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为弟弟剧透头疼中—— by木兰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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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亮:“……”你表忠心比我还快,把我的话都堵住了。
李玄霸哈哈大笑,也不安慰张亮,还让张亮小心点陈铁牛,陈铁牛就是个“铁牛”性子,说到做到。
陈铁牛向张亮抱拳说“得罪”。
张亮哭笑不得,心里倒没觉得被冒犯,只感到亲近。他还以为自己是个外来的,原来也是被晋王殿下和陈铁牛当作“自家人”啊。
决定好接下来折腾谁后,李玄霸心情变好,笑眯眯地摇着扇子去见交州豪强。
他改变之前清高的形象,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微笑,变成了一个洒脱的富贵子弟。
交州豪强见李玄霸在说话的时候一会儿展开扇子,一会儿关上扇子,一会儿还把扇子在手上转一圈,眼睛都直了。
李玄霸认可张亮为府中人,陈铁牛对待张亮肆意不少。
为不吓到交州豪强,两人在屏风后面藏着当暗卫。
陈铁牛对张亮交头接耳:“我猜他们一定向,’啊,晋王殿下这就是高士风范吗!‘。反正郎君做什么他们都认为是高士风范,郎君完全没必要一会儿想个新点子,尽折腾我们。”
张亮:“……”虽然他很高兴陈铁牛把自己划为了自己人,但陈铁牛你私下对殿下的抱怨这么多吗?殿下知道吗?
张亮想了想平日里晋王殿下对待陈铁牛的态度,好笑地想,晋王殿下恐怕真知道。
陈铁牛道:“郎君把你当自己人,你也别见外,该抱怨就抱怨,反正郎君也只会我行我素,根本不理睬。”
张亮疑惑:“……那还抱怨什么?”
陈铁牛疑惑地回答:“我抱怨我的,和郎君什么关系?”
张亮:“……”看来他要学的果然还有很多?
李玄霸耳朵尖,听到了陈铁牛和张亮的窸窸窣窣,无语地瞥了一眼屏风,继续敷衍应酬。
交州豪强知道投他所好,送礼送到了他的心坎上,李玄霸愿意给他们点好处,给他们进入中原的机会。
只有地方豪强频繁入朝为官,在中原开枝散叶,他们才不会想割据。
李玄霸狠狠夸赞他们重视粮食,体恤百姓,忠君爱国的良好品德,承诺为交州争取更多的乡试名额,让他们的子弟有更多的机会在中原为官,光宗耀祖。
李玄霸还给他们画大饼,从路上驿站说到海运。大唐会竭力打通南北东西要道,让交州到长安变得一片坦途。
陆路牵涉到徭役,交州豪强不一定乐意听,但海岸线就在那里,只要有船有政策,他们到江南其实不难。
李玄霸要开海关,重视海运,并悄悄透露大唐已经有了非常厉害的海船,几乎不怕海岸的风浪。交州豪强的背都坐直了,身体不自觉往前倾,恨不得把一双耳朵都像兔子一样竖起来。
“江左繁荣,已经有许多高士在江左开办书院授课。据闻如今天下最负盛名的大儒王云也即将前往江左。大儒都是不慕名利、不畏艰险。若海路畅通,你们请大儒来家乡开办书院,岭南说不定也能成为儒学兴盛之地。若将来岭南也出现大儒,也有人能春闱金榜题名,谁还敢说岭南是瘴气密布的未开化之地?”
李玄霸熟练地画起了大饼。
许多人给交州人画过大饼,但或许李玄霸自己就是个大儒高士,或许李玄霸身上种种神异传闻的加持,他的话明明什么证据都没有,却让人异常信服。
一位做儒士打扮的老人问道:“岭南真的会有那么一日吗?只要殿下你说,我们就信。”
李玄霸品了一会儿茶。
他沉默的时候,豪强们都屏住了呼吸。
这话应该很好回答。如果晋王殿下只是为他们展现一个美好的未来,那立刻就可以点头。
他们只是想要一个希望。这样的希望,晋王殿下可以给他们一百个,一千个。
空口承诺什么都不需要,不是吗?
“岭南在百年后,会出现一位将大唐再次导向盛世的名相。”
“又过个几百年,岭南会成为文教兴盛之地,处处是进士之乡。当时开宗立派的大儒纷纷来岭南讲学传道。”
“到千年后,不仅大海、陆地,连天空都能为我们自由航行时,岭南再不是边塞,而是文化和经济交流最为繁盛的国门,成为华夏最为繁荣的地方之一。”
李玄霸认真地问道:“这么遥远的未来,你们也信吗?”
