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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怨偶的第七年—— by宁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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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声音些许沙哑,“不要在宫里。”
不可避免地,她手腕露了出来。晨间琴瑶留的红彤彤的指印在白皙纤瘦的手腕上格外显眼,有一种凌虐的美感。
皇帝眼里划过一丝幽暗。
陆寒霄目光锐利地扫向舒婉婉,“太妃!”——一派兴师问罪的架势。
舒婉婉有口难言,这不是她做的!肯定是那个?贱人借机陷害她,哈,贱人,贱人!
“行了行了,一桩小事何必较真。”
皇帝出声转圜,“镇南王,太妃一片好?意邀王妃来做客,你逾矩了。”
太妃是皇帝名义上的母亲,皇帝是天下共主?,且在皇宫里,总不能让臣子爬到皇家头上。
两个?男人的视线空中对视一瞬,暗流涌动。
一整天没用膳喝水,宁锦婳全靠一口气吊着,她虚虚依偎在陆寒霄身上,扯了扯他的衣袖——“三哥。”
她低声道?:“我想回去。”
陆寒霄淡淡收回视线,他察觉到了宁锦婳的虚弱,也不避讳旁人,直接把?她拦腰抱起,大跨步踏出门槛。
皇帝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的背影远去,忽地勾唇笑了。
“有意思。”
“这镇南王妃,也算是个?妙人。”
一路无话。
宁锦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未觉察出陆寒霄的不妥,直到她被抱进寝室,火辣辣的药酒擦在手腕上,感到阵阵蜇痛。
“忍着。”
陆寒霄强按住她的手腕不让她挣脱,神色淡漠。
如果宁锦婳能细心一点,便能发觉陆寒霄已在爆发的边缘,只?差一点儿火星儿便能点燃,一发不可收拾。
可她现?在一片混乱,什么都来不及想。
不知?是不是时间太久远,那段回忆断断续续,很模糊,她一用力想就?脑袋痛。
“三哥。”
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当年……为何要把?钰儿抱到舒阑宫。”
陆寒霄沉默地把?药酒收起来,道?:“歇息罢。”
陆钰是两人的禁忌,他很少在她面?前主?动提及。但今日宁锦婳魔怔似的,非要问个?清楚。
她喃喃道?:“到底为什么?当年……你不是为了讨好?她是不是,你们都不让我见钰儿,是因为……我?”
陆寒霄深深看着她,反问道?:“除了你,我陆寒霄何曾讨好?过别人?”
他待她还不够好?么,为了她千里迢迢赶往京都,什么都依她了!可她呢?她就?是这么回报他的?想起今日那封字字决然的和离书,陆寒霄双目赤红,袖口下的手紧握成?拳。
想跟他和离,做梦!
她这辈子都是他的人,就?是死也得死在他身边。
“过往的事,就?不必再提了。”
陆寒霄强压着怒火,一字一顿道?:“婳婳,为夫把?你惯坏了,你年纪小不懂事,被旁人唆使,我不怪你。”
“从今天开始,过去的所有我既往不咎。”
他们在列祖列宗面?前发过誓,要欢欢喜喜白头到老的。他不想对她用手段,让她恨他。
——也就?陆寒霄觉得一个?六岁娃儿的母亲“年纪小”,即使她把?和离书送到他眼前,他也是觉得旁人带坏了他的婳婳。
可惜,两人思绪没在一条线上,完全是鸡同鸭讲。
宁锦婳不知?道?陆寒霄看了那封她原本准备毁掉的和离书,陆寒霄不知?道?她今日的遭遇。
宁锦婳当即扬起声音,“怎么可能!”
那么重要的一段过往,怎么可能不咎,如果真相果真那么不堪,她又有何面?目面?对她的钰儿。
她一定要弄清楚!
陆寒霄目光发狠,往日的冷静也难以维持,厉声道?:“听话!”
宁锦婳才不怕他,她扬着尖尖的下巴,“我不!”
