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夫郎是偏执狂(女尊)—— by呕花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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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洄不自觉攥紧了衣袖,他自小,便见过菡王是如何的恶劣。
他幼时寡言,郁云霁嫌他无趣,便不会跟他玩,只是会常常带回被拆分的格外血腥的物件,或是虫鸟,或是蛇鼠,总能将他吓得彻夜难眠。
对于三岁稚童来说,这些都是对他不可磨灭的伤害。
“太师?”看他出神,芜之唤道。
溪洄长睫轻颤,这才注意到,指尖早已被茶水烫的通红,像是有数根尖针将指腹扎穿。
“太师如何心神不宁,不若我去为太师煎上一碗……”
“不必了。”溪洄打断道,“你下去歇息吧。”
芜之挠了挠头,也没敢多问,踏出殿门之时才嘀咕:“怪了,太师不是最厌恶这等品行不端之人吗,怎么突然提起她来了。”
溪洄抿了一口温茶,摩挲着烫红的指尖。
一个人的变化怎会这般快呢,前些时日他方听闻菡王嫁娶前,在南风馆与榄风楼闹得有多不痛快。
“芜之,明日随我去趟玉堂宫。”他淡声道。
他与这位故人多年不见了,如今他已不是小儿郎,而是幽朝的溪太师,两人到底先前还有过婚约,总是该见上一见的。
烛火下看书是有些伤眼睛的,饶是菡王府以瓦当照明,却总会疲累。
她趁着这段时间,将幽朝近些年事无巨细的捋了一遍,好在一切都还能挽回。
只是如今最该做的,便是将孤启这个变数看牢,今日一事,他定是心生怨怼,若不能使他消气,怕是能不得安宁。
只是……
郁云霁将书页倒翻,目光定定落在“溪洄”二字上。
书中他是恨原主的,只是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溪洄不顾反噬下了那样可怖的咒呢。
弱水办事效率奇高,没多久便来复命。
“那小侍如今在何处。”郁云霁收起手中的《文记》。
“殿下,经查证,是王夫院中的小侍同姣郎串通一气,趁着王夫不在,这才有胆子将东西偷了出来。”
“当真是姣郎指使,”郁云霁沉吟道,“将那小侍带上了,我亲自审。”
原主风流又残暴,将男宠们都做成人立,却独独将姣郎留下来。
郁云霁想,这其中定是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
门口传来动静,她将目光缓缓移去,便见血淋淋的一人被架着进来。
那小侍浑身伤痕累累,显然是王府的人下了死手,这才从他嘴里逼出些信息。
他方一看见郁云霁那张脸,登时腿一软,趴跪在了地上。
“殿下,求您饶命。”
虽知事情闹到了菡王面前,他定然是没了活路,但还是哆哆嗦嗦的求饶着,只希望菡王折磨他的时候,下手能轻一些。
“你若是如实招来,我便饶你一命。”郁云霁道。
小侍一颤,不敢再看那张菩萨面,只道:“奴,奴已经说了,是姣夫让奴干的,奴,别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拿什么收买的你?”
小侍一哽,颤着身子道:“奴若是不做,家母家父的性命,便不保了。”
“但你可知晓,这般做了你的性命便不保了,你母父的性命亦是未知。”郁云霁屈指扣了扣桌案,惊得他战栗不止。
仿佛她敲得不是桌案,而是催命符。
“做错事了便是要责罚的,你不忠主子,照理说是该……”郁云霁顿了顿,看向弱水。
弱水道:“该杖责三十大板。”
三十大板,若是真打下去,眼前瘦弱的小侍也就一命呜呼了。
不忠主子,是死刑。
小侍心灰意冷的软了身子,脸色灰败了下去。
弱水刚要让身旁几个女娘将他架出去,郁云霁话锋一转:“但是。”
“你为了将母父,不顾自己的安危,却是成全了孝道,”郁云霁道,“杖责十大板,让账房将工钱结算了,菡王府不留不忠之人。”
她这话说出口,小侍像是不敢相信一般抬起了头看着她。
“殿,殿下,不杀我吗?”他喃喃的道。
随后像是怕郁云霁反悔一般,朝着她磕了三个头,声音之响令人牙酸,待到抬起头来,额头上果不其然的多了一片红印子。
“多谢殿下不杀之恩,殿下的恩情月生无以回报,下辈子当牛做马……”
眼看他将话题越扯越远,郁云霁出言制止。
“好了,”郁云霁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拿了工钱,便带着身契,把他发卖了。”
小侍仍然在感恩戴德地朝着她磕头,这已然是最好的结果了,起码他不用在提心吊胆地为旁人做事,只要保下了命,接下来的生活便仍有盼头。
屏退了弱水,郁云霁持着小刷子,将小瓷碗中的鱼胶一层层刷到泛黄的信纸上。
鱼胶被处理的很好,没有鱼腥味的情况下粘性也足够,足以将孤启这些年抒情的字条粘合。
在瓦当照明下,青丝半挽的女子认真将纸张片片粘合,夜幕为她镀了层柔和的光辉。
这边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半月堂。
听闻菡王将小侍发卖,对于姣郎的处置却只字未提之时,孤启捏紧了茶盏。
“贱侍!”他恨声道,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握紧含玉的手,“今日她可是留下两个蛮夷子在府上?”