轮到豪强们沉默了。
半晌,他们都站起来,但不知道说什么,更不知道做什么,甚至连作揖行礼道谢都忘记了。
李玄霸没有提醒他们。
他再次品茶,又再次放下茶盏。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哪一处兴盛之地曾经不是蛮荒之地?先祖筚路蓝缕披荆斩棘,后世子孙才能在桑榆之下乘凉。现在诸位苦,是因为我等皆为先祖。”
李玄霸的话,终于让那位提问的老者找回声音。
他拱手问道,背弯得与地面一样平:“晋王殿下,还要等百年吗?”
李玄霸道:“我没有出现在这里,就要等百年。我告知了你们未来,后世子孙在桑榆下乘凉的时间能提前多少,就看我们的努力了。不过老翁……”
李玄霸起身,将老者扶起来,非常冷酷地道:“就算我们再努力,交州出现第一位进士的情形,或许也只有你的儿孙辈才能看到。”
老者笑着道:“别的中原大官来告诉我们岭南会好起来,总是说立刻,很快。”
李玄霸道:“本王不轻易承诺,因为世人皆知本王会谶纬,会相信本王所说为事实,而不是期许。”
老者继续笑着道:“是啊,世人皆信殿下所言为事实,草民也相信。”
他十分无礼地推开李玄霸扶着他的手,再次对李玄霸作揖:“草民信你,信那个百年后、几百年后、千百年后的未来!”
在他的带领下,其余豪强也皆行礼。
年老的作揖,年轻的叩拜,皆言相信李玄霸。
但李玄霸不相信他们的话。
或许有人被自己的言语激励,但大部分人都只关注当前,对百年后的事并不感兴趣。
不过李玄霸也不计较他们是否真心。只要有人信自己,愿意为自己做事,当他们获得了利益,剩下的人自会向自己靠拢。
万事开头难。他在交州豪强撬开了一道口子,再要用金钱权力腐蚀他们,就十分容易了。
接下来李玄霸详细地询问了这些人的祖地和擅长的经营。
所谓擅长的经营,就是他们垄断的货物买卖。
李玄霸没有让他们吐出自己垄断的货物买卖,只是让他们与朝廷合作,成为朝廷的“官商”。
“官商”能从朝廷获得新鲜的货物,能在中原商路上畅通无阻。相对的,他们需要承担朝廷的采买任务,并且要缴纳减免后的足额商税。
李玄霸说得很明白。
他知道商路上的盘剥,也知道豪强避税的手段。他给官商保驾护航,给官商类似“官”的身份,相应的官商也要放弃躲避税收。
他们可以试试白拿好处。但如果白拿朝廷的好处,若被查出来,那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可与普通偷税漏税不同。
好处很大,风险也很大。
李玄霸知道在自己掌握下,官商是一个激活岭南经济文化的好工具。但换一个吏治不清明的时候,肯定会滋生严重的腐败。什么官商勾结,是可以预见的未来。
但他无所谓。
他现在要做的是将包括爱州、交州在内的岭南道全部与中原黏合在一起,让人员和财富流通,让当地豪强迅速富裕到能够支持其贫寒宗族子弟也读书科举的程度。
至于百姓,岭南百姓已经够苦了,岭南豪强富裕起来,哪怕是多招收点佃农和帮工,都能让他们的日子比现在好过。
要说再好过一点,李玄霸也没办法。中原百姓也饱受欺压。
他在堆积大山,推翻大山是千年后的人的责任。
一个时代的人做一个时代的事。他所做的就是把岭南和中原的道路上的荆棘砍掉。
给客人们画了百年后、几百年后、千百年后的饼,又给他们呈上了马上就可以充饥的饼,李玄霸让陈铁牛出来送走了客人们,自己才得空去关心他现在真正最关心的事——那群占城国的奴隶。
张亮在李玄霸身后护卫。
他面有犹豫之色,似乎想说什么,又不住抿起嘴唇。
李玄霸道:“想问什么就问吧,这是给我当护卫的福利。”
张亮道:“是福利还是惊吓?”
李玄霸失笑:“你和铁牛学坏了。”
张亮憨笑了一下,问道:“殿下所说岭南未来是谶纬,还是……”
李玄霸道:“还是幻想?”
