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女赶海发家记—— by绿豆红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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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老娘哄孩子哄出一脑门的汗,脸色沉沉,脸上的褶子都拉了下来,脸越发长,海珠猛一看到人恍惚觉得脸生。
“奶吃了,屎也拉了,尿布是干的,她娘抱着在屋里走也不行,我抱着哭,她二伯抱着也哭,她二姐抱还哭。”贝老娘木着脸说话。
“这孩子是这样,抱着哄还要跟她说话,还有点认人,臭毛病多。”齐阿奶摇头,她也不接手,谁惯的谁哄去。
齐老三放下担子去灶下抓把柴灰搓手,反复搓了三遍没腥味了才回去换衣裳,急急忙忙连扣子都没扣好先去抱他闺女。
“好了好了,再哭下去巷子里的街坊都要嫌弃你了。”
海珠生炉子炒椒盐,齐阿奶则是在哭声里淡定地晾鱼沥水,她跟贝老娘说:“亲家母你歇歇,我晾了鱼就来做饭。”
“唉,我回去吃,你也别忙了。”贝老娘脑子嗡嗡的,她要回去清静清静。
“不忙,就是添双筷子的事,你走了我们也还是要吃饭做饭的。”齐阿奶可不让她走,直接说:“下午我们要熏鱼,再劳你帮忙看着星珠,你放心,她上午闹了下午就要睡。”
“噢……”贝老娘捏着布兜子又坐下去,脸上净是犹豫之色,她嘀咕说:“也是,奶娃娃除了吃就是睡……”
“大奶,我三婶小时候闹不闹?”冬珠忍不住问。
贝老娘忙摆手,“星珠不随她娘的,长相不随,性子也不随。”生怕解释不清就被黏上了。
冬珠看到她急切的样子咯咯笑,太有意思了。
鱼都挂绳子上了,齐阿奶进厨房做饭,瓦罐里的排骨已经炖好了,她再蒸条鱼煮锅饭,待会儿海珠来炒两盘菜就齐活了。
椒盐炒好了,海珠端着平底锅放桌上晾着。有一会儿没听到孩子的哭声了,她偏头看,齐老三抱着娃坐在檐下打瞌睡。
她清咳一声,示意其他人看。
“你三叔估计养了这一个就不想再生了。”齐二叔莞尔。
贝老娘暗暗点头,她对这个女婿满意的很,看他累成这样子,心里琢磨着以后她过来帮衬点,孩子哭了她哄不住,尿布和衣裳她是能洗的。
院子里安静下来,让这对哭包父女好好睡,一直到饭好才喊醒他。
“给我接一下,我手麻了。”齐老三抽气。
海珠接过睡着了还在吸嘴唇的小孩,说:“你手还挺稳,睡着了抱着娃也没松手。”
“睡着了也提着心,我已经练出来了,等星珠长大了,我夜里出去当贼。”齐老三僵着两条腿站起来,麻酥酥的滋味窜到腿骨里,他咬牙骂道:“他娘的,养个孩子比当贼都难。”
冬珠笑得喘不过气,她趴在桌子上压着声音笑,她觉得她三叔养个孩子变得有趣多了。
“吃饭了,菜有点少,亲家母别见怪。”齐阿奶舀碗排骨汤,盛的米饭上盖着青菜叶,她放在桌上,说:“老三,把饭给你媳妇送去,免得孩子醒了要吃奶,她又不得空吃饭。”
贝老娘再一次感叹她闺女运道好,遇到好人家了。
几乎是刚吃完饭,哭包就醒了,眼睛还没睁开嗓子眼先亮出来了,齐老三放下碗抱着孩子就往外走。
“冬珠你去洗碗,奶你跟我腌鱼。”海珠说。
“我也来帮忙。”贝老娘卷袖子。
齐阿奶不让她弄,弄得一身腥味,抱孩子的时候那丫头不得劲。
鱼腌上了装筐子里用石板压着,海珠推着车带全家人出去割青茅草,齐老三把他二哥也推出去放放风。
一忙就是半天,傍晚推着一车青茅和艾蒿回来,齐阿奶去街上买了粽子和鸭蛋,回来的时候遇到她亲家母,她刚要出声留客,这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一溜烟跑远了,两条老腿比潮平那猴子腿还利索。
第169章 想你了
粽子、鸭蛋和大蒜丢进锅里煮, 风平坐在灶下烧火,其他人都坐在院子里歇气,暑气渐消, 海风习习, 头顶是绚丽的红霞,海珠靠在椅子上仰头看飞过的鸟,闲适地数飞鸟的只数。
“给,抱着你小妹。”齐老三把孩子递过来, 说:“我去拉几桶海水回来洗鱼。”
海珠手忙脚乱地接过, 紧张地问:“你走了她不会哭吧?”
