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县令被迫登基(基建)—— by临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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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心里的思绪暂时压下,陈庚年看着这帮小兄弟,笑着伸出手,问道:“那咱就——削他?”
庚年哥已经很久不用‘削’这个字了,似乎上一次说,还得把时间倒退四年,他们一帮混子兄弟刚进县衙,庚年哥为了忽悠他们上进,每天嘴里不是‘削这个’就是‘削那个’。
所以这会儿听到陈庚年这么问,兄弟们互相对视,都吭哧吭哧笑。
笑的同时,大家也都齐齐伸出手。
六只手掌彼此紧紧相叠握。
“必须削他!”
“这祁王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人呐,该削!”
“拿下铁矿和兵工厂,给咱江县的兄弟们武装到牙齿!”
他们是真年轻啊,和当初进县衙的时候一样年轻。
小小江县,两千余兵马,就敢去削祁王,半点没带怕的。在别人看来要笑掉大牙的事情,在他们这里,却那样的理所当然。
郑文峰当时牛逼吧?还不是被兄弟们给削了!
那祁王也一样削!
办公房里。
富春、徐焕、杜勤三人,看着这群年轻肆意张扬的小子,有些羡慕,也有些动容。
年轻,可真好啊。
富春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幕,心里想的是,快了。
用不了多久,包括县太爷在内,这里的每一个小子,都会被这乱世天下认识。
而首当其中的,必定是县太爷陈庚年本人。
拿下天祝山后,‘陈庚年’这个名字,一定会从南到北传遍全世界,如石破天惊般强势登上这乱世的舞台!
县衙准备打仗了!
全县区两千二百余士兵,会被抽调走两千人,县太爷亲自带队出征。
这个消息,如风一般传开。
随之而来的,还有另一个消息:商贸街所有仓库、工厂不必惊慌,战争过后,大部分滞留商品都能够售出去。而此战过后,县衙出想办法打通新的贸易渠道。
人们狠狠松了口气。
可又提起另一口气。
因为那是要打仗嘞!
出征前一天,士兵们被短暂的放了一个白天的假期。他们要在夜晚之前回到军营,然后整顿行囊,明天一早出发。
基本上,各家各户都做了好吃的,给民兵们践行。
就算家里没有当兵的,若是隔壁邻居啊、同村里关系好的人家里有兵,都会互相来送点东西。
“多吃一点,出去打仗肯定辛苦。”
“咱老百姓啊,就图个安稳,但这打仗,也是在图个安稳。”
“娃他爹,一定要注意安全呐。”
“跟着县太爷出去,可不能犯浑。”
“世道说乱就乱,不容易的永远都是老百姓,其实从咱江县越过越好开始,我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你们出去打拼,我们在县区里打拼,咱都好好的啊。”
“哥,你得活着回来,爹娘虽然嘴上不说,可这两天一直在偷偷抹眼泪,他们担心啊。”
战争,遭罪的永远都是百姓。
可江县的百姓们心里也清楚的很,县太爷是对的——
江县的兵不主动走出去,他日就会有更多像是蛮子那样的敌人来到江县。
而且,江县必须走出去。
商贸街关闭的仓库,和大量积压的货物,都是百姓们的血汗钱啊。
出征前夜。
陈庚年早早归家,跟爹娘吃了顿晚饭。
邵芙蕖在家的时候,一直跟陈申强调‘儿子回来不要表现的太担忧,会给他压力’,可真到陈庚年踏门归家的那一刻,她就忍不住红了眼。
夜晚,陈家挂起了灯笼。
一身官袍的陈庚年,如今眉宇间的青涩已经彻底褪去,身材修长五官俊朗,在烛火灯笼的辉映下,格外耀眼。
原来一晃神,儿子都已经长大成人了。
21岁。
他不再是当初那个惹祸精混小子,而是带着江县一步步富裕,到如今,又要带着江县的士兵出征了。
“娘。”
看着老娘微红的眼睛,陈庚年内心发紧。他干涩的喊了一声,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就是战争的残酷啊。