含玉被他抓疼得噙了泪,却不敢掉下来:“确有此事……”
“好,好好好,”孤启扯唇笑着,“我是不能出去了,可旁人却是能进来的,你即刻去将那新罗婢给我唤来。”
既然府上来了新人,又是那无依无靠的蛮夷子,他作为温良恭顺的正夫,自是要张罗着让新人早日承宠,早日为王府开枝散叶。
人都道菡王荒淫无度,女娘家哪个不是抵不住诱惑的,偏郁云霁这几日同个尼姑一般。
他倒要看看,这郁云霁究竟是真是假。
甘霖院。
氤氲的水汽腾升着,带着一股清甜的花香绕在发间,恰到好处的水温使得郁云霁舒服的眯起了眼眸。
这几日她提心吊胆,真是一日比一日忙,同这些角色的相处,简直像是将她的脑袋栓在裤腰带上,她是一口气都不敢喘。
而今泡在这一池暖融融的温泉水中,她像是回到了最初时的状态。
菡王真不愧是天下第一纨绔,她最是明白如何享受了。
此刻郁云霁只想放空,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一只白皙的手缓缓勾起她的发尾,轻柔的为她打上带着花香的油膏。
郁云霁只觉得多了一股淡淡的清香,不同于孤启身上的冷香,而是略带甜腻的香气混合着什么。
她睁开惺忪的睡眼朝身后看去,这一下唬得她彻底没了睡意:“你是谁!”
眼前的男子戴着各种配饰,像是谁精心包装好的礼物般,此刻眉眼间满是疑惑不解。
她赤着身子待在水里,那温泉清澈见底,幸而蒸腾着雾气,不至于暴.露太过。
他看不到的,郁云霁想。
“我是,哥哥叫来服侍您的,妻主。”眼前的男子操着一口蹩脚的中原话,磕磕绊绊道。
哥哥,郁云霁脑海中浮现出孤启那张蛇蝎美人面。
一瞬间,她后背蓦地升起一丝寒意,温泉水也没有方才的舒适了。
“我不用人服侍,”郁云霁道,看他怔怔的,又怕吓到他,于是放缓了语气,“你下去吧,回你的院里休息,没有我的吩咐,便不要来寻我。”
新罗男子偏了偏头:“是因为我做得不够好吗,我,可以学的,为妻主学习,妻主别不要我。”
他虽然到中原的时日不长,却是知晓,如果男子得不到妻主的欢心,在这里是会被唾骂的,是吃不饱饭的。
见不到妻主等于没有饭吃,这一点他还是明白的。
郁云霁不知道眼前人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的眼睛此刻正在饱受……冲击。
正值春日,新罗男子只着了一件单薄的纱衣。
如今纱衣上有一片水意,是她方才太过惊吓不小心溅上去的,眼下紧紧贴在他薄薄的腹肌上。
这东西,分明什么都遮不住!
秉持着非礼勿视的原则,郁云霁偏过了头:“没有不要你,你先回去,晚些我再同你说。”
新罗男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那,依弱等妻主。”
说罢,这才带着腰间腿上各种叮叮当当的饰品,跟着身旁的侍人走了。
郁云霁长舒一口气,不顾心头的狂跳,当即擦干披上了寝衣。
半月堂,孤启心情颇好的饮着茶。
“孤启,”郁云霁推开了门,见他这副模样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到底要做什么,未免太放肆了些。”
她试图带着原主的气势,想将他镇住。
可她却忘记了,眼前根本不是寻常人,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哦?”孤启带着慵懒的调儿,“可是妻主,这些人是你发话留下的,我作为王夫,自然该安排她们伺候妻主,不知有何不妥?”