“哭了你哄哄就行了。”齐老三甩手不管了, 他推着木板车拎上空桶出门。
海珠低头,对上星珠那双明亮的眼睛,小儿的眼睛清澈又纯真, 她弹舌逗一逗, 裹着襁褓的小孩就翘起嘴角,她兴奋地说:“这不也挺乖的,怎么发脾气的时候就不讲理了?把你外婆都吓跑了。”
冬珠走过来做鬼脸逗她, 啧啧道:“哭包, 巷子里的人都知道你爱哭了。”
“让我抱一会儿。”潮平跑过来,他有模有样地端起胳膊, 催促道:“来, 给我抱。”
“帮你哥烧火去,等三叔回来了你再抱,抱哭了有人哄。”海珠直言不讳。
齐二叔乐, 有了星珠让老三也更有用了。
灰猫一溜烟从外面窜了进来, 它缩着脖趴门后面盯着,冬珠以为外面有什么, 走出门一看,是巷子里的人拿着家伙什准备去赶海。
“吃饭了吗?去海边赶海啊,今天是大潮,说不准能捡到大货。”路过的事说。
“还没吃饭,我们今晚要熏鱼,不去赶海。”冬珠说。
“要熏鱼啊?难怪割了那么多青茅。”
门外的说话声让星珠又皱了眉头,海珠抱起她绕着院子走,说:“又不痛快了?先别哭,等你爹回来了你再哭。你就像我们家养的猫,时不时在巷子乱窜,去人家家里要鱼吃的时候胆子大,任人摸,这会儿有个过路的人,它又像受惊了一样,生怕别人进来揍它,唉,都让人摸不着头脑。你说是不是?噢,这会儿又笑,谁在跟你笑?”
“对,都这样哄着,有人陪着说,有人陪着笑,是我我也不愿意干巴巴地躺在床上。”齐阿奶哼道:“小孩最会看脸色,皱眉就抱,一哭就哄,她也会拿捏人。”
“你跟我三叔说去。”海珠不听。
“我不跟他说。”
“那就别说,我三叔愿意被他闺女拿捏,他累归累,又没发过脾气,你说这些不遭人烦?”海珠直言。
“我还不能说了?又嫌我啰嗦?”齐阿奶嘀咕,“不说就不说,我又不嘴痒。”
齐二叔坐在一旁给猫梳毛,梳下来的毛让潮平拿进去扔火里烧了,他对这祖孙俩的话充耳不闻。
天上的霞光散去,锅里的粽子煮熟了,齐老三也打水回来了,还捡了几条死鱼回来喂老龟。
抹了盐的咸鱼压在筐里压出了黏液,一条条拎出来丢桶里用海水洗去盐粒子和腥咸的黏液。只腌了两个时辰,鱼肉里刚有咸味,若是用淡水冲洗,熏出来的鱼外皮是淡的,也容易坏,用海水恰好,粗盐洗掉了,咸味还在。
洗干净的鱼挂绳子上沥水,院子里满是腥味,海珠把星珠送回去吃奶后,她跟冬珠抬着桌子出门,一家人坐大门外的巷子里吃饭。
另外两只白猫回来了,在桌子下面转一圈直奔院子里,三只猫蹲在挂的鱼下面绕圈。
潮平咬着粽子进来咪咪叫,他掰着粽子喂猫,小声道:“不能偷吃鱼,让奶看见了要拿扫把头揍你们。”
“别管它们,你过来好好吃饭,它们都是在外面吃饱了回来的。”齐阿奶喊,“你再不老实吃饭,我拿扫把头揍你。”
潮平不吭声了。
一轮弯月升起,月色朦胧,巷子里的光影暗淡,桌上的粽子一个个进了肚子,冬珠和风平悄悄掰开咸鸭蛋,两人一口吃了流油的蛋黄,齁咸的蛋白则是偷摸着扔了。
一顿饭吃完,齐阿奶拿了筷子进去洗,晚饭简单,只有筷子和装粽子的饭箩要洗,洗锅的时候顺带就洗了。
