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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挠—— by林不晚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12-01

目的已经达到,尽管这觥筹交错、主宾尽欢的名利场还没结束,陈羡就想撤了。
如果开快点回学校,说不定还能约周柠一起吃个晚饭。
陈羡悄悄挪到角落,不想引起舅舅或其他人的注意,免得节外生枝。他也不想跟舅舅告别,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舅舅格外关注他,陈羡隐隐觉得要当面告别的话,舅舅不一定能放他走。
看着那两扇紧闭的金色大门,陈羡正琢磨着怎么悄无声息地走过去,没想到这时门却被打开了——
然后周柠走了进来,还以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样子。
向来绑起的长发柔顺地散在肩上,暗红色的长裙恰好衬托出苗条的身段,高跟鞋更是为她添了一丝成熟而神秘的韵味。
陈羡看呆了,要不是脸上那股熟悉的清冷与倔强的劲儿,陈羡几乎没有认出这是他女朋友。
周柠怎么会来这儿?
她明明说在休息的,怎么就出现在这偏远的度假山庄了?
难不成这是给他的一个惊喜?
陈羡还没从错乱的思绪中走出来,就见有一个男人快步向她走了过去。
到底按捺不住,见周柠真和那男人攀谈了起来,陈羡毫不犹豫地就走到了周柠身边:“周柠,你怎么来了?”
如果这时周柠能看一眼陈羡,就会知道她男朋友穿上西装帅得多出类拔萃。
可是周柠没有。
她只是恨恨地盯着陆言,双拳紧握,愤怒得似乎下一秒就要上去给他一拳,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你骗我?!”
在陈羡复杂的目光中,陆言轻轻一笑:“你也骗过我一次,扯平了不是吗?”
“你混蛋!”
周柠愤怒地脱下高跟鞋向陆言砸去,随后光着脚,费劲儿地推开那扇沉重的大门,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哟,我说陆律,怎么小姑娘都追到这里来了?你这风流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没过多会儿,看热闹的人就围了过来。
陆言倒是看着还在摇晃的大门若有所思起来——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会觉得沈总的外甥眼熟了,在东岙村周柠家门口,他见过他。
周柠头也不回地跑出宴会厅,匆匆跑进卫生间换上自己原本的行头,把那条暗红色的长裙狠狠扔进垃圾桶。
出来时,陈羡倚在墙边,一动不动,仿佛一尊等了很久的雕像。
“周柠,你怎么在这里?”陈羡静静地看着她,再次轻声问,“你不是说今天在休息吗?”
手机铃声又不适时地响起,“妈妈”两个字再次清清楚楚地跳了出来。
等到现在,估计着急了。顾不上女儿的心情,也要打电话来问个清楚。只怕周铭再不出来,她就要自己跑到市里来了。
周柠看着陈羡,深深吸了口气:“陈羡,说来话长,但我现在有非常紧急的事要去市里,如果你愿意听的话,等事情处理完了,我再跟你解释。”
说完,周柠咬了咬嘴唇,再次迈开了脚步。
可擦肩而过时,却被拉住了手腕。
周柠停了下来,回头对上陈羡失望的目光:“我送你去,你总是忘记,你现在有我。”
回程的气氛沉寂又尴尬。
车开出一小段后,周柠无奈地开口,缓缓向陈羡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好了,如果你骂我蠢的话,我承认。”周柠苦笑。
可陈羡却只是沉默地握着方向盘,没有接话。
遇到红灯,陈羡踩了脚刹车,握着方向盘的手垂下来,习惯性地放在换挡位上。
感到身边的气压愈发低落,周柠轻轻拉了拉陈羡的手,第一次郑重地道歉:“对不起,不是有意要骗你,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被周柠触过的皮肤有些微微地发热,陈羡苦笑道:“所以如果事情顺利解决,如果不是今天遇到我,你根本不打算告诉我是吗?”
周柠想缩回手时,陈羡却一把抓住了她,眼里充满了不解:“周柠,在你为救你弟弟奔波的时候,你就从来没有想过来问问我吗?也许我可以帮上忙呢?”
周柠终于抽出手来,声音显得有几分压抑:“就是不想麻烦你,才没有告诉你的。”
“麻烦?”陈羡心更凉了,“所以你宁可去麻烦一个陌生人,都不愿意麻烦我?”
