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书》--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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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座怎么不知自己与姐夫何时有了另一层关系?”慕容宜卿按捺住心中的不悦,缓缓地开口。若说昊钰麟是厚颜无赖、奸诈狡猾,这昊钰陇就是更胜一筹的老谋深算,阴险难测!
“这个嘛,是腾刚刚才决定的。”昊钰陇一笑,再抬眼时,好像换了个人一般,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都是‘天上天下,惟我独尊’的天子气势。
“龙帝自认有资格替本座做主?”慕容宜卿冷哼一声,收回目中无人的慵懒态度,简单的话语间透出高不可攀的王者威严。
“朕只想当一回月老,成就一椿美事……莫非,你不想负责?”昊钰陇手中摺扇轻摇,欲在谈笑间令强虏灰飞烟灭。
“本座自认问心无愧,并未做出任何亏欠他人之事,何来负责之说?”慕容宜卿轻啜一口本中香茗,傲气不减,敢以四两拨千斤。
“若是没有,此时我七皇弟又怎会负伤在床?”昊钰陇生来就站在尘世之颠,傲视众生,作风一向强硬,无须咄咄逼人亦能给对方以强烈的压迫感。
“出手伤他的并非本座,本座亲自将人救回亦算是对青龙宫之客负足了责任。”慕容宜卿至此为止仍保持着冷静,但已经察觉再继续与昊钰陇舌战下去情形会对自己十分不利。
“若是朕一定要促成你与七弟之事呢?”昊钰陇眼中幽光一闪,不等众人反应,已抽出藏在腰间的软剑直朝慕容宜卿刺去——
“龙帝,你不要欺人太甚!”慕容宜卿纵身闪过昊钰陇的突然袭击,灵活矫健地招架着他的攻势,不想出剑。毕竟,他是姐姐的丈夫。可是对方偏偏招招直击他的要害,逼得他不得不拔出青龙剑全力反抗——
“皇兄,住手!”
昊钰麟急得从床上跳起来,虚弱的身子却根本不听使唤,两脚沾了地就直发软,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一青一紫两道身影时而飞天、时而遁地,狠狠地缠斗在一起,光是担心其中一人会受伤就已经令他摇胸顿足,恨不得能立刻恢复体力冲上去阻止那两条越斗越凶的狂龙,完全无暇顾及其他,自然也没发现另一个本该和他一起着急的人此时正悠闲地把头扭向窗外,眼不见为净。
高手之间要决胜负往往就在一击之间——
昊钰陇一剑挑破了慕容宜卿的衣袖,恰到好处地激怒了从未吃过败绩的青龙,惹他断然使出一记狠招,眼看就要刺中天龙的咽喉——
就在此时,一个人突然腾空而起,硬是推开昊钰陇替他接下了这一剑——
“嗤——”
“宜卿,他是我皇兄,而且伤了他便是不可饶恕的死罪!不要做伤事——”昊钰麟只觉得两眼一花,脚下踉踉跄跄地就要跌倒,关键时刻两双手臂几乎同时伸出撑住了他的身子——
“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的?还想说伤了他的人不是你?”昊钰陇收了剑,冷冷地望着慕容宜卿——本想施个苦肉计,然后再用欺君之罪要挟他,没想到钰麟会插进来!不过钰麟对他如此兄弟情深,他就更要不择一切手段实现他的愿望!
“你!此事是因你而起,若不是你突然动手——”慕容宜卿怒不可遏地瞪向昊钰陇,手上却没忘迅速点了昊钰麟肩头的几处穴道,替他暂时止住血。
“你们别吵了,先让我替钰麟弟弟看看伤势。”慕容芸英扭回头来,知道争斗已暂时平息了。
唉,她就知道骄傲清高的宜弟注定斗不过陇儿,因为她这个皇帝丈夫一向信奉结果才是最重要的,身为九五至尊却为达目的完全可以不顾身份,什么卑鄙的小人手段都使得出来!
