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怨偶的第七年—— by宁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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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月是王妃身边的大丫鬟,主职是伺候宁锦婳,这种事随口吩咐下?去,自有人办得?妥妥的。这本来也没错,可这个时机太不巧,前脚刚传出王妃有孕,后脚王妃身边的大丫鬟便要收集女子的画像,下?面人难免想歪。
一般正妻有孕,床笫之间伺候不了,便让自己的陪嫁丫头顶上固宠。王妃身边那两个丫头年纪太大,要开脸早开了,王妃既无此意,那只能说明……
王妃娘娘这是准备给王爷纳妾啊!
还?是不是通房那种地位低下?的妾,要不怎么还?强调“家世清白”?
一时间,各大官员家的夫人们闻着?味儿?赶来,王府前门庭若市,抱月不嫌多,一律照单全收,于是这流言越传越离谱,最后竟成了“王爷要娶侧妃!”
陆寒霄最近忙得?焦头烂额,既然答应了宁锦婳,他便要把诸事安排妥当,折子能在府里批,但接下?来几?个月肯定?不能外出练兵了。他这几?天当真睡在了军营里,今日亲自下?场跟底下?的副将切磋武艺,或者说单方面碾压。
“再来!”
“哎呦——王爷饶了末将罢,末将晚上还?得?钻婆娘被窝呢——”演武场上胜负已见分晓,一个虎背熊腰,燕颔虎须的虬髯大汉喘着?粗气,双手作揖表示臣服。陆寒霄赤.裸着?上身,细密的汗珠覆在精壮结实的身躯上,连身上的伤疤也变得?格外有味道。
“你下?盘不稳,多练练梅花桩。”
自从不见梵琅,陆寒霄打得?也没意思,他一把扔下?手中的长?枪,接过水囊,大口大口灌下?去,也没多少?王爷架子。
见状,周围人纷纷起哄,道:“王爷真是龙精虎猛……怪不得?,嘿嘿……”
“是啊是啊,末将还?未恭喜王爷哩!”
“何喜之有?”
陆寒霄淡淡撩起眼皮,在一旁的兵器架上挑挑拣拣,看来还?未尽兴,却听一道粗犷的声音传来,“恭喜王爷迎娶两位侧妃娘娘之喜啊!”
蓦然,陆寒霄手下?一顿,面色既深沉,又不解,“本王……娶……两位……侧妃?”
74 章他拧起俊眉,锐利的目光直指声音传来的方向?,“你说清楚。”
说话的人是个长着络腮胡的大汉,他看着陆寒霄忽然沉下的面容,挠头道:“这……末将听说王府近日喜事临门,您要娶两位娘娘进府……”
“听?谁说的?”
“啊这……他们、他们都这么说啊……”
陆寒霄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们是谁?”
他积威甚重,一旦认真起来,谁也不敢在他跟前放肆。周围的嘈杂声渐小,越来越静的空气中,方才在演武场上惨败的络腮胡走过?来,打?破沉默。
“禀王爷,近来有传闻说您要娶侧妃娘娘,莫非……有什么变故?”
洞房花烛夜,人?生?四?大喜事之一,被称为“小登科”,是一个男人?最得意的时候。可?看王爷的脸色……不像高?兴啊?
“无稽之谈!”
陆寒霄的脸色更加阴沉,他追问道:“究竟何处传来的谣言,毁本王清誉。”
万一传到婳婳耳中,她又要闹了?。
陆寒霄记得当年初成婚时,上峰盛情难却,送了?他几个能歌善舞的美人?。结果那些美人?刚迈进府门就被宁锦婳连人?带包袱扔了?出去,自此一战成名,成了?京中有名的妒妇。
后来一起出来喝酒,他经常被人?调侃:“国公府的女婿难当,委屈陆世子”。毕竟当时宁国公府如日中天,滇南和?朝廷摩擦不断,他这个世子处境尴尬,在外?人?看来,属实是他高?攀。
这种声音直到他掌权,才逐渐销声匿迹。
陆寒霄不觉得委屈。除却巫山不是云,他们相遇的时机太好了?,宁大小姐美丽高?贵、天真烂漫,陆世子正值年少?,还未练就一副铁血心肠。金风玉露一相逢,这世间再没?别的女子能入他的眼。
即使当初宁锦婳难产,太医说以后再难有孕,他也没?动过?任何想法。如今两人?关系正紧,他岂能让这些流言蜚语毁坏他们夫妻情分。
“啊?”络腮胡惊讶道:“这……这是假的?”