“唉,好孩子,娘都懂。你说说我,就是怕你心里难受,说好了不把担心表现出来,可到头来还是没忍住。”
邵芙蕖抹了把眼睛,过去拉起儿子的手:“走,洗手吃饭。”
陈申已经在饭桌上等着了,陈庚年洗完手回来,他正在发呆。
瞧见儿子,陈老爷深吸一口气:“回来了?赶紧吃饭。”
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的。
爹娘一直给他夹菜,到最后陈庚年实在吃不下,无奈道:“爹娘,真吃不下了。”
听到这话,绷紧一晚上神经的陈老爷终于松了口气。
他假装像是平常那样,尽力用不刻意的语气说道:“多大点事儿,今天没胃口就算了,下次回来多吃一些。”
原来折腾这一晚上,就是为了这句不经意的‘下次回来’。
爹娘的苦心啊,总是藏在饭菜里,藏在一句句嘘寒问暖的叮嘱里,轻得很,又重的很。
“好。”
陈庚年笑道:“下次回来,我多吃一些。”
一顿晚饭过后,陈庚年匆匆离家,他要指挥好军队,明日一早出发。
陈申和邵芙蕖站在门口,目送儿子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眼睛里尽是化不开的担忧。
恰逢这时候,对门裴仲打开门。
作为带队的将军,裴宝来更忙,甚至连饭都没来及在家吃,只回来跟裴仲说了会儿话。
三个忧虑的爹娘互相对视,都叹了口气。
裴仲唏嘘道:“从没想到有一天,我会送这小子上战场。从混小子,到带兵打仗的将军,这实在是——”
陈申安慰他:“但宝来那小子,多优秀啊现在。”
裴仲闻言有些骄傲,又有些难过,最后勉强扯了扯嘴角:“是吧。”
以前他总想让儿子变优秀。
现在才惊觉,优秀只是锦上添花,做父母的,更希望孩子能平安顺遂啊。
江县的两千兵马,连夜整顿完毕。
陈庚年头一次脱掉官袍,穿上了沉重的铠甲。
值得注意的是,这次不仅有两千江县骑兵跟随出征,还有以苏图为首的五百草原蛮子,他们没有战马,被当做工兵,负责粮草运输、安营扎寨等后勤的活儿。
一开始,蛮子们还不同意,非得嚷嚷着要为大汗征战。
但被陈庚年一番斥责,就都老实了。
此次出征,为了安全起见,其余蛮子们都被关押在军营里。
天色刚刚亮起来的时候,裴宝来点完了兵马,来跟陈庚年汇报。
陈庚年一扬手中的长剑,沉声道:“出发!”
于是,江县两千余民兵,骑着战马,浩浩荡荡离开江县,朝着南边的天祝山赶去。
江县往南,是一片不毛之地,荒郊野岭没有官道,大西北又常年被/干旱风沙侵蚀,所以根本没有人居住。
这种荒地瘴林,最不好走。
好在江县人都配备有马匹,草原马体格壮硕,更是赶路的一把好手。
百余里的荒地虽然路况不好,但早晨天刚亮就出发,中午前后,就抵达了天祝山的后方。
李泉带人紧急开始制造火药箭矢、炸药包。
邵安带着蛮子们安营扎寨,给战马喂粮草。
经过一天一夜的休整后,士兵们的体力恢复最佳状态。
火药箭矢、炸药包也都做出来了一批。
至于火/枪,还是只给神机营配备,因为这东西是消耗品,五发子弹过后就得报废,代价实在高昂。
“神机营的兄弟们去打探过,这里的守卫很松懈,应该是没想到会有人盯上这里。山林里虽然有人看守,但基本上放哨的人都形同虚设,我把神机营的兄弟们放出去,最多半个时辰,就能全部放倒。”
山脚下的营房里,裴宝来手里拿着神机营兄弟们反馈来的路线图:“根据打探,此地应该有一千左右兵力镇守,但他们大部分都在天祝山前方的一处军营,军营挨着兵工厂。除此之外,这里还有百姓生活的痕迹,初步预估在两千,甚至更多。这群百姓常年被奴役,干挖矿、冶炼的活儿,应该是被抓来的,神机营的兄弟们还在一处深坑里,发现了很多百姓的尸体。多半是试图逃跑、或者不听话,甚至是累死的百姓,被直接抛尸了。”
这话,听得江县一帮人眉头狠狠蹙起。
当时若是被寻宝阁的人得逞,他们江县,或许也要沦落到这等凄惨的下场。
这些权贵藐视人命的做派,实在令人齿寒。
“好,那就由神机营的兄弟们开路,负责清理掉这些放哨的人。其余步兵分作两路,左右包抄,最好是将他们的军营直接围起来。”
陈庚年严肃道:“火药箭矢、三门小型没良心炮、火/枪都配备好,待会儿先炸军营,发现有人逃离,用火药箭矢逼迫他们退回去,跪地卸甲投降者不杀,其余的,不必留手。”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众人闻言纷纷起身:“是!”
