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家致富奔小康—— by九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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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江松这个前高三生在,江爸是知道高三寒假要继续上课的,可去年江松哪怕寒假上课,二十八号也放假了,怎么江柏还不回来?
这话问的江柠和江爷爷沉默。
江爷爷只是不爱说话,却并不傻,如果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老头,他也不会是村里难得的有工作拿工资的老人。
在农村,有个有固定工资的工作多难啊,更别说,他还把大儿子培养成泥瓦匠,二儿子高中毕业。
别看江爸现在日子过的困难,可在养鸡场没有得鸡瘟前,他可是村里唯一一个养鸡厂厂长,日子过得意气风发,在村里算是一号人物,谁成想会闹鸡瘟呢?这种人力不可控的东西,也是江爸没办法的事情。
小女儿也嫁在镇上,可以说,全村日子过的最舒心的姑娘,就是江姑姑了。
所以此时江爷爷不说话,起身把碗送去厨房,出门和他的老伙计们吹牛去了。
江柠吃完面条,把碗送到厨房,也不洗,就回到堂屋,拿了莲藕,去切藕,这才回答江爸:“你不是说家里困难吗?二哥留在吴城打工了吧。”
把江爸说的愕然,“他都高三了,不好好念书,打什么工?他才几天假?能挣几个钱?”
他是真没想到,二儿子放假不回家,居然是留在吴城打工,他还以为他是在学校学习呢。
把江爸给气的,恨不能立刻把江柏拖回家学习。
他问江柠:“知道你二哥在那里打工吗?”
江柠摇头,江爸原本是着急的,可想想,今天都二十八号了,明天二十九,后天三十号,大后天就是除夕夜,二儿子怎么着都得回来的。
江柏卖完了一天的衣服,和童金刚又回了吴城。
两人累了一天,却并不觉疲累,坐在床上数钱,那是笑的见牙不见眼。
江柏还能克制,童金刚数着那些钱,高兴的都要飞起来了,“咱妹子说要给咱俩包个大红包,有多大?有没有一百块?”
他爸一个月的工资才一百八十多块,他要是三天能挣一百块!
乖乖龙地咚,他想想就要高兴的飞起来了。
江柏比他还要能想,说:“之前我妹妹给我们十块钱一天,三天就是三十块钱,加上我们卖的衣服的提成,我估计少说也得一百五十块钱吧。”
一百五十块!
快赶上他爸一个月工资了。
童金刚笑的嘎嘎的。
他们倒没有想昧下江柠的钱,一来他们此时年龄都还不算大,童金刚家里双职工,他家里就他一个孩子,也没缺过他钱花,二来,江柏还在呢,他怎么也不会昧下自己好兄弟妹妹的钱,况且江柠一直也没亏待了他们,这都承诺给他们大红包了。
想到他即将有个大红包,他都想要去哪里玩了,约江柏:“过年溜冰场去不去?”
溜冰场算是他们这里过年最热闹最时髦的地方了,年轻的男女、小孩子都喜欢去溜冰场溜冰玩。
已经沉浸在赚钱中不能自拔的江柏数着钱,头也不抬的拒绝:“不去。”
一听江柏拒绝,童金刚也没了去溜冰场溜冰的兴致了,又约他:“那打球去不去?”
江柏这才抬头想了想,大年初一街上估计没什么人,遂点点头:“年初一去。”
一直到三十号那天,江柏和江松还不见人影,江爸江妈天天站在门口张望,都见不到两个人的身影。
江柏是一月三十日那天晚上回来的,没有船了,他就坐三轮车到炭山,过了渡口,再走回去的,到家天都黑了。
江柏兴冲冲的,满脸都是赚了很多钱的喜悦,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和江柠邀功,看他这三天给她赚了多少钱,她接下来两年多的学费都不用愁了!
还能有余钱去上大学!
江爸看到江柏回来,还在向他身后张望,见没有看到自己最挂念的人的身影,才语气焦急地说江柏:“怎么才回来啊?明天都除夕夜了,怎么到今天才回来?你妹妹说你留在吴城打工了,你都高三了还打什么工?”