齐老三回去看了一眼,星珠吃了奶睡了,他把粽子和鸭蛋放桌上,跟贝娘说:“我从外面把门锁了,待会儿要推车去人少的地方熏鱼,免得烟子太大,熏得街坊睡不好。”
贝娘点头,快出月子了,她觉得身体已经恢复了,起坐都没问题,抱孩子也能抱。
为了熏鱼,齐阿奶和海珠冬珠都要出门,风平和潮平则是留在家里,齐二叔也不去。
“锅里有热水,风平,你跟潮平先洗了睡,我从外面把门锁了。”海珠说。
风平乖乖应好,等脚步声和车轱辘声走远,他踮脚扶着门栓从里面落下,这样就是有人从外面撬了锁也开不了门。
“二叔,今晚我跟潮平给你洗澡?”他跑过来说。
齐二叔摸了摸他的头,说:“等你再大点,等潮平再大点,等你俩能合力抱起我的时候,我就随便你们折腾。”
“才不是折腾?”
“好,是我说错了,你是想尽孝心。”
风平这才满意,他进屋拎了木盆出来放齐二叔脚边,又从库房的墙上抽一把艾蒿折断丢陶盆,拿火折子点燃熏虫。
院子升腾起白烟,海珠那边也点了火,齐老三挖了一排长沟,先用干柴和炭烧着火,火苗飙起铺上一层青茅捂烟,再在长沟上搭上竹竿,鱼架在竹竿上隔着一层青茅烟熏。
海边的沙滩上泛着星星点点的光,赶海的人还没散,说话声隐隐约约飘了过来,偶尔能听到只言片语。
海珠和冬珠扯一把青茅坐在地上吹海风,这边没有房屋遮挡,风的力道不似巷子里的风温和,蚊虫在猛烈的风里扇不动翅膀,自然无法围着人吸血。
“等鱼熏好了,我要去府城一趟。”海珠开口说。
“想去你明天就能去,熏鱼的事不要你在场我们也会熏。”齐阿奶扯着艾蒿又往火上扔了些,说:“今晚熏一道,回去了挂在檐下晾着,明天上午再取下来熏一道,等傍晚太阳西斜了再挂在院子里晒一两个时辰,然后晚上或是隔天再点火熏一道,熏熟了阴干一晚就能裹上油纸装进坛子里了。这些我还是清楚的,我还是姑娘的时候也不怕麻烦地折腾过,就是嫁了人有了孩子,才懒得再费心思。”
“嫁了人……”海珠叹气。
“你叹什么气?你要嫁的人家不需要你操持着做饭洗碗带孩子洗衣裳,那时候只会比在家更清闲,你有更多的时间折腾。”齐阿奶的声音又起。
“好吧。”海珠收回未尽的叹息。
月亮越升越高,赶海的人回来了,三五成群地路过,大多数都会过来瞄一眼。
“用青茅熏鱼?这可是件麻烦事。”一个赤着脚的老阿婆说。
“是不轻省。”齐阿奶接话。
“走之前千万记得浇灭坑里的火,风大,火星飘出去落在谁家房顶上,一准着火。”有人叮嘱。
“哎,晓得了,叔你放心。”海珠接话,“桶我们都带来了。”
“那行。”说话的男人看到齐老三,到嘴边的叮嘱又咽了下去,夜里有守卫巡逻,但也不是全然没有危险。
海边的人越来越少,开门关门声响了一阵就安静了,码头上值守的守卫提着灯笼沿着海边巡逻,驱赶还没回去的人收拾东西回去。
巡逻队越走越远,灯笼散出来的光亮越来越弱,直至快消失的时候又转了回来。