郁云霁眉头轻蹙:“舌灿莲花,你分明知晓……”
“妻主这话,当真是叫人委屈的紧,”孤启扬起了眉头,轻笑道,“我知晓什么,知晓你不是菡王,是不知从何而来的孤魂野鬼吗?”
妻主二字从他口中出来,都带了一些阴阳怪气的调调,只是这话叫人不寒而栗。
见她面色微沉,孤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啊,菡王竟也是会生气的吗,我还当您是面菩萨……”
郁云霁手心微微汗湿:“孤启,我不止一次提醒你,注意自己的身份,你真当这里无人盯梢吗?”
两人分明是对峙,可距离实在过近了些,孤启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那是一股他从来不曾闻过的花香,还夹杂着淡淡的皂角香,干净清澈又凌冽。
孤启顺着她的眸光看去,果不其然,门外有一只淡淡的黑影打在窗棂上,若非郁云霁提出,他还真不曾注意到。
“这与我何干,”孤启嗤笑一声,“身正不怕影斜,郁云霁,你心虚什……”
话未说完,她的掌心覆在了他的唇上。
“别出声,”郁云霁俯身道他耳旁,温热的吐息将他裹挟,“你可知,外面是何人?”
女子的体温比男子要高上许多,他自幼便有体寒之症,如今温热的掌心覆来,混着那股诱人的清香,孤启一时呼吸急促了些,忘记了挣扎。
郁云霁是生得极好看的。
那双桃花眸格外勾人,如今正色的看着他,带着分别样的意味。
原本被他挑明了身份,如此急迫的情况,竟是不曾从她的面上看出惊慌,她漆眸一点,带着镇定人心的感觉。
孤启却镇定不了了。
下身突然传来一阵难言的刺痛,登时激的他闷哼一声,凤眸漾起薄薄的水意。
可恶,这种情形之下,郁云霁还是这般放浪形骸的模样,偏偏要挑着时候折磨他,而他还不能说什么。
贞锁这东西,分明就是刑具,郁云霁瞧着在他面前正经,实则满腹的坏水。
男子最是不经撩拨了,她就是故意的。
门外那人听不到屋内的动静,像是凑近了些,黑影颜色渐重。
见他红了眼,郁云霁以为吓到了他,轻声道:“无事,我猜是母皇的人,你悄声些,莫要让母皇得知我们两个是做戏,否则,你怕是嫁不成皇姐了。”
身下的难耐再也忍不住,孤启狠狠咬了她掌心一口,趁着郁云霁松手,他呼出一口热气,夹杂着一声痛哼。
郁云霁微微诧异:“你身子不舒服?”
明知故问。
“……我无事。”孤启咬牙道。
她深知此刻不是闲扯的时候,老女皇心中挂念着她,更是派人看着她,而前些时日她再三重申了要抱皇孙,此刻盯梢,无非就是要知晓她们妻夫生活是否和谐。
也不怪老女皇如此,孤启这个脾性,着实让人担忧。
眼下为了脱险,不得不这般了,郁云霁心生一计,深深呼出一口气,心道实属无奈之举,只能先这样应付了。
“你放松些……”
热气在他耳边这般道,孤启对上她的眼眸。
他眼尾泛了红,被热气蒸腾着,像是一朵盛开至极的花,只要轻轻一捻,便会迸出花汁。
不待孤启反应,她朝着他腰间软肉捏去。
孤启当即瞪大了眼眸:“哈……”
男子本就身娇体软,更何况他此刻饱受折磨,浑身滚烫的不成样子,宛若行万里路正渴望甘霖的旅人,偏郁云霁有心折磨,将力施在了他的腰间。
那一瞬,脑海中一声嗡鸣,像是骤登高塔,像是腾云驾雾,孤启彻底失了防备。
屋内这一声动静传出,门外站着的身形一顿,当即消失不见。
危机解除,郁云霁这才松了一口气,看向坐着的孤启。
他此刻脱力般,倚在身后的玉案上,面色酡红的看着一侧。
郁云霁刚要关切,目光不自觉的下移,却瞧见薄衫上的一片濡湿。
她大脑当即宕机,怔然的看着眼前人:“我不是……”
那一刻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怕越描越黑,一时间也不敢贸然开口。
郁云霁努力冷静下来,她虽是不知晓自己方才有什么不妥,可眼下这个情况,的确像是自己沾了人家的便宜,好说歹说,她还要做这撮合之事,将来唤孤启一声姐夫的。
他嗓音喑哑道:“郁云霁,你最坏了。”
郁云霁不知自己是怎么逃出去的,她只知晓,自己像是个提起裤子就跑的渣女。
就两世的经验来说,她本人也从来不曾经历过这种情况,今日这番实在让她缓不过神儿。
所以,两人理所应当的分房睡了。
郁云霁呆呆的望着帐顶,脑海中实在纷乱不堪,一时间无法集中。
如果不是身旁一具柔软的身体小心贴来的话。
今日惊吓过度,郁云霁直直坐起身来,警惕的看着身旁那人:“你怎么来了?”