江柏愣了一下,正要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忽听江爸问:“看到你大哥了没有?”他越过江柏,往渡口方向走了几步,踮起脚继续往渡口方向看。
此时天都已经黑了,能看到什么?只有如墨色的夜。
江柏满腔喜悦满腔热情,突然就被浇灭了。
他看着江爸,什么都不想说了,径直回了屋,去找江柠。
直到看到妹妹,他的那股兴奋劲才又回来,两人关了房门,在房间里偷偷数钱。
江柠实在是想不到,短短三天时间,江柏和童金刚居然赚了这么多钱。
江柏蹲在江柠高床的下面,朝江柠笑的露出一口大白牙,像一只蹲坐在地上向主人邀功的大狗狗。
江柠看的好笑,对江柏做了个‘嘘’的手势,低声说:“我们赚钱的事,别跟爸妈说。”
江柏沉默了一下,点点头。
说起来江柏也是个很矛盾的人,前世江松江柠两个人都不在江爸江妈身边,离的老远,江柏却愿意留在吴城生活,逢年过节都回老家陪江爸江妈,也时常说,等他老了,就回村子里养老,不愿意待在外面。
他对外面的城市,始终没有归属感。
他是三兄妹中,唯一能够理解江爸江妈,体谅江爸江妈,懂得他们的难处,也愿意和他们一起生活,为他们养老的人。
江柠从来都只愿意出钱,不愿意出人,江松是永远找不到他人,只有江柏,对江爸江妈又出钱又出力。
可若说他愚孝,他也不是,他有主见,有脾气,也不听江爸江妈的话,他甚至都不愿意结婚生子,这在江爸江妈那里,是最不孝的事情。
所以,哪怕江松一年到头见不到人影,可他结婚了,还有了孩子,虽然这个孩子都六七岁了,都还没见过爷爷奶奶,可在江爸江妈眼里,江松那也是大大的孝子。
江柠数完了钱,让江柏出去,拿张红纸进来。
江家的对联每年都是江爸自己买红纸回来自己写,堂屋就有很多红纸,江柏乐颠颠的出去,很快揣了一张红纸回来。
江柠将红纸一分为二,折成红纸包,每个红包里包了三百块钱,递给江柏,“你和童金刚的红包!”
江柏乐的,当下脸上就露出个大大的笑容,紧紧抓着手里的红纸包,快乐的恨不能立即去把红包给童金刚,跟童金刚分享他拿到大红包的快乐。
一直到走出江柠房间,他都还满脸是笑。
第二天祭祖时,江柏还满脸笑容,掩都掩藏不住,让很多不明所以的人看到,还调侃江爸:“你儿子给祖宗上坟还笑的这么开心啊!”
江柏立刻冷下脸来怼回去:“关你什么事?”
因为没有等到大儿子回来,江爸一直提不起来什么劲,原本期待江松除夕夜能不能赶回来,一直到天都黑了,江家年夜饭全都做好了,菜都放凉了,江松都还没回来。
江爸一看时间,都八点了,别人家年夜饭早就吃完,坐在电视机前看春晚了,江爸才对江柏说:“出去放鞭炮吧。”
这里的习俗是年夜饭前放完鞭炮才能吃。
一顿年夜饭吃的冷冷清清,谁都不说话。
江柠和江柏都不是活跃的性子,往年有江松在家,除夕夜全都是他和江爸的欢声笑语,江松永远都是满脸堆笑,会对着家里每一个人敬酒,将各种吉祥话说个遍,说的全家人乐的合不拢嘴。
可今年江松不在家,饭桌上一片沉默,江爸江妈年夜饭都吃的没劲。
江爸喝了两杯米酒,沉默着,看着一双儿女,这才想起来问江柠在学校的学习情况。
他放下酒杯,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问江柠:“高中怎么样?学习能不能跟得上?”
女儿初中成绩就不怎么样,中考还是超常发挥,才考进了一中,他就怕女儿到了高中后,会跟不上高中课程进度,成绩越来越差。
“有没有什么不会的?刚好你二哥在家,可以问问你二哥,也可以来问我。”江爸对于自己的高中知识是很自信的,一直到他六十多岁,《蜀道难》《琵琶行》还能倒背如流。
就是他不会说普通话,用水埠镇方言背的诗别人听不懂。
菜都冷了,江柏正在往锅子里烫莲藕肉丸吃,听到江爸的话,抬头看了他一眼说:“妹妹怎么可能跟不上?上次联考她还考了全县第一。”
江柏吃着莲藕丸子:“全县第一。”
“谁全县第一?”江爸手里的筷子都顿住了, 眼睛睁的老大。
“柠柠考了全县第一。”江柏依然是那副平淡的样子。
“柠柠考了啥?”江爸以为自己喝多了,耳朵出差错了,他才喝了两杯米酒, 不是喝了两瓶啊!
