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弱皇后她其实并不娇弱—— by皌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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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爱?立威罢了。
本以为萧玦此番是来当和事佬的,但沈祁语却忽略了一件事情——欣妃的爹乃当朝丞相之一。
古代的丞相在官场上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难怪欣妃这么大胆子。按如今沈家的地位,比娘家沈祁语确实是比不过她。
可娘家权势大不代表她在后宫权势大。
“欣妃定然是思乡情切,以至于冬日还要去湖边纾解心情。”萧玦唇角微勾,眼神却如深不见底的冰潭,“朕便准许你回家,以后便与家人日日待在同一屋檐下。”
沈祁语猛地抬头。
“陛下!”欣妃大哭,“臣妾并未做错什么,陛下这是为何...”
萧玦摆手,“朕乏了,今夜去皇后那里休息。”
不是来立威的,是来休妻的。
沈祁语藏在斗篷里的手微微收紧。
这帝王当真是喜怒无常。
不过也好,她已然对这个欣妃动了手,如今欣妃又被皇帝剥去妃位,这么说来也算是给原身报了仇。
只是不知这脾气难以琢磨的帝王今晚忽然留宿在自己那里是为何。她倒不担心萧玦会对自己动手动脚,这人之前碰了一下自己的肩膀都要擦半天手,自然不可能与自己同床共枕。
不再理会身后的哭声,沈祁语于屋檐下撑开伞,正欲进入雨幕中,斗篷却被人拉住了。
萧玦看了看沈祁语手中的伞,“你宫里的侍女都是摆设吗?”
身后的雨杏脸色一白。
“陛下,一个人撑伞自在些。”沈祁语轻声道,“臣妾一直都是一个人撑伞,是臣妾自己要求的。”
她乱说,反正萧玦也不了解她。
一行人浩浩荡荡行走在回坤宁宫的道路上,除了雨声和脚步声再无任何其他杂音。好不容易看到坤宁宫三个字,萧玦却摆了摆手,“都退下吧,朕想和皇后单独说说话。”
神神秘秘。
沈祁语心想。
她丝毫不会因为和萧玦的对垒感到慌张,两人夫妻三年,萧玦根本没有刻意了解过原身的喜好与习惯。虽说这个身子与灵魂已经不再是同一个人,但仅凭这一点,她就可以在萧玦面前敞开心扉乱说。
换灵魂这种说法没人能想得到。
屋内炭火已经被换过了,暖意充足。
沈祁语收了伞,正欲将斗篷卸下来,回过身时才发现萧玦正神情专注地盯着自己。
“......”她走过去搭上萧玦的肩,声音柔和似水,“臣妾为陛下宽衣。”
沈祁语都已经做好萧玦会躲开她的手的准备了,没想到萧玦竟然嗯了一声,任由她将自己的斗篷脱了下来。
至此,沈祁语终于生出危机感。
“朕的皇后,貌似是成长了。”萧玦坐下,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水,“知道如何打理后宫了。”
沈祁语放斗篷的手一顿,“陛下莫要调笑臣妾,陛下治国有方,臣妾在这后宫中也不能给陛下丢了面子。”
萧玦勾唇,“哦?之前为何不见你如此?”
沈祁语坐到萧玦身边,手背试了试萧玦杯里的温度,“大概是被那冰冷湖水冻了心,陛下,茶凉了,让外面的人换壶新的吧。”
萧玦捏着那茶杯没放手,只是盯着沈祁语,不再言语。
而沈祁语也坦然回视过去。
她丝毫没有紧张之意,任萧玦打量,但同时也微微露出一丝怯意,好让萧玦更加相信自己的说辞。
好半天,萧玦道:“皇后受委屈了。”
沈祁语适时低头。
可还未等她再说些漂亮话,又听萧玦道:“从今天开始,朕便日日留宿坤宁宫,把这三年缺失的关心一一补给皇后。”
沈祁语:“......”