榻上的男子一脸委屈,眨着眼眸看着她,倒像只不知自己做错什么却被主人呵斥般的小狗。
“妻主说,晚些跟我说。”依弱轻轻的道。
郁云霁哪里还记得这回事儿,且她方才的话不过是搪塞这小男宠,不曾想他竟真的跟了过来。
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
依弱静静的看着她,等待着她的答复。
“我的意思是,你乖乖的,莫要惹是生非,安安静静的做这府上的一份子,这样就很好了,你能明白吗?”郁云霁认真的看着小狗,不,是依弱。
可奈何依弱这双眼眸太过纯净,郁云霁兀自叹了口气。
他能懂什么啊。
“可是妻主忘记依弱了,依弱便要饿肚子了。”他蹙起了秀眉。
“怎么会,”郁云霁好笑道,“偌大的王府,还能短了你的吃喝不成,夜深了,快去休息吧。”
他点头,轻手轻脚的下了榻。
郁云霁经他这么一搅,心中安宁了不少。
可今夜注定有人心中安宁不下来。
孤启睡梦中并不踏实,他咬着被角,额头渗出薄薄的冷汗,像是在受什么酷刑,蜷成了虾子。
一声春雷轰隆作响,榻上的人惊得爬起,青丝如瀑,混着那月光撒了一身。
想起方才旖旎的梦,耳边的喑哑与他的痴缠,孤启狠狠地咬在了自己的小臂上。
翌日,玉堂宫。
“宓儿,听闻你那王夫甚是跋扈,竟要将院里的夫侍打杀。”
郁云霁方一进殿,老女皇便一脸正色地迎了上来,上上下下的将她打量着。
可见孤启在她心中的危险系数是极高的,她生怕自己的女儿在这位王夫手中出了什么问题。
“母皇,我自是不肯的,姣郎虽品行不端,但胜在乖巧听话,我喜欢着呢。”
被孤启拆穿身份,郁云霁此刻说话格外谨慎。
老女皇嗔怪道:“当初你说要娶他,朕是不同意的,正夫之位本是给孤家二郎的,孤姝承那老狐狸,竟是从你这下了手。”
“宓儿喜欢便好,母皇再如何说,也架不住你喜欢,夫侍便留着放在后院吧,只是,王夫若是品行不端,便不能这么算了。”
郁云霁心头腾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她看向老女皇。
“儿郎不听话还不好说,将他关起来几日,他便再不敢忤逆妻主,”老女皇道,“宓儿,你先前不是将夫郎们管得服服帖帖,怎么,到了孤启这小妖精这里,就下不去手了?”
