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女赶海发家记—— by绿豆红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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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珠在洗澡,你喊什么?”齐老三随口应一声。
侯夫人带着老嬷嬷过来了,老嬷嬷抬眼盯着落在屋顶上的鸟,这鸟太精怪了,她总是怵得慌。
“跟我回去,这里猫多,它们捉到你会吃了你。”侯夫人喊。
鹦鹉不理她,它盯着院子里的龟,这会儿它背上没人也没猫。
院子里闹哄哄的,海珠匆忙洗完澡出来了,她擦着头发站门口看,院子里龟在吃蟹,小孩抓着蟹腿爬得欢快,齐老三跟着后面撵孩子,猫甩着尾巴站在墙头盯着屋脊上落的鸟,其他人蹲在院子里围成一圈在洗蟹。
她头一次觉得这个院子太小了。
“海珠!”鹦鹉见到人激动,展翅往下飞,爪子却被勾住了,咚的一下摔在灰瓦上,猫瞅准机会嗖的一下蹿过去。
“哎哎哎——猫!大白!站住!小白小灰!都给我下来!”
“快拿竹竿拦着。”
“咪咪咪——”一只蟹扔上屋顶。
一时间人仰马翻,拿竹竿的拿竹竿,搬梯子的搬梯子,喊猫的喊猫,星珠坐在墙角咯咯大笑。
好在鹦鹉挣脱了渔网飞了起来,它快吓死了,在空中盘旋一圈飞离院子,看见巷子里的人它又飞回来,目标明确地落在海珠肩膀上。
“死猫——”它尖着嗓子骂,又抖着翅膀掩面,絮叨道:“吓死了吓死了呜呜呜”
海珠:……
这个哭声她耳熟,昨天星珠就呜呜咽咽哭了一场。
侯夫人“哎呦”一声,她心累地坐在椅子上摇扇子,看看鹦鹉再看看院子里一群呼着气收拾东西的人,这一会儿赶上一天的热闹了。
鹦鹉还在委屈,海珠捏只蟹喂它,“吃不吃?”
猫从房顶跳下来了,齐老三眼疾手快地抓住它们关进柴房里。
猫扒着门发出不甘的叫声,鹦鹉窃喜地收了翅膀,它伸出爪子接住螃蟹飞上桌,活泼的跟人打招呼:“你叫什么?”
齐二叔不理它,它又问凑上来的潮平,还分只蟹腿给他。
潮平摆手,“我不吃,你吃。”
海珠拿个苹果坐一边啃,说:“三叔,你待会儿去隔壁喊两个侍卫帮忙搬桌子,桌子还摆在巷子里。冬珠,晚上你跟风平负责跟来客收银子,十岁以下的孩子收三百文,其他都是一两银。”
齐老三看了星珠一眼,他让潮平盯着她,直接出去喊人抬桌子。
“嬷嬷,劳你喊个丫鬟去粮铺里给我买两捆米粉回来。”海珠继续吩咐,她把剩下的半个苹果放桌上喂鸟,进屋拿出两角碎银子递过去。
这些都安排好了,海珠站在院子里思索一会儿,又说:“等我三叔忙完了,让他再去菜地里掐半筐葱叶回来。”
“我喊人来给你帮忙,你家菜地在哪儿?让风平带着仆妇跑腿。”侯夫人往外走。
鹦鹉看她一眼,没有跟上去,它瞄了眼在地上爬的小女娃,细着声音套近乎:“姐姐。”
齐二叔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这只鸟真是又精又怪,让人捉摸不透它到底在想什么。