好一个有心计的男人。
一个从未到后宫中留宿的男人突然点名道姓要一直到一个地方留宿,表面上是补关心,实则是将后宫里其他的妃子的视线和敌意全部都拢到她身上来。
皇后之位本就是所有人虎视眈眈,此番若是萧玦摆明了给她“宠爱”,后宫怕是要翻天了。
本以为萧玦此番是良心发现,说到这里才发现他只不过依着自己的心情给自己找乐子。
把落水一事就地化了并剥去欣妃妃位是因为看不惯欣妃接着娘家的官位目中无人,夜夜到她这里留宿则是故意想给她找麻烦顺便考验她会不会吹枕边风。
可她又如何能拒绝。
“.....”沈祁语将发丝拢到耳后,微红着脸,“那便谢陛下宠爱。”
凡事有利也有弊,萧玦日日往她这边跑,她干政的机会自然也要大上许多。
“不知陛下晚膳可是要到臣妾这边用?”沈祁语一双含情眼水波漾漾,“说起来臣妾还未曾与陛下单独用过膳呢。”
“朕今日便不回去了。”萧玦勾起一缕沈祁语的发丝,语调暧昧,“趁着这个机会好好陪陪朕受了委屈的皇后。”
沈祁语笑得腼腆,“......”
冬日的夜晚黑得早,沈祁语食不知味地用过晚饭,又提着心思与萧玦说了半天没个主题的话,实在觉得有些困倦了,这才拉着萧玦的袖子,轻声说了句困。
同床共枕而已。
要与萧玦亲近到可以干政,这只怕是自己必须要经历的东西。而若能拿下萧玦的心,那更是最好的结果。
纤纤玉手绕过劲瘦的窄腰,沈祁语将脸靠在萧玦胸前,寻了半天也没寻见解衣的口在哪里。
“臣妾未曾帮陛下宽过衣.....”她环着萧玦的腰,抬头看他脸色,“不知如何去解....”
到底什么样的接触是萧玦的极限呢?明明碰个肩膀都要擦手的人,如今被抱着,要到什么情况下才会把她推开呢?
而正如沈祁语所想,萧玦的忍耐已经快到极限。
后宫纳妃是他前两年因为帝位还不算稳固,无法将以往一年至少纳十个妃子的规矩破掉,只能先忍着每年纳十个。
但也仅此而已,他从未碰过任何女人。
本以为可以忍下来与沈祁语的接触,但因从未有过,以至于真的到了这一环节还是有些难以习惯。
他抓住沈祁语抱着自己的胳膊,淡淡道:“朕自己来。”
沈祁语心中偷笑。
“陛下是不愿意吗。”她退开两步,眼眶微红,“明明是在臣妾这里留宿,却不让臣妾为陛下宽衣解带。”
萧玦:“.....”
他头一次感到无话可说。
凭心而论,萧玦生得是极为好看的。
此刻沈祁语虽被萧玦抓住了胳膊,但仍旧环着萧玦的腰。她抬头去看萧玦,额头正好可以蹭到萧玦的下巴。
那双波澜不惊的墨色眼睛里好像盛着一汪深不可见的幽静湖水,配上屋内暖色烛光,从沈祁语的视角看过去,只觉得气氛旖旎。
如果忽略自己胳膊上逐渐用力的手的话。
她退开一步,轻轻喊了一声,“陛下。”
萧玦嗯了一声。
于是整个空间又陷入了难以言喻的尴尬氛围里
但沈祁语其实还好,她的行动都带着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目的性,每一个小动作都在她预料的范围里。
但萧玦确实真的手足无措。
治国有方的帝王在初次碰到自己未曾涉及到的领域时也会慌乱无措。
只是表面丝毫不露而已。
谁能想象到这是一对已经成婚三年之久的夫妻。
沈祁语冷得紧,但没有萧玦的命令,她并不好直接把他抛在原地自己去休息,以至于只能垂着眼皮与这个不知道到底要干嘛的男人耗着。
萧玦何尝看不出来。
先前随手一抓的胳膊细得好像他随便掐掐就能断掉,足以说明眼前女人身体的单薄。此时正是寒冬二月,她穿得少,之前又落了水,此刻怕是已经是强忍着没开口说冷。
“你先休息吧。”萧玦瞥了一眼侧后方的床榻,声音有些沉,“朕还没到困的时候。”
沈祁语原本空洞的眼睛蓦地亮了一下,她等的就是萧玦这句话。
被子里一早就被放了温暖的汤婆子,所以哪怕只是穿着一身单薄的里衣躺进去也不会觉得冰冷。
沈祁语本就是魂穿,原身落了水身子虚弱的毛病无法规避。她才躺上去没多久,眼睛就已经有些控制不住地想要合上。
但萧玦还坐在凳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皇上留宿坤宁宫的消息此刻怕是已经传遍了后宫,他大概是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沈祁语半张脸都埋在杯子里,半眯着眼睛浑浑噩噩地想。
懒得再和萧玦耗,她在被子蜷了蜷腿,闭上眼睛就这么睡了过去。
半夜像是又下了雨,噼里啪啦有些扰人安眠。
沈祁语被搅了眠,下意识皱着眉头翻了个身。
身边空空如也。
她忽地就清醒了。
不似现代几乎随时随地都可以知道时间的便捷,古代的时间总是有些模糊的。沈祁语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往窗外看时除了黑什么也瞧不着。
约莫是半夜吧。
她又把视线挪回来,放到正前方单手撑着脑袋打瞌睡的明黄色身影身上。
蜡烛在燃烧殆尽的边缘,屋里的碳火早就灭了,说不冷是不可能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萧玦宁愿独自坐一晚上也不愿意与自己同被而眠,实在是有骨气的很。
沈祁语微微弯弯嘴角,又把被子往上拉了点,翻了个身,再次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沈祁语睡眼惺忪,往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看了一圈,确认萧玦已经走了,这才喊了一声,“雨杏,什么时辰了?”
