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女古代日常—— by寄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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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他倐地转头一瞠,“你让你娘替你搧凉?”
宁知秋说得也很无奈,“我睡不着呀!而且我说不用了,忍一忍就过去,但我娘心疼我,怕我又热出病来。”
她娘就像全天下的母亲一样,盼着儿女安康有福,不受病痛所苦,自个儿累一点无所谓,只求子女平安。
而她的身子骨正在发育,撑不住一夜不睡,娘一搧风她就困了,一困就睁不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有时她会想,重活一回真的不同了,前一世她忙得像没有自己的牛,只知耕田、耕田、耕田,为弟妹的学费忙个不停,担心他们缺少生活费用,这一辈子正好反过来,无所事事的闲人,闲得在邻居身上找乐子。
两辈子极大的落差让人很难适应,好在她穿越过来的年纪才五岁,又是个多病的孩子,久了也成自然,也因养病被养出一身娇气。
从繁华似锦的京城到水色秀丽的江南,她转换了闲适的心情,能重活一次就当是度假吧!人生难得的际偶,能玩就玩,多用眼睛看,人生美景用一世也看不完。
尤其是邻居的身材这么养眼,不看白不看,看了是赚到,再过个一、两年她就不能明目张胆的看了,年岁渐长,男女大防不能不管,总要避讳,年纪小、不懂事这个借口再也不能用。
“你的身子养不好吗?”她的脸很白,是一种病态白,不见毛孔的犹如一尊姿娃娃。
耸耸肩,她只是笑着。“华哥哥,我家的柴还堆得老高,没人劈,我劈不动可要如何是好。”
他一瞪眼,眉粗目横。“放着不会长跑了。”
“一会儿我娘要生火煮饭。”
见她娇娇弱弱的小姑娘趴在墙头,一副柔弱无依又狡黠得让人想痛打她一顿的模样,华胜衣想拒绝又不好说,蓦地冒出一个连自己都深觉可笑的理由——
“有墙。”他闷着声道。
宁知秋眨了眨如扇羽睫,“这是个问题吗?”习武之人不是向来高来高去,足下一点能行好几丈,一堵墙能挡得住他才是笑话,鹞子一翻轻如羽毛。
何况他还是打过仗的军爷,翻山越岭都难不倒他,小小的砖墙算什么,轻轻蹬就过了,一点技术难度也没有。
“……”不是。
头一回被人逼得无话可说的华胜衣脸一沉,长满厚茧的大手往墙上一搭,似乎不费吹灰之力的一使劲,鹰扬掠空的身影轻轻一跃,人已落在隔壁的院子,双足平稳。
“这是什么梯子?”第一眼,他便瞧见一层一层像阶梯又像椅子的东西四足立地,它是可以平放在地上,无须靠墙。
“我想出来的,是不是聪明慧黠?”她自鸣得意毫不客气,反正古人也不知智慧财产权是啥玩意。
他不信,只当她是小丫头爱吹牛,“很不错,拿高处的物品很稳当,不用担心底下不稳。”
但打仗用不到,放在书楼还可以,便于取书。
“华哥哥,我家的柴。”她指了指谁成小山的木头。
说是柴火,其实是屋子里拆下的废料,以及附近废弃屋子收集来的木桌、木椅,没用完的木墩,一些放了很久都长菇的烂树头,虽是破烂了些,但劈一劈还是能当柴烧。
“偷来的?”真刻苦。
“捡来的。”她一贯的笑脸迎人,好不娇柔,但清亮的眸子隐隐冒出一点火光,不悦他的“诬蔑”。
“这是东边王大叔家的桌子,他们前年进城了,那是李大娘家的砧板,用来剁喂猪的草料,还有陈二家的矮凳……”他一一细数旧物,彷佛人还在,只是出了一趟远门,他日还会再回来。
如数家珍的说着让人听了心里怪别扭的,好像真成了贼一般,专偷街坊邻居,连根针也不落下的顺手摸走。
果然是个讨厌的把总大人,人不老,心已迈入老年。“华哥哥怎么不搬走呢?据说卫所的空屋很多,专给你这种形单影只的将士居住,还有人专门煮饭给你吃呢!”