海珠回头看一眼,她绑上头发撸起袖子进屋开始烹饪。
海胆一半生吃一半蒸蛋,软壳蟹炸两桶蘸酱吃,尚还新鲜的死蟹取下蟹黄炒酱用来炒蟹黄粉,活蟹蒸三锅沾果醋吃,再煮一锅海鲜粥,大虾和硬壳蟹劈开用葱油爆炒,剩下的就现吃先做,哪样菜没了再补。
灯笼燃起火光,烟囱冒出青烟,外面的天色也昏了。
猫叫累不叫了,老龟吃饱了准备回去,一直盯着它的鹦鹉忍不住了,打消讨好星珠的主意,它溜溜达达飞下桌,贼头贼脑地靠近大龟。
其他人不吭声,看它在打什么鬼主意。
大龟是个温和的性子,鸟靠近了它也不咬,还主动绕过它继续爬,却不料背上一重,它翘过头看,鹦鹉收敛了翅膀乖乖地站在龟壳上不动了。
“原来打着这个主意。”齐二叔哼一声,他瞅了星珠一眼,难怪那臭鸟细声细气地喊姐姐。
外面桌子摆好了,齐老三正在挂灯笼,拎着东西没注意脚下,突然听到“咯”的一声,他探头看过去,昏暗的天色也挡不住鹦鹉那一身又红又蓝的毛。
“你跑出来做什么?踩到你。”话落听到沙砾被扒动的声音,他俯身一看,这才发现鸟站在龟背上。
“大龟也是倒霉遇见你们,背了娃猫看着眼馋,驼了猫又来个鸟,一天到晚只有在水里是清闲的。”他嘀嘀咕咕,又朝院子里喊:“谁闲着?出来盯着鸟,黑天瞎火的,它别再跑没影了。”
“不用管它,它聪明得像是吃了个人,找不到门它会喊,潮平丢了它都不会丢。”齐二叔说。
贝娘和齐阿奶带着冬珠提着洗干净的螃蟹去隔壁厨房蒸,进门看见鸟还站在龟壳上,等倒了蟹再出来,龟爬进水坑了,鸟蹲在坑边看着。
第二趟再过来,鸟像只鸡一样迈着爪子跟人走,遇到提葱回来的仆妇,它大声嚷嚷臭。
仆妇没搭理它,径直进门放下葱,看没有要她帮忙的,就回去了。
海珠已经炒好蟹黄了,锅里又倒油开始炸螃蟹,软壳蟹摸着是软的,但进油锅一炸,蟹肉上蒙的那层皮迅速变硬,像锅巴一样,咬起来咔呲响。
有食客已经过来了,齐老三喊冬珠和风平出去收钱。
“冬珠你进来。”海珠在厨房里喊一声,人进来了,她往外指指,说:“把鹦鹉带出去,教它说几句迎客的话,但别让人摸它,能看不能摸。”
“它要是不愿意呢?”冬珠担心。
“用龟诱惑它,把客人逗高兴了准它明天站龟背上在巷子里跑。”海珠在厨房做饭也听到了外面的说话声。
冬珠一溜烟跑出去,她捧起桌上的鹦鹉先友好商量,试探着抱它出门,见它没有不情愿,她高高兴兴地带着鹦鹉去接待客人。
蒸蟹和炸蟹都装盆端出去了,生海胆和海胆蒸蛋紧跟着端上桌,海珠又马不停蹄切了葱叶倒油里炸,炸香了倒进大虾和蟹块,蟹壳和蟹壳变色再添些盐,装盆喊人端出去。
蟹黄粉是最后一道菜,米粉控水倒进油锅,炒干水分再倒入还微微发烫的蟹黄酱,快速抖开米粉,蟹黄均匀地裹在米粉上。最后再倒上蟹肉翻拌,盖上锅盖焖一会儿,蟹肉熟了撒上葱花就出锅了。
“姐姐,蟹肉好吃吗?”
海珠出去就听到鹦鹉的声音,那个被它称为姐姐的阿嫂笑得频频点头,手上的蟹肉都放冷了,她嘴里一个劲夸鹦鹉口舌伶俐。
“鹦鹉,你叫什么?”一个喝酒阿叔问。
“你叫什么?”鹦鹉反问。
“额……”跟鸟介绍自己总觉得怪怪的。
“他叫黑蛋。”同桌的人说,“这下你能说你叫什么了吧?”