语气难掩失望。
陆寒霄是个万中无一的明主,唯独子嗣单薄,他们这些部下日日提心吊胆,唯恐将来发生?什么事,群龙无首。他素来不近女色,如今终于铁树开花了?,他们比自己娶妻都高?兴。
“本王会?查清楚,此事休要再提,尤其在王妃面前!”
陆寒霄不想让这些莫须有的事堵宁锦婳的心。周围人?的神色愈发古怪,络腮胡不明白这夫妻俩闹得哪一出,硬着头皮道:“禀王爷……正是王妃娘娘为您操持的啊……”
风和?日丽,春意盎然。今日天气正好,宁锦婳让人?把贵妃榻搬到窗前,一副又一副女子的画轴铺在桌案上,或清丽、或娇俏、或婉约……简直让人?挑花眼。
她斜斜靠在铺了?三层锦缎的软榻上,手里正勾着一副仔细端详,忽觉身上笼罩了?一道阴影,抬头一看,赫然是面色阴沉陆寒霄。
他扫过?这一群美人?图,意味不明道:“听?说,我要娶侧妃了??”
“你敢!”
宁锦婳当即扔下手中的画轴,蜷起腿站起来,瞪大美眸,“你若纳小,便先休了?我!”
陆寒霄不言语,漆黑的眼眸直勾勾盯着她,让她心里愈发忐忑。
难道他真有这个打?算?
宁锦婳越发慌乱,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的心境已?经悄然改变,甚至下意识说的是“休”,而?不是“和?离”。
她不能忍受陆寒霄有别的女人?,之前是纯粹的占有,如今更加复杂了?。她的家族、她的父兄、她的钰儿……她所有的一切,都要仰仗于眼前的男人?,在他“昏迷”那段日子,她经常一个人?默默发呆,站着想,坐着想,连睡梦中也不安稳。
在宁国公父子和?陆寒霄的刻意保护下,宁锦婳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天真”,自从宁国公府被抄后,这份“天真”被一点一点打?碎,拉到名为“现实”的漩涡中,她心底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所以金鹦那句“千金买赋”才格外?让她疼,仿佛掀开了?她最后一层遮羞布,金鹦就死这四?个字上面。但凡父兄还在,她根本不会?把这些话放在眼里。
当初宁锦婳能理直气壮写下那封和?离书,是强大的家族给她的底气!即使不做这个王妃又如何?她是宁国府的大姑奶奶,不用靠一个男人?、或者一个身份过?活。
所有的张牙舞爪,都是色厉内荏而?已?。
尽管抱月和?抱琴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维持之前的样子,吃的、用的甚至更加精细,可?宁锦婳知道不一样了?!在抱琴不经通禀,私自把陆寒霄放进她寝房开始,在抱月有意无意在她耳边嘀咕“王爷待您多好啊”开始,所有,都不一样了?。
男人?的宠爱,成了?她唯一的依凭。
宁锦婳既不愿放不下身段伏低做小讨好男人?,又不愿在他面前示弱博取怜惜。她想起月娘,于是她要了?掌家权,她让叶清沅在外?给她经营生?意,她想做好一个当家主母……理智告诉她,一个贤惠的主母,理应为夫君纳妾生?子,开枝散叶。
可?她不愿意!
一想到会?有另一个女人?夹在他们中间,宁锦婳的心恨得在滴血。她狠狠道:“陆寒霄,你不许娶侧妃,通房也不许!否则我就……就……”
“就怎样?”