她一脸向往的神情,实则在心里念着狗憎猫厌没人要,难怪孤家寡人的娶不到老婆。
心冷热水温,面瘫无药医。
抡起放在一旁的柴刀一劈的华胜衣冷睨一眼,“平时轮值便住在那边,一休沐便回村里,我念旧。”
呿!念什么旧,睁眼说瞎话,当她傻傻的很好骗吗?“华哥哥,哪一天你不住了,屋子可不可以让给我们?我大哥该讨个大嫂了,弟弟过几年也要说亲,大姊大概不出去得招赘,再加上一个我……嗯,屋子不够用了……”
他人还在,她就想赶走他鸠占鹊巢,心很大,胆横。
劈柴的手微顿,随即力道更猛的一刀劈下,一人抱的大木墩从中裂成两半。“今天只有你在家?你家里人呢?”
宁知秋扳起手指头一数,“娘做了些炸圈果子,分送给村子里的人,顺便串串门子,看他们平常做些什么,大姊和小弟到山上瞧瞧有没有什么可食的野菜、野果,顺便砍些柴火回来,爹和大哥去村子里晃晃,看接下来要做什么生计,顺便看看周边的土地有哪些适合垦荒。”
一路上他们略微和当地人打探过了,向来流放的人犯只能在流放地活动,以开荒为主,将绵延数百里的荒地开垦为良田。
能力所及垦出的土地皆归开垦者所有,每开垦一亩地就能记到名下,为私人财产,旁人不得抢夺。
前三年免税,用于养地,第四年起收两成税,缴交给驻军充当军粮,连缴两年,到了第六年便是四成税,余下的粮食才是种植者的,可卖可自用。
另外服刑期满后便允许小规模的迁移,譬如有钱了,可以在县城里买屋,一家子可以脱离流放村,改为良民,迁居入城,或商或读书皆可。
总之,要先垦地,缴交一定的粮食方可功过相抵,军队中最欠缺的是粮草和军饷,若能自给自足,皆大欢喜。
但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不是完全不能通融,若用银子打通关节,不用开垦也可以,以银子代粮,你欢我喜各得所愿,早早离了闭塞的村落,跻身热闹的县城。
“还真是顺便。”分明是分枇探查材子里的状况,好决定用什么方式融入,这一家人的脑子很灵活。
华胜衣不知道的是,这一连串的安排全出自眼前看似无害的小姑娘,周氏自幼出身就好,根本没下过厨,她的炸圈果子还是宁知秋在一旁边说边教,试了好几回才做成。
懒人宁知秋出嘴,其它人负责行动,分工合作的一探流放村虚实,他们一家人不爱出锋头,但也不能白吃暗亏,知己知彼方能安心度日,毕意谁也不愿初来乍到便遭到恶意对待而不自知,甚至沾沾自喜占了便宜。
“是呀!所以才顺便请华哥哥劈劈柴,我们刚来什么也不懂,以后请你多多关照了,我们本是良民,只是无辜受牵连,绝对不会做坏事,你看我多善良纯真,我们一家是好人……”
善良?她怎么不说老虎不吃肉。双目一眯的华胜衣冷视着小姑娘,左看右看都觉得她不怀好意。
第5章 轻松干农活(1)
华胜衣讨厌人多的地方,厌恶吵杂的声响,全是一堆臭汉子的军营真是让他一刻也多待不住,因此每逢十天一休沐,他便会回流放村独处,有时练练功,有时静坐练气,翻翻兵书研究些行兵布阵的兵法,一个人能让他心情平静,少些烦躁。
但宁知秋正好相反,她最喜欢凑热闹了,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钻,一刻不得闲,人多的地方就有她。
唯恐天下不乱的她老是无事生事,原本没有的事被她三言两语一拨弄,清水也变浊了,混水好摸鱼嘛。