她也受够了他的霸道?和专.制,什么都瞒着她,却要她听话。听什么狗屁的话,她不要!
陆寒霄紧握的拳头嘎嘎作响,后槽牙咬出了血。许久,他深深吐出一口气,克制自己情绪。
他把?目光转向宁锦婳,怒火不再,幽深的瞳仁中危险又平静。
他这样比他发火还让人害怕,宁锦婳顿时汗毛直竖,像被粘腻的毒蛇盯上似的,浑身不舒服。
“你……你想做什么?”
还想打?她不成??
陆寒霄没回她,大步走出房门。

两人身形高大,如两座小山一样矗在宁锦婳身前,拦住她的去路。
“王爷吩咐,请您回房歇息。”
宁锦婳此时还未意识到什么,随口吩咐道:“我不累,你们退下罢。”
“……”
片刻,见两人没有挪一下脚步,宁锦婳才恍然回神,她微挑眉峰,“你们敢拦我?”
侍卫神色恭敬,“我等奉命行事,望王妃娘娘海涵。”
奉命?奉的谁的命?
这府里敢下令拦她的,只有一人而已。
宁锦婳搞不懂那男人在想什么,但不妨碍她此时?蹭蹭往上冒的怒火。她冷哼一声,“我若不海涵呢?你们还敢对我用强不成!”
“属下不敢。”
陆寒霄带出来的人,和他一样不苟言笑冷冰冰。两人人高马大,却?皆垂首敛眉,不敢直视宁锦婳过于浓丽的脸庞。
其中一人道:“王妃娘娘千金之?尊,属下不敢逾矩。”
陆寒霄恨不得把?她捧手?心里,他自己都要在她面前克制脾气,又怎会容许旁人对她无礼。
宁锦婳冷脸拂袖而去,全然没把?这场插曲当回事。
她先去找了琴瑶。
人靠衣装,琴瑶是宁锦婳金口玉言请来的“贵客”,府里不敢怠慢。她今日穿着一身湖绿色袄子,配着粉红穿花百蝶裙,一头乌黑的长?发辫成四股麻花辫垂在颈侧,看起来灵气逼人。
“王妃娘娘!”
琴瑶看起来很?高兴,昨晚是她下山以来睡得最好?的一觉,这个院子好?大,床铺好?软,连吃的米都比别处的香甜!
她是个懂得感恩的好?姑娘,明白她所得到?的一切皆因?眼前貌美的王妃娘娘,忙道:“娘娘您放心,我一定早日治好?小公子!我现在就去调药……”
“琴瑶姑娘。”
宁锦婳打断她,“我今日来,想请你先给我看一看。”
说?着,她挽起衣袖,伸出白皙纤细的手?腕。昨日那药酒虽然猛烈,效果却?出奇地好?,如今已完全看不出痕迹。
她蹙着秀眉,痛苦地揉了揉太阳穴,“琴瑶姑娘,我的脑袋……似乎有点?问题。”
“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琴瑶三指搭上她的手?腕,一边问道:“可还有别的不适?那事发生多久了?”
宁锦婳:“并无。六年前。”
琴瑶讪讪放下手?指。
“王妃娘娘。”
她道:“六年前……那时?您应该刚产子,刚生产的妇人记性本来就不好?,想不起来也正?常。”
“不正?常!”
宁锦婳有些?激动,“不是无关痛痒的小事,是一件很?重要……我这辈子都不会忘!”
陆钰是她拼了命生下来的,但她关于他的记忆少的可怜,甚至他幼时?长?什么样?眼睛大不大?爱哭闹吗……她一点?都记不起来!
可别的事情她记得好?好?的,别说?六年前,就是十几?年前、小时?候、她记得清清楚楚。
“娘娘莫慌。”
琴瑶绷着脸,显出一股神医的架势,“能跟我说?说?具体情况吗?”