郁云霁苦着脸解释:“母皇,我没有……”
“男儿郎就是不能太惯着,若是你舍不得关几天,只怕小小儿郎要爬到你的头上。”
她就说了,原主就算再嚣张跋扈,好歹母皇是当朝皇帝,若非她惯着,怎能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眼下她算是知道了,囚禁这事儿,老女皇非但不制止,反倒是提倡着呢。
没等她回答,老女皇继续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学着处理政事了,否则,母皇怎么放心将国事交予你。”
“你可还记得太傅之孙,溪洄,”而今的女皇当真像一位慈母,在此喋喋不休,“他德行高尚,人品贵重又学问深厚,辅佐你最是合适不过了,你同他还有小时候的情谊在。”
孤启若是着书中第一危险的人物,溪洄便是第二个。
提及溪洄,郁云霁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
“母皇,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太师的。”她怔愣下,笑道。
老女皇好笑道:“话不能这么说,你两人也算得上青梅竹马。”
她同老太傅还口头定下了婚约,只不过如今正夫的位置给了孤家儿郎,此事便作罢。
这事老女皇没说,她只道:“就这么说定了。”
郁云霁正想着该如何回旋,便听殿外内侍高声道。
“禀陛下,溪太师来了。”
一道清灵温和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宛如冷泉叮咚。
老女皇是打心底喜欢他的,见他来笑道:“免礼,溪洄啊,你同宓儿也有多年不曾见面了吧。”
郁云霁认命的阖上了眼眸,待到再睁开时,面上已然换上了笑意。
她准备好面对全文第二大威胁了。
可待她转身看清眼前那张脸时,不由得正愣在了原地。
熟,太熟了,但一时说不上来是哪儿熟。
她这张脸生得的确好看,人人戏称玉面菩萨,可若当真论起谪仙来,溪洄比她更像,他才是不容亵渎的谪仙。
人对于美丽的事物都是欲罢不能的,郁云霁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溪洄一脸的拒人于千里之外,饶是他如今面上带着一层淡淡的笑,在郁云霁眼中也是散发着冷意与杀气。
郁云霁目光下移,却见那张薄唇旁一点小小的痣,那一点原本不明显的,可看见那一点的一瞬,她的记忆像是被打通了。
郁云霁的笑意彻底僵持在了脸上。
合着她口口声声要避免关于溪洄的剧情,结果早在她产生这个想法的时候,两人便已经见面了。
哑郎就是溪洄,溪洄就是哑郎。
“的确,只是不知,菡王殿下可还记得溪洄否?”溪洄轻轻颔首,礼貌而疏离。
她很快收敛了神情,温声道:“自然记得,溪太师名声显赫又学识渊博,我怎会不记得。”
这本书她不曾看完,只知晓大致,对上溪洄难免没有底气。
只盼着溪洄能看在她昨日为他解围的份上,同她相安无事才好。
“宓儿交由你辅佐,我是最放心不过的了,”老女皇欣慰的看着两人,“不日朕便设宴在百草亭,既是家宴,便不必拘束那些了,溪洄也该来的。”
溪洄是在宫里长大的,老女皇日日见,的确胜似一家人了。
只是不知,她若是知晓自己女儿将来的死同溪洄有关,心中会作何感想。
郁云霁心中还惦记着另一件事,她道:“云家同皇姐还有婚约在身,既是家宴,他们是否会来?”
老女皇显然对这门亲事满意极了:“云家儿郎乖巧,既然将来是要做一家人,家宴哪有不来的道理,你且等着吧。”
云家嫡次公子会去,到时候不知孤启瞧见又会如何发疯。
他就像一颗安置在她身边的定时炸弹,即使一件小事,都有可能让他进入倒计时。
如若没有及时安抚情绪,一旦黑化,受伤害的就是她郁云霁。
偏此刻,老女皇看着两人笑道:“你二人多年不见,照理来说是该叙叙旧的,朕这边还有折子要批,宓儿,你带溪洄出去转转。”
溪洄自小生在宫中,哪里有什么他不知晓的地方,老女皇的心思她还有哪里不知晓。
郁云霁看向眼前清清冷冷的人儿,两人出了门便算是分道扬镳了,瞧着眼前年轻台式是不相同她聊的。
可她想错了。
辇道上,她方要朝着溪洄道别,便听他道:“昨日多谢菡王殿下解围,算我欠殿下一个人情。”
郁云霁对上他那双平静的眸子:“溪太师客气,人情就不必了。”
原她就为了逃开着原书剧情,怎好在同溪洄有旁的牵扯,她躲都还来不及。
溪洄凝着眼前之人。
多少人想要他这人情,都不曾有机会,她可倒好,白白送上门的机会,她反倒瞧都不瞧上一眼,明明郁云霁可以用这个机会要挟他的。
溪洄将眸光放在她的腰间:“多年不见,不曾想菡王殿下变化如此之大……”
郁云霁心跳漏了半拍,却仍温声道:“多年不见,怎会仍同先前一般,没有谁是一成不变的。”
溪洄颔首:“殿下所言甚是,就此别过。”
溪洄不曾在说些什么,她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既是如此,回去好生同孤启做做心理工作,只要家宴不曾出事,远离溪洄一切都还能好说。
月溪阁内檀香袅袅。
芜之高兴道:“今早这一炉香烧得好,状如莲花,是上上大吉之兆,太师问了什么?”