约莫一刻钟后。
天祝山林一处卡哨点,一个祁王手底下的士兵,疑惑的偏头看向侧边山林处:“什么动静?”
和他一起看守的另一个士兵不耐道:“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什么动静?大热天的还得出来站岗,站了好几年,屁事儿没有。这里可是祁王的地盘,谁敢来他老人家这里撒野。更何况天祝山这么大,除非带大军来攻打,不然谁能摸清楚这里的路——”
说到这里,他的抱怨声突然停了。
正在山林里查看动静的士兵疑惑回头,问道:“你怎么……”
他的话没有说完。
一个人影毫无预兆从树上跳落,刀背狠狠砸在他的脖颈处,士兵身体一软,陷入昏迷。
神机营的士兵将其捆绑结实,和另一位同伴互相对视,彼此默契点头,随后身影再次消失在山林中。
他们这帮兄弟,一开始就是从山林里训练出来的,一到这种山林里,简直如鱼得水。
此刻天祝山军营那边,还一片安逸笑闹。
他们不知道的是,山林里各处点哨被悄悄清理。随后,有两千兵马竟然就这么长驱直入,逼近了他们的军营外……
他没想到竟然会这么松懈!
前往永州送信的吴恒已经赶了回来,带着神机营的百位兄弟,在天祝山里清除对方的点哨。
他们这群人在山林里简直如鱼得水, 擅长隐蔽又懂伏击,普通士兵甚至还没察觉到敌情,就被撂倒在地。
随着放哨的人逐一被清理,天祝山内部的情况也陆续开始传回来。
而陈庚年也带着士兵们离开营房,悄然上山。
“启禀县太爷, 我们拷问了几个放哨的兵,他们在天祝山里已经足足待了将近六年,六年时间从未外出。再加上外面永州戒严,各个县区都有驻兵,天祝山被牢牢把守, 所以内部十分松懈, 几乎没什么警惕心。”
“神机营的兄弟们已经把点哨清理干净,我们的兵马可以直接上山, 距离军营二里地之外, 有一处瞭望台,大约有二十人的小队在看守。若是能拿下这处瞭望台,我们甚至能直接抵达他们的军营大门。”
“这山里约莫有三千百姓,有一部分是天祝山脚下的村民, 还有一大部分是抓来的流民, 或者从一些穷苦村子强行掳来的百姓。这些百姓,最短的被抓来三年, 最长的, 已经在这里待了有十年之久。其中大部分都是劳动力男子, 生病、逃跑、不听话的人, 会被鞭笞责罚,或者干脆直接丢进‘尸坑’活埋。至于女子,年迈粗壮者,负责做饭、浆洗,年轻适龄者都会被……”
说到这里,吴恒有些不忍心再说下去。
他们江县人日子过得好,从县太爷进衙门后,就没怎么让县区里的人吃过苦头,实在难以想象,外面的世道竟然会乱成这样子。
被抓到深山老林里整整十年,没日没夜挖矿,还得饱受各种凌/辱……日子过得该有多绝望啊。
天祝山脚下一处山林里。
裴宝来、李泉、邵安几人都听得心头发堵,裴宝来更是直接厌恶道:“这些人可真该死。”
可,世道就是如此啊。
从江县走出来,大家才是真正意识到乱世的残酷,很多人,都是被当权者作为牲口来奴役的。
富春发出一声叹息。
随后看向陈庚年,严肃道:“县太爷,看来我们还是小看了祁王。凉州距离永州这么近,娄献竟然这两年才察觉到祁王疑似有一座铁矿,这山里的百姓,竟然被抓来足足有十年之久。祁王狼子野心,竟然从十年前就开始密谋造反。我们招惹了此人,接下来必须得保持十二万分警惕啊。”
整整十年筹谋。
祁王的实力,大概率比如今表现出来的,更加恐怖。
要不然怎么敢有胆量带兵杀向京师。
富春这话说完以后,所有人都看向陈庚年,等待他的进一步指令。
但其实这个时候,已经没有退路了,他们来之前就心里清楚,祁王实力何等强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既已经招惹了,那就不必优柔寡断。
拿下天祝山才是最重要的,有了这座铁矿,江县的士兵们,就全都能配备上金属铠甲了。
金属铠甲、草原战马,钢铁长矛、铁甲盾牌、火/枪火箭火炮……虽然只有两千余兵马,但如此生猛的装备配置,放眼天下也找不出来几支同等级的军队!