“唔~”琴瑶最后总结道:“也就是说?,除了小世子,您其他的事都记得清楚。”
因?为太过匪夷所思,一般的郎中只会当中邪了。琴瑶幼时?跟着师父走南闯北,她思虑片刻,道:“我之?前倒是经历过一桩奇事。”
那时?她还小,因?为太过惨烈,一直记到?如今。
师父受当地县丞相相邀去给其家眷看病,刚好?赶上县丞在审一桩奇案。犯人叫做雯娘,原是花楼的花魁娘子,后来自己攒够了钱财,赎身跟了一个张姓书生。
那书生原本一穷二白,连买墨的钱都是跟邻居借的,但他不嫌弃雯娘的身份,顶着世俗的压力娶了一个从良的妓子。婚后雯娘用剩余的钱财供他读书,书生也争气,寒窗苦读数十载,终于中了举人。
原本苦尽甘来的一对小夫妻,谁知就在张书生中举一月后,被发现横尸家中,胸口全是血!
雯娘吓坏了,哭哭啼啼前来报官。结果查了许久,竟查到?了其妻雯娘头上。人证物?证确凿,可令县丞头疼的是,犯人雯娘迟迟不肯认罪画押。
什么法都使了,她就是一口咬定,“不是我干的,民妇冤枉啊!”
“我那么爱他,怎么可能伤害他……张郎,张郎啊——”眨眼就到?了秋后,案子迟迟未结,县丞愁得两眼发青。琴瑶的师父心觉奇怪,这女子身体柔弱,宁愿受层层刑罚也不肯松口,莫非真是桩冤案?便向县丞请了令,前去看往雯娘。
“结果呢?”
尽管没听出什么头绪,宁锦婳依然被这个故事吸引心神,她忙问道:“难道另有隐情?”
琴瑶摇了摇头,眼含怜悯,“凶手?确实是雯娘,只是她自己‘忘了’。”
“或者说?,她不愿记得。”
琴瑶缓缓道:“我师父说?过,‘人’很?脆弱,同时?又很?强大。”
“当一件事情太痛苦,超出一个人本身的承受能力,记忆便会消褪,那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
书生考上举人后便想休妻。他变心了吗?没有。可他接受不了雯娘的出身,她曾经是个妓女啊!昔日街坊邻里指点?不算什么,如今他是举人老爷,他和同僚们把?酒言欢,十个有八个是妻子曾经的恩客。
酒宴上被人大剌剌指出妻子肚脐有颗红痣。那人拍着他的肩膀,醉醺醺道:“张兄,实乃大丈夫也!我等望尘莫及哈哈哈哈哈……”
雯娘忘记了一切,忘记丈夫将要休妻,忘记她杀了自己最爱的丈夫。
琴瑶叹道:“其实忘了也好?,后来雯娘醒了,却?也疯了。痛苦的回忆何必要记得呢……唉等等?”
她蓦然回过神来,看向宁锦婳煞白的面庞。
“娘娘?”
琴瑶嘴唇微微颤抖,“您应该……和雯娘不同。”
她可是尊贵的王妃娘娘啊,刚入府时?她就感觉温暖如春,抱月姐姐说?是王妃畏寒,王爷特意为王妃烧的地龙。听说?两人感情甚笃,青梅出马,王爷身边连个妾都没有呢。
夫君疼爱,儿子孝顺,家世优越……她还长?得那么好?看,跟天上的仙娥一样,寻常人只得其一便已是天赐福气,王妃娘娘全都占了,她有什么好?痛苦的!
琴瑶急得抓耳挠塞,忙道:“娘娘别听我胡言乱语,我就那么一说?……这世间之?事无奇不有,待我回头再翻翻医书……”
“能治么?”
宁锦婳定定看着秦瑶,整个人似一尊琉璃,美丽又脆弱。
她道:“我想……想起来。”
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她都要记起来,即使真相不堪。
琴瑶忙摆摆手?,“不行不行,我……我……嗳总之?治不了!”
其实只需一套针法即可。可她不敢乱扎啊,万一真是当年的情况,王妃和雯娘一样疯了怎么办!