江柏很烦他, 抬眼看他,声音大了一些:“柠柠考了全县第一!”
江爸看看江柏, 又看看江柠,再看看江爷爷,转头问江妈:“我刚刚好像听到柏子说,咱柠柠考了全县第一?”他抚抚自己的额头,“大概是我听错了, 柏子说的是全校第一,我听成了全县第一。”
就是全校第一, 他都不敢想,更别说全县第一了。
江松成绩最好的时候, 也没考到过全校第一啊。
他拿起酒杯看了看,又闻了闻杯中的酒水:“今年酿的酒,后劲还挺大。”
他才刚开始喝呢,就有些喝多了。
江柏给自己倒了杯热水,说:“你没听错, 就是全县第一, 全!县!县!不是校!”
江爸刚把一口酒喝到嘴里, 闻言一下子呛住, 不停的咳嗽, 惊的江妈立马起身, 狠狠在江柏背上一拍:“考第一就考第一了,说话那么大声做什么?看把你爸给呛的!”又立刻给江爸拍背, 抱怨道:“你也真是的,喝酒都能呛到,女孩子考第一又有什么用?还能当状元不成?”
“就算当状元也是别人家的状元,你激动个什么劲?”她不以为意地说。
她听多江爸说的,男孩子初中成绩不行,到了高中冲一冲就好了,女孩子初中成绩好,到了高中后劲就没了的话,也深深觉得如此,所以并不觉得江柠考了一次第一就如何。
“什么别人家的状元?这是我们自己家的状元!”江爸对着旁边一阵咳嗽,咳的脸部通红,半响才转过身不敢置信的问桌上另外三人:“柠柠真考了全县第一?什么考试考了全县第一?考的什么?”
江柏早在江爸呛的时候,就用锅盖把桌上的锅子盖住了。
烫锅子的是个红泥小火炉,里面只能放一块煤球的那种,他们这里因为有炭山,家家户户都有煤炉,煤球也是自己去炭山拉了煤回来,自己用打煤球机,一个一个将煤炭打入到煤球机里,压出来的。
大年夜的饭菜是很有讲究的,比如桌上的一道鱼,是不能动的,要留到大年初三,表示着年年有余。
去别人家吃饭,饭桌上的鱼也是不能碰的,会犯人家的忌讳,尤其是不能给鱼翻身,这简直是不能碰的大忌讳。
他们这边特别迷信这个,认为给鱼翻身,意味着翻船。
江柏根本不管那条鱼,只注意护住自己跟前的那两道菜,一道红烧肉焖油豆腐,一道猪头肉。
他庆幸桌上还有个小火炉挡着,不然他面前的这两道菜也要保不住。
江柠吃饭一向是很快的,她不快点吃,后面就没得吃了,所以一说可以吃年夜饭了,她就先舀了一碗莲藕丸子汤,烫着香菜吃。
香菜是江妈自己种的,他们这香菜并不是和葱一样,当做配菜的香料,就是当主菜吃,这个季节的香菜香味非常浓郁。
桌上几人都很淡定,唯一不淡定的就只有江爸。
见江爸终于不再咳了,江柏掀开锅子上的盖子,一边往里面烫着香菜,一边说:“联考啊,一中、吴中、二中,还有下面七八个学校一起联考,妹妹考了全县第一。”
江爸惊呼:“吴中也参加了?”他不敢置信的看向女儿:“这么多学校联考,你把吴中都压过去了,考了全县第一?”
自己女儿什么时候成绩这么好了?暑假的时候他还看她买了许多杂书在看,这样都能考全县第一?
江爸怎么觉得自己有点晕呢?这还没喝酒就醉了?
他不确定地问:“你妹妹在联考中,真的考了全校第一?”
江柏不耐烦地抬眼白他一眼:“是!你没听错!柠柠在联考中考了全县第一!全县!第一!”
江爸这才相信了这个消息,坐在座位上怔愣了半响,才后知后觉的高兴起来。
作为老一中人的江爸直接兴奋的高喝了一声:“好!不愧是我江国平的女儿!来,跟爸爸喝一个!”
晚上一直兴致不高的江爸,此时高兴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直接倒了一杯米酒倒在杯子里,跟江柠连碰了两杯,又给江柏倒酒,“你也陪我喝一杯!”