男人?微微挑眉,那好整以暇的样子,似乎真想听?她说出一二。
“否则我就杀了?你!”
宁锦婳紧紧攥着掌心,她语气凶狠,可?惜气势不足,在男人?面前就和?在老虎跟前撒娇的小猫儿似的,连“弑夫”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在他看来也格外?俏皮可?爱。
“好了?,逗你的。”
陆寒霄紧绷的脸色放缓,他微微一笑,手臂自然地搭在宁锦婳的腰间,略微用力,两人?一同倒在软榻上。
他道:“外?面传遍了?,说我的婳婳宽厚大度,要给为夫娶侧妃,还要娶两个。”
“解释,嗯?”
侧妃位置总共就两个,正妃如此“大度”,陆寒霄却无半点喜色,他快马加鞭赶回来,刚好看到这一地美人?图,这让他怎能不气?
所幸,只是一场乌龙。
宁锦婳这才知道来龙去脉,她身体骤然放松下来,忍不住嗔怪道:“这抱月!”
办事忒不牢靠!
她对梵琅有愧,他年纪轻轻,还未娶妻,是她给了?他虚妄的幻想,如今又亲手打?破。这世间好女子多的是,等她为他择一贤妻,他便能忘了?她吧?
这是宁锦婳对他一厢情愿的补偿。
何谓一厢情愿?便是这件事只有她一人?热衷,不仅没?问过?本人?的意愿,连陆寒霄也不赞同。
“你很关心他?”
男人?意味深长道:“婳婳,你对我这个大统领……不一般。”
先有萧又澜在他跟前上眼药,接着她数次提到梵琅,她从未这么关注他的属下。陆寒霄心底闪过?一丝异样。
宁锦婳枕着他臂膀,盯着他衣襟上的祥云刺绣,理直气壮道:“你不是说他是父王的私……就是你的弟弟。”
“那我就是他的嫂嫂。长嫂如母,我为他操持婚事,有什么不妥?”
“……”
有理有据,确无不妥。
陆寒霄知道最近她开始掌家,正在兴头上,他不想扫她的兴,可?他又不想让她的目光放在别的男人?身上,尤其是梵琅。
他道:“你别操心了?,他不在滇南。”
“什么?”
宁锦婳的手骤然抓紧他的前襟,把祥云图案揉成一团,“他去哪儿了??”
陆寒霄的手掌覆上她的手,把她的五指一根根掰开,没?有言语。
宁锦婳后知后觉,自己的反应过?激了?,她忙找补道:“不……我就是觉得奇怪,他前两天还在城里,怎么会?突然离开……”
她生?怕梵琅一声不吭去了?青州,结果越急越错,男人?眸光锐利,直逼宁锦婳。
“你们,见过?。”
一个闲赋的外?臣,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内宅妇人?,两人?八竿子打?不着,她怎么知道他在城里?
“没?有!”
宁锦婳抬起头,看着男人?冷峻的面容,“我前天想吃外?面的青梅,让抱月给我买,她恰好碰见梵统领,两人?还说了?几句话。”
“自从知道他是……我便不能把他当作一个普通的外?臣,是你弟弟呢。”
“……”
“好了?好了?,你若不喜欢我提他,我不提便是了?,你别这样,我害怕。”
从陆寒霄的角度,刚好俯视看到她的侧脸,乌黑浓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像折翼的蝴蝶,很漂亮。
宁锦婳很美,陆寒霄一直知道。
她的字是他教?的,马术是他教?的,甚至连骄纵的性子也是在他刻意的保护下纵容的。他在外?面尔虞我诈,他的女人?,可?以任性,可?以蛮横,唯独不需要“聪明。”
婳婳不会?撒谎。或者说他太了?解她了?,按照她的脾气,在他问第一句的时候,她若说“你在我这儿撒什么疯,给我滚出去!”