周柠眼眶发热,却忍住了鼻酸把目光转向窗外:“陈羡,这是我的事。”
红灯早已转绿,陈羡却忘了松开刹车。
后面的车不耐烦了,不一会儿就滴滴叭叭响成一片。
陈羡重新把手放回方向盘,一脚油门向前冲去,两人赌气般一路无言地开到了派出所。
一开到,周柠跳下车就向所里跑去。
陈羡犹豫了一下,还是解开安全带,跟了上去。
接待处依然坐着那个叫张伟的小民警,倒霉催的到现在还没人接他的班儿,导致脸色更难看了。
见周柠进来,张伟皱起眉头:“怎么又是你?”
“请问需要多少赔偿才能把人放了?”周柠顿了顿,又加了码,“我知道一起闹事的,有人已经走了,执法应该要一视同仁吧?”
张伟倒是觉得好笑起来,嗤道:“你这演的哪出啊?你弟弟是叫周铭吧?两个小时前有人帮他一起交了罚金,写了保证书就放他走了,你又找来干嘛?”
周柠一愣:“一起?什么意思?谁帮他交的罚金?”
“交罚金还有做好事不留名的呢?”张伟冷笑,“你这关系也挺硬的,还在这儿装什么正义使者呢,演得跟真的似的。”
包里传来一阵震动,周柠拿出手机一看,微信电话,是陆言。
忽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周柠按下通话键,一字一句生硬得像是从牙缝儿里蹦出来似的:“耍我很好玩儿是吗?”

第039章 我不想变成他裤腿上的一颗刺棵子
“周小姐,天地良心,我哪儿想耍你了,只是你走得太快,完全没给我解释的机会啊。”陆言此刻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无辜。
此时宴席早已结束,可喝了酒没法儿开车,陆言只能一边开了房休息,一边等人接他回市里。在这百无聊赖中,他唯一的乐趣,就是在心里估摸周柠发现真相的时间,然后找个差不多的点打电话过去。
想到周柠黑脸的样子,他简直忍不住乐出声来。
周柠觉得今天自己简直犯蠢到了极点,道谢是不可能,骂人好像又不开不了口?毕竟人家还算是帮了忙。
牙关紧咬几秒,冷声问:“听说还垫付了赔偿费,多少钱,我转给你。”
陆言岔开话题,问:“追你出去的是男朋友?我说今天怎么看沈总的外甥这么眼熟呢,原来早见过他。”
“不关你的事。”
“啧,眼光不错,只可惜……”陆言顿了一下,“你们不合适,周柠,你们是两类人,走不到一起的。”
“我说了,不关你的事。”周柠提高了声音,“我再问你一遍,多少钱?”
“行吧行吧,有没有人跟你说别老这么凶巴巴的?女孩子这样不好。”陆言的声音透着几分无奈,“几个混小子均摊下来,每人两万,你有吗?”
周柠冷笑一声:“怎么没有呢,托陆律师的福,我不是得了好多钱吗?”
说完,周柠挂下电话,立马点开与陆言的对话框,转了两万过去。
陆言点下接收的那一瞬间就后悔了,赶忙随便发了个标点符号过去——一个红色的感叹号,附了行灰色的小字“对方已开启好友验证”。
果然……被拉黑了。
陆言自嘲地搓了搓额头,哎,好不容易觉得生活有点意思,居然这么快就戛然而止了。
周柠丢掉的那双高跟鞋,此刻正静静躺在房间的角落。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陆言把它们捡了回来,仿佛它们是灰姑娘的水晶鞋。
他不否认自己被周柠吸引了,第一次在东岙村见她时就觉得特别,但年龄身份悬殊,他也就没多想。
可今天再次遇见,这股被吸引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强烈到他忍不住地想多骗点时间跟她相处,想看看她除了冷漠以外,还有没有别的表情,虽然最后只得到了生气。
一向精明的大律师自己都觉得自己今天的行为很莫名奇妙,三十好几的人了,情场风风雨雨什么没见过,居然跟一个二十岁的小孩儿玩儿起了心眼?说出去都要别人笑死。
难道是最近案子接少了,闲得心智水平下降了?