虽然她身子骨很差,动不动就生病,可是无法减少她爱捉弄人的兴致,一有机会便满口胡说八道,把人唬得一愣一愣的还反过来感谢她,满足一下她小小的乐趣。
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能玩的事越来越少了,以前还能说她小,百无禁忌的胡闹,如今只能规规矩矩的坐不揺裙,笑不露齿,与人交谈要细语轻声,双眼不可放肆地直视对方的眼睛,得谦恭顺良,和气温柔。
“爹,这就是城里呀!”假意惊喜的宁知秋坐在驴车上,掀开车帘子一再往外瞧街景。
蜀地民风较开放,不若京城严谨,也少了江南人的拘束,这里的女人不怕人瞧,能大大方方的走在街上,干着和男人一样的活,做着男人一样的事,泼辣的性子连男人也敢开骂。
别说抛头露面了,露膀子打人都敢,这儿有不少人家是女人当家做主,男人只有一边站着听话的分。
辣妹子、辣妹子,说的便是川蜀的姑娘。
“是呀!刚好是赶集日,人不比我们安阳少,到处人头攒动的,一会儿你得跟好爹,别乱跑。”人一多难免就有拍花子,他的女儿虽然瘦弱了些但长相出众,就担心被有心人盯上。
“爹,我会帮你看紧二姊的,她太不乖了,常常看到好玩的事就跑开。”根本是来乱的,没人比她更闹腾了。
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孔出现在驴车前,惹得宁锦昌会心一笑,可是宁知方话才说完便被人拉进驴车,脑袋瓜子上落下好几颗凶残的爆栗,打得他无处可逃,只能抱头哀呼求饶。
“谁叫你说我不是,我最乖了,从不使小性子,再无的放矢毁谤我,两罪并罚从严教化。”她早他能说的吗?活得不耐烦了。
“是是是,二姊是天上仙女,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暴打我了,我要跟娘告状。”二姊身材干瘪瘪地,打人却很痛。
“呿!娘最疼我了,你若不想再被大姊揍一顿就舌长三寸吧!小男子汉也学人当八婆。”好的不学学坏的,男儿当顶天立地,岂能如无知妇人东家长西家短,尽生口舌是非。
宁知秋没放过弟弟的又拧起他耳朵,狠转了一圈才罢手,把他拧得哇哇大叫又泪眼汪汪。
“爹,救命呀!二姊又发病了。”这次是疯病,一发作起来六亲不认,连亲弟弟都痛下狠手。
看着车内的一儿一女滚成堆的闹着玩,捻胡一笑的宁锦昌目露柔光,心里充满愉悦。
“不许再闹了,惹人笑话,你二姊身子不好,你要让着她。”他吆喝一声,驴车停了下来。
“每次都要我让……”一只挥舞的小粉拳往宁知方的眼前一晃,他满嘴的咕哝立即噤声,他某些时候还挺怕他二姊的,二姊拳头不可怕,整人的花样才吓人。
“秋儿,下来,医馆到了。”面对女儿时的语气,宁锦昌轻柔得彷佛怕惊吓到天生休弱的小女儿。
不管有没有生病,当初在南时,每个月都会固定请一位大夫到府诊个平安脉,以确保一家无虞,如今来到异乡虽多有不便,但宁锦昌仍是想带女儿来诊诊脉,其他孩子都健壮如牛,连声喷嚏都不打,偏偏小女儿身娇体虚,叫人放心不下。
来蜀地途中女儿病了那一场,也不知有没有好全了,即使小女儿的身子让他们当父母的多劳心几分,但儿都是心头肉,他们甘之如饴。
“到了?这么快呀!”她还想多看看街上的行人,刚刚她还瞧见一个变戏法的,把别人的荷包变到自个儿怀兜里。
手快之人有横财。
“你这身子呀!得让大夫好好瞧瞧,别又病了。”她怕冷又怕热的,不好伺候,偏偏更怕吃药,一哄再哄才肯喝两口。