或许他不会?怀疑。
可?偏偏她又解释那么多,说的越多,暴露的越多,以至于短短一瞬,陆寒霄已?经起了?杀心。
宁锦婳在他面前如同白纸一张,她的心思,在他跟前实在不够看。
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为梵统领招惹了?杀身之祸,她紧紧抱着男人?的腰身,咬唇道:“你说话啊,别板着脸吓我。”
许久,她听?到一声沉闷的“嗯”,她再抬起头,发现男人?已?经阖上双目。宁锦婳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以为此事就此揭过?,殊不知陆寒霄只怕控制不住自己,吓到她。
他的婳婳连个谎都不会?说,一定是旁人?的错!
75 章那些美人图终究没还回去。
尽管这是一场乌龙,但闹出这么大阵仗,其中不乏重臣家的千金小姐,一句“误会?”也太儿戏了,整个镇南王府都会颜面尽失。再三思量,王府放出风声:“王妃娘娘初来乍到,选两位女子陪伴左右,排遣深宅寂寞。”
点到即止,明眼人?都明白陆寒霄并未有娶侧妃之意。不?过仍有人?心里打着小算盘:在王妃身边,那岂不?是能经常见到王爷?近水楼台先得月,也是个好机会。况且到时就算没得王爷青眼,在?王妃身边日久,将来嫁人?也能有个好前程。
于?是,前来送画像的人家依旧络绎不绝,王府门庭若市。
另一边,陆寒霄当真如他所言,日日陪着宁锦婳,连处理公文都是在?她?床榻前支张桌案。两人?同吃同睡,好一对恩爱眷侣,羡煞旁人?!
只有宁锦婳知?道其?中?的苦楚。
当初怀陆钰的时候,两人?正新婚燕尔,宁锦婳是个刚刚离家嫁人?的小娘子,初为人?妇,满心满眼都是情?郎。奈何郎心似铁,婚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冷淡疏离,连见一面都是奢侈。她?终日胡思乱想,小小年纪盼成了个怨妇。
如今清俊的少年郎已是威严持重的男人?,宁锦婳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她?习惯了他的“忙碌”,习惯了夫妻聚少离多,现在?每日睁眼就?能看见他,反而让人?不?自?在?。
日暮西垂,宁锦婳轻轻叹了一口气。她?走到铜镜前,通过镜子的泛黄的光影看着桌案前执笔的男人?,碰巧陆寒霄正抬头,他淡漠的寒眸幽深如冷夜,在?窗格打下的阴影里?若隐若现。
宁锦婳骤然垂下眼睫,她?盯着铜镜前的一堆翠环金钗,陆寒霄起身走过来,抬手搭上她?的肩膀。
“冷?”
隔着薄薄的衣料,男人?轻轻摩挲着,掌下的肌肤滑嫩细腻,如同把玩上好的羊脂美玉。
铜镜前的男人?威严俊美,女人?明艳娇媚,看起来极为登对的一对璧人?。宁锦婳咬着唇,身体紧紧绷直。
她?道:“嗯,你把窗户关了罢。”
她?不?冷,只是在?男人?靠近的时候忍不?住颤抖。宁锦婳觉得他近来很怪,嗯……说不?上来那种感觉,方才他的手搭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她?后背汗毛直竖,压迫感十足。
其?实陆寒霄的相貌极为出色,但归咎于?冷冰冰的性情?,旁人?一提起镇南王,只能想起他的雷霆手段和冷血心肠,很少有人?敢直视他的面容,宁锦婳是为数不?多的、能欣赏他的相貌的人?之一。
她?亦是俗人?,她?喜欢他,肯定有皮相的缘故。当年她?跟陆寒霄成婚,有跟她?不?对付的闺秀幸灾乐祸,说陆世子那个性情?,跟个冰块一样,一点也不?知?情?识趣,婚后有她?的苦日子过。
宁大小姐心道:那是你们不?懂冰块的好。
她?喜欢他。
喜欢他的宽额高粱,喜欢他的浓黑剑眉,喜欢他深邃的眼睛和薄唇。喜欢看在?外人?面前冷淡克制的男人?,只在?她?身上的灼热疯狂。
可?如今那些话好似忽然应验一般,夫妻愈久,这个男人?更加沉默内敛,她?看不?透他。明明他温声和气,甚至于?对她?言听计从?,可?她?总是没由来一股心悸,好似对面是一个披了人?皮的野兽,不?知?何时露出狰狞的面孔。
陆寒霄沉默着关上窗户,又在?衣挂上选了一件薄披风拢在?宁锦婳身前。常年舞刀弄剑的指腹粗糙,蹭在?娇嫩的肌肤上,酥麻麻,还有些痒意。
“这里?,还疼么。”
他摸着她?的颈侧,那里?伤痂脱落,原本有一道极其?狰狞的疤痕,后来陆寒霄不?知?从?何处找来一瓶生肌膏,说有治腐肉、生白骨之效。可?她?的肌肤太过娇嫩,用了个把月,依然有一道极细的粉缝。
“别?碰那里?,痒。”
宁锦婳拧着眉想躲开,男人?掌心宽大,虎口恰好卡在?她?的喉咙处,不?至于?窒息,却?也让她?足够不?舒服。
“我碰不?得?”