陆言自嘲地想:人啊,真的不能让自己这么闲,不然鬼知道会干出什么自己都不相信的事儿来。
想到这儿,陆言起身走到墙角,拎起那双高跟鞋,又看了一眼后,毫不犹豫地把它们扔进了垃圾桶。
拉黑了陆言后,周柠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给妈妈发了个微信,告诉她一切已经解决。
没等回复,她就开了静音,把手机扔回包里,至于周铭出来后去了哪里,更是问都不想问——
她的责任已经尽到,一秒钟都不想再浪费在这破事儿上。
这时,周柠终于可以把目光转向站在门口的陈羡。
他没有走进来,只是站在门口,心情复杂地看周柠处理完这一切。
在这等待的十几分钟里,陈羡又从头到尾回想了一遍和周柠在一起以后的每一个细节。
他们不是不亲密。人潮拥挤中,他们默契地体验着每一次目光相接、双手相触时的骚动;四下无人时,更是有很多发乎情止乎礼的时刻,唇齿相缠,气息相融,即使隔着冬季厚重的外套,也能清楚地听见彼此的心跳。
陈羡曾陶醉在这一点一滴只有他们彼此知道的默契与亲密里,直到今天意外遇见,他才猛然惊醒,原来他依然没走进周柠心里。
更多的细节浮现了出来。
比如,周柠从来不跟他谈家里的事儿,尽管他知道,这是她心口一块愈合不了的伤疤。
同样的,周柠也从不问他的家人,不关心除他之外、又与他有关的任何关系,她无意打扰,更没想过要融入。
她依然坚持着自己所有的习惯与作息,周六仍旧雷打不动地去通宵打工,尽管陈羡心疼她辛苦,对此颇有微词。
她还不喜欢陈羡送她礼物,吃饭也不总让陈羡买单,要去远一点的地方,宁可自己挤公交,都不开口让陈羡送一下。
所有有了男朋友后可以享受到的便利,周柠都不屑拥有。
哦对了,她也不像别的女生一样,需要男朋友时刻报备自己的行踪,甚至对出现在陈羡身边的异性也没有过多好奇。
只不过陈羡自觉做到了有事儿必报备,但周柠从来都点头说好,没有提出过丝毫异议。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周柠给了他极大的自由,可看着别的男生稍微晚一些回微信就被夺命连环 call,他居然心生出一丝羡慕——
周柠如果能这样多好,再多依赖他一些,再多需要他一些,至少能让他能感受到,自己对她而言是不可或缺的。
可周柠没有。
她依然是她自己,离了谁,都能活得很好。
看着周柠向他走来,陈羡的鼻子微微有些发酸。
“都解决了,现在没事了。”周柠故作轻松地说。
陈羡看着她,没有说话。
“才发现你今天穿西装了呀,挺帅的。”周柠又开了句玩笑话,想缓和一下当下的气氛。
可陈羡依然没有说话。
“回学校吧。”周柠拉住陈羡的手,“对不起,都过去了,别不开心了。”
尽管心里翻涌着各种不爽的情绪,但陈羡发现自己依然舍不得和周柠吵架。
或者说,这是他俩之间暂时无解的一个死结,陈羡知道,即使周柠明白他会不开心,但时间倒退再来一遍,她依然会作出同样的选择。
他无法说服周柠改变,周柠也绝对不会改变。
所以尽管难过的表情还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陈羡还是选择了回避这些矛盾,只是说:“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情,先告诉我好吗?就算我帮不上忙,也能在旁边陪着你。”
周柠点点头。
陈羡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转身朝外走去。他何尝不知道,周柠的点头也是一种妥协。
今年过年早,转眼就到了寒假。
沈清文早两个月就叮嘱陈羡,寒假别安排乱七八糟的事儿,全家族的人打算去三亚过年,好好聚一聚。
当然,公务繁忙的陈振涛大年夜向来有固定项目——走访基层,陪坚守一线的工人们吃年夜饭。除此之外,他也答应了一结束这些形式上的事儿,就第一时间飞到三亚和家人团聚。
陈羡其实不想走,他放心不下周柠。
他知道,这个年周柠一定过不好。寒假学校不让住宿,回到家里和周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定又是一地鸡毛。
一个月呢,周柠怎么熬?