“你叫什么?”鹦鹉歪头。
“哈哈哈……”其他人大笑,这只鹦鹉精的很。
第205章 惊心动魄的一夜
最后一条长板凳搬进院子, 烛光跳跃的灯笼上突然响起雨点砸落的声音,屋顶的灰色瓦片上散布着星星点点的水痕,海珠仰头, 豆大的雨点落在脸上有轻微的痛感。
“下雨了。”她说。
“速度快点, 你们先提灯笼进屋,我把地上的蟹壳虾壳扫走。”齐老三喊。
贝娘把手上昏昏欲睡的孩子递给齐二叔抱,她拎着筐也跑出去帮忙,扫成一堆的蟹壳虾壳夹杂着沙砾碎石铲进筐里, 她配合着齐老三的动作, 一人铲一人递筐。
冬珠提着灯笼在周围转一圈, 说:“三叔,这儿还有蟹壳。”
齐老三又拎着铁锹拿着扫帚过去扫,铲起来转身倒进筐里。
“行了, 你们先进去, 我去挖坑把这些东西埋了。”齐老三随手将扫帚递给贝娘,他挎起竹筐,扛着铁锹大步往巷尾走。
这一会儿的功夫雨就下大了, 冬珠和贝娘大步跑进去, 人都站在檐下躲雨,雨点砸起灰, 海风里多了丝泥腥味。
“先洗澡, 忙一晚上都出了一身的汗。”齐阿奶说。
“潮平和风平先去洗,三婶你先抱星珠回去,奶你歇歇, 冬珠跟我去厨房把锅盆收拾了。”海珠以手遮额冲进雨里。
冬珠紧随其后, 风平拽着她的衣摆跑进雨里,扭头说:“潮平, 你去拿衣裳,我去舀水。”
等齐老三淋着一身雨跑回来,家里人各忙各的,他抹把脸,拿起窗户下的木盆去厨房舀水给他二哥擦洗。
厨房里收拾干净了,海珠跟冬珠贴着墙溜到屋檐下坐着,带着水意的夜风清凉,吹拂在脸上黏黏的。
“那只鹦鹉好聪明,感觉像个人。”冬珠颇有兴趣地闲聊,说:“我明天过去教它背诗,伯娘偶尔还听曲,让它也跟着学。”
“那就看你能不能使唤得了它,它是个心眼子多的。”海珠听着雨水打拍子,想起猫还关在柴房,等风平洗澡出来了,她喊:“风平,柴房里还关着猫,放它们出来。”
“不能放,外面下雨,它们出来了准滚一身脏水,夜里又挤进屋爬上床祸害人。”风平拉着潮平冲进雨里跑到屋檐下,推开门进屋,不忘说:“大姐二姐,我们先睡了。”
“好,该我们洗了。”海珠扶膝站起来。
她们洗澡时,猫在隔壁柴房挠木板,冬珠训一声,它们立马消停了。
“我回去了。”齐老三交代一声。
齐阿奶跟过去落门栓,大门关了,她转身去齐二叔屋里给他揉腿捶肩,等家里的孩子都睡下了,她最后一个去洗澡。
雨下了一夜,早上起来做饭时,齐阿奶先开了大门,昨晚巷子里残留的蟹腥味早已随着雨水沁进土里烟消云散了。
早起做饭,饭后唠嗑,一日三顿饭,扫地洗衣看孩子,寻常人家的日子被这些琐碎又平淡的事充斥着,一日又一日,看着云消雨歇,等着日出日落。
孩子一日大过一日,老人一日老过一日。
二月末的傍晚,韩霁从军营回来,刚跨进家门就被沈遂喊住,他脸色惶惶,形容急切,说出的话尖利又带着颤音。
“你家府医在不在?青曼在生孩子,接生婆说她力乏了,胎相不太好,你把你家的府医借我一用,劳他过去看看。”
“穆叔随我爹去盐亭了,他不在家,你去岛上找大夫,算了,我让人去找,你先回去守着。”韩霁给随行的小厮挥手,小厮立马候着腰跑去找大夫。