门开了又关,雨杏端了盆热水过来,脸上的忧意有些挡不住,“回娘娘,现在已是巳时了。”
沈祁语反应了一会,也就是快到了吃饭的时候了。
“陛下什么时候走的你可知道?”她起身随意批了件斗篷,就着雨杏端过来的水洗漱。
雨杏低头,“陛下....陛下今早卯时走的。”
沈祁语洗漱的手一顿。
凌晨五点到七点这个时间段走,看来萧玦确实能忍。只是可怜他身为一个帝王,竟白白挨了这么久的冻,早上的早朝也逃不掉。
当真是劳模,嘴硬的那种。
“娘娘。”雨杏小声唤了一声。
沈祁语抬头看她。
“陛下留宿坤宁宫的事情后宫已经传遍了....”她说得有些小心翼翼,“今早坤宁宫已经有好几波嫔妃们过来请安....”
“请安?”沈祁语反问一句。
请什么安?
请个打探消息的安。
萧玦在她那坐一晚上,引得她这坤宁宫真是好不热闹。
雨杏声音越发低微,“奴婢以娘娘身体抱恙还未醒为由,让她们先走了。”
这个理由看似正常,但若是将萧玦昨夜在她这里留宿的消息结合起来,那便生出了一股子明晃晃的暧昧与炫耀。
皇后这个位置的诱惑力已经足以让人眼红,跟别提帝王的独宠加成。若是能怀上个男孩被封太子之位,那以后皇太后的位置便坐稳了。
也难怪她们会这么迫不及待地过来请安。
“知道了。”她摆了摆手,“你去把窗户开开吧。”
总归是她那句不会吹枕边风带来的麻烦。
自古帝王多疑,这句话当真是一点也不假。她只是微微透露出自己并没有那么蠢笨萧玦就给她找了那么多幺蛾子,以后若是更加聪明一点,也不知道萧玦是不是也会想方设法废了她的后位。
冬日的风刺骨又干燥。
沈祁语迎着风,眯了眯眼睛。
只是这一切都是逃不掉的,无论是后宫里的挑衅和萧玦的怀疑,她都是逃不掉的。
只要她一日顶着皇后这个名头活在这里,后宫里针对她的阴谋诡计就不会停,而这些恶意并不会因为她聪明与否有任何改变。
至于萧玦。
是她主动招惹上去。
这深宫注定是困不住她的。
沈祁语想了想,“本宫醒了之后,若是还有人过来请安便把她们都请进来。”
避而不见始终不是长久之计,她既然已经选择专攻萧玦,就必须让萧玦看到她的实力。
聪明和拿下萧玦不是伪命题,当皇后与走出深宫也不是。
她偏要开辟一条皇后涉政的道路。
要聪明到能引起萧玦的警觉,也要聪明到借萧玦稳固自己的后位,同时还要聪明到让萧玦心甘情愿地帮自己搞事业。
道阻且长。
窗外竟不知何时下起了雪。
沈祁语坐在窗户旁边拿着话本看得专注,一个不留神,眼睫上忽地覆上一片轻薄的雪花。
雨杏为她关上窗户,“娘娘您少吹点风,花贵人过来请安了。”
沈祁语顿了顿。
要说这花贵人,她还是有点印象。原因无他,原身在这后宫里过得实在不算好,日日独坐坤宁宫,孤独得紧。直到花贵人进了这后宫,两人误打误撞认识,这才有了一个偶尔可以说说话的人。
若非要从这深宫里摘出一个对原身好的,那也只有花贵人了。
沈祁语点头,“让她进来吧。”
不比刚开始遇到的欣妃,花贵人的性子可以说得上温柔。
沈祁语扶住她微微弯下的身子,“免礼了。”
好姐妹相间总是免不了一顿亲昵的寒暄,沈祁语笑得浅,但对于花贵人的关心也算得上句句有回应。
“这是臣妾这半月在广灵寺祈福求来的。”花贵人拿出一道平安符,“臣妾不知陛下为何突然留宿在娘娘这里,但也知道些后宫里的事情。这平安符娘娘您留着,臣妾也帮不上什么忙,但还是希望娘娘您能好好的。”
古代最是重礼仪,沈祁语把“你我相称”四个字咽回肚子里,声音放得很轻,“那便谢谢你的好意。”
花贵人莞尔一笑,却又像想起来什么,变了脸色,“娘娘,臣妾昨日从广灵寺回来,在宫外一些世家弟子那听闻陛下发了好大的怒气,昨晚娘娘可曾受什么.....”