“先生说的有道理,我们必须保持警惕,但——”
陈庚年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保持警惕,那是招惹祁王以后该做的事情。现在该警惕的,是祁王,因为他马上会因为自己不够警惕,而被人端了老巢。”
大战当前,需要凝聚士气。
而士气是怎么来的呢?当然是主帅给的!
穿着一身铠甲的县太爷,神情严肃气势张扬,说出来的话,更是让士兵们热血沸腾!
就连听到这话的富春,都难免心情激荡。
狭路相逢勇者胜,争霸天下者,若是没有一颗肝胆雄心,如何取胜?
但陈庚年倒是没有想这么多。
他是单纯觉得,开弓既已无法回头,那不妨就把眼前之事做到最好。至少……如今跟随他外出征战的江县士兵,都得全须全尾的回去。
“裴宝来听令,你带一千人,从侧方绕过敌军瞭望台,从后方包抄敌军军营。”
眼看士气被振奋起来,陈庚年开始准备突袭:“其余人等,随我上山,拿下敌军瞭望台,正面攻营!”
“遵命!”
一时间,山林里的气氛一片肃杀。
江县的士兵们,眼睛里都浮现出一往无前的决绝。
上过战场,打过胜仗的兵,连气势都是不一样的。
他们曾经在裴宝来的带领下,以两千人击败了五千骑兵蛮子,现在那些蛮子们只能给他们干苦力活。
这是对胜利者最好的褒奖!
想要保护江县,保护家人,甚至保护自己,他们必须出战。
因为天祝山里有铁矿,拿下这里,大家才能武装到牙齿,以后上战场活命的几率才会更大!
天祝山,军营。
这里最高级别的军官,是祁王麾下的营千户,万永安。
此人备受祁王信任,所以才能被委以重任,替祁王镇守天祝山。
但……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守了足足六年,不管是谁,都会心里有怨言。更何况,祁王最近带大军围杀京师,逼得大晋解散朝廷。这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从龙之功啊!
祁王的其余心腹,都在卯着劲表现。
唯独他万永安,被定在天祝山六年,整整六年没有出去。万永安心里烦躁的很,尤其是最近这等要紧关头。
他也想立功啊!
眼睁睁看着祁王手下以前不如自己的人,一个个都爬上高位,他心里如何不恨?
现在外面人别说提起万永安,估计都要把他给忘了!
万永安心里不顺畅,整个军营都战战兢兢,生怕被迁怒。
今日一大早,他的帐篷里就传来一个女子的惨叫哭泣声,那声音极其凄惨,整个军营都能听得见。不久后,一具衣衫不整、浑身伤痕的女尸被抬了出去……
士兵们瞧见这一幕,都露出于心不忍的表情,却什么都不敢说。
这一千士兵当中,有二百人是万永安的贴身亲兵,他们配有铠甲、最锋利的长刀长矛,而且万永安还是祁王的心腹,他杀人从不手软,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军营里的兵。
因此,这里无人敢反抗。
士兵们的家人,还在外面生活呢!从他们来这里的那一刻,以防他们走漏铁矿的消息,家人们就被祁王‘保护’着。
那女子被抬出去以后,万永安仍旧觉得没有餍足。
于是,他便派遣亲兵,去军营附近的村户里寻找新的‘乐子’。
说是村户,其实就是一些简陋到令人发指,用枯枝草叶搭建起来的‘笼子房’。
勉强只够一两人蜷缩着住进去,简单遮挡一下风雨。但这四面透风的房子,怎么可能遮挡住风雨呢,也就起个心理作用罢了。
可就算这种笼子房,也不是每天都能住的。
因为挖矿奴役们,每两天才有一次回来睡觉的机会,若是当天表现不好,还会罚干一天。
由于害怕奴役逃跑,所以这些笼子房,都盖在平地上,周围情况一览无余。