男人?微挑俊眉,嗤笑道:“婳婳身上哪处我没碰过,如今拿乔什么?”
“呸!你才拿乔!”
宁锦婳受不?了他的阴阳怪气,仰着头,怒目而视,“我说痒你聋了?滚开!”
她?的眼眸干净明亮,像一潭春水,里?面满满当当,只映着一个人?的身影。
陆寒霄脸色放缓,他放下手掌,淡道:“我让人?再找些药。”
宁锦婳:“……”
她?终于?体会?到了何为“阴晴不?定”。
陆寒霄喜怒不?形于?色,但两人?太熟悉了,在?宁锦婳的感知?中?,他拿披风时还算平静,一言不?合便?怒火滔天,后来又莫名?其?妙熄火了。短短一瞬间,两句话,这么大的情?绪起伏,他……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宁锦婳支着脑袋开始琢磨,她?看的太专注,让回到桌案前的男人?不?能忽视她?的视线。
他放下朱笔,朝她?伸出手,“过来。”
宁锦婳生气地瞪他,“你招猫逗狗呢!”
“过来。”他眸光沉沉,温和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宁锦婳被他看的胆颤,心里?犹豫不?定,身体已经磨磨蹭蹭走了过去。等她?回过神,人?已经坐到了男人?的大腿上。
“他闹你了么?”他的掌心贴着她?微微凸起的小腹,神色微微放缓。
宁锦婳沉默着摇了摇头,心底闪过一丝异样。
当初生钰儿跟宝儿的时候,都是她?一个人?,后来他对两个孩子也是淡淡,什么慈父之心,在?他身上根本找不?到。
这回陆寒霄表现得像一个正常的父亲,她?反而觉得怪异,浑身不?自?在?。
宁锦婳道:“他很乖,不?闹人?。”
除了陆钰几乎把她?折腾掉半条命,宝儿和肚子里?这块儿肉都很体贴母亲。最乖的还是宝儿,孕吐都没有几回。
想起乖巧懂事的宝儿,宁锦婳的心顿时一阵抽痛。她?的孩子快一岁了,如果……如果没有那次意外,她?现在?应该在?教他喊“娘。”她?都没听过钰儿喊她?娘!
他不?会?叫人?就?被抱走了,后来也是中?规中?矩的“母亲”,刚和钰儿亲近一些,转眼又被迫相隔千里?。
可?能孕妇的情?绪纤细敏感,宁锦婳最近容易伤春悲秋,她?怨陆寒霄,怨无情?的皇权,更怨恨自?己!
“都怪你!”