齐老三和齐阿奶的手糙耐烫,两人忙活着拿起熏过的鱼放进干净的筐里,海珠和冬珠则是拎着还残留着水分的鱼摆上竹架。
“怎么大晚上的出来熏鱼?”巡逻的守卫走近。
“晚上凉快,白天太热了,蹲太阳底下受不了。”海珠接话,她主动说:“熏完鱼我们会提水灭火。”
“是你啊,是你我们就放心了。”领头的人认出了人,挥手说:“下值了,回家睡觉。”
巡逻的守卫又换了一班,海珠站在夜色里看海,心想这样的日子可真不错。
最后十条鱼熏完,海边除了浪声风声再无其他,齐老三去海边提水,远远看过去,码头上还有光亮,循着记忆里的方位,最亮的那盏灯笼应该是挂在草亭上的。
火浇灭了,走之前海珠和冬珠踢着挖起来的土沙填坑,确保不会复燃了,一行四个人才推着车往回走。
镇外的石屋里还有动静,赶海回来的人在收拾渔获,听到车轱辘声也有人开门出来。越往镇内走越是安静,清凉的夜最是好眠,不愁生计的人早已进入了梦乡。
“是我姐回来了。”风平听到车轱辘声嗖的一下从椅子上溜下来,他跑到门口故意问:“是谁?”
“你还没睡?”海珠掏钥匙开锁。
风平从里面抽掉门栓,说:“你们回来了我就去睡,我陪我二叔说话呢。”
“你小妹哭过吗?”齐老三进门就问。
“哭过几声就没哭了。”齐二叔说,“还行,今晚挺乖。”
“锅里有热水,我要给我二叔洗澡他不让。”风平半是邀功半是告状。
“你长到我这么高他就让了,回屋睡觉去,睡晚了长不高。”齐老三抱起风平送他回屋,这孩子是心细又会操心的。
齐阿奶带着两个孙女挂鱼,见老三出来,她让他先给老二洗澡,这边没他的事了。
五十条鱼都挂在檐下,院子里飘出淡淡的烟火味,还掺杂着淡淡的青草气。
“我回去了,海珠你来关门。”齐老三喊。
海珠去落了门栓,进厨房舀水洗澡。
充实的一天又过去了。
翌日早饭后,海珠在屋里转一圈,又去抱了抱星珠,跟贝娘打了招呼,这才往码头去坐船。
“可算走了,再磨蹭一会儿没船了。”齐老三说。
冬珠和风平早就出门摆摊了,这姐弟俩不再像以往那样每逢海珠要出远门就焦虑,他们还依靠她,但不依赖她了。
海珠从街上路过见冬珠和风平在忙,她没去打扰,直接走了过去。到了码头刚好有船要走,她快步跑过去,上船了听见有人喊她,她看过去发现是于来顺。
“于叔,你这是要回老家?快禁海了,你还能赶回来?”她问。
“我半年没回去了,禁海的时候这边不适合做生意,我正好回去陪我老娘。”于来顺让出板凳给海珠坐,他则是直接坐船板上。
“你这是要去府城?”他问。
“对。”海珠点头。
于来顺沉默了一瞬,转过话头说起平生,他在海珠面前捞不到一声爹,对她的亲事自然不插嘴,免得自己脸上难看。
晌午时,商船停靠,于来顺从这里下船再雇船沿着入海河而上,海珠则是继续乘船东去,终于在日落西山时抵达府城的码头。
她下船后跟码头值守的守卫打听韩霁是在府城还是在岛上,得知是在岛上,她打算在客栈歇一夜,明早再雇船去岛上。
夜里她刚洗完澡躺在床上,正准备吹灯睡了,门被敲响。
“谁?”海珠坐起来问。
“我,还没睡?”