张亮小声道:“嗯。”他总觉得太不真实了。
李玄霸道:“是谶纬,但也不全是真实。岭南道很大很大啊。”
张亮没反应过来:“岭南道是很大……”
李玄霸道:“中原有繁荣的地方,也有贫穷的地方;江南有鱼米之乡,也有未开化的山林。岭南这么大的地方,未来自然有繁盛之地,也有贫穷之地。就是交州这一地……”
李玄霸笑了笑:“有一部分确实繁荣,还有一部分被不肖子孙丢了。”
张亮的脸色瞬间一沉:“他们有异心?!”
李玄霸摇头:“他们没有,那是千百年后的事了。我们不必忧心这个。”
张亮大着胆子道:“但我见殿下似乎在忧心这个,才会对岭南道如此用心。”
李玄霸居然愣住。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张亮:“我有吗?”
张亮点头:“肯定有。”
很明显有。
既然殿下知道交州与中原分离是千百年后的事,那就说明在此时交州并无大事,何必现在就亲自来交州?
李玄霸眉头紧皱。
张亮有点不安。他是不是说错了话?
他忙抱拳:“卑职见识浅薄,若说错话……”
李玄霸打断道:“别卑职不卑职的,自家府上太过客气,听得我头疼。”
他深呼吸了一下,失笑道:“你没说错。”
李玄霸把折扇合拢插腰上,一甩衣袖,大步向前。
“没错啊。”
“哈哈哈哈哈!”
张亮愕然地跟上突然甩着衣袖朗声大笑的李玄霸。
说得好听点,李玄霸现在的模样就是标准的狂士。
说得难听点,李玄霸笑得就像个癫子。
谁也不知道他为何发笑,他或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发笑。
只是想笑,便笑了。
非要李玄霸说出个突然大笑的缘由,他只是想起了幼年时与二哥的对话。
“哥,穷则独善其身,达才兼济天下。我只顾我自己,不想顾别人。”
“但是阿玄,我们不穷啊。”
“我说的穷不是你想的意思……”
“我们真的不穷!”
“呃……”
好吧,我们现在确实不穷了。
第247章 派潞国公去碰瓷
奴隶确实来自占城国, 稻种也来自占城国。但奴隶是不是占城国会种水稻的老农,稻种是不是占城国已经改良的稻种,就要等一季稻子长出来才知道。
李玄霸略微了解了一下占城国奴隶的信息, 就把人交给颜真, 让其安排其去官田种水稻。若他们真的是有技术的老农民, 就教他们官话;若不是,就等颜真明年重新当豪商时一同带去占城国,也能当个向导。
交州的土话与官话已经有很大区别, 占城国的土话更是难懂。
以李玄霸的记忆力,学语言本应该容易,但难的是土话没有较为系统的语言教材, 也没有文字记载,只能靠着对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学, 十分麻烦。
李玄霸穿越这么多年, 第一次在只需要死记硬背的学习上遭遇了难题。他还挺高兴,觉得总算有点挑战性了。
为了快点学习当地方言,恰好宇文珠把李玄霸的身体养好了,准备做正事,要走街串巷去研究交州人口中的“瘴气”究竟有多少种病, 李玄霸便跟着宇文珠去走街串巷。
宇文珠只是去走访当地游医,不是去接触病患, 所以李玄霸不担心会染上病。
李玄霸陪宇文珠外出的时候,也没忘记推进交州海港建设。
他离开长安时,李世民让他随意支取岭南道赋税。
朝中对此很有意见, 还有人说晋王招兵买马谋反怎么办。
虽然人人皆知晋王不可能谋反, 但他们不能开这个口子。
李世民对此哈哈大笑:“大唐后世子孙若想效仿朕与阿玄, 首先他们得是一对双生子。哈哈哈哈哈, 阿玄要谋反,这是朕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他要谋反,还得让朕给他当大将军。难道你指望他那么病弱的人自己带兵打仗吗?”