宁锦婳骤然起身,气急败坏地长袖一扫,桌案上的笔墨纸砚尽数落下,满地狼藉。
“我不?要生了,不?要生了!我都给你生了两个了,为什么还要让我有孕!反正你也不?会?善待他……我不?要生了……”
“这是作孽,作孽你知?不?知?道……”
想到千里?之外的钰儿,又痴又哑的宝儿,宁锦婳的情?绪一下涌上来,心口剧烈起伏地喘着粗气,眼尾红红的,看着委屈极了。
“好好好,都怪我,我该死。”
陆寒霄在?她?还扎着垂髫小辫儿的时候就?哄她?,这么多年,他有着超乎寻常的耐心和丰富的经验。他伸出手腕,“随你出气。”
宁锦婳一把推开他的手臂,气呼呼地转过身。
一般这种情?形,为了不?火上浇油,陆寒霄会?选择离开,可?这会?儿不?知?怎么了,他亦步亦趋地粘着宁锦婳,从?身后环住她?的腰。
“不?气了,我都依你。”
“最后一个好不?好?等这个生下来,不?会?再有下一个了。”
“你还想有下一个?”宁机婳挣扎不?过,冷笑道:“做梦!”
陆寒霄:“……”
他有着寻常男人?少有的理智,明白这个时候不?要试图讲道理,一声不?吭她?更生气。他低声附和着,双臂却?牢牢圈在?她?的细腰上。
过了一会?,宁锦婳的气息逐渐平稳,情?绪也稳定下来。两人?这么一闹,天边暮色四合,房里?没有点蜡烛,光线越来越昏暗。
宁锦婳道:“我饿了。”
“好,我去传膳。”
陆寒霄放开她?,从?怀里?取出一个火折子点燃烛台上的蜡烛,火光“蹭”地一下亮起,照亮两人?的面容。
他忽然问道:“婳婳,你的镯子呢?”
那个榴花手镯她?戴了七年,鲜少见她?换下。就?算换换花样也要把榴花手镯套在?前面,今日她?的手腕上只有一个翡翠玉镯,在?烛火下透着莹润的光泽。
宁锦婳刚发泄完,这回反应倒快,“镯子?在?我手上啊。”
陆寒霄没有被糊弄过去,他认真道:“不?是这个,是一个石榴花样式的金镯,你以前经常戴的。”
“啊,那个啊。”
宁锦婳含糊道:“我戴腻了,想换个样式不?行么,还是这个不?好看?”
她?伸出手,这玉镯一看就?是好料子,通透润泽,往雪白的手腕上一套,说不?出是玉更好看还是手更好看。陆寒霄执起她?的手掌,温声道:“当然可?以。”
整个南地都是他的,她?想戴什么都行。
“只是那镯子你常戴,问问罢了。”
宁锦婳嘟囔道:“这有什么好问的,你一个大男人?,不?操心你的行军布阵,来管我戴什么镯子!”
“行军布阵要管,婳婳也不?能不?顾。况且那镯子是我当初聘你的聘礼,你很喜欢。”
宁锦婳心里?一惊,“你知?道那是聘礼?”
陆寒霄哭笑不?得,“我送出去的东西,我怎会?不?知??”
“可?……聘礼那么多,你总不?能一样一样都过目吧?管家、还有下人?……”
“婳婳。”陆寒霄笑着叫她?,烛火闪动跳跃,将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显出几分柔和。
他平静道:“当年的聘礼,小到生果聘饼,大到聘金,才采买到入库,皆由我亲自?敲定,从?未假手于?人?。”
连提亲的两只大雁也是他亲手所猎。
第76章 第
76 章他?记得那?时已经是深秋,京中找不到品相好的大雁,他?不愿拿次品糊弄,连夜骑快马南下射雁。凛冽的秋风浇不灭心头的火热,他?要用最好的,迎娶心爱的女子过门?。
想起年少轻狂的荒唐事,陆寒霄低声?笑了,他?牵起宁锦婳的手,“走罢。”
这是他?的婳婳,他?的女人,不管过去多少年,不管发生?过什么,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日子一天天过去,从仲春到盛夏,似乎是一眨眼间的事。今年的夏天格外?炎热,外?头知了一声?一声?叫得急切,让人心底凭添躁意。