江柏就跟喝水一样,一口把酒闷了,江柠也是。
这酒是自家用粮食酿的,他们这里有酿酒的习俗,几乎家家户户都会自己酿一些米酒,当地人还喜欢用各种东西泡酒,正常点的如桑葚酒、梅子酒、参酒、三七酒等等,不正常的如蛇酒、蝎子泡酒、狼鞭、牛鞭泡酒,以前他们这山上有老虎的时候,还有虎鞭和虎骨酒,现在已经见不到老虎了。
谁家地窖里要是没有两坛子酒,过年都不好意思邀请客人来自己家里吃饭。
很多小孩子馋嘴,爸妈不在的时候,他们就偷偷的喝酒,江松江柏小时候就没少偷喝江爸酿的米酒。
不光江爸喜欢喝,江妈也喜欢喝。
应该说,江家,包括江爸江妈江柠在内的所有人,都有一副好酒量。
反正在江柠记忆中,她就没喝醉过,天生海量。
她在工作中一直都是不会喝酒的人设,可真喝起来,她能将满桌子的人全都喝趴下,自己一点事都没有。
此时兄妹两人喝着江爸倒的酒,真的跟喝水没两样。
江爸又给江妈倒了酒,碰了下江妈的杯子:“来,爱莲,你也陪我喝一杯。”
见一晚上都没什么劲的江爸,终于有了些高兴的神色,江妈也没说什么扫兴的话,很干脆的把酒喝了。
“唉。”江爸喝着喝着,就忍不住叹了口气:“要是松子在就好了,他要是能复读,明年说不定也能考个县状元回来,他从小就聪明,脑子灵活,就是没把心思放在读书上。”
“你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先把人找到再说。”江妈说:“也不晓得他在外面什么情况,想没想家,吃的怎么样,都大年三十了,他怎么还不晓得回来呢?”
江爸也叹气:“谁说不是呢?不管挣没挣到钱,过年人得回来啊!”
大过年的,他们都不敢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可他是真的担心大儿子,不晓得他在外面吃的饱不饱,穿的暖不暖。
他从没离开家过,这离开的第一年,就没回来过年,真是让他们把心都操碎了。
理智上来说,夫妻俩都知道大儿子应该不会被人欺负的。
他接近一米九的大高个,又是从小打遍附近所有村子无敌手的孩子王,走到哪儿,他这个体格摆在那儿,别人想找事的话,也不会跟他动手。
他怕儿子是被人骗了,被人扣在了哪个地方出不来。
尤其是他和江妈这些年在工地上打工,知道外面是有多乱的,那些人为了争工程,三五不时的就要聚集在一起打一回,那是真拿刀去砍啊。
他就怕江松年轻气盛,讲什么哥们儿义气,跟人混社会去了。
那些拿刀砍人的人,刀剑无眼,真要被捅一刀或者砍一刀,他就是有再强壮的体格也没用。
这话还真被他说中了。
不过江松倒是没有被人捅,而是真的在帮着哥们儿去打架,身先士卒,冲在最前。
他从小打架都打习惯了,三头身刚会走路,就敢跟着村里大人们去河滩上抓鱼,差点没把江妈的魂给吓飞。
从会走路就开始打架,先是把整个三房的同龄的或是比他稍大一两岁的男孩子们全都打趴下了,再带着三房的男孩子们和大房二房四房的打,把他们打服后,又带着他们和许家村的小男孩们打。
十里八乡,就属江家村和许家村两个村子最大,性子也最野,两个村的小男孩们,天天约着放学去堤坝的草坪上打群架,放学的大孩子们小孩子们都围着看热闹。
河堤的大草坪是呈梯形的斜坡,下面有个两米宽的平地,经常这些小男孩打着打着就抱在一起从斜坡滚到下面的水田里,在水田里继续打,打的浑身是泥。
那时候江爸还开着养鸡场,正是江家日子过的最好的时候,江松零花钱多,又仗义疏财的很,买什么辣条、唐僧肉、水果糖什么的,也愿意跟小伙伴们分,直把周围村子的小男孩们全都打的认他当老大。
江柏和江柠永远都不懂,江松那旺盛的精力是哪里来的,就像一只野性难训的哈士奇,天天在外面不停的冲冲冲,打打打。
江爸江妈天天都跟在江松后面为他跟别人赔礼道歉。
不管打输了,打赢了,都要连累江柏和江柠跟着挨顿打。
江松打输了,江妈就会说:“你哥哥在外面跟人打架,你都不知道帮着!”江柏跟着挨顿打。
江松打赢了,江妈会说:“你哥哥在外面跟人打架,你都不晓得拉着劝着?”江柠跟着挨顿打。
所以江柠小时候经常挨打,挨打的原因就是没看好哥哥,让哥哥又跑出去打架了。
可以说,江松从小到大,除了被关在一中的那三年,他不是在打架,就是在去打架的路上。
后来江爸江妈实在没办法,出去打工把江松带在他们身边,把江松和那些人分开,可只要过年回家,那群和江松一起打到大的小男孩们,就齐聚江家,来找江松玩。
江松也很神奇,他从来就不会有自卑这种情绪,周围人家的房子,个个比他家高,比他家新,比他家大,他也从不介意,三五不时的就把他的好朋友、好同学、好兄弟们往家里带,江爸江妈就负责好酒好菜的招待他们。
一直到上高中了,一中天天把他关在校园里出不去,满身的精力发泄不出去,他就打球,打篮球、踢足球、跑步、跳远,整个操场上全是他的身影,永远都在呼朋引伴,到处都是他的好朋友好兄弟,好不容易高中毕业了,他就像个被解开绳子放飞出去的哈士奇,一头奔进了自由的海洋,在深市帮好兄弟打架抢工地抢项目,打的不亦乐乎,哪里还会想到老家还有两个担心他的老父亲老母亲?