沈祁语怔了怔,反应过来,“未曾,陛下待我很好。”
想了想,她又道,“你可知陛下为何发怒?”
花贵人点头,“听说是因为科举的问题,今年考出来的状元被说成一无是处了。”
沈祁语蓦地抬头。
她好像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古代科举三年一举行,各人才鼎力厮杀,院试乡试会试殿试,一级一级往上爬,但最后真的能得到重用的只有三鼎甲。
更不论这其中可能会有世家暗中插手。
萧玦在朝堂上的形象一向认真狠厉,对于人才的重用更是到了事必躬亲的地步。此次科举成绩不理想,大概使他极为头疼。
但这不是正是自己的机会吗?
如果能拿出一套可以解决他心病的方案,她走出这深宫干政的日子简直触手可及。
现代化教育无论是体系还是模式都已经相当成熟,她虽不算太了解,但作为一个老师,基本的流程她还是十分熟悉的。把现代化教育方阵放到这个朝代,人才的出现绝对是目前的好几倍甚至是十几倍。
如果萧玦悟性大,再配合他目前原有的治国模式,国家的文化强度极有可能在近几年有一个质的飞跃。
她的机会来了。
“娘娘?娘娘?”花贵人叫了两声,“怎发呆发得如此专注。”
沈祁语一愣,“没,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一不小心便走神了。”
心都在烫。
天在助她。
雪停了。
沈祁语把花贵人送到门口,捏了捏她的手,“近几日冷,你记得让你宫里的人多给你添点碳火。”
花贵人欠身,“谢娘娘挂心,臣妾就先走了。”
下过雨的道路有些滑,沈祁语靠在门檐上,目送着花贵人的越走越远。
被这冷风吹了两下,心里的滚烫才算慢慢降下来。
正欲回去,侧方的道路上忽地传来一阵尖锐的高喊,“陛下驾到!”
沈祁语转过头,“.......”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太监过来行了个礼,“陛下今夜留宿坤宁宫,晚膳也与娘娘一起吃。”
“.......”
是怎么的,他金刚不坏之身冻不坏是吗?
沈祁语拢了拢斗篷,欠身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也不知是不是从宫外踏暮而归,萧玦今日并未身着龙袍,精致的眉眼间有着很浓的疲色。
“起来吧。”萧玦淡淡出声,挥手遣散一众跟过来的奴才,也没给沈祁语多余的眼神,冷着脸独自踏入了坤宁宫。
沈祁语盯着萧玦的背影看了会,缓缓抬脚跟上。
花贵人给的消息着实凑巧且有用,再配合萧玦“宠幸皇后”的心眼子,简直是把机会递到了沈祁语眼前。只是萧玦不是个什么很好糊弄的角色,她还是得慢慢把握好两人之间的度才行。
窗户被打开了一条缝,像是有源源不断的冷风吹进来。
“不是说身体好了回趟沈家?”萧玦看了眼窗台上的话本,声音听不出情绪,“窗户总是开着吹凉风,如何能养好身体?”
沈祁语看了眼屋内燃烧得正旺的碳火。
不开窗等着被憋死么。
“臣妾日日独坐坤宁宫。”她背对着萧玦,接过他的斗篷,眸底泛着淡淡的算计,“开窗透透气也是好的。”
果然,萧玦转身,话头接得很快,“独坐?朕怎么听说今日坤宁宫很热闹?”