“爹,人家两年多来才病那么一场就把你吓着了,女儿看起来身子弱,其实比谁都壮,你不要太操心了。”下了车的宁知秋拉着亲爹的衣袖撒娇,神清目明,盈盈而笑。
宁锦昌笑容中带着微涩的疼惜。“你打小就不安生,出了不少事,爸和娘心里难免多心疼你些。”
会吵会闹的孩子有糖吃,而她却是完全不吵不闹,全然的接受乖舛的命运,三番两次在绝处中徘徊。
女儿无事便罢,一有事便是要命的大事,好几次差点过不去,莫怪他和她娘心椋胆颤,老是挂心着,放不下。
儿女都是债,一辈子还也还不清的债。
“会好的,爸,少时多灾大了福气,所谓祸福相侬,女儿吃了这么多苦头,老天爷也该补偿补偿一二吧,没有人一直倒霉的。”看得比谁都开的宁知秋反过来安慰父亲。
他苦笑,对女儿的无怨乐观感到欣慰。“进去吧!看完诊后还要去买些粮食,家里也得添些物事。”
现在是夏天还好,不用急着添厚实衣物和被褥,不过蚊虫多,驱蚊的薰香和帐子总是得买,不然孩子们被夜蚊叮得西肿一炔、东肿一块,手臂、脸上都是一堆红点点。
还有惯用的器皿,下田的农具,家中的碗碟也得添一些,净身用的大木桶,裁衣制鞋的料子……林林总总都要钱,好在小女儿偷藏了两百两银票以及金簪,两样凑凑能撑个一年半裁,短期内还够用。 宁锦昌带着一双儿女走进名为“和春堂”的医馆,一名四旬左右的大夫为宁知秋把了咏,确诊病情已愈,宁锦昌才安心,给了五十文诊金又包了几帖养身的药材,几个人才从医馆走出来。
可真应了那句人生何处不相逢,三人刚要离开时,几名穿着军服的高大男子正要入内,两拨人就在门口碰个正着。
门很宽,但多了几人就变得狭窄,一进一出堵住了,所有人都面上一怔,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
“嗯!好狗不挡路,军爷的路你也敢挡。”嗓门大的百户大人一脸凶相,只差动手将人推开。
“军爷此言差矣,这里是让人出入的门口,我们要出门,是你们挡着出口不让我们出去。”宁锦昌不动怒,不卑不亢的讲着道理,文人的之乎者也和笔锋比刀剑还利。
好狗不挡路,挡路非好狗,不论是好狗、坏狗,挡人路的就是狗,这不是百户大人找骂挨吗?
他是挡路犬。
“是这样吗?”满是纳闷的云詹先搔了搔头。
“你们不让开,我们就无法出去,若是全往里头走就太挤了,不如几位先往后一退,也就几步路。”有人退让才能畅行无阻。
“好像说得有理,我们……”嗔?不对,为什么他们要退,一个平头百姓带了两个毛头小娃,居然也敢跟他争道,太久没杀人都闻不出他身上的血腥味了吗?
“老小子,你敢诓我,明明你们往墙边一站就让出道来,竟然要军爷们给你让道,你好大的胆子!”脾气不好的云詹先抽出腰间的配刀,亮晃晃的透着慑人的寒光。
“读书人不打人,我们只讲道理,小儿、小女虽然身飞瘦小,可是各位军爷一起往里头走,又是配刀又是剑的,难免磕碰到,到时又是有理说不清了。”宁锦昌暗喻武人勇武百余,智慧不足,一高事只会无理取闹,粗暴动武。
“酸儒。”他最怕读书人了,读书读傻了,引经据典的能说出一大篇,连出处和文章都能倒背如流。
“儒士不酸,酸的是心态。”他为天下文人说句话,读书方能识人,读书才是明辧事理的根本。
“你……”想死吗?还敢指正他。
“华哥哥,你和你的朋友生病了吗?病得很重是不是,要是快死了得赶紧抬进去治,不然就得一口薄棺众人哀吊了。”宁知秋一开口更毒,直接咒人死,不愧是亲父女,嘴上一样不饶人。
“华哥哥?”