可在陈羡说起自己家过年安排时,周柠却没有表现出丝毫异常。
陈羡甚至来不及说出他的计划,就被周柠轻松而自然的告别噎了回去。
他本来打算借口车队有事,大年夜过了和父亲一起飞三亚,再和他一起提早回来的。这样他在那边呆四五天就行了,剩下的二十多天,再和周柠商量商量怎么办。他知道,周柠一定不想呆在那个小村子里。
可周柠既没有表现出丝毫留恋,看上去也不打算跟陈羡诉说自己关于过年的烦恼。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陈羡感到有些灰心。
于是在考完最后一门课,他就像周柠所“期待”的那样,“轻松愉快”地彼此告别了。
陈羡想得没错,周柠一定是不想回家的,只是她去找了雪梨。
在这个城市里,她还有一处落脚地。
可没想到,雪梨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单身女郎的出租屋里,多了好几双男性的鞋,阳台上晾着两人的衣物,连牙刷牙杯都成对地摆在洗手台上。
“我男朋友。”雪梨拉过一个有些羞涩的年轻男儿对周柠介绍,“叫连凯。”
“你好。”周柠有些讶异地打量着这个男孩儿,高挺的身材,浓眉大眼,与雪梨娇小的身材形成了明显反差。
“好朋友难得来,今晚你们好好聊聊,我就不打扰啦。”连凯笑着说,“早听雪梨提起过你了,明天请你们吃饭啊,一定要赏光哦。”
连凯知趣地告了别,绅士的行为赢得了雪梨一连串儿赞赏的亲吻。
周柠看着眼前卿卿我我的两个人,不由想到自己和陈羡。
她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强烈地向陈羡表达过自己的爱意,也从没这样娇滴滴地在他身边撒过娇。
寒假前,她拒绝了陈羡快要说出口的建议。
与家人度假团聚,多好的事儿不是吗?
正常的人家过年不就应该这样?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开开心心地分享对新一年的希望。
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留下陪她的。
晚上躺在床上,雪梨和周柠枕着枕头,面对着面蜷着身子聊天。
雪梨告诉周柠,连凯是前两个月刚来夜总会工作的,负责安保。有一次她走着走着高跟鞋突然断了,就在快要跌倒的时候,有人扶了她一把,抬头对上目光,两人的故事就此拉开了序幕。
“他不嫌弃我是干这行的,而且能保护我的安全。”雪梨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
“你开心就好。”周柠也笑笑说。
“你呢?和陈羡还好吗?”雪梨敏锐地觉查出周柠的情绪不是很高,“你今天都没有提起他,闹矛盾了吗?”
“也不算吧,他去海南了,要在那儿过年。”周柠说。
“也不算?那就是有咯?”雪梨抓住了周柠话中的漏洞,“怎么回事儿,跟我说说。”
在雪梨这儿,周柠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就把从周铭出事那天闹的乌龙,到寒假两人隐形的分歧大致说了一下。
雪梨皱起眉头:“周柠,你知道你真的很别扭吗?”
“别扭?我还以为你会说我冷血。”周柠不以为然。
“冷血的人突然遇到让自己热血的事,不知道怎么办,自然就变成了别扭。”雪梨说,“你为什么要瞒着陈羡呢?他是你男朋友,你这样对他,太见外了,换作是我也不会高兴的。”
“那你有告诉连凯,你爸妈都是烂赌鬼吗?”
雪梨迟疑了一下:“有说过一些,但可能也没全说。”
“那你告诉你爸妈,你有男朋友了吗?”
“没有。”雪梨摇头。
“为什么?”
“没必要让他们知道。”
“怕他们知道了,除你之外,还会讹上连凯,对吗?”