此刻,女人们在神情麻木的浆洗衣裳,也有人在熬药,笼子房里住着许多赤着上身,瘦到吱声皮包骨头的男人,他们神情涣散,眼神空洞。常年在地下劳作,眼睛都坏掉了,哪怕住在笼子房里,都要用手遮住眼睛,身体也蜷缩着。
遮着眼睛,是因为畏光。
蜷缩着身体,是因为可以减轻疼痛。
笼子房里,一个叫做孟昌的男子,正被婆娘扶起来,艰难的啜吸着碗里的汤药。
这里有郎中,但不会给他们这些奴役看病。
自然也不会给他们提供珍贵的草药。
熬药的药草,是他的婆娘阿冬在附近采的,药效并不算好,但也勉强有些止疼的效果。
他们小夫妻,本来是山下的百姓,当时成亲的时候,孟昌才十六岁,阿冬比他小一岁。
然而婚后没多久,便被祁王的人抓捕上山。
孟昌已经记不清自己在山里干了多久的苦力,但有时候听军营里的士兵们抱怨,他才知道,如今已经过去整整八年了。
八年时间,早已让他麻木。
唯一令孟昌心里好受些的是,婆娘阿冬脸上有一块‘丑陋’的胎记。孟昌和阿冬从小一起长大,他并不觉得阿冬丑陋。好在,‘丑陋’的阿冬也因此躲过一劫,军官们选择亵玩女子,通常都不会选择阿冬。
可今日,这对夫妻的噩梦来了。
万永安最近越来越暴躁疯癫,连续折磨死了好几个适龄女子。亲兵们来替他挑人,一时间竟挑不到合适的人选。
奴役们常年不洗澡,遍地笼子房,汇聚在一起味道难闻的让人作呕。
几个亲兵捂住鼻子,在这里来回穿梭,如挑选货物一般,盯着女子们打量,偶尔不小心被枯枝绊倒,还会对着旁边的笼子房狠狠踹一脚,骂一句‘晦气’。
“找不到年轻女人了。”
“万千户最近越来越残暴,在这样下去,女人都被他糟蹋光了,兄弟们以后怎么办?”
“让外面再送点女人进来吧,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了六年,别说万千户发疯,我特娘天天也想发疯——看什么看,不知死活的东西!老子踹死你!唉?这里有个女人!”
“是那个脸上有疤痕的丑八怪。”
“这玩意儿如此丑陋,能行吗?”
“万千户口味重,说不定会喜欢呢哈哈哈。再者说,也没有别的年轻女人可以选了。”
孟昌被一脚踹倒在地,药碗碎裂,笼子房上的枯枝败叶散了他满身。
可他还是拼着力气爬起来,惊恐求饶:“军爷,军爷,求您了,饶过她吧,她丑陋不堪,会让上面的军爷受惊——”
“滚!”
然而,亲兵们才不会理这奴役的想法,他们上前将孟昌一顿暴打。
然后嘻嘻哈哈拖拽着阿冬,像是拖拽牲口一样,将她往远处的一处小溪拖去。
“昌哥——昌哥你别吓我,我没事的!”
阿冬害怕极了,可她还是惊恐着安慰孟昌,她想让孟昌活下去。
可惜,迟了。
孟昌急于救婆娘,爬起来跟亲兵们反抗。
可他瘦的皮包骨头,身上还满是伤病,哪里会是亲兵们的对手。一个亲兵不耐烦了,抽出腰间的长剑,一刀捅进了他的肚子里。
血溅了一地。
“操,你怎么突然动手,血都喷我身上了。”
“这不知死活的狗东西,搞得我心烦,没忍住。反正也是个病鬼,活不了几天了,干脆早点送他去见阎王。”
亲兵们骂骂咧咧的走了。
阿冬眼睁睁看着丈夫死在自己面前,却连眼泪都没掉——哭不出来,这八年来,眼泪早就流干了。
等亲兵们拖拽着阿冬走后。
笼子房周围惊恐到瑟瑟发抖的奴役们,负责做粗活的女人们,都围了过来。
看着倒在血泊里、死不瞑目的孟昌,他们麻木的眼睛里总算是浮现出一些哀痛。
可,没用的。
这些年,大家见过太多太多的人死去,要么累死,要么被杀死。
一个年长的婆婆颤巍巍伸出手,合上了孟昌的眼睛,枯败的表情似哭非哭,喃喃道:“好孩子,一路走好。下辈子,咱记得投个好胎啊。”
这是天祝山里死人以后,大家唯一的祝福。
天祝山,天、祝、山。
何其讽刺的名字啊,在这里被奴役的百姓,哪里获得过一点点老天爷的祝福?