又狐疑讶异的眼神往后一瞧,落在华胜衣脸上,探索的目光中多了一丝逗趣的暧眛.被众人盯着的华胜衣一言不发,冷着脸朝宁锦昌一颔首。
“兄弟,你认识人家小姑娘?”什么时候认识的,在哪认识,为什么兄弟们一点也不知情?瞒得也太深了吧。
“不熟。”
“还不熟?人家都叫哥哥了。”这小子太不够意思了,“自己人”也不引见一番,害他没事凶了人家一回。
“就是嘛!不熟会叫你哥哥,你这人心事藏得真深。”果然会咬人的狗不吠,悄悄藏了佳人。
“她一向见人就叫哥哥。”华胜衣面无表情。
“是吗?”
“我看不见得,她怎么不喊我哥哥?”
一想到那张润红的小口甜糯地喊别人哥哥,本以为不在意的华胜衣心口有一丝淡淡恼意,好像那一声哥哥本来就只该给他的,喊了别人不合宜。
“这位大叔,你不是病了吗?快去看大夫,有病最怕不看大夫,死了都不晓得死因为何。”死不瞑目吧。
被称大叔的萧云和也才二十七岁,长年在军中至今未娶,不修边幅地留了一嘴落腮胡。“你哪里看出我有病,这儿不只我一人,你怎么不说他们病得快死了……”
宁知秋表情纯真的仰起头,“因为你的脸最黑呀!不是病入膏肓便是中毒,难道我看错了?!”
他恼怒的大吼,“我这是日头哂的——”每天在大太阳底下练兵,不黑才有鬼,全营的士兵一个个面如黑炭,蜀地的夏日呀!能晒得黑死人。
“喔!原来是晒的呀!我还以为你吞了一百条毒蛇,毒性发作,命在旦夕。”她可得注意防晒了,这里的日头真的很毒辣。
“什么叫吞了一百条毒蛇,命在旦夕?你不能说句好听话,别诅咒我吗?”在战场上最忌死不死的字眼,听了难免心里犯嘀咕,感觉不是很痛快。
“是他一脸急的,嗓门大得快把瓦片给掀了,我才误以为有人生了重病嘛!”她指向一开始就闹事的百户大人,就因为他那一句“酸儒”,她觉得此人欠缺一些教训。
“我不是……”他哪有急,只是天生雷公嗓,一开口就震耳欲聋,脾气是控制不住。
宁知秋眉一皱,小嘴一扁,露出令人怜惜的惊惧。“我是来看病的,打小就断不了的病根,只能好生养着,禁不起惊吓,你平地一声雷吓得我动弹不得,我这下回去不知道会不会作恶梦,如果不幸吓死了……”
“哎呀!小姑娘,你胆子没这么小吧!几句话就能把人吓死。”小丫头不老实,这话说来吭人。
“我本来胆子就小嘛!不信你问华哥哥。”她泫然欲泣,楚楚可怜,宛若风雨中揺揺欲坠的小白花。
男人本就有怜花惜弱的天性,一见她面白如纸,风一吹就倒的神态,铁血汉子的石头心都软了一半,不约而同的怒视一脸凶相的云詹先,认为他太不应该了,要收敛点。
遭同袍唾弃的云詹先只好求助的将目光投向另一人,唯有他能救他脱离水深火热,但是没想到,出生入死的袍泽之谊如此脆弱。
“华哥哥?!”你敢不挺我,往后咱们没酒喝,割袍断义!