午后的院子光影斑驳,高悬的日头火辣辣,尽管房间四个角落里?各放有一盆冰,依然躁热难耐。
“来人啊,再上一块冰鉴。”
宁锦婳斜躺在铺着竹席的贵妃榻上,她身上披着一层极轻的纱衣,腰带松松垮垮半系着,莹润的肩膀和鼓囊囊的胸脯半露,一身皮肉雪白细腻。
“主儿,王爷吩咐,您不能再用冰了。”
听?见音儿,抱月急忙掀开?帘子进来。她拿起桌案上的圆蒲扇,搬个小凳坐在宁锦婳身边,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她扇风。
“又不是要一整盆……你偷偷拿来,他?不知道。”
宁锦婳蜷着腿坐起来,如今月份足了,她的肚皮也逐渐大了起来。揣着这么一团肉,不管是躺着还是坐着都不太舒服,这日子一天比一天热,她午睡都睡不好了。
抱月嘟囔嘴,“奴婢不敢。您亲自?跟王爷说吧,我?不想受罚。”
陆寒霄如今住在正院,日日陪在宁锦婳身侧。起初她没在意,只当他?一时新鲜,没想到一晃几个月过去,他?一动不动稳如泰山,甚至在隔壁腾了间书房和议事厅,仅仅一墙之隔。有一次她睡迷糊了想喝水,抱琴和抱月不在,男人直接推门?而入,留下隔壁的众臣面面相觑。
总之,除了召见下臣,两人几乎每时每刻都黏在一处,连稳重的抱琴也不禁调侃,说王妃真乃王爷的心头肉,王爷恨不得把人揣进袖子里?疼爱。
宁锦婳不想当心头肉,也不想要这份“疼爱。”
真应了当初的箴言,她这夫君跟个冰块一样,不知情识趣,还特别爱管人。不许开?窗户吹风,不许不吃饭,不许多用冰……宁锦婳隔三岔五就要跟他?吵一架,或者说她单方面吵,陆寒霄不占嘴上便宜,但下手毫不含糊,控制欲强又固执,让她有苦说不出。
底下人也知道谁是真佛,王妃娇气难伺候,但很少责罚打骂下人。王爷不一样,他?眼底容不得一粒沙子,要不是宁锦婳护短,粗心莽撞的抱月已经被打了数次。可怜见的,抱月如今连一块冰也不敢做主了。
“哼,瞧你怂的,他?能吃人不成?”
宁锦婳气呼呼地瞪了她一眼,夺下蒲扇自?己扇。抱月“哼哧哼哧”跑过去把角落里?的冰盆挪得近些,一边道:“是是是,奴婢怂。”
“这整个院子……不,整个王府、整个南地,谁不怕王爷?奴婢只有小命一条,求娘娘怜惜,不要难为我?了。”
上次宁锦婳贪凉,夜晚肚子痛,整个府邸折腾得鸡犬不宁。自?此以后陆寒霄便限制了她的用冰量,一天不能超过四盆。
才?四盆啊,这怎么够!
抱月抱着冰盆,忍不住回嘴,“我?的娘娘欸,您就知足吧。今夏这么热,水渠都干了!好些人连口?水都喝不上。”
宁锦婳轻轻撩起眼皮,轻描淡写道:“这里?不缺水,更不缺冰。”
滇南和南诏国毗邻,中间隔着一座山脉绵延的的幕屏雪山,其雄壮巍峨,终年冰雪覆盖,高山融化的雪水足以养活一郡百姓。
抱月红着脸争辩,“那?不一样!反正……反正今年挺邪乎的,听?说这是大灾的前兆!”
宁锦婳:“你听?谁说的?”
抱月:“茶馆的说书先生?啊。”
宁锦婳:“……”
“算了,去给我?洗串葡萄,记得用冰水湃湃。”
她是得了失心疯才?会?听?这丫头胡说八道。
抱月嘟嘟囔囔下去。宁锦婳不由扶额苦笑。
随着肚子渐大,她逐渐惫懒不愿意出门?。她不得自?由,但对下面人很宽容,尤其是跳脱的抱月。如今人手也够了,她也不拘着她们,抱月经常上街市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