雪梨的眼神流露出一丝迟疑,没有否认。
“小时候刚被爷爷奶奶赶出来那阵,我们家很困难,最穷的时候甚至连下一顿饭在哪儿都不知道。我大外公家里虽不算富裕,但条件比我们总是好一些,所以外婆总是硬着头皮,去自己哥哥家里借钱。”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雪梨不解。
“外婆总是带着我去,可能是想让人觉得可怜,多施舍一点。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亲兄妹也难免有看法。有一次我就听见大外婆对大外公说,这借借借,什么时候是个头?一开始就不应该同情她们,这下好了,像刺棵子粘到裤腿,甩也甩不掉了。这句话我一直记到现在。”
雪梨隐隐明白了周柠话中的意思,但还是说:“你别用过去受过的伤来替陈羡做选择,这不公平。而且你和我不一样,我两头瞒着,一方面是我跟连凯刚开始不久,怕把他吓跑了,另一方面也确如你所说,怕我爸妈太心黑,把他都拖下水。可你和陈羡从小就认识,他知道你家里的情况。他想帮你,更有能力帮你。”
“一样的,心黑也好,无奈也罢,无论出于何种目的的求助,结果都是一样的,最好最初就不要让它开始。”周柠翻过身来,看向天花板,“雪梨,我不想变成他裤腿上的一颗刺棵子。”

第二天,连凯热情地邀请周柠一起吃午饭。
席间,连凯对雪梨关怀备至,又是夹菜又是倒水,雪梨安心地享受着男友的服务,一脸甜蜜。
这个被迫过早在红尘里讨生活的女孩儿,难得露出小女孩般天真和满足的笑容,周柠由衷为她高兴。
吃完饭,周柠回到雪梨那儿拿了行李,就起身告辞了。
尽管雪梨留她再住几日,但现在这情况,周柠知道,自己再呆下去不合适。
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周柠拎着行李,缓步向汽车站走去,买了一张回东岙村的车票。
临近过年,平日里热火朝天的花山岭隧道工程也没了声息,工人们早就走了,辛苦了一年,什么都不能阻挡人们回家过年的步伐。
周柠透过车窗,远远看着隧道口袒露的巨大伤口,心脏突然一阵紧缩疼痛。
这条隧道啊,有人盼它念它,有人却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在这代价背后,与之有关的人的生活也被永远地改变了。
往年周柠家过年虽然不富裕,但倒也和乐。
妈妈会早早在门口贴上对联,买上一些平时舍不得吃的小菜,从下午就开始忙碌。吃完一年中最丰盛的一餐,祖孙三人就坐在电视前,等着看春节联欢晚会。
看到一半儿,妈妈总会借口溜出去。虽然从不对周柠说,但周柠知道,妈妈是给周铭送红包去了。
按照村里“压岁”的习俗,在除夕夜,母亲要将用红纸封好的压岁钱放在小孩的枕头底下,说些祝孩子们平安健康成长之类的话,这样来年就能压住邪祟,保佑孩子平平安安度过一年。
周柠总能敏锐地捕捉到妈妈回来时的落寞神情。
大年夜儿子不能在身边,不能亲手在枕头下面放上压岁的红包,说上祝福的话语,妈妈一定是遗憾的。
但周柠也从来不说破,毕竟妈妈从来没忘了她那一份,她就能接受。
可今天还没进门,周柠就听到院儿里传来了争吵声。
“这是爷爷奶奶留给我的钱?凭什么不能给我?”周铭嚷嚷。
紧接着是妈妈的劝慰声:“以后都是你的,只不过你现在还小,妈妈替你保管着。”
“不行,我现在就要,没钱我在外面怎么生活啊?”
“妈妈每个月给你 2000,你看行吗?”
“你都给我,我自己会看着花。”
“铭铭……”一向软弱的妈妈,拿嚣张跋扈的周铭完全没有办法。
周柠一脚迈了进去,小院儿里的空气顿时凝固住了。
周铭见周柠回来了,气焰顿时弱了一半儿,妈妈和外婆更是像看到了救星。
“你爷爷奶奶用命给你换来的 200 万,你打算花多久?”周柠盯着周铭,冷冷地开口问道。
周铭对周柠从小就有种天然的畏惧感,虽然现在他早比周柠高出了一个头,表面也装得很强硬,但眼神还是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
“关你什么事?那是我的钱。”周铭梗着脖子说。
“是你的钱,只不过定期给你而已,你吵个什么劲儿?”
“每个月 2000 块钱,打发叫花子吗?在外面混,这点钱哪儿够?”
周柠冷笑一声:“那你觉得一个月多少钱合适?”
“怎么也要 2 万。”
“2 万?”这下轮到周柠惊讶了,她知道周铭无知,但竟不知道无知到这种程度。
“你爷爷奶奶的命换了 200 万,利息算高点 4 个点,本金逐年减少 24 万,利息大概逐年减少 1 万,满打满算也就 230 多万。你一个月花 2 万,总共够你花 115 个月,9 年后你是打算去死吗?”
周铭显然已经被刚才的那串数字搞晕,不服道:“谁说我只花了,我难道不会挣吗?”
