的恼。”
海珠听得头晕,一时半会儿分辨不出她的话外音,只好择简单地答:“小六哥的事我不太清楚,他没跟我说,他跟少将军在一起的时间多,大概是跟他说了。”
“是啊,他个不着调的,把家事闹到少将军面前了,害得他爹辛苦了半辈子,临了还在少将军那里落了个坏印象。”沈母轻叹口气,说:“真是个孽障,养了他一二十年,他不知恩,一件事没顺着他的意,他就不管不顾地闹,要是因为他让你伯父丢了官,这个家算是容不了他。”
海珠听出来意思了,这是韩霁用沈虞官的前途威胁他了,一击即中,这下沈遂的婚事成了无足轻重的事,应该是没人再反对。
“少将军不是公私不分的人,伯父兢兢业业了半辈子,在职责上又没出过错,他哪会罢了他的官。从公事上来说,少将军案头上不知有多少事等着办,每天又要见多少人,说不定晚上就忘了早上的事。从私事上来讲,他跟沈遂交好,哪会找沈伯父的麻烦,除非沈遂大义灭亲。”海珠笑着说:“不如你们就如了他的意,免得他时不时在少将军面前念叨。”
沈母动了动嘴,她担心的是她大儿子,不过这不能明说,跟海珠说还不如跟沈遂说有用。她苦笑一声,说:“你说的对,我不该揣测少将军公私不分。至于小六的婚事,这是他苦苦求来的,我改日就遣媒婆过去提亲,好与歹都是他自己受着。”
丫鬟端来红豆酥,海珠拿一个吃,面点酥脆,咬开簌簌掉渣,她用手捧着,一整个喂进嘴里,吃完了才说:“伯娘你见过青曼?她是什么样的人?”
沈母摇头,两地离的远,坐船走走停停都要一两天,她才懒得费这个劲还过去一趟。
“小六的眼光我不相信,你看他那院子里养的丫鬟,都是他倒腾回来的,那是做好事,留下也就留下了,算是积德。轮到婚事,这可是大事了,哪能由着他的性子来。可惜太惯着他了,他不知轻重,听不进劝,像是我们在害他,一个劲固执己见。”沈母伸手点了点,说:“他上面四个兄长,娶的媳妇都是我定的,个个和和美美的。算了算了,他翅膀硬了,我不管了。”
海珠微微点头,她只听不说,她说了沈母也不见得愿意听。
沈母满腔的埋怨倒干净了,心里舒坦了,面上也舒展开,笑着说:“我让丫鬟带你去看你二嫂,你陪她说说话,晌午留在家里吃饭。”
“好,伯娘你忙。”
沈家人丁多,房屋也多,穿过三道门才走进沈二夫妻俩的住处。守门的老婆子进去传信,海珠跟着跨过门槛走进去,她语气轻快地问:“二嫂,还没起床?”
“刚躺下,你进来。”沈二嫂面容憔悴,穿着亵衣半躺在床上,她有些疲惫地说:“都是熟人,我也不见外了,身体不舒服,就不起来招待你了。”
“没事,你躺着说话。”海珠坐在床边的绣凳上打量她,迟疑道:“我听伯娘说你有喜了?怎么看着这么憔悴?”
沈二嫂脸上露出烦躁之色,她抿着嘴重重喘口气,僵硬地扯出一抹笑,说:“别见怪,不是针对你,我这胎还不足两个月,怀相不好,我怕保不住,连自己爹娘都没说。一再嘱咐她别往外说,唉,像是听不懂话。”
海珠往她肚子上暼一眼,再看她憔悴的神色,挽起的衣袖下手腕消瘦,不知情的人看到了只会以为她生了大病。
“听丫鬟说你今早可威风了,了不得,让老渔民去私塾传授经验的主意竟然是你提出来的。”沈二嫂满眼赞赏,她温声说:“你是个了不得的姑娘,心地又善良,海边的渔民会感激你的。”
“不算什么,我也是出自私心,想带着我弟弟妹妹跟老水官学看天象。”海珠没想过要什么感激或是名声。
“你一直这样,好事做多了,自己都觉得是不足挂齿的小事了。”沈二嫂嗓子痒,她捂着胸口干呕一声,端起水喝一口压下那股翻涌的呕吐感,苍白的脸上浮出血色。
“别担心,没多大事。”她笑笑,“女人怀娃大多如此,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看她想吐又吐不出来,海珠感觉自己心口也堵住了,似乎也要干呕几下才舒服。
“二嫂,你歇着吧,我不打扰你了,过段日子我再来看你。”她起身欲走。
沈二嫂拦下她,“再坐一会儿,我跟你说几句话。你今天过来是为了小六吧?我婆婆急了,找你敲边鼓?”