溪洄把着黄梨木窗子的手微微一顿,侧眸看向那香炉。
只见那香炉里的香灰发白,果真是采福大吉之兆。
溪洄眸中闪过一丝冷色,他只道:“菡王不对劲。”
郁云霁确实不对劲,昨日他有所发觉,今晨便燃了香,他同郁云霁幼时确有嫌隙,是以,今晨他只问,同郁云霁的先前之时是否作数。
燃香大吉,恶事便已不作数,这莲花香亦是新的开始。
只是,本性难移,若是此人是菡王,又如何能算新的开始呢,除非问题出在了郁云霁的身上。
午时,菡王府喧腾了起来。
孤启坐在玉案上,手中持着镶金玉壶,正对嘴灌下一口,一群小侍都不曾拦得住。
“将我禁足于此便罢,此刻本殿便是想喝酒都不许,你们是要造反吗?”
郁云霁方进来,瞧见的便是这一场闹剧。
他着了薄衫,唇角还有残留的酒液,正顺着他白皙的颈侧滑进领口向更深处。
孤启手中的玉壶已然见底,他不耐地晃着空空的玉壶,朝着远处抛去:“不许本殿喝,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接住了。”
半月堂一时间兵荒马乱,没人瞧见她进来了,直到孤启手中的玉壶朝着她掷来。
小侍们吓破了胆,纷纷想着以身拦下。
那玉壶带着一阵风,朝着她面颊袭来,郁云霁心中一定,说时迟那时快,就当壶嘴距她眼眸仅有一寸之时,她抬手将那壶把稳稳抓住。
“殿下恕罪!”小侍们纷纷跪下。
孤启显然带了些醉意,瞧见她进来,这才从桌案上下来。
那只足并未着罗袜鞋履,脚腕上歪歪地挂着一条红绳,此刻正朝着她步步迈来。
红绳将那只足衬的格外白皙,此刻,白皙的足面还能看得清青色的脉络。
他像是不知什么是廉耻,亦或是根本就不在乎,扯着笑望着她:“殿下好反应,这玉壶可是只差一点,便能毁了殿下这张漂亮的脸了……”
说着,孤启伸手便要覆上她脸侧。
郁云霁握住他白腻的腕子:“王夫,还请自重。”
“自重?”孤启偏着头看她,笑道,“担了着菡王夫的名头,还有什么可自重的。”
“你该知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郁云霁看着他,低声道。
身旁原本匍匐求恕罪的小侍们早已不在,两个主子谈话,他们哪敢留在此处听。
这句话像是将他的酒意彻底驱散,那日的荒唐与他旖旎的梦交织在一处,孤启面上的笑凝滞在脸上。
他的腕上是郁云霁的炽热,原本不曾察觉,此刻却像是被烧灼了一般。
“放,放开我!”他胸膛起伏着。
叮的一声脆响,玉壶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桌案上。
郁云霁适时松开那只细腕,他像是避温声一般,连退数步道:“菡王殿下来此作何,莫不是来看我的笑话。”
“昨日我瞧见你的手流血了,男子易受伤,我为你带了舒痕膏来。”
她如是道。
孤启虚虚拢起指节,捱住心头的难言之感:“我才不用你假好心,我这等蒲柳之姿的儿郎,如何用得起殿下的舒痕膏。”
郁云霁颇有几分为难,低声道:“不用吗,那过几日的家宴上,若是被旁人瞧见,可如何是好……”
“家宴,”孤启喉头上下滚了滚,眼眸倏忽亮起,“菡王殿下,她会不会去。”
“皇姐自然去,”郁云霁认真道,“不止皇姐,届时还有云家嫡子,这些人都是要到齐的。”
孤启身形晃了晃,她忙扶住他的肩头,便听他道:“好,我便要瞧瞧,那云家嫡庶子究竟是个如何的狐媚。”
若非狐媚,怎会将他恭王殿下的心勾走。
此刻的孤启赤脚站在她面前,像一只即将狂暴的小兽,凤尾微微泛了红。
瞧见他这幅样子,郁云霁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她将怀中那一沓装订好的信纸递交到他的手中。
“别难过了,我为你粘好了,听话,把舒痕膏涂上。”她温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