“……”慕容宜卿阴沉着脸没再多言,抬手一把推开昊钰陇,抱起昊钰麟将他放回榻上躺平,掀开他的衣服,露出新被刺伤的地方。
“刺得不算深,不过以钰麟弟弟现在的身子,多流一点血都会危及到他的性命,你们也太不知轻重了。”慕容芸英边说边将止血散洒在昊钰麟的伤口上,至于绷带,由于每日都要换药,手边就有,仔仔细细地将伤口包扎妥当,走到那两个脸色铁青,还在以眼神交战的男人之间将他们分开——
“宜弟,你就在这里继续照顾钰麟弟弟吧;至于陇儿,我有话和你说,先随我回嬗龙阁吧。”
“好吧,弟婿,别忘了,事到如今,朕这个媒是做定了!芸儿,我们走吧。”看到心爱的老婆对着自己笑得很甜,昊钰陇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不禁暗暗叫苦——等下有得受了,他的伎俩骗得过别人却难逃老婆大人的法眼!
◇ ◇ ◇
由于昊钰麟有伤在身,不宜立即奔波远行,昊钰陇便带着十二骑在青龙宫中暂住了下来,平日除了探望弟弟就是寸步不离地陪伴在妻子身边,极少与慕容宜卿碰面,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暗暗展开。直到一个月之后,某方阵营中的四名大将出于不明原因临阵倒戈,二龙之争的结果终于见了分晓——
“姐姐,这些是什么东西?”若眼前的人不是慕容芸英,慕容宜卿只怕会立时发作将青龙剑指在对方的脖子上。
“喜烛、喜帐、喜联、喜被、喜饼——这些都是姐姐特意从岛外为你订购的。”慕容芸英喜笑颜开地一一点出那些一夜这间凭空出现的物品名字,只见弟弟的脸色背离‘喜’越来越远。
“请问姐姐,我究竟何喜之有?”慕容宜卿竭尽全力维持着自己一个月来几近崩溃的理智。
“弟婿忘记了吗?今日本是你与我七皇弟的大喜之日。”昊钰陇大笑着自屋外走进来,头顶紫金冠,身着紫色滚金腾龙锦袍,帝王风采尽显无遗——昊朝尚紫,以紫为尊,此时他身上所着的正是代表了尊贵与权力的昊朝天子龙袍。
“原来你调兵谴将事先在凤桐镇设下埋伏,昨日命人连夜包围青龙岛,就是为了威胁本座听从你的安排。”慕容宜卿知道昊钰陇再次主动找上门必定来者不善。
“弟婿若非要如此解释也未尝不可,只要朕想,我天昊皇朝有足够的实力接管青龙岛!”他用了一个月时间将他架空,是让他明白,他要威胁的不光是他慕容宜卿,而且包括整个青龙岛。
“龙帝不怕本座日后伺机报复,将此时所受的怨气发泄在王爷身上?”昊钰麟可以起身之后已经搬回了锁云楼,他对他避而不见也有二十天了。大概是身子尚未痊愈限制了行动能力,他并没有像受伤之前那样自行摸过来死皮赖脸地缠住他不放。
“钰麟并非软弱可欺之人,朕从未担心过此事。况且他既有胆子爱慕于你,自然也应做好了如何与你相处的心理准备。”昊钰陇嘴上寸步不让,心中倒确实担心——钰麟从一开始就棋输一招,爱上这无心冷情之人,往后再受伤的只怕就会是他的心了。
“好,既然龙帝这么说,本座似乎也别无选择了——还有何附加条件,不妨一并讲出来吧。”慕容宜卿冷笑两声,看向昊钰陇。
“钰麟毕竟是堂堂昊朝王爷,终身大事自然草率不得,希望你们今日在岛上拜过天地之后,随朕回京,正式举行大婚仪式,朕要与全天下的人一同分享这份天大的喜悦!”既然做了,就要昭告天下,免得日后这青龙翻脸不认帐!
“你这是……要本座入赘?”