沈遂脑子里嗡嗡响,他站在路上慌乱又迷茫,眼神空洞的没个落脚地,忽的一瞬间又突然醒过神,转身快步往回跑,拐弯的时候直挺挺撞在墙上,他像不知道疼似的偏个方向继续跑。
他这个状态韩霁实在不放心,喊来管家拿根老参送过去,他回屋冲个澡,换身干净的衣裳往沈遂家去,还没靠近就听到了嘶哑又无力的惨叫。
“听着声估摸着不太好,一天了,一个孩子都没生出来,再这么下去,孩子憋也憋坏了。”堵在沈家门外的几个妇人面带愁容地嘀咕。
“我娘家一个媳妇子也是,生孩子的时候一直生不下来,生了一天一夜,孩子出来身上都憋紫了,养到两岁发现是个傻的。”另一个人说。
韩霁咳了一声,堵在门口的人闻声散开,纷纷说:“少将军好。”
“别在人家门前说不吉利的话,都散了,回去做饭吧。”韩霁走进门,碰到管家出来,他打听是什么情况。
“大夫已经进去了,老参也送进去了,具体的什么情况要等大夫出来。”管家回话。
“行,我在这儿守着,你差人送些饭来,再让人在门口守着,别让不相干的人来说晦气话。”韩霁交代。
天色晚了,一群鸟低空盘旋着绕过小院上空,叫声粗嘎难听,映着屋里的声声惨叫,还有风里飘来的血腥味,韩霁心里觉得不太妙。
门应声而开,沈遂僵硬地扭过头,干哑地问:“大夫,我夫人和孩子的情况怎么样?”
“老夫已经施针,夫人也含了参片,让她先歇一歇,蓄蓄劲再发力。”老大夫没给出明确的回答。
韩霁让他留下继续守着,他扶起瘫坐在地上的男人,无用的安慰话一句都没说,他坐在一旁陪着。
窗纸上映出走动的身影,说话声和急促的喘气声一同顺着墙缝爬出来。
“我想我娘了,我想我娘……”姚青曼望着昏黄的烛光怔怔地哭,她面如金纸,嘴唇却红的耀眼,随着她的嘴唇蠕动,鲜红的血顺着咬破的牙印里迸出来,顺着嘴唇流经下巴。
“我要是死了,让沈遂送我回岛上,我要埋在生我养我的地方。”
“说什么胡话,什么死不死的,你肚子里还有俩孩子,你别说话,再蓄蓄劲,外面有大夫守着,还有老参吊气,你保准好好的。”接生婆好言好语安慰。
“我不行了,我坚持不住了。”姚青曼摇头,太疼了,疼到麻木,这具身体好似不是她的了。
屋里的说话声隐约而含糊,屋外的人却听得无比清晰,院墙外是其他人家的说笑声斥骂声,婴孩在哭,老人在笑。被血腥味笼罩的小院似乎在走向死亡,一墙之隔,鲜活的气息却吹不进来。
韩霁被血腥味冲得头脑发晕,他轻踹沈遂一脚,沈遂像滩淤泥一样倒在地上,他拽起人往血腥味冒出来的门缝里塞,说:“要死的不是你,收起你这副丧气的嘴脸,进去陪着她,好好跟她说话。”
门被撞开,浓郁的血腥味扑了出来,痛苦的呻/吟声越发清晰,韩霁几欲作呕,他在尸山血海里淌过,看过尸首分离,甚至亲手拾捡过骸骨,都不及今晚惶恐。
门开了又关,屋里响起女人的痛哭声,哭声里夹杂着害怕,声音越来越低,过了一会儿又转变成惨叫声。给接生婆打下手的婆子拎着一桶血水出来,同时喊老大夫进去拔针。
韩霁余光瞟到木桶里晃荡的血水,黑黪黪的夜,血水都是黑的,他挪开目光手抖了一下。这不是他头一次看见女人生孩子,之前海珠三婶生娃,因为一直没声音,没听到声没看到血,他想象不到生孩子的痛。
又过了半个时辰,屋里响起孱弱如猫叫的孩子哭声,韩霁拄着腿站起来,问:“孩子生了?”