“她……咳!胆子是不大。”顶多把天戳破罢了。
“华胜衣,你是不是男人呀!那么小的小姑娘也能迷得你色令智昏。”连朋友道义也不顾。
一闪身的华胜衣避开迎面挥来的拳头。“她十二岁了。”
他不知为何会突然脱口说出这句话,但此言一出,不只他自个儿怔愕住,其它人也露出古怪的神情,想笑又忍住的在他和宁小姑娘之间来回看了好几眼,意味深长。
此时的宁锦昌以身挡在女儿前头,阻隔他人的目光,宁知方则气呼呼的鼓着腮帮子,他家的人被欺负了。
“她看起来是不像,但事实上是……咳?咳!”怎么有越描越黑的感觉,那个牙尖嘴利的丫头哪有姿色可言。
“欲盖弥彰。”
“禽兽。”
“人面兽心。”
为什么他得承受这些骂名?华胜衣看向地上一双藕荷色绣迎春花小粉鞋,小不及他巴掌大。
“各位,天色不早了,我们父女还有事要办,恕难奉陪。”宁锦昌一拱手,做出意欲离开的姿态。
“你们要走了?”喊得最大声的是百户大人。
“是的,我们不住城里,得赶在日落前出城。”米粮、种子还没买呢!还有农具。
“喔!走了、走了,不送了。”满脸别扭的云詹先挥着手,尽量压低大嗓门,他可不想再听见有人被他吓到。
“等一下,压惊费。”一只小手往前一伸。
“压……压惊费?!”那是什么鬼东西?
“你害我吓着了,我得请神婆收惊,还有到庙里请神明保佑,要点长明灯和捐香油钱,所以……”要什么你知、我知,不用宣诸于口了吧。
“多少?”他遇到骗子了。
宁知秋笑容纯净的比出两根雪白指头。
“二十两?好,给你。”花钱消灾。
她一怔,笑得有若夏花般灿烂。“你真是个好人呐!我到庙里烧香时会帮你求个平安符。”
“原来好人这么好当……”花了银子的百户大人不但不恼,反而抚额开怀大笑。
“对了,华哥哥,你们的兵很久没打仗了吧!军爱民,民敬军,四肢不动很快连长枪也拿不动,不如帮百姓做点事,我们过两天要垦地了,需要挖沟整地的好手。”能来最好,不来也无妨。
没再看众人脸色的宁知秋跟着父亲走出医馆,手里捧着两锭十两的银子,川蜀的热呀迎面扑来,她腰一弯钻入驴车,拿起扇子放在随后入内的弟弟手上,要他给自己搧凉。
懒二姊,宁知方咕哝一声,认命的揺扇。
“秋儿,你不该拿人银子。”宁锦昌语重心长。
“爹,我说的是二两银子,原本是想到庙里点长明灯,捐给和尚当香油钱,可他一下子掏出二十两,我也愣住了,迟疑该不该收,只是想到本来就是想给他个教训,谁叫他先不客气,什么好狗不挡路,嘴巴臭得很,收了这笔钱不过刚好而已,给您消消气。”当兵的人傻钱多,当是帮他们消业障,杀人太多会有业报。 宁锦昌仍旧有些担心,“还是还他吧,那人看起来很凶,不太好惹。”
“他银子给得那么爽快,想来真是不计较这些银子的,再说他真会肉痛才好,吃一堑,长一智,不再脑袋空空当阿傻。”宁知秋想了一下,又道:“爹,不如日后我到庙里给他求个平安符吧!上战场打仗的人都希望平平安安的旧来,算是谢他赠银的心意。”
“唉,也只能这样了,幸好你年岁不大,送个平安符还不致引人非议,以后不可再如此胡闹了。”宁锦昌疼女儿,疼到明显护短。
十二岁不小了,很多女子在这年纪已经在议亲。
“是,爹,我不会再犯了。”她也从不会随便要人家的银子,要不是对方先出声蔑视她父亲,她也不会因气不过而出手。
第6章 轻松干农活(2)
买了粮,又去了种子行,欠缺的日常用品、油、盐等买齐,又去了一趟打铁铺,宁知秋留下几张奇怪的图纸,二十两银子居然还有剩下,父女俩又买鱼买肉,切了一只蹄膀,一辆驴车满得快载不下。
“咦,等一下,他们在干什么?”