“……”昊钰陇挑起半边眉,并不答话,算是默认。
“好,龙帝今日这番盛情,本座记下了。”
喜堂之上,风云再起,慕容宜卿淡淡一笑,天下无双。
昊钰陇先赢得一战,自是大大方方接下了战帖;慕容芸英则在一旁暗暗地向老天祷告——
成亲之后,苦的必是钰麟弟弟,上天有好生之德,还请多多保佑,但求有朝一日,宜弟能了解他的一番真心,接受他的一片痴情。
第五章
当晚,整座青龙宫内张灯结彩,灯火通明,上上下下共同举杯庆贺南海青龙新婚大喜。不过拜了天地之后却没半个人有胆子去闹洞房,尤其是四大护法,始终暗自心虚,露了个面就匆匆自喜宴上溜走,预备稍有风吹草动就立刻逃命去也!昊钰陇与慕容芸英则不放心新房内的两人,也早早离了席,蹑手蹑脚地潜到阙龙阁后院,慕容宜卿的寝室窗下,见里面没有传出打斗声才轻吁了口气,屏住呼吸继续注意房内的动静——
“怎么,玉麒麟,几日不见,你身体恢复了大半,嗓子反倒哑了吗?”慕容宜卿在金杯中斟满了酒,递到昊钰麟手中。
“不,只是试图理清一些思绪,这一天,对我来说是个惊喜,不过却来得太突然了些。”听到慕容宜卿那声不同以往的‘玉麒麟’,昊钰麟掩不住喜悦地轻轻一笑,接过那杯酒。不是他想以这种方式得到他,而是皇兄的‘好意’,没有任何人能推拒得了。
“你害怕吗?”看着那双乌亮的桃花眼重新变成了熟悉的两弯月牙,慕容宜卿伸出手,让两人手臂相缠后,将酒杯送到唇边。
“呵呵……怎么会,不论如何,今日宜卿既然已与我在天地之间交拜,我就定不会放过这个赢取你心房的机会!”昊钰麟盯着慕容宜卿青璃的双瞳说完,毫不犹豫地仰首饮下了这又浓又烈的交杯酒。
“既然你自愿入地狱,我也就无须客气了——”慕容宜卿站起身,拉起昊钰麟走到床边,开始动手除去两人身上华丽的喜服。
“我甘之如饴,宜卿,我只想与你长久相伴——这些天来,我每日都在想念你——”昊钰麟揽住慕容宜卿的腰,定定地望着他的脸,好一会儿,才凑过去,轻吻住他的唇。
“那么,不管我想做什么,你都会满足我吗?”慕容宜卿仿佛呓语般轻喃着,拔下昊钰麟束发的玉簪,捉住那头乌黑丝滑的长发,回吻那双带笑的薄唇,顺势将他压倒在挂了红纱帐的喜榻上——
“呃……宜卿……你的意思是——我的位置——在下面?”感受到压在身上那股居高临下的强悍气势,昊钰麟一僵,扬起眼帘,张大了晶灿灿的狐狸眼,小心翼翼地问道——不得不承认,这种状况和他一直想的似乎不尽相同。
“你很为难?”慕容宜卿轻轻扯开昊钰麟腰间的系带,让那副结实瘦长的蜜色身躯暴露在烛光下,眼光扫过他胸前及左侧肩头嫩红的疤痕,以指腹一一拂过,见他吃痛地微微皱了眉,才凑在他的耳边,低声道:“现在若后悔了与我成婚也还来得及。”
“宜卿,我要的并不是翻云覆雨的一夜风流,我永远不会后悔与你在天地间许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之誓!”虽然迟疑了一下,昊钰麟最终还是抬起脸与他四目相对——
“是吗?”慕容宜卿低低一阵轻笑,仿佛寒冰彻骨,身下猛地一沉,毫无预警地猛然刺入了那具全然没有半分准备的身躯——
好滚烫而湿润的感觉,是血——鲜红的血——
“偏要不计后果地喜欢上我,你这是自寻烦恼,玉麒麟——要怪,只能怪你皇兄欺人太甚,无端将我逼上绝路!”
慕容宜卿缓缓将艳红刺目的血涂在身下之人因为承受了撕裂的剧痛而不由自主向上仰起的颈项,一刻不停地在他仍是不断渗出鲜血的体内进出,报复一般地侵犯着他,却自始至终没有从他口中听到半句哀求的话语。
整夜,他在他耳边呢喃的唯一一句便是——
“我……我不会怪任何人——为你烦恼一生也未尝不是一件乐事,天下也只有我才能和你如此亲近,我满足了——”
◇ ◇ ◇
一个月之后,龙帝圣驾回銮,正式颁旨昭告天下,赐婚皇七弟昊钰麟与南海青龙宫主慕容宜卿,并与皇后亲自主持大婚仪式,其隆重盛况在朝中及民间皆被传为一段佳话,甚至于事过半年有余,仍被人们念念不忘地挂在嘴上——
“听说与麒麟王爷成亲的是一名男子,而且还是个江湖中大名鼎鼎的邪教头目,唤做什么‘阎罗王’,他若叫你三更死,你休想活到五更时!”