祝福过后。
孟昌被那位婆婆,和其余几个年迈女子合力,颤巍巍朝外面拖拽出去。因为士兵们会来巡逻,这里不能留有死人,否则所有人都会受责罚。
人们看着孟昌被拖拽走,内心一片悲凉。
“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吧,看看这里的苦难人。”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谁来救救我们啊……真的要撑不住了。”
笼子房附近的奴役们在心里渴望救世主的出现。
阿冬也在渴望。
因为她身上‘脏’。
所以在送去万永安帐篷里之前,要把她拖拽去溪水里洗个澡。几个男人眼神邪佞的盯着她,把她推进溪水里,看着她被湿衣服包裹住的身材,脸上的表情顿时炙热吊诡起来。
“怪不得你男人拼死都要护着你,脸这么丑,衣服下面的身段倒是格外诱人。”
“你自己脱,还是兄弟们帮你脱?”
“要不趁着送去万千户那里之前,咱哥几个先……反正送去以后也得横着抬出来。”
阿冬不怕死。
可她无法忍受被这样羞辱而死。眼看着那几个亲兵朝自己缓缓逼近,脸上带着令人厌恶的笑容,阿冬恐惧的后退,在心里绝望的想着,救救我,谁能来救救我啊!
下一刻,真的有人来救她了!
数支箭矢从林中猛然射出来,正在作恶的三个亲兵脸色骤然剧变,可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箭矢正中眉心。
噗、噗、噗。
数道轻微的穿透声过后,亲兵们睁着眼睛死去,赶在他们倒地之前,几个神机营的士兵从林中迅速冲出来,接着他们的尸体藏匿于树后。
整个过程十分迅速,像是做梦一般,那三个原本嚣张至极的亲兵,就这样被杀了。
阿冬呆愣愣的看着这一幕。
下一刻。
有个神机营的士兵,从那死去的亲兵身上扒下衣服,朝着阿冬丢了过去:“先穿这个吧。”
阿冬赶忙给自己穿上衣服,她跟神机营的人互相对视,眼睛里浮现出炙热的光:“我知道这里军营的具体位置,有条小路可以绕去军营后方,我可以带你们过去。”
阿冬不知道这些人是谁。
但他们杀了这里的士兵,他们是来攻打这里的,这就足够了!
神机营的人微微一愣,随后大喜。
他们不敢靠太近,怕惊动敌人,只知道军营的大概方位,没想到救下一个女人,竟然有大收获!
那人低声跟同伴说道:“去告诉吴恒哥,可以确定军营的具体位置了,稍后确定无误,将消息汇报给县太爷,他那边可以正面开火了。”
瞭望台的敌军有二十人,他们站的高,江县士兵不敢靠太近,怕被发现。
于是,吴恒带领另一半神机营的人,展开了一场刺杀。
这群人在瞭望台上守了很多年,心思早就懈怠。
吴恒命神机营的人抓了一只山鹿,朝着瞭望台方向送了过去。
“兄弟们,快看,是野鹿!”
“好久没吃上肉了,今天开荤!”
“不好吧,咱还得盯哨。”
“盯个鸟,山里什么都没有,分十个人出来去抓鹿,其余人站哨,抓住以后今天开荤!”
山鹿这东西灵活的很,不好射杀,十个士兵从瞭望台上下来,兴奋的去抓鹿。
不久后,他们低着头,一个个闷不吭声的返回,其中一人还抱着鹿,安静的回到瞭望台。
“怎么都一声不吭,怎么了这是?”
“好肥的鹿,今天兄弟们有口福——什么人!”
瞭望台上的士兵们终于发现了不对,因为皮甲下面的士兵,早就换了人!
可没等他们惊呼,神机营的人一拥而上,迅速将这群兵给解决了。
瞭望台被清理后,吴恒摘下皮甲盔,说道:“全解决了,我去回禀县太爷。”
不久后。
在陈庚年的带领下,上千江县士兵悄然来到瞭望台下。
至于富先生等人,则是在山下等待。
吴恒赶紧来汇报消息:“县太爷,神机营的兄弟救下一个百姓,经由对方带领,我们已经摸清楚了对方军营的具体位置。宝来哥那边,已经在军营四周围埋伏好了,等您这边开火以后,他那里开始围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