沈祁语脸上透着适时的羞涩,“臣妾...今日巳时才醒。”
萧玦了然。
“倒是陛下。”沈祁语抬头,媚人眼波流转,“昨日在臣妾这里休息得可好?臣妾昨夜实在是困倦了,未等陛下一同入榻,今日还得给陛下赔个不是才是。”
“......”萧玦动了动手指,避而不答,“昨日是辛苦皇后了。”
沈祁语只觉得想笑。
皇帝与皇后一起用的晚膳,那定然是极为丰盛的。
沈祁语夹起一块极为鲜美的鲈鱼,犹豫两秒,轻轻放进萧玦的碗里,“陛下,长时间皱眉对身体不好。”
萧玦看她一眼,似乎是在等她的下文。
但没等到。
他并未动沈祁语夹过来的那半筷子鱼,只是淡淡问道:“皇后要替朕分忧?”
这便是明晃晃的试探了。
沈祁语佯装茫然,“嗯?臣妾没听清。”
桌上的菜仿佛一瞬间冷了。
萧玦盯着沈祁语的脸,像是非要从她脸上探出一丝自己所预想出来的情绪一般,目光都带着冰。
可偏偏沈祁语的眼神里,除了茫然与害怕以外,什么都没有。
“朕今日只是累了。”他收回放在沈祁语身上的审视,将那块已经冷得彻底的鱼夹起来,“用膳吧。”
沈祁语心下了然。
她是傻子才会接着萧玦的话继续说。两人虽是夫妻却并没有夫妻应该有的样子,帝王为夫,若不是萧玦主动提起她怎会随意关心。
沈祁语避开了萧玦吭哧吭哧挖的坑,这顿饭吃得津津有味。
冬日天黑得早,屋子里的碳火被雨杏带人换了新的。暖色烛光微漾,显得坤宁宫寝房内静谧且温暖。
桌子上琳琅满目的菜肴早就被端下去了,沈祁语趁着空档的功夫去沐了个浴,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出来时才发现萧玦不知什么时候在一旁的榻上看起了奏折。
沈祁语:“......”
什么时候把奏折拿过来的。
“陛下日夜辛劳,还是得注意身体才是。”她缓缓擦了擦发丝,端过凳子坐在碳火旁,“休息好了才更有精力处理国事。”
话虽说得温柔,可距离却和萧玦离得有十万八千里。
萧玦不言,抬眼看了沈祁语一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笑了,“你很怕朕?”
沈祁语眼皮一跳,“怎会,陛下待臣妾不薄。”
“那便过来,到朕身旁来。”萧玦拍拍自己身旁的空处,“这儿。”
沈祁语擦头发的手一顿:“......”
他怎么像个搞传销的。
但这好歹也是帝王的命令。
沈祁语浅笑,于萧玦身边坐下,她故意将发梢上的水滴在二人空隙中间,像是无声地划分了一条名为拒绝的楚河汉界。
“陛下,时辰不早了,看会便去沐浴休息吧。”她将旁边的蜡烛往萧玦旁边挪了一点。“明日还有早朝,陛下如此日夜辛劳,臣妾着实心疼。”
面前昳丽的容颜朝自己靠近又离开,自始至终都未曾朝自己手上的奏折看过哪怕一眼。
不像是有着什么想法的样子。
心里的警惕好像放轻了一些。
“朕明日休沐。”萧玦淡淡道,“你不是说想回家一趟?”
沈祁语眸光一亮。
差点忘了古代帝王也有放假一说,本还想着要怎么跟萧玦提回家的事情,没曾想萧玦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她把身子微微探过去一些,眼底的期待像是要溢出来,“可以吗?”