没有江松的消息,江爸就在家瞎着急。
就江松那个性子,他是真怕他在外面又跟人家打架。
江爸在饭桌上长吁短叹,江柠和江柏吃完饭,就去洗漱了。
冬季寒冷,这两天恰好是个晴日,江柠将被子被褥全都晒了,床下垫着的稻草也都换了新的,原本的稻草都扔到厨房里烧了。
江柠给江爷爷打了洗脸水,去扶江爷爷来洗脸。
江爷爷直接挣开江柠的手:“不用你扶哦~又不是七老八十不能动,洗脸水也不用你倒,我自己都晓得搞。”
他一个人在山上待习惯了,也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动手,突然被小孙女这样事事伺候着,他很不习惯,觉得自己就像个不能动的废人一样。
江爷爷不耐烦的挥手催她:“你自己忙你自己的去,洗个脚还要你看着?我自己都会弄,不用你在这,你自己回房间看书。”
江松不在家,他晚上是要和江柏一起睡的。
江家只有两个房间,中间是堂屋,两边是正屋,左边的正屋睡着江爸江妈夫妻俩,右边的屋子被隔成了三间,朝南的半间是江松江柏两人的屋子,中间是稻仓,最北边是江柠住的屋子,放了张一米宽的高床和一张书桌,床尾放了米缸和一口大水缸,水缸里养了今年新做的年糕,床底下还有个地窖的入口,里面堆放着今年新收上来的红薯和江爸酿的米酒。
可以说是塞的满满当当。
江柠每次洗澡,都要将板凳推到桌子下面去,才够塞得下一个洗澡盆,就这她都得很小心,不然水就会洒到外面,洒到床上。
江爷爷要自己弄,江柠也不勉强他,自己去做自己的事去。
整个江家,只有一个洗脸盆,一个洗脚盆,一个洗澡盆,江爷爷去洗脸,江柏就去洗澡,江爷爷洗完了脸,毛巾往毛巾架上一放,自己拎了煤炉上的热水壶,去倒水泡脚。
家里所有的盆和毛巾都是全家人共用,这让她很不习惯。
哪怕她从小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再回到这样的环境中,她依然很不习惯。
尤其是农村的旱厕。
有些讲究的人家,比如江大伯家,就将旱厕修的很好,还有水泥抹了墙面和地面,上面还盖了个L形的木板,不会让虫子爬的满地都是。
像江家这种条件一般的,那旱厕情况,真的就是四面漏风,风吹蛋蛋凉,尤其现在还是冬天。
江柠每次回来,上厕所都是一种煎熬,每次上厕所,都要往大伯娘家跑。
这也还好是挨得近,这要离的远了,上厕所都不方便。
江柠记得自己前世每次回来,总喜欢往大伯娘跑,未尝没有想蹭他们家厕所的意思。
由奢入俭难。
哪怕江柠前世日子过的并不豪奢,可享受了新时代便捷生活的江柠,回到这个各方面条件都比较落后的时代,也很不适应。
只想着寒假赶紧结束,她要回吴城。
也不知道沪市的房子装修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够装好。
辞旧迎新。
除夕夜当天,每个人都要从头洗到脚,以迎来明日的大年初一。
上午江柏他们去祭祖,江妈和江柠两个人是不用去的,江柠上午在家已经把头发洗了,晚上还要洗澡。
现在澡盆江柏在用,她先去刷牙。
他们这里是没有晚上刷牙的习惯的,只有早上刷牙。
江妈看到江柠大晚上还要刷牙,浪费牙膏,眼睛一直冷冷的盯着她看,拿白眼翻她,想让她自己意会自己的意思,可江柠根本不看她。
因是除夕,不能骂人,可她实在看不得江柠那浪费牙膏的行为,又憋得难受,忍不住说了句:“大晚上还刷牙,那牙膏不要钱买啊?”