李世民在朝堂上表现得很大度,几日后已经回到朝堂的三位相公弹劾某些居心不良的大臣诬告忠臣,离间皇帝和晋王兄弟感情。
连曾说出“为了监督和劝谏,御史就算捕风捉影也没问题”的魏徵也上书,说晋王正在交州吃苦,群臣却弹劾晋王,实在是令做实事的人寒心。群臣再这样胡搞,以后人人效仿卢祖尚沽名钓誉,大唐就要完蛋了。
哦,卢祖尚现在还在大理寺。
程序正义,大理寺要走流程,还要三位相公会审复核,实在是忙不过来,等春闱后再说吧。
李世民立刻赞同,贬了弹劾李玄霸要谋反的人的官,让他们去偏远的地方当县令醒醒脑子。
朝臣就算外放也是当刺史,李世民一下子给人贬到县令,朝臣中刚提拔上来的愣头青总算明白,那些事就算用“劝谏”“预警”都不能说了。
被贬为县令的人也很委屈。
他们脑袋真没问题,都说了不是真的认为晋王要谋反,而是担心陛下开了这条口子,后世有脑袋不清醒的皇帝也这么做,造成宗室谋反。
但皇帝认为他们居心叵测,就是想离间,就是想趁着晋王不在搞成“三人成虎”的事实。
李世民在朝堂上大笑着说弟弟不可能谋反,一下朝就脸色阴沉,直觉又有刁民想要害弟弟。
给李玄霸写信痛骂这件事的时候,李世民气得把笔杆子都撅断了,换了一支笔继续写,在信纸上留下好大一团墨痕。
李玄霸接到信的时候脑袋一歪,下意识地吐槽:“哥写信的时候不会气得把笔都捏断了吧?气性也太大了。”
宇文珠和李玄霸一起看完信,气得拧了李玄霸胳膊一圈:“他们诬告你谋反,你怎么能不气?你怎么能说兄公气性大!我们为你生气,你却和没事人似的!”
李玄霸被难得暴怒的宇文珠拧得直跳脚。
天知道被拧胳膊,跳脚有什么用。
“他们都诬告我谋反了,我不做点什么让群臣震惊的事,多对不起他们文采飞扬的弹劾文章?”李玄霸好不容易安抚住暴怒的妻子,揉着胳膊推行他的计划。
他原本想委婉点,以免给二哥添麻烦。
现在二哥的信导致他被宇文珠骂,李玄霸就不想再为他二哥着想了。
群臣的嘴管不住,但二哥你这个皇帝居然能让人弹劾我谋反,你不反省一下自己吗!
还有房玄龄杜克明魏玄成,你们三个都回长安了,居然能由得别人弹劾我谋反,你们不反省一下自己吗!
小五你也是,你就是这么当弟弟的!
李玄霸决定采取最激进的策略。
来到交州后,开商路在李玄霸正在处理的事务中重要性还要靠后。身为地方官,李玄霸现在最紧要的事是户籍。
整理户籍才有赋税,赋税才是国家的根本。户籍和土地政策绑定,也和现在正在执行的府兵制绑定。李玄霸要把大唐在中原推行的均田制推行到整个交州,才能以交州为中心,把大唐的户籍土地赋税征兵政策缓慢地推行到整个岭南的直管州。
只有最基础的户籍赋税征兵政策与大唐统治核心地域看齐,岭南才算融入了大唐。
大唐的均田制基本延续自大隋,大隋的均田制却不是照搬北魏,而是和北齐相似。
北魏的均田制为了保障豪强的利益,宣布奴婢也能授田。奴婢授田无限额,豪强可以通过蓄奴,无限制地分得田地。
大隋为了补足这个漏洞,学习北齐,奴婢不授田。为了安抚豪强,大隋给每丁授予二十亩桑或者麻永业田,可以买卖,以便于豪强花钱兼并土地。奴婢只每五口授予一亩园宅地建房子。
但大隋大量给诸王和官吏赐予永业田,且永业田不限制为桑麻,导致百姓在隋文帝晚年就已经无地可分。
那时还是刚直之臣的苏威曾经进言,“欲减功臣之地以给民”,被隋文帝驳回。
苏威的心是好的,但这件事注定不可能成功。
无论哪代王朝都是与功臣、士大夫共治天下,安抚住官员为皇帝卖力,远远比几个饿死的平民重要得多。何况平民百姓没田,又不是不能去豪强家里当佃农和奴婢。
大唐的均田制也有一样的弊端。
在原本历史中,因李渊过分宽待功臣,李世民又因玄武门之变上位,也需要安抚旧臣,所以大唐的均田制比起大隋更加倾向于豪强。
除了慷慨地给功臣授永业田之外,大唐连永业田之外的口分田也能自由买卖,几乎敞开了土地兼并的大门。