“生了一个,还有一个。”老大夫说。
韩霁又坐回去,瞟见门开了他又站起来,是婆子提着一桶冒着热气的血水出来了。他下意识掐手压住心慌,在战场上,一个男人流这么多血也该死了。
“怎么没听到叫声了,你进去看看。”他指使老大夫。
老大夫叹气,这到底是谁的媳妇在生孩子?他走到门口,屋里又起了压抑的低吼声,他转头看少将军一眼,拎起裤腿坐在台阶上守着。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岛上已经没人声了,海浪声清晰地穿透夜色涌进人耳。墙洞里的老鼠闻着香味跑出来,蹑手蹑脚爬上食盒,爪子磨在木头上的窸索声刺耳,门外的管家进来踢了一下,老鼠嗖的一下跑了。
屋里脚步声急急,沈遂捧着一个浑身发紫的女婴跑出来,急切地喊:“大夫你快来看看,她不会哭。”
转瞬屋里的接生婆喊:“老大夫快来,血止不住。”
大夫站在檐下看了眼孩子,问:“保大人还是孩子?”
“大人,去救我媳妇。”沈遂话里带着哭腔,他接过孩子催大夫进去。
门来不及关,韩霁走过来往里面瞅一眼,昏黄的烛光难以照亮全屋,半明半黑的阴影里似乎藏了只凶兽。
“管家再去叫大夫。”韩霁冲外面喊一声,他接过沈遂手上的孩子,说:“我试试,我懂点医。”
他脱下袍子垫在地上,孩子放下去,他掰开孩子的嘴,用衣角擦去鼻子里的东西,一手托着脖子一手拍背,冷静地问:“怎么让孩子哭?”
沈遂拎起孩子的脚学接生婆的动作打孩子的脚心。
屋里屋外各忙各的,没人看守的食盒被老鼠爬上去推倒,它吓得一溜烟窜进洞,待发现没有人注意这边的动静,它吱吱几声,嗖嗖一下蹿过去啃食肉菜。
屋里的那个女婴突然爆哭,韩霁跟沈遂一愣,喜意还没上脸,发现不是手里的孩子发出的哭声,两人愣了一瞬继续动作。
韩霁最先察觉到手指下脉搏的跳动声,他仔细留意下,说:“孩子有脉搏了,大夫来了吗?”
太过惊喜,声音尖锐得刺耳。
接生婆快步走出来,她扒开沈遂接过孩子提起来打屁股,打了不知道是五下还是六下,巴掌声里响起微弱的嘤咛声。
“她哭了。”韩霁听到了。
大夫也来了,他接过孩子抱进屋把脉,打下手的婆子端来温水放桌上,他把孩子泡温水里回温。
“怎样?”沈遂问。
“心肺弱,要细养。”大夫说。
“这不是问题,我家不缺好药材。”韩霁开口。
“血止住了。”内室响起接生婆的声音。
“剩下的半支参煎汤给她灌进去。”老大夫施下最后一根针,走出去跟沈遂说:“夫人的命保住了,多亏有少将军送来的老参吊命,只是她这次伤了身子,以后恐怕不能再生。”
“不能生好,不生了,打死都不生了。”沈遂庆幸,能保住命他就满足了,今晚这遭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韩霁舒口气,他这时开始庆幸海珠体寒不能有孕,太好了。
“还有,坐月子期间人不能下床,头半个月就让她躺着,后半个月才能尝试坐起来,最好坐双月子,让她好好养着。”接生婆出来嘱咐,她看了孩子一眼,说:“最好给孩子请奶娘。”
“天亮了我就出去打听。”沈遂说。
“那我们就守到天亮,大人跟孩子都度过难关了再走。”韩霁开口,说:“我让管家买了饭菜过来,阿婆你去热一热,让大夫和产婆填填肚子,孩子洗三的时候接你们来坐上位。”
“这是我们该做的。”接生婆客气道,但听到这番话,她觉得这晚没白辛苦。
“饭菜被耗子啃了。”阿婆出去又进来。
“耗子来替孩子渡厄了,就当请它们吃了。”韩霁走出门,交代管家回去让厨娘炒几样简单的菜,再煮锅粉送来。