江柠一直觉得自己的情绪很稳定,稳定到像是一个没有脾气的人,可不知为何,江妈总是能很轻易的挑起她的负面情绪,哪怕只是一句话,就能将她平静的内心起波澜。
这种情绪轻易被别人掌控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她努力的让自己完全无视江妈,刷牙,用开水将洗脸盆烫过,又拿了肥皂清洗脸盆、脚盆,江妈看到她浪费开水,又浪费肥皂,是忍了又忍,这才没在除夕夜爆发出来,干脆眼不见为净,看着桌上的菜,食不知味的吃着,然后就看到江柠拿出了一条毛巾出来。
毛巾并不是新的,已经在学校用了一个学期了,可江妈还是放下了筷子问她:“你毛巾哪来的?你哪来的钱买的新毛巾?”她问江爸:“你是不是给她钱了?”
江爸立刻喊冤:“我挣的钱可全都给你了!”又劝江妈:“大概是爸给她买的吧,她在外面读书,不是肯定要有洗脸毛巾的吗?”
江妈就见不得别人浪费,说:“家里许多孝布都用不完,不能用孝布当毛巾啊?”
村里老人去世,会给每个过来磕头的人发白色麻布当孝布,这样的孝布用完之后也不会扔掉,而是留在家里当洗脸巾、洗澡巾、洗脚巾,江家人多,给的孝布也多,柜子里还有好几张孝布没用完呢。
江爸听她大过年的,提什么孝布,顿觉晦气,放下筷子皱眉:“大过年的,你这张嘴就不能说些好听的?”
江妈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不好的,怕影响没回来的江松,赶紧闭嘴不说了。
江柠刷完牙,洗完脸,见洗脚盆和洗澡盆被江柏和江爷爷用着,自己没事,就去厨房的架子上,拿了医院挂水的大玻璃瓶,烫过之后往里面灌热水,拿了两只已经穿到脚指头和脚后跟完全破到没法穿的袜子,套在了挂水瓶外面,往正在泡热水脚的江爷爷手里塞了一只,自己被窝里塞了一只。
江妈看到忍不住和江爸抱怨说:“你看看,你看看,这也能怪我骂她啊?装暖手瓶,晓得给她爷爷手里塞一个,不晓得给我们被窝里也塞一个,就是顺手的事,她都不晓得做,这能怪我平时骂她?脑子笨的就跟木头做的一样,就这样的,她还能考到全县第一?我看她只会吃!”
说江柠考了全县第一?她怎么就这么不信呢?要说松子考全县第一她还信,松子从小脑子就活,聪明又机灵,要是能跟他弟弟妹妹一样努力读书,那全县第一还不是轻轻松松就能考到的?
想到江松,江妈没心思管江柠怎么样了,心里很不得劲起来。
晚上的年夜饭是江爸烧的,江爸烧菜一向都非常认真,尤其是今晚上是除夕夜,他脑中都想着江松晚上会回来,一桌子菜被他烧的相当美味,可江妈吃着却有些没滋没味。
看到江柠拿了衣服要洗澡,她突然想起来,前两天给娘家送肉送莲藕的时候,她嫂子给了一件她外甥女穿过不要的旧衣服,让她带回来给江柠穿。
江妈起身回房间,拿了旧棉袄递给江柠说:“呶,你过年的新衣服。”江妈补充了一句:“你二哥过年都没新衣裳穿,只有你有,你还抱怨我们偏心,心都偏到你这了。”
二表姐手巧,棉袄的破损处,还被她绣了花,遮挡了起来。
他们这一代人,都是新三年旧三年,破破烂烂又三年的长大的,身边的小伙伴们都是如此,她也不觉得自己穿旧衣服破衣服有什么,但是如江妈这样,明明就是一件打了好几个补丁洗到颜色发白的旧衣服,却总是和她说是新衣服,把她当傻子哄,都不走一点心的,也真的是不知道让人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