若前一年没有丰收,到第二年青黄不接的时候只能借贷粮食以度日。大唐初年的君臣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贞观年间农村高利贷年利已经超过百分百。
直到开元年间,唐玄宗才下令约束农村高利贷,规定每月取利不超过六分。但对农人而言,六分也很致命了,还不起高利贷就只能卖田。唐朝的均田制在唐玄宗时就几乎已经瓦解。
这一世李世民登基是民意推举,不需要看太多旧臣豪强的脸色。又有李玄霸提醒,大唐的均田制政策几乎延续自大隋,没有再开口分田也能售卖的口子,并以官方的名义提供青黄贷,控制民间高利贷。
大唐均田制的恶化情况有所缓解,但不多。
李世民不可能不给功臣授予永业田,也不可能完全关闭百姓永业田可以买卖的口子。
在封建时代,就算百姓再重要,皇帝也是要靠士人治理天下(将军也属于士人)。
为官时再有抚民事迹的士人,也不会认为自己和平民百姓是一样的。
如宋时王安石行“免役法”,从此官员要求农人去家里服役就得给钱,苏轼就反对道,“士大夫捐亲戚,弃坟墓,以从宦于四方者,宣力之余,亦欲取乐,此人之至情也。若凋弊太甚,厨传萧然,则似危邦之陋风,恐非太平之盛观”。
苏轼曾写过许多怜惜百姓的诗文,当地方官时也有政绩。他都认为士大夫让百姓免费到家里服役,以便于自己取乐是正常的,皇帝不这样做就是“危邦陋风”,可见这是封建士大夫的普遍想法。
在如此的生产力下,人才都在士人阶层,就算提拔新的人才,也会变成新的士人阶层。
连废除百姓免费到官宦家服徭役都这么难,涉及最基本利益的土地,李世民和李玄霸即使知道如今推行的均田制的弊端,也只能先推行着。
反正还是那句话,相信后人的智慧。如果后人的智慧都靠不住了,那大唐也差不多要亡了,他们这些老祖宗都死了几百年以上了。
李玄霸认为大唐的均田制已经够惠及豪强,几乎给豪强兼并土地只套了一条一扯就断的草绳。
在二哥统治时期吏治清明,均田制还能顺利运行。等换了个不太在意百姓的深宫皇子当皇帝,基层肯定会和豪强狼狈为奸,就算口分田也能假借永业田名义买卖。青黄贷更是只会成为敛财的手段。
但交州一些豪强当土皇帝当习惯了,连套条细绳子都不肯。
李玄霸在走街串巷练习交州土话时,也打探了交州豪强对均田制的接受情况。
碰巧的是,真心支持李玄霸商路政策的豪强,对推行均田制很积极,甚至主动帮贫困农人开辟荒地;不信李玄霸的豪强,也对均田制很抵触。
李玄霸又多打听了一番,发现支持李玄霸的豪强大多是贬官之后,哪怕是秦朝的贬官之后,对中原王朝的土地政策接受程度都较高;不信李玄霸的豪强多是真正的本地地头蛇,几乎祖祖辈辈都没出过交州,也不想离开交州。
他们甚至发现李玄霸对他们很和气,耍起了地头蛇的脾气。
岭南有人试图谋反是公开的秘密。李玄霸前来此次安抚岭南,不希望岭南生乱也是公开的秘密。
所以他们坚信李玄霸为了大局,肯定会纵容他们。
反正交州荒地多的是,他们不配合,让配合的豪强出血,他们还能喝配合的豪强的血。
“又有官吏被打了?”李玄霸笑道,“农人自发抵触,打了给他们分田的官吏?这是奔着法不责众去的。而且小吏被打,当地宿老打不了赔礼道歉,还能把人关起来不成?他们下一步是不是要打我的人了?”
之前询问李玄霸交州未来的老者沉着脸道:“他们确实想对晋王殿下的护卫动手。”
李玄霸道:“他们以为我会忍气吞声?”
老者道:“如果殿下顾全大局忍气吞声,他们就会得寸进尺;若殿下发怒,他们就把凶手和家人交出来,甚至交一两个无足轻重的族人出来让殿下息怒。殿下还能为了护卫一顿不重的打,灭了他们满门不成?”
李玄霸脑袋里就有了主意,只是这个主意太损,会死太多人,会让二哥为他收拾善后惹点麻烦。
现在李玄霸无所谓了,决定执行这个计划。
“陈铁牛,去挨顿打。”李玄霸吩咐。
虽然是李玄霸护卫头子,但也是大唐开国功臣,还在建设的凌烟阁预定画像人选,大唐最没存在感的国公潞国公陈铁牛答应道:“是,郎君。”
张亮露出了不忍直视的神情。
交州豪强的刁奴和族人当街殴打大唐潞国公,这是要谋反吧?