大概过了小半时辰的功夫,饭菜送来的,院子里的血腥味淡了,月亮也从云层里出来了,管家在院子里摆了桌子,饿了大半夜的人这才松下紧绷的神经开始吃饭。
不知不觉中,夜幕上的黑色淡去,天空呈现青黑色,又在一瞬间,东边的天幕出现淡淡的晨曦。
天亮了。
沈遂先送大夫和接生婆离开,回来时恰逢韩霁带着管家往外走,他走过去扑通一声跪在韩霁脚下。
“这是做什么?起来。”韩霁拽他。
沈遂反着他的力道坚定地磕头,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我替我们一家四口谢你。”
第206章 带鹦鹉坐船
韩霁回去洗个澡吃顿早饭直接睡了大半天, 他心无负担地睡了,沈遂还不能歇,他马不停蹄找来奶娘喂孩子, 又去码头找往西去的商船给他家里人和岳家人带话。回来时走在街上, 他拿着药方去医馆给青曼抓补身子的药,回去了姚青曼醒了,他端着炖好的汤坐床边一勺一勺喂她。
喝着汤,姚青曼的眼泪又出来了, 昨晚痛到麻木的痛意浮出来了, 她全身上下从头到脚哪哪都疼。
“我昨晚差点死了。”她虚弱地说, “我再也不生了。”
“不生了。”沈遂伸手给她擦眼泪,又用手背抹自己的眼睛,说:“我昨晚就在想, 你要是有个好歹, 我也下去陪你。”
“你别骗我。”
“没骗你。”沈遂继续喂她喝汤,说:“老大夫说了,你伤了身子, 以后不能再生了, 你就放心吧,不会再生了。”
姚青曼垂下眼, 听到这个消息她打心底松口气, 她才十七岁,还没活够,不想早早就死了, 更不想死在生孩子上。
又喝口汤, 她摇头不喝了,抬起眼含着泪忧心地问:“大姐儿二姐儿都是丫头, 咱娘会不会因为看不上我而嫌弃她们?我又坏了身子,她抱不上孙子,会不会更厌恶我?”
“不会,她有孙子,不差我们家的一个两个。”
姚青曼心里失望,她闭上眼说:“你娘看不上我我就忍了,她生养了你,我又喜欢你,所以我能忍她。她要是嫌弃我的两个女儿,厌恶我不能再生,沈遂我告诉你,你要是不能给我们娘三个撑腰,我出月子了就带着孩子回娘家,那座小岛养活了我,也能养活她们。”
沈遂沉默了一瞬,点头说好。他舀勺汤说:“再喝点,你身子虚,昨晚流了好多血,床褥子都浸透了。”
姚青曼扭过头张开嘴逼迫自己继续喝,喝了两口忍不住叹气。
“怎么了?”沈遂问。
“都说姑娘大了该嫁人生子,但没人跟我说生孩子这么疼,还差点要了我的命。你跟少将军道谢了吗?没有他给的老参,我的尸身都凉透了。”
“道谢了,你别操心这些,多吃点多喝点多睡会儿。”沈遂挑一块炖得脱骨的鸡腿肉喂她。
姚青曼嚼了几口咽不下去,她拿手帕捂着吐出来,说:“吃不了,我睡会儿。”
“行,你睡。”沈遂接过帕子出门,他仰头喝尽碗里的汤,大口嚼着肉咽进去,胡乱擦擦嘴,去隔壁屋里看看两个孩子,小的那个挨打多,脚心留着巴掌印,嘴角和脖子上也还印着手指印。
傍晚,韩霁带着两个小厮抬了一箱温补的药材过来,这都是之前给海珠准备的,每种药材都是他托人费了一番功夫买来的,都是上好的药材。之前海珠不愿意再喝,现在他也不愿意她再喝,索性拿出来送给需要的人。
“你找大夫来看看,看哪种药材适合炖给大人喝,孩子身体弱喝不得药,就选相宜的炖给奶娘喝,奶娘喝了也补孩子。”韩霁一一嘱咐,又安慰说:“你也别担心身体弱的孩子养不大,长命出生的时候也是这样,从小就是病秧子,现在也活蹦乱跳了。”
想到长命,沈遂心里一松,他打听道:“长命的身体也是穆大夫调养的?”