京城最出名的酒楼,御笔亲提的‘金膳坊’中,一名外地富绅正在绘声绘色,口沫横飞地向同桌的蓝袍男子讲述他刚刚在街边听到的小道消息。
“什么‘阎罗王’?我还牛头马面咧!你这消息是打哪儿听来的?这里可是京城,天子脚下,不比你那乡野小镇,话是可以乱讲的吗?与咱们麒麟王爷成婚的怎么可能是邪教头目?他是有‘笑面阎罗’之称的‘南海青龙’慕容宜卿,也就是本朝皇后的亲生胞弟,与万岁爷可说是亲上加亲!”蓝袍男子仗着自己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氏,颇有几分自满,说着说着也就滔滔不绝起来。
“原来如此!都说皇后是本朝第一美女,生得国色天香,就是那九天玄女与她比起来也要逊色上几分,那她的胞弟想必也是——”外地富绅来了兴致,拉住蓝袍男子的衣袖迫不及待地问。
“当然也是面如冠玉,俊美无俦,好比谪侧下凡了!宋玉、潘安与他相比根本就是云泥之别,连他的一片衣袖都休想沾到!大半年前大婚那日,他与那本就俊得像作孽的麒麟王爷两人骑着高头白马从这‘金膳坊’前经过,不知有多少女人被他们迷去了心魄,回到家中便要休夫,幸好那日我没有带夫人一同上街!”蓝袍男子似是得意,又似松了一口气地说。
“天哪,当真这么厉害?还好我此次来京也没有携带家眷!”外地富绅听得目瞪口呆之后抚了抚胸口,又一转念,掩不住好奇地问:“可他们的身份都非比寻常,两人一样都是‘王’,谁也受不得半点委屈,‘那方面’的问题又要如何解决?”
“我一向不好此道的,不过人云‘小赌怡情’,我就趁此机会入京随俗,小赌上一把——”
说罢,两人举杯对视,哈哈大笑,殊不知刚刚那番大不敬的对话已经一字不差,悉数入了隔壁雅间正在用餐之人的耳中。
“这些刁民,享有太平盛世还不满足,红口白牙,两张嘴皮子上下一合就会胡说八道,要不要羽秋去警告方才那个家伙以后不要随便胡言乱语?”不放心伙计的伺候,坚持躬立在主人身后,眉清目秀的少年低声问。
“罢了,当今圣上以德服人,对黎民百姓更是一向施行仁政,登基之初就下令不得以任何名目闭塞百姓的耳目视听——我朝民风开放,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倚窗而坐的白衣男子丢掉手中折断的竹筷,接过少年递上的新筷,强压下心头怒火,故作不在意地说。
没错,他的确是气得想直接冲出去揍人,可若真那么干了无异于是昭告天下——我被人戳中了要害,所以我要杀人灭口!
“隐忍怒气可不是好事,容易伤身。”坐在他身边的青衣男子咬着芙蓉鸭掌,迳自拿起酒壶又在杯子里斟满了香气扑鼻的桂花陈酿,“其实你还是很在意被传为‘下人’吧,玉麒麟?”他凑到他耳边以只有二人听得到的音量道。
“怎么会?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再试试这珍珠百合丸——”白衣男子——昊钰麟干笑着摇了摇手中的纸扇,和颜悦色地替身边的人布菜。
说是不介意他人如何想法,可是若真被那些大嘴巴的家伙探得了他房中的秘密,恐怕三天之内全天下的人就都知道他是个‘人下之人’了,这种事被拿到街头巷尾议论,总还是不好听的,他也并非真的没有丝毫皇族的骄傲,为了宜卿他可以舍下所有的身段和面子,可还是不愿在外人面前也丢掉身为男人的尊严。况且一赔八十也未免太夸张了!莫非他天生就长着‘下人’脸?
“那公子,不如羽秋去赶走他们,免得这种山野村夫的粗鄙言辞污了公子的耳朵。”羽秋看出主子眼中仍藏着不悦,便开口建议。
“你认为京城里这下人八卦嘴碎的风俗又是从哪里兴起来的?只能怪我自己管教不严!”昊钰麟抬起头来变了个脸色,两道凌厉的目光狠狠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