听出声音,海珠穿好衣裳下去开门,门一开她先质问:“大半夜从哪鬼混回来了?”
韩霁一愣,继而笑了,他推她进门,门敞着没有关。
“我刚从岛上过来,听守卫说你来找我,我就找了过来。”他解释。
海珠抱臂立在他面前,继续质问:“说说,这段时间在忙什么?忙得一个月见不到人影。”
她这副不满质问的模样让韩霁尤为开怀,他落座拎起茶壶倒水慢吞吞地喝,掀起眼皮笑盈盈地打量她。
海珠斜他一眼,她也拉开椅子坐下。
“想我了?”韩霁压低声音问。
海珠直接呸他一口,“少肉麻。”
“那就是了。”韩霁抹脸,他从袖中拿出一卷银票递过去,说:“本来打算后天去看你的,呐,七千两。”
“正好七千两?”海珠察觉出不对劲。
“正好七千两。”韩霁不怕她知道,他要的就是她知道。
海珠犹豫了片刻,伸手接了过来。
“是不是要买船了?我已经打听了手艺好的船匠,明天带你过去下定金。”韩霁继续说。
“行吧,暂且放过你了。”海珠又递回银票,说:“放你那里,要是丢了你又有机会补给我。”
“那多谢你赏我一个讨好你的机会。”韩霁接过银票顺势握住她的手,手上稍稍用力,把人带进了怀里。
门还开着,海珠可不想被人看见了,她掐他一把,说:“松手。”
“我这段时间的确忙,所以没去看你,另外也想知道你会不会来找我。”韩霁搂着她并不敢动作,僵持着又狠狠挨了一记掐,他吸着气松开手。
海珠往外瞟一眼,美目一转,斜着他示意滚蛋。
“你能过来找我,我很高兴。”韩霁不掩饰他的心意。
海珠拍了拍腰,垂眼说:“感受到了,以后有了船我多来看你。”
第170章 造船了
抑扬顿挫的叫声吵醒了沉睡的人, 晨光从半敞的窗子里钻了进来,柔和的晨曦洒在方桌一角,海珠掀被坐了起来, 她打开窗子往下看, 楼下是熙熙攘攘的行人。
房门被敲响,海珠说:“等等。”
她梳洗妥当,拿起包袱开门出去,门外果然是韩霁, 一大早他就精神抖擞, 满面挂笑。
“吃了饭我们就回府城。”他接过她的包袱挎手上。
海珠点头, 落座在大堂了,她问:“你爹的病好了吧?”
“别提了,老头子想不开, 气不顺。”韩霁往周围暼一眼, 说:“回去了再跟你说。”
一碗骨汤粉一碗骨汤面,再有一笼肉包子,小二还端来各式佐菜, 海珠挟起煎鸡蛋铺面上, 酸笋、腌蚝、虾仁、炒螺肉各舀两勺倒碗里拌匀。
韩霁也是如此,他是北方人, 更喜欢吃面条, 米粉虽说也是米做的,但那滑溜溜的口感他有些不喜欢。
随行的侍卫在另一桌吃早饭,他们时刻留意着这边的动静, 韩霁拿起手帕擦嘴时, 他们也立即放下碗筷。
一行人出了客栈往码头走,车马都放在这里, 有专门的下人负责饲养看管。
“西望?你这是?”
背后响起说话声,海珠跟韩霁一起转过头,说话的人是个留着长须的半百老头,身形不比韩提督魁梧,不过浑身的气度儒雅,一眼非寻常人。
“这位是新来的布政使,秦大人。”韩霁给海珠介绍。
海珠恭敬地问好。
“这是晚辈的未婚妻,齐氏海珠。”韩霁又说。
布政使眯眼打量海珠几眼,意味悠长地说:“你就是韩提督之前的义女啊?”