“挣?呵呵,只怕你挣得没有赔得快。哦对了,上次你喝酒闹事,已经赔了 2 万,又少了 1 个月。”
“周柠,你是不是就见不得我好?”周铭已然已经气得冒烟。
“你倒是干一件好事儿让我看看呀?你能说出一件吗?”
“哎呀,你们两个别吵了。”外婆伛偻着身子,挣扎着从椅子上起来打圆场,“柠柠,大过年的,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
周柠狠狠地瞪了周铭一眼,过去扶外婆。
刘佳也赶紧说:“好不容易可以一起过个年,怎么一见面又吵上呢?周柠,快去洗洗手,我们吃饭吧。”
周柠进屋,一时习惯性地把行李拎进自己房间,一进门,却愣住了——
熟悉的被褥换了花色,书桌上的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堆男孩儿的杂物。
“你干嘛?”周铭毫不客气地挤了进来,周柠被推搡了一下,脑袋撞到边框,发出咚的一声。
周铭睥她一眼:“现在这是我的房间了,还请你没事儿别进来。”
说完,当着周柠的面儿,狠狠关上了门。
年里的日子第一次这么难捱,周柠只能使自己尽量不和周铭处在同一个空间下,免得吵起来让外婆和妈妈伤心。
其实,她也很伤心。
妈妈像要把这些年送不出去的爱一股脑儿地掏出来一样,对周铭的所作所为无条件、无限制地迁就和溺爱,全然忘了他都已经是个一米八的大小伙子了。
看到这样的情景,周柠总忍不住想起周铭刚出生的时候,小小的自己怯生生地站在门口,妈妈想抱她,可周铭一哭,自己就被忘记了。
有些伤藏得深了,你都以为自己已经忘记,可一旦掀开,仍是血淋淋。
幸而杨凡时常来找她。
和周铭一样,杨凡也没考上高中,家里条件又困难,初中一毕业就去城市打工了。
他说他做过好多份工作,在饭店里端过盘子、擦过地,在 24 小时的便利店里当过收营员,回来前最后一份工作,是在小区里当保安。
“当保安虽然闲,但是太没意思了。”杨凡说,“我天天就是看手机,读书时眼睛不近视,现在倒要近视了。所以过年前,我把工作辞了。”
“那过完年你打算干嘛呢?”周柠问。
“我攒了一些钱,年后打算买辆电瓶车,这样就能申请当外卖员了,听说外卖员挣得更多些。”杨凡信心满满,又说,“再攒一些钱,我打算报个厨师学校,学厨师去。我在饭店打工的时候,对做菜还挺感兴趣的,那儿的师傅说我有这方面天赋。”
周柠对他竖起了大拇指:“很多大学生对自己的规划都没你这么清晰,小凡你真棒。”
杨凡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我一直记得周柠姐你跟我说的,要离开这里,除了让自己变强大,没有第二条路。我读书不好,只能想另外的点子了。”
“世上又不是只有读书这一条路,只要能养活自己,干什么都是好样的。”
周柠欣慰地看着杨凡,这个弟弟,不是亲弟弟,胜似亲弟弟。
如果周铭能有杨凡的一半儿,他们俩之间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对了,陈羡哥哥,你和他在大学见到了吧?”杨凡突然问。
周柠一愣,点了点头。
“那年暑假,他在你家门口着急地等了半天,幸亏遇到我了。”杨凡说,“我看得出,他喜欢你。”
周柠笑着揉了揉杨凡的头:“你这个小屁孩儿,懂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杨凡不满地把周柠的手扯下来:“我不小了好吗?我都能自己挣钱了。姐,你见到陈羡哥以后怎么样啊,我还挺想他的,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周柠顿了顿,露出一个笑容:“有机会姐姐让他请你吃饭。”
杨凡还想问什么,周柠却不愿意多谈,笑着跟这个可爱的弟弟告了别,转身走回家去。
放假的这些天,周柠和陈羡之间的联系虽然没断,但一直淡淡的。
周柠告诉陈羡自己去了雪梨那儿,雪梨有了男朋友,又告诉他自己回了家,正和妈妈一起准备年货。
陈羡也给周柠发了一些在三亚的照片,照片上蓝天白云、沙滩海浪,他穿着短袖,好像晒黑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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