她就是千古罪人,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宁锦婳眼神一黯,只以为琴瑶学艺不精,没有多加勉强。
她可以自己找到?真相。
陆寒霄不告诉她,她可以找别人。一定有人知道……当年……当年……
抱月抱琴!
宁锦婳豁然开?朗!一叶障目,她一直执着于陆寒霄,可两个侍女是从小跟她到?大的,她们衷心耿耿,定不会欺瞒!
自以为找到?了关窍,宁锦婳急匆匆起身告辞,回婳棠院的路上刚好?遇上前来请安的陆钰。
——自从搬回世子府以来,陆钰日日来请安,风雨无阻。
往日里就算在忙,宁锦婳一定会匀出时?间和陆钰说?会儿话。今天她心底慌乱,甚至不敢低头多看长?子两眼。
“好?了,母亲还有事,你先回去罢。”
陆钰挑眉,“母亲不让我进去坐坐?”
宁锦婳含糊道:“今日……算了,你日日都来,母亲知道你的孝心。”
陆钰神色倏地变冷,可惜宁锦婳没看到?。片刻,他低眉敛目,躬身行至一旁。
“母亲慢走。”
冷冷注视着她的身影走远,陆钰忽然道:“我那个弟弟……病好?了?”
身后存在感极低的小厮回道:“尚未。”
“不过听说?这次来了个神医,言之?凿凿能治好?小公子,王妃娘娘很?重视。”
“呵——”陆钰嗤笑一声,精致的脸上满是讥讽,“神医?也就她信。下面人做甚么吃的,这等江湖骗子都敢放进来!”
小厮低声道:“不怪他们,是王妃娘娘亲自请进来的……”
“放肆!谁给你的胆子编排王妃!”
陆钰眸光锋利,隐隐有几?分陆寒霄的影子,“我母亲单纯善良不谙世事,才被那些?江湖骗子蒙蔽,怎么能怪她!”
小厮:“……”
他吃了豹子胆也不敢怪王妃娘娘啊。
陆钰冷哼一声,脚步转了个弯儿,“走吧,待我去会会这个所谓的神医。”
只是来了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神医”,母亲便如此忽视他,万一真治好?了,这府里岂有他的立足之?地。
他绝不允许。
宁锦婳急匆匆回到?婳棠院,却?没找到?抱月和抱琴,她身边换成了一个翠衣侍女,看着脸生,之?前不是婳棠院的。
“你是谁?把?抱月和抱琴唤来。”
“奴婢名?为金鹦。”
翠衣侍女福了福身,抬头淡道:“以后由我来伺候王妃娘娘。”
她嘴上说?着“奴婢”、“王妃娘娘”,面上却?无恭敬之?色。宁锦婳冷道:“全昇让你来的?我不要你,你走。”
这侍女好?没规矩,不知道不能直视主子吗?她眼神怪怪的,宁锦婳莫名?觉得不舒服。
金鹦道:“王爷让我来的。”
“那我让你滚。”
早晨门口有两个莫名?其妙的木头桩子,现在又来了个没规矩的侍女,宁锦婳脾气上来了,纤长?的指尖指向房门,“现在就滚!”
金鹦抿了抿唇,“我等奉王爷之?命……”
“王爷之?命,王爷之?命……他到?底命什么了,命你们来气我?”
宁锦婳心里着急,说?话也带着火气,“他就是看不得我过的太舒心是吧!”
金鹦反驳道:“王妃慎言!王爷是您的夫君,您如此说?话行事,有违王妃之?道。”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当面“教导”宁锦婳,宁国?公、宁重远、陆寒霄……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男人,谁都不曾这样对她。
他们只会说?,万事不及婳婳展颜。
宁锦婳瞪大双眸,没来得及斥责,却?听金鹦道:“王爷待王妃如珠似宝,不会动您分毫。”
“可您如此骄纵,连累的是身边的人。早晨您执意出门,他们拦不住您,便只能让您的侍女,代主受过。”

宁锦婳眉心?竖起?,“腾”得一下站起来,“抱月抱琴?”