张亮提醒:“殿下……郎君啊!李将军已经离开交州!”
李玄霸道:“正因为李药师离开了交州,我才用这个计划,不然他最近的念叨挺烦人。老师也同意了。”
张亮:“……”薛公居然会同意?!
张亮问道:“但李将军离开,我们要从哪里借到能镇压谋反豪强的兵?”
张亮已经坚定不移地将即将殴打陈铁牛的交州豪强家族定义为谋反了。
李玄霸没说话,陈铁牛疑惑地看向张亮。屋里其他不吭不响的侍卫也都疑惑地看向张亮。
张亮满头雾水。你们看我干什么?
李玄霸乐了:“我好歹算战无不胜的玄甲兵的副帅,打仗还是会打的。”
陈铁牛纳闷道:“灭个交州土著满门还需要郎君?我领兵就够了。”
一个侍卫插|嘴道:“一个地头蛇而已,还需要陈将军?我带人去抄他们的家。”
另一个侍卫道:“我们随便谁去都一样。我虽不会领兵,领个几百人还是没问题。”
其他侍卫纷纷点头。
还有侍卫友好地询问张亮:“你在问什么奇怪的问题,你自己不也曾经是个将领吗?”
张亮:“……”对啊,自己也曾经是个跟着徐小将军打过硬仗的将领。难道打个毫无准备的交州土著家族,还能比攻打荥阳城和洛阳城更难?
张亮这才明白,晋王殿下敢随意挑选一个跳出来的豪强屠灭满门,杀鸡儆猴的底气。
底气就是晋王殿下手下包括自己在内的这批护卫,个个都是能带兵攻城略地的猛将。
我在愁个什么劲啊!
李玄霸问道:“真的用不着我披甲?”
陈铁牛非常不尊敬李玄霸地翻了个白眼:“需要郎君披甲的时候,二郎君……陛下都要披甲了。我可不想被陛下骂。”
护卫们纷纷点头。
当初晋王殿下上战场,陛下可是一脚把晋王殿下踹下马,把晋王殿下摔得七荤八素,他们都吓坏了。
张亮也劝道:“为了避免陛下亲征岭南,郎君还是别披甲了。”
陈铁牛和一众护卫纷纷对张亮发来“自己人”的眼神。
李玄霸无语:“你真的跟着铁牛学坏了。”
张亮露出憨厚傻笑。
李玄霸下定决心,又得到了薛老师“敢动你的人,都杀了,全都杀了”的肯定,便派陈铁牛去碰瓷了。
潞国公原本是侯君集的爵位。侯君集现在没赶上热乎的从龙之功,也没认识魏徵,现在身上还没有爵位。
李玄霸恶趣味,就和李世民商量,给陈铁牛的爵位定为潞国公。
“希望陈铁牛有点反骨,别老跟着我,好好去朝中做官。”
“他还叫没反骨?!我们一众旧仆从中,就他脾气最大!连我的面子都不给!”
“说得好像他给我面子似的。”
“那不是你欺负他太甚,自己活该吗?”
总之,陈铁牛和潞国公的爵位很相称。
即使在朝堂上都毫无存在感,几乎让人想不起他还是个国公的潞国公陈铁牛带着一帮小吏去清丈田地,并在路过某户豪强庄园时见到豪强家族子弟欺压百姓,仗义执言,被豪强家族子弟带家丁围殴。
李玄霸让陈铁牛被打一顿,陈铁牛知道他家郎君真正的意思,抽出腰间大刀,大吼一声冲进家丁中,一路砍瓜切菜砍了个对穿。
冒充小吏的玄甲兵护卫大喊:“潞国公遇袭!有人谋反!”
试图殴打陈铁牛的豪强子弟和家丁:“???”谁是潞国公?潞国公是什么?
跑老远外,但还是探头围观的百姓:“???”听不太懂。
围观百姓中有一个是听得懂官话的落魄士人,他翻译道:“被袭击的是大唐的潞国公,潞国公是大唐除了皇族宗室之外的大官,所能获得的最高爵位了。”
百姓:“多高?”
落魄士人:“就是袭击他们等于谋反,会灭满门这么高。”
百姓纷纷抬起下巴,瞪大眼睛,深吸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