“那倒没有,你公婆都松口了,准备为沈遂提亲了。”
“小六反抗成功了?还真让他想到法子了。”沈二嫂稍加思索就想明白了,估计是托少将军说话了,其中应该还掺了什么事。她不多打听,继续说:“小六有出息,家中五兄弟就他不靠爹娘自己拼出了一条路,所以婚事敢由着自己的意愿,娶他想娶的姑娘。既然已经反抗了,不如反抗彻底点,跟着少将军办事,他就把家落在府城,娶妻了把媳妇留府城照顾他,别回来受磋磨。”
海珠看着她不言语。
沈二嫂笑,大明大白地说:“我就是这意思,托你传个话。”
“你怎么不自己说?”海珠不解。
“我啊,我不合适,我是他嫂子,跟他娘是婆媳,说的话他不一定愿意听。”
“那你还帮他?”
沈二嫂由衷地笑了,“我就知道你这人有意思,你也觉得那个岛上的姑娘嫁进这个家会受罪是吧?小六是个仗义的人,也有各种小毛病,不过瑕不掩瑜,他是个好人,从出生到现在一路顺遂长大,我实在不愿意看到他成亲后过得鸡飞狗跳。我这个婆婆我了解,她恨不得家里的所有人都按她的想法做事,看不上的人会一直看不上。我是没法跳出这个家,但还是希望少一个人进来受罪,能帮一把是一把。”
海珠思索片刻,点头说行,“遇到了我会提一嘴,听不听在他。”
“他听你的话……”
海珠撇嘴,什么鬼,她可不觉得。
沈二嫂看到她的表情大笑出声,牵动了胸口她又是侧过身趴在床边吐。
海珠忍不住跟着干呕,她弯腰大步跑出门,眼泪都憋出来了。
“我走了,你好好养着吧。”她高声喊。
走出沈家大门,站在巷道里,海珠回头看一眼,这个家表面光鲜亮丽,内里已经分崩离析成为一盘散沙,各有各的心思。人心散了,时机到了,这个家可能也就散了。
她回到家,冬珠和风平还有贝娘卖饼回来了,齐阿奶也带着潮平接平生回来了,风平挺着胸膛站在烂桌子上激动地高声讲今早的事,满嘴都是“我大姐”。
“大姐!”潮平头一个看到走过来的人,他连蹦带跳像个小牛犊冲过去,他嘎嘎大笑,“你们看,这是我大姐,我的!”
巷子里的人和善地笑出声,二旺奶说:“是是是,是你大姐,我们知道。”
风平先前的嚣张劲褪去,他红着脸一溜烟蹦下桌子,在海珠的目光下不好意思地嘿嘿笑。
“也是我大姐!”平生今天早上错过了码头上的事,他甚至对其中的含义不大明白,但不妨碍他跟着骄傲,他跟潮平一人牵只手,拽着海珠往家里去。
“大哥,你再讲一遍。”平生还没完全记住,他要回去讲给村里的人听。
海珠笑眯眯地看着,并不阻拦,她怂恿风平站桌子上大声说,“我脸皮厚,不怕被你们当面夸,使劲夸,说错的地方我给你指出来。”
上面有两个能干的姐姐,风平在家里家外都有些腼腆,难得见他出风头,海珠给他鼓劲。她关上门,让平生潮平和冬珠搬板凳坐下好好听风平讲。
齐阿奶坐在墙边补渔网,笑呵呵地看着五个孙子孙女闹,她跟贝娘说:“等你肚子里这个出来了,我们家更热闹。”
贝娘点头,她也很期待。
月事走了,海珠独自一人出船下海打渔,她去岛上接老龟,船到了,它趴在沙坑里一动不动。
“咦?怎么回事?”岛上的守卫不解。
海珠明白是怎么回事,她下船把老龟扒拉出来,“走,去海底给你撬海胆吃,就在附近。”
老龟像个磨盘沉在地上,死活不肯跟她走。
“劳你们把它抬到船上。”海珠说。
两个守卫过来抬起它,老龟翘起脖子张嘴欲咬,海珠伸手拍一巴掌。
放到船头它转身就想跑,海珠拖着它拖到船舱里,还用渔网把它缠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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