“你把她们怎么样了?她们人在哪儿?”
金鹦伸手抿了抿鬓角,淡道:“您说?错了,我只是一介奴婢,哪儿敢对两位姑姑做什么。”
“是您执意违背王爷之命,才?让她们两个身受杖刑。王爷仁慈,特?意请了郎中给她们看?伤,经此一事?,您日后更当谨言慎行……”
“你们竟敢用刑!”
听到“杖刑”二字,宁锦婳眼前一阵发黑。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世家大族为了约束下人,区区杖责不算什么,但世子府的杖刑却和一般人家有所不同。
陆寒霄早年一人入京,年纪轻轻把诺大的府邸治理?得如铁桶一般,靠的是铁血手腕。世子府的刑杖是从军营中带回来的,能打得八尺男儿皮开肉绽,更别提娇弱的闺阁女子。
那些被揪出来的安插在府里的探子,无?一能从棍棒下逃生,最长?的也只支撑了二十八杖,便吐血咽气了。
抱月和抱琴自?小跟着她,宁锦婳已经把她们视为亲人。她此刻怒火滔天,又心?忧姐妹俩,两种极端的情绪让她眼前恍惚眩晕,身子摇摇欲坠。
金鹦端起?手臂扶她,她的手有些凉,指尖有淡淡的薄茧。
“滚开!”
宁锦婳一把推开她,狠狠道:“人在哪儿,我要见她们!”
金鹦退后两步,抬首,“奴婢不知。”
嘴上如此,可她的眼神里明晃晃写着:我偏不说?,你能耐我何?
“你——”宁锦婳哪儿受过?这种气,她气急攻心?,猛然拿起?手边的茶盏砸过?去。金鹦眸光微闪,以?她的身手躲过?这个茶盏并不难,可她却犹豫了。
只一瞬,瓷片噼里啪啦散落在地上,金鹦的半张脸和一侧发髻沾上了茶叶,泛黄的茶水从下颌处滴答落下,看?起?来十分凄惨。
此时,门开了。男人高大的身影笼罩在门口,房里瞬时有些逼仄。
陆寒霄负手而?立,锐利的目光扫过?这一片狼藉,最后落在宁锦婳身上。
他挑眉道:“今日气色不错。”
宁锦婳因为情绪激动,双颊染上一抹霞红,眼中水光潋滟,确实显得很?有“气色”。
与之相比,金鹦的情状更显凄惨。
“王爷。”
她微微福身,脸上是对?宁锦婳从来不曾有过?的恭敬,“奴婢不知何处惹怒了王妃娘娘……奴婢知罪。”
陆寒霄眉心?微蹙,眼神却没瞟她一眼,定定看?着宁锦婳,“婳婳。”
“你莫任性。”
今晨她不听话地跑出去,她自?由惯了,他不怪她,只对?两个丫鬟施以?小惩。他不能让她的心?跑野了,于是把下属金鹦放在她身边,让她“看?顾”宁锦婳。
谁知一进来就看?到这般情景。
陆寒霄当然不会心?疼金鹦,只是一个做事?尚可的下属罢了,无?关轻重。可宁锦婳几次三番挑战他的底线,让他深深地不虞。
不过?他对?妻子,总是有耐心?的。
陆寒霄徐徐道:“我让她来伺候的,哪里做的不好,值当你动这么大的干戈?”
瓷片锋利,她皮肉那么嫩,万一不慎扎伤了手,心?疼的还是他。
宁锦婳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兴师问罪的意思。
“怎么?”
她勾唇冷笑,“区区一个丫头,我还打不得了?”
“我还没问你,我的抱琴和抱月呢,她们是我的陪嫁丫鬟,是我的人!你凭什么打罚她们!”
不知哪句话戳中了陆寒霄的肺管子,他神色倏然冷淡,“你的人?”