“穆大夫多是照料我爹的身体,长命那时候是宫里的太医出手的。”韩霁想了想,说:“长命的奶娘比较懂这方面的事,改天我去永宁把人带回来,让她暂时过来照顾两个孩子。”
“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别再磕头就行了。”韩霁拍了拍他的肩,笑着说:“你也帮过我,我这是还债来了。”
沈遂露了笑,感叹道:“昨晚我还在骂老天不开眼,我救了不少苦命的姑娘,他却让我妻女受难产之厄。现在想来是积德积到你跟海珠面前,认识了海珠又结识了你,所以她们娘三个能转危为安。”
“少想乱七八糟的事,好好照顾家里人。”又到了晚饭的点,韩霁不再多留,他借口军营里还有事,拔腿往外走。
“对了,后天你闺女洗三通知海珠了吗?”出了门,韩霁扭身问。
沈遂明白他的意思,点头道:“托人给她捎信了,她明晚应该就会过来。”
韩霁顿时高兴了。
海珠那边刚收到口信,毛小二给她传了话,又拐道去沈虞官家,不对,是老虞官了,现在永宁镇有了新上任的虞官。
“伯娘,恭喜啊,家里又有喜事了。”毛小二被下人带进来,见到人他喜庆地说:“你家小六爷托人捎信回来了,今早他得了两个胖闺女,让你们收拾收拾去给孩子洗三。”
“难怪今早有喜鹊来报喜,大好事大好事。”沈母笑得开怀,她让丫鬟去拿两包糕点来,说:“劳你跑一趟,你拿点喜饼回去,也沾沾你兄弟的喜气。”
毛小二接了,一胎两娃,这喜气他得沾一沾。
人走了,沈母收了笑,她打发丫鬟去各房通知。
晚上吃饭时,沈二嫂问:“娘,你明天过去吗?坐船累人,六兄弟那里地方小又没落脚地,过去了还要住客栈,客栈又吵又不干净,不如你跟我爹在家歇着,我们代你们过去就行了。”
她怕她这婆婆过去了说些有的没的膈应人,她们这些人跟着也丢脸败兴。
其他人不吭声。
沈母思索一会儿,说:“早晚都要走一趟,我去看看我这两个双生的孙女。”她要是不去,认识的人要嚼舌根。
次日一早,海珠独自一人收拾了两身衣裳出门,路过韩家,鹦鹉飞出来打招呼:“海珠,你又出海啊?”
这是它跟巷子里的街坊学的,还有一句“海珠回来了?”是傍晚时打招呼用的。
海珠停脚,她望着它说:“我坐船去找韩霁,你去不去?”
“去去去。”鹦鹉兴奋,它让她等等,飞进屋抓走装花生瓜子的布兜子,扯着嗓子吆喝:“跟海珠去坐船了。”
侯夫人走出去问:“坐船去哪儿?”
“去哪儿?去找韩霁。”鹦鹉学舌。
这倒是新鲜,侯夫人快步走出院子,喊住顶着鸟快出巷子的人:“海珠,你去府城啊?”
“沈遂得了俩闺女,明天洗三,我过去一趟。”海珠反身挥手,说:“鹦鹉我带走了,你别想它。”
“吵死了,我想它做什么。”侯夫人口不对心地说。
走到街上,摆摊的吆喝着:“热乎乎的包子喽,大姐,给孩子买一个?”
“竹蜻蜓要不要?木雕的龟要不要?”
一听到“龟”这个音,鹦鹉立马接话:“要要要——龟,海珠。”
“家里有龟买什么龟?”说归说,海珠还是掏十个铜板给鸟买只龟,还没它爪子伸开大。木雕塞它爪子里,她走进首饰铺买两个银制的长命锁,正巧遇到沈家婆媳五个。
“海珠都买银的,我得买金的,免得把我比下去了。”沈二嫂故意说,她喊女掌柜给她换两对金手镯。
另外三妯娌也跟着换,沈母看了看,手上的长命锁又换个大点的。
一行人带着鹦鹉去码头,海珠发现码头上停靠的商船就是她的,她欢快地跑上去。收船费的人认出她,不接她递的铜板,笑着说:“坐自家的船哪有给钱的,去府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