萧玦一怔,缓缓挪开放在沈祁语脸上的视线,“帝王一言。”
沈祁语开始心情好了。
来到这个世界已半月有余,因为养病,她还从未见过这高墙以外的风景,说不紧张不激动肯定是假的。
原主的记忆对于沈祁语来说只能算幻灯片,虽对外界繁华稍有映象,但终归不是自己亲眼所见,以至于沈祁语对于出宫的期待从未减少过半分。
她在这深宫中憋了这么久,总算可以出去看看了。
头发上的水沾湿了布,手心感受到了冬日特有的寒凉。
沈祁语胡乱将头发擦了擦,起身一路小跑着将窗台上未看完的话本捏在手里,迈着轻快的步子再次坐到了萧玦身边。
“臣妾陪陛下。”她脸上的笑意未掺半分虚假,明媚又勾人,“就算是看书,两个人也热闹一些。”
萧玦拿着奏折的手顿了一下,但并未说什么。
只是思绪好像一下子就偏了。
他忽然想到了与沈祁语成亲的那天,京都欢庆,百姓挤在街道两侧,看着上百架富华的轿子自街道尽头缓缓驶过,祝福声和呐喊声不绝于耳。
他坐在最前面的马上,心说终于收回了兵权。
明明是个帝王,成亲的礼数却按着民间的方法在走。
不是因为在乎,只是因为想更好地抓住民心而已。
身后轿子里的女子只与自己有过几面之缘,在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下成为了皇权与家族利益的牺牲品。
轿子旁的侍女说皇后高兴地哭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开心。
再然后,他穿着喜服,在养心殿看了一晚上的奏折。
“陛下?”
耳边传来的叫喊声很小,带着娇。
萧玦回过神,转头回应,“何事?”
沈祁语摇头,嘴角微勾,“看陛下在发呆,于是喊一声。”
蜡烛已经烧了一半了,偶尔会冒出滋滋的声响。
萧玦将奏折放在一边,盯着它看了会,起身道,“朕先去沐浴。”
沈祁语抬头,“需要臣妾服侍吗?”
“不必。”
直到那道高挑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面,里面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后,沈祁语这才慢慢放下翘着的嘴角。
她将话本放在一边,盯着那本被萧玦随手放下的奏折看了好一会,这才将它拿起,面无表情地快速阅读。
因去年雨水不足,青州地区粮食收成大幅度降低,当地州牧办事不力,百姓食不果腹,哀声载道。
她垂眼合上奏折,按照之前记下来的摆放角度将奏折放回原位,又缓缓挪到先前的位置,拿起了自己根本没看进去几个字的话本。
当地州牧办事不力.....
偏生的又没有更好地人去替代他。
萧玦大概是陷入了难题。
如果说今日白天花贵人的消息只是带给她惊喜和期望,那现在这本奏折则是将她的期望与惊喜直接坐实。
现代化教育在历史的长河中经过不断打磨与更迭,形成的体系和模式是如今的科举制根本无法比拟的。萧玦就算再怎么厉害,也无法跨过上千年的鸿沟,拿出一套有效的纳良方式出来。
沈祁语只觉得好似窥见独立自由的光。
屋内水声渐停,沈祁语再次瞥了眼奏折,确认奏折跟刚开始摆放得别无二致,这才将身子朝向前方,拿起话本装模作样地看。
萧玦像是有些倦怠了,明明发梢还滴着水,他也没管,径直走到沈祁语身旁坐下,沉默着拿过斗篷披上。
“臣妾为陛下擦头发。”沈祁语拿过细葛布,拿起萧玦的头发时动作放得很轻,“陛下别受风寒。”
阻止的手势打到一半,萧玦忽得停住了。也不知到底想到了什么,他竟道:“好。”
但眼下却把沈祁语弄得有些猝不及防,甚至心生紧张。
她可以装模作样主动说帮萧玦擦头发,但她实际上是希望萧玦毫不留情地拒绝她。
现在就能忍受自己给他擦头发了,那日后呢?难不成真的同床异梦吗?
沈祁语有些心不在焉,但萧玦却是心思活络。
桌子上的奏折看着并未有动过的迹象,连角度都和自己刚刚放得别无二至。
那若是打开呢?
当朝奏折使用材质极为特殊,为防止帝王不记得是否看过这封奏折,奏折里面采取软布包裹形式,一旦打开捏住,就会有极为明显的捏痕。
萧玦冷着脸,拿起奏折盯着它看了半会,捏着边缘将其缓缓打开。
里面干干净净。
或许他自己都没发觉,他竟在心里松了口气。
可沈祁语却在他背后将他所有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她又不傻。
早在她坐在萧玦身旁看着他翻奏折时就已经注意到了奏折材质的特殊,那软布上的捏痕可谓是看得清清楚楚。
她表面上是在看话本,余光却将注意力全放在了萧玦手中的奏折上。
要不然何至于话本根本没看进去几个字呢?
开奏折的时候她就极为小心地只捧着背面。
怎么可能刚开始就被萧玦抓住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