他目光如电,一字一顿道:“婳婳睡糊涂了。”
“连你都是我的人,我们夫妻之间,说?什么你的我的,太见外了。”
他一步步逼近,宁锦婳这次没有往后退,反而?顺势抓住他的衣襟,仰头道:“别给我扯有的没的,把抱月和抱琴还给我!”
陆寒霄淡道:“区区下人,你要为了两个丫鬟忤逆为夫吗?”
——方才?宁锦婳的话,原原本本还给了她。
宁锦婳气急,尖锐的指甲差点把祥云纹的襟口扯破,“陆寒霄,你、你真是个混账!”
“现?在混账是你的夫君。”
陆寒霄理?了理?衣襟,平静道:“婳婳,你太任性了。”
怪他,对?她太过?纵容,宠得她不知天高地厚,都敢跟他和离了!
以?往两人吵架,陆寒霄最常说?的就是“任性”,往日无?所觉,今日宁锦婳却忽然觉得很?委屈。
她眸色含水,怔怔看?着他,“我的脾性,你不是第一天知晓。”
她一直都是如此,这么多年,这个男人比谁都清楚。甚至是他一手养成的,谁都能说?她任性不懂事?,唯独他不可以?!
陆寒霄淡淡点头,“话虽如此。但那时你还小,如今陆钰都长?大了,你身为当家主母,应当懂事?明理?。”
当然,他指的懂事?明理?不是让宁锦婳做贤妻良母,他只想让她摆正自?己的位置,让她明白她究竟是谁的人!
和离?做梦!
他死都不会放手。
宁锦婳心?里像被掏了一个大洞似的,很?空、很?疼。
她定定看?着眼前的男人,剑眉寒目,气势迫人,已经完全褪去了年少的青涩。他是杀伐果?断的镇南王,那个曾经和她一起?手捧花灯的少年,一点也看?不见了。
这些年好像只有她一人停留在过?去。
卸力般的,宁锦婳垂下浓密的眼睫,“好。”
她低声道:“我会学着……明理?懂事?。”
此役以?宁锦婳的服软的结束,看?似陆寒霄占据上风,但他冷峻的面容却毫无?喜色。
他总感觉哪儿里不对?。
一个念头在心?里迅速闪过?,没来得及抓住便已悄然逝去。
“婳婳。”他微叹一口气,抬掌抚上她的肩膀。
“你乖一点,为夫不想关着你。”
他要她欢欢喜喜跟他过?一辈子,要不是那封和离书刺激了陆寒霄,他也不会使出这般强硬的手段。
他不喜宁锦婳对?自?己剑拔弩张,可她如今蔫蔫儿的模样,像失了雨露的花枝,陆寒霄心?里不是滋味。
他很?少解释,如今却道:“两个丫头未做到规劝主子之责,小惩大诫,每人只领了三杖。”
他想告诉她,他对?她总是心?软的,爱屋及乌,连她的丫鬟都不曾重罚。
宁锦婳听在耳里,却变了一番模样。
什么叫“只”领了三杖?抱月和抱琴从小跟着她没受过?苦,那么粗的棍子,三杖、足以?让两个弱女子躺十天半月!
听他的意思,今日只是个开始,日后她若再“任性冲动”,就不只是三杖的事?了?
宁锦婳反复咬着下唇,娇嫩的唇瓣被蹂躏地充血绯红。她阖上眼睛,沙哑道:“好。”
堂前教子,枕边教妻。
陆寒霄瞥了一眼矗立一旁的金鹦,道:“下去。”
泛黄的茶水干涸,在衣裳脸颊上显出黄黄的印子,金鹦看?起?来滑稽又狼狈。她甘心?受辱,自?然有所图。
陆寒霄用人别具一格,不拘男女老少,只要有用,皆纳入麾下。对?待女子如同男人一般,从不看?轻她们。
这是她们誓死追随的明主!
可没想到美人乡、英雄冢,英明果?断的王爷到了京城如同中邪一般,为了这个所谓的王妃,打乱他们多少计划?损失多少人力财力?她义兄上回出了半个月的任务,她还以?为是多重要的事?,结果?竟然只是为了找只白猫儿?