海珠点头,说:“您打听的消息是真的。”
布政使一噎,哼了声:“你倒是伶牙俐齿,可惜羞了祖宗。”
“我祖宗没这么说过,韩霁的祖宗也没托梦骂过他,羞了祖宗之说想必是愚见。”海珠正色道。
韩霁莞尔,他出声说:“亲事是我父亲定下的,是我娘上门求娶的,家父家母尚在,就不劳秦大人操心我的亲事了。”
说罢,他行个告退礼,带着海珠去坐马车,随行的侍卫迅速打马跟上。
“我们的亲事传回京都就被皇上拿出去做文章了,经酸儒一批判,我的名声扫地。”韩霁无所谓地解释,“这个秦大人来到广南处处制肘,拿我跟我爹没法,只好下作地为难你。”
“噢。”海珠淡淡地应一声。
韩霁见她丝毫不放在心上,转了话头说起造船的事。
海珠对这事感兴趣,路上她问了一路,进府城了才止了话。
马车在将军府门前停下,两座石狮子依旧威武,海珠刚掀开车帘就有下人进去通传。她跟韩霁走过二道门,长命先迎了过来。
“小姑姑,我祖母让我来迎迎你,风平又没来啊?”长命有些失望。
海珠看了韩霁一眼,她迟疑地说:“等我回去了问问他,看他愿不愿意过来住几天,或是你随我回去,跟风平睡也行,跟他做邻居也行。我待会儿问问你祖母,看她许不许你跟着去。”
长命立马高兴了。
走进主院,丫鬟和婆子纷纷见礼,海珠扫了一眼,多了不少生面孔,看来侯夫人已经把府里的事理顺当了。
“可算把你盼来了,这段时间家里忙?”侯夫人问。
“是啊,我家那个还没满月的小妹是个哭包,多了个她,家里没一个闲人,现在有她外婆帮忙看着,我才放心过来。”海珠解释,她进屋没落座,说:“我伯父可好?要是方便,我过去看看他。”
“祖父那里来客了。”长命说。
“是杜学政,不是外人,西望你带海珠过去一趟,顺便见见人。”这是把她介绍出去的意思。
海珠拉着长命跟着韩霁出门,又去了侧院的书房,一进门就听到忿忿的斥骂声,她凝神细听,两道声音都是骂朝廷的。
三人走近,书房里的骂声没了,海珠抬脚进去先闻到淡淡的酒味,她皱起眉头看过去,韩提督面色潮红,唇色却偏淡,另一个中年男人脸上已有了醉态。
韩霁压下心底的烦躁,出声说:“爹,海珠过来看你了。”
“青崖,这是西望未过门的未婚妻。”韩提督坐正了,他心神还是清明的。
“噢?”杜学政倾身看了一眼,说了句甚配。
“杜大人醉了,扶他下去歇着。”韩霁说,人走了,他烦躁地问:“你怎么又喝酒了?穆叔是怎么交代的?你伤口才长好多久?”
“一时兴起罢了,我就浅喝了两碗。”韩提督不当回事,他跟海珠说:“你伯娘一直念着你,来了就多住几天。”
海珠应好,她也跟着关切地说几句就拉着长命先出来了,他送她回了主院又去练武了。
“西望呢?”侯夫人问。
“在跟他爹吵架吧,伯父又喝酒了。”海珠带着点告状的意味。
“这个老东西……”侯夫人垮了脸,片刻后她说:“杜学政也是主战派,他是文官,和谈后他上奏骂了皇上,被贬到这里来了,有了这事,他俩宛如知音,见面了有说不完的话。”
“我在码头遇到了布政使,他阴阳了我几句。”海珠拄着下巴笑,又说:“我来的路上以为伯父的病已经好了,来了才发觉好似不然,气大伤身,再加上饮酒,经常如此,就是健壮的人也吃不消。这个杜大人……嗯……他真的跟我伯父合契吗?”