正要出城之际,宁知秋眼尖地看见有人要将一整车的石板丢弃,她连忙下车阻止,能用的东西丢了太可惜。
一番讨价还价后,包含运费在内,一共五两银子,她一口气买下上万片石板,用意不小。
“大姊,我们来养蚕。”
垦荒在即,万事俱备,连打铁铺子都送来已打好的奇怪农具,就等着宁锦昌一句话就要全家出动了。
当然,宁知秋除外,她负责递茶送水,在搭起的棚子里做些简单的煮水的活儿,看看他们开垦的土地是否方正。
靠近水源地的几块好地早被先来者给占了,如今都种上了水稻,一片结穗的稻米黄中带绿,还要一个月才收割,宁家人要再播种就晚人家两个月,怕是收成不好。
宁锦昌原本看中另一块约五亩的荒地,离泯江约三里远,运水浇灌多走几趟即可,他觉得这大小便差不多,毕竟他们家人手不足,五亩的出产够一家子嚼用了,再多也做不了,他们可不是地道的庄稼汉。
可是小女儿驾着驴车绕了一圈后,反而圈定一处离水源更远,但面积更大的一块地,长满杂草,长着杂树的地方还有水渗出,有些阴凉但向阳,土质松软,偶有腐败气味。
量了量,有二十亩,一家人都咋舌,觉得泥鳅妹妹心太大,这么大的一块地方他们要锄到何时才能变成田地?
可宁知秋不管不顾,就是要这块地,让头痛不已的家人苦笑地点头,心里打算着要做其它的活计贴补家计,被她这么胡闹下去根本收不到粮,不另谋出路只有挨饿的下场。
宁家人宠宁知秋已经宠成习惯了,百依百顺的极其自然,殊不知她另有打算,绝不会让自家人吃亏。
在动土的前一天,宁知秋和宁知方到流放村左侧的山头玩耍,无意间发现山林间有很多野生的桑树,她忽然想到四川可是蜀锦、蜀绣的发源地,可她不会织绵更不会刺绣,不过养蚕总成吧,蜀锦、蜀统都需要用到蚕丝。
她是个急性子的人,说做就做,一回家就闹着她爹给她买了几百只蚕苗,让大姊帮着喂。
然而事实上,她最大的动机是想要一件蚕丝被。
在前一世时为了省钱,她舍不得买,看着同事炫耀一件上万的蚕丝被,羡慕得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暗暗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拥有一件,她也想奢华一回,疼爱自己,可是到死她都未能如愿。
如今到了丝绸的故乡,她还能不为己谋利吗?一圆前世未竟的梦想,尤其在她听说了蜀地的冬天会很冷后。
做完蚕丝被,还能继上一件蚕丝绒衣,一举两得。
“这……这是什么?”看起来像犁田的锄头,可又多了好几叶铁片,两侧有条粗绳拉摇着。
“爹、娘,大哥、大姊,你们先不管这是什么玩意儿,只要把地面的杂草、杂树清除了,一会儿就知道。”
虽然不懂宁知秋的用意,一家子抱成团的宁家人倒不怨天尤人,当真干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泥腿子活儿。
只是他们都没干过这种重活,很快的双手就血迹斑斑了,大伤口、小伤口密布,红肿不堪。
被流放的人不干活就没有饭吃,他们手边的银两撑不到一年,若不未雨绸缪地预做准备,到时只有坐吃山空,等着饿死的分,因此再苦,每个人都闷头苦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