因为王妃喜欢。
金鹦本就对?这个王妃心?有怨念,今日一见宁锦婳,心?中更是警铃诈响,这般模样,岂不是妲己褒姒之流,美人误国啊!
她、她还敢直呼王爷的名讳,一点儿都不端庄贤惠,她不认这样的主母。
在金鹦的猜测里,这个女人定然手段非常,在主子面前温柔小意,对?待下人则尖酸刻薄,她原以?为能凭此机会揭露“王妃”的嘴脸,可最后的走向,她怎么看?不懂了?
她犹犹豫豫不肯迈出脚步,陆寒霄似乎想起?了什么,“等?等?。”
金鹦一喜,却听她心?中的明主道:“今日你惹了王妃不快,自?己去领罚,六杖。”
陆寒霄这话是对?着宁锦婳说?的。
他的想法很?简单,她气他打了她的人,他便还回来,这下她总该消气了罢。
且他来时两人私有龃龉,他如今罚了金鹦,日后再让金鹦来她身边伺候,她也不至于太过?抵触。
一石二鸟,陆寒霄自?觉为宁锦婳用心?良苦。打发走旁人,他回身从背后环过?她,熟悉又极具侵略感的气息瞬间袭来。
“婳婳,别跟我闹了。”
宁锦婳没有回话,耳鬓厮磨中,这世间最亲密的两个人却各怀心?思。

51 章宁锦婳被软禁了。
刚开始不许她出房门,但她手中那?么多事,不说别的?,单论宝儿她就不可能撒手不管。
她不痛快了,府里所有人都别想痛快。如此鸡飞狗跳过了几天,连全昇都忍不住出来劝,说王妃娘娘生性?自由,恐怕不能这么拘着。
陆寒霄态度坚决,最后还?是?陆钰出面,两父子不知在书房里说了什么,陆寒霄才?稍退半步。
如今宁锦婳能在府里自由出入,但身边片刻不离人,抱月和抱琴卧床养伤,她身边换成了两个眼?生的?侍女,一个是?金鹦,另一个唤做金梨。两人都不多话,按照宁锦婳的?话说,跟他们主?子一样,整天板着一张棺材脸,死气?沉沉。
但她无暇顾及这两个监视她的?侍女,在她不能出门的?日子里,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琴瑶被赶出去了。
事情起?因是?世子陆钰身子不适,找府内的?“神医”看病,结果琴瑶胡说一通,被世子痛斥江湖骗子,当即逐出了府。
事后,陆钰言之凿凿:“母亲不知人心险恶,那?女子年纪轻轻满口谎言,您莫要上当!”
宁锦婳心底不相信琴瑶会骗人。
起?初她也以为小姑娘在信口开河,可共事几天,她亲眼?看到琴瑶的?医术,而且那?个姑娘有一双琉璃似的?眼?眸,为人行事单纯,她不可能是?骗子!
可说出这话的?又偏偏是?陆钰,她最亏欠的?长?子。
宁锦婳无法反驳他,更端不起?严母的?架子训斥他。只能干巴巴道:“或许……或许中间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
陆钰斩钉截铁,“母亲,您难道不相信儿子吗?”
是?啊,这世间,没有一个母亲会怀疑自己孩子的?话。
宁锦婳跟他说不通,只能让顺子私下把琴瑶找回来,幸好?陆寒霄只管住宁锦婳本?人,其余下人并?未约束。除了不能出门,宁锦婳的?日子如往日一般无贰。
令人可喜的?是?,宝儿活泼了一些,似乎认人了。看见?宁锦婳时眼?睛发亮,挥动着?短短的?四肢朝她去,要抱抱。
与之相反,对待兄长?,宝儿的?态度就冷漠许多。他现在爱动了,特别爱揪陆钰的?头发,每次从兄长?身上下来都没有空手,惹得喜怒不形于色的?世子爷频频冷脸,愤而拂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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