侯夫人听了这话遍体生寒,当局者迷,她捏着眉头说:“好孩子,我明白了。”她这次是真正放心了,这个家交到海珠手上错不了。
海珠不多言,说过撂过,下午她就喊上韩霁带上长命去船厂,商船除非是旧船转卖,否则没有现成的。她在船匠的带领下看了几个模型,衡量了尺寸,她说出她的要求,又问了价,直接把七千两银子先给了,免得她攥在手里还担心丢了或是遭贼了。
第171章 搬去永宁
傍晚海珠坐马车回府, 下车时恰逢杜学政带着小厮出门,酒醒了,一副文人雅士的姿态, 不过神色上的郁气不减分毫, 活脱脱一个壮志未酬,郁郁不得志的忠臣形象。
“杜大人。”韩霁下马见礼。
“你这是从哪儿回来?”杜学政看了海珠一眼,他隐约有点印象,颔首说:“这就是你未婚妻?”
“是。”韩霁答, “您这是要回去?晚上不留下用饭?”
“你爹身体不舒服, 你家又来客了, 我就不多打扰了。”杜学政摸了摸长命的头,捋着长须坐上马车。
韩霁听他爹又不舒服了,也顾不上过多寒暄, 牵着长命领着海珠大步跨过石阶往府里去, 一路直奔主院,穿过垂花门听到丫鬟的笑声,他冷眼看过去。
“走了。”海珠提醒, 如果她没猜错, 身体不舒服大概是侯夫人对外的说辞。
三人进了跨院,两个摘花的丫鬟战战兢兢离开, 不敢再在主子面前露面。
天上晚霞将消未消, 天光渐昏,廊下的灯笼已经点燃了,做工精细的宫灯在风中摇晃, 窗内挂着的海螺发出清亮的声音。
“娘——”韩霁未进门先开口。
“回来了?”侯夫人从内室走了出来, 她神态轻松,跟丫鬟下说:“往厨下去一趟, 一柱香后开饭。”
“是。”青衣丫鬟退了出去。
另有丫鬟端来洗手的水,水盆刚放下,老嬷嬷带着所有伺候的下人走出去,人都打发走了,她立在院子里守着。
韩霁疑惑,他拿着擦手布递给海珠,问:“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韩提督从内室走了出来,他看见海珠有些尴尬地咳一声,说:“我来说吧。”
五个人相继落座,他先开口说了海珠的猜测,“是我们当局者迷,又不及文官狡猾,险些被钻了空子,幸好海珠察觉出不对劲,还大胆说了出来。我已经派人安插在杜学政的府上,在不确定他是好是歹前,我少跟他来往。”
韩霁看了海珠一眼,他们相处一下午,她就没跟他提过,这是不相信他?
“幸好您听劝。”海珠开口。
侯夫人冷哼一声。
韩提督垂眼,再不听劝他家祖宗都要出来挨骂。
“我跟你爹商量了,他对外养个两三天的病,然后跟船出海巡逻去。既然箭伤已经好了,那就忙起来,闲了在家也是碍我的眼,不是倒床上睡觉,就是偷摸着喝酒,警惕心都没了。”侯夫人开口。
韩霁赞同,依他所见,什么肝气郁结都是闲出来的病,闲了胡思乱想,隔空操心千里之外的事,有这份闲心还不如出去办差,忙累了回来倒头就睡,什么病都好了。
“快到台风季了,这时候出海是不是不太适宜?”海珠问。
“去巡看盐亭。”侯夫人透露口风。
海珠点头表示明白了,她感觉衣摆被拽,低头一眼,是长命在给她使眼色。
“有话就说,别做小动作。”侯夫人皱眉。
“我想跟我小姑姑回去,我想去找风平玩。”长命站起来回话。
“我家孩子多,伯娘你要是放心,我就把长命带回去住几天,他过去了有伴玩,等他二叔过去了再接他回来。”海珠出声帮腔。
侯夫人想了想,她往门外看一眼,说:“一个府里四个主子,三个都不着家,我守着大宅子也没意思。海珠什么时候回去?我让人收拾了家当,带上伺候的人也搬去永宁住。”话落看着丈夫和儿子,继续说:“你们忙完路过永宁了去接我跟长命回来,或是去永宁住几天也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