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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修轮回道—— by青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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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找了个客栈暂且住下,当即凭呼来贝给师父留言数十句,说等铸器完毕之后便会快速回谷,让师门早日重聚。
姬扬虽记得老婆婆状似疯癫的那几句,但一样记得师父平日里对他的所有好。
有些事当面问清再说,他不愿私自揣测。
当天夜里子时,涂栩心的回音遥遥从贝内传来。
“你们留在京城不要走!!我跟你们师叔师伯一块过来!!”
“终于能见面真是太好了,你们都吃点好的,把自己养圆点,这大半年真是可怜见的估计都没少受苦,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跟你们说啊,这次金烟涡为了保住名次,真是下了血本了。”
“小雾你还记不记得我先前跟你说过的那个福运大阵?它居然被金烟涡拿来当元贤仙会的头彩了!这还得了!”
呼来贝每天只能留言一次,每次只能说半炷香的时间。
涂栩心收到消息以后紧急回音,絮絮叨叨半天把这些天谷外的事讲给他们听。
元贤仙会六十年一办,今年由缎红坊做东,地方恰好就是定在京城。
按元贤仙册的规矩,每次仙会上都有各派弟子一争高下,最终排定次序高低。
金烟涡骤生祸变,先是老门主被杀,新门主又被姬扬一剑砍了,内乱成这样必然是没法调动额外人力来参加仙会的。
——可他们没了这名门大派的名头,今后诸多生意必然会被各界往死里压价,连环雪崩下甚至有灭派的可能!
经过紧急商议,他们居然真拿出这太上无量福运行灵阵当作交换物,要求退会一次,名次仍留在三界第六。
六大仙门的排行里,金烟涡拿出血本求个最末等的名次,各大仙门乐得交换。
对于抱朴府缎红坊这类的大派来说,若是退居第六才是奇耻大辱,他们回回争抢头筹,对这福运大阵更是势在必得!
月火谷听见还有这样的事,临时决定过去凑凑热闹,虽然并不打算参加仙会,但能亲眼看见福运大阵的运行之法,对全谷上下的修行都大有好处。
涂栩心本来还想一头扎进魔界找徒儿下落,一日里突然能找回两位徒弟,说话时声音都乐得不行,连连唤他们两按兵不动,等三日后师门相聚。
“就说这么多时间不——”
贝内声音戛然断掉。
宫雾听得眼睛闪闪发亮,流露出无限向往。
“那我们岂不是也能跟着看看了!”
“福运大阵,听起来就超级厉害,听说被庇佑的人能被庇佑十二时辰,开秘境时必是珍奇!”
姬扬手执牛角梳为她理顺长发,状似随意道:“你是喜欢珍奇秘境,还是喜欢这福运阵?”
“唔,可以说都喜欢吗?”
“自然可以。”
“我都很喜欢!”宫雾心情愉快,仰头看他:“上次和师兄师父一起去玉露梅林,幸福的像做梦一样!”
好漂亮的景色,好多吃不完的宝贝梅子!
师父也亲口说过,一辈子能进一次珍奇都实属不易,算是福运当头才能碰到这么一回。
“我真羡慕今年能拿头筹的名门弟子,”她玩着簪花道:“也不知道最后归大无相寺,还是归缎红坊……”
如果有机会,她真想去珍奇秘境里再痛痛快快的玩一次!
姬扬不紧不慢地为她把乌黑长发梳到泛出哑光,这才徐徐收回漫在梳齿间的灵气。
“不早了,睡吧。”
“师兄一替我梳头,像是灵台都通透了好些。”宫雾直笑:“今天怕是我今年最开心的日子。”
“不一定。”
“也对,见到师父那天也会很棒!”
青年随手为她绾好长发,编了个方便睡觉的侧辫。
握惯长剑的手指依旧轻缓灵巧,指缘一如暖玉。
“小雾既然说了,我便想去试一试。”
“试一试……什么?”
“元贤仙会。”姬扬从容淡笑:“不过是拿头筹罢了。”

师门再聚已是两日后。
极南之地想来一次京城不容易, 虽有仙剑灵马乘风快驾,合计也需要一天半的时间。
趁着这个契机,随行的两位宫主都各带了一位徒弟, 同涂栩心一起遥遥入京观赏元贤仙会的盛景。
姬扬宫雾守候在城墙高处, 一见得诸位亲师, 彼此都很是唏嘘感慨。
“受苦了, 受苦了, ”严方疾最先动了神色, 连连长抚宫雾的头发, 真如亲生父亲般看得难过:“这魔界太过害人,我们沿途放慢速度到处查验,确实有不少捉你的暗令。”
“雾儿,你再随我们回去,我们已给你安排好了身份。”
“你化身云藏宫的杜橘, 是你杜韧师姐的亲妹妹, 自幼便住在这里。”他转身看向其他两位宫主, 后者均是沉缓点头。
“无论身份信息, 还是容貌谈吐,这两天我们都会同你杜师姐一起圆滑润笔,力求不让任何人看出端倪。”
杜韧同宫雾浅行一礼, 仍记得她上次布施灵梅的恩情。
“我自幼生在京中, 知道官宦家的女儿极少见客,便是奴仆之间也有限制走动。”
“我爹爹厌恶官场人情,千里迢迢把我送去西南修仙,如今能帮到你也是缘分!”
师姐性格爽朗, 平日没少揍顽皮爱闹的那几个师弟,还真不像权贵出身的娇小姐。
宫雾连连道谢, 又先后谢过严爹爹和花宫主,终于看向了他们身后的涂栩心。
师父一直都在望着她,等最重要的事交代之后,才一把扯过姬扬和她,用力抱在怀里。
“以后都不许乱跑了,听到没有?”他是真的心疼,说话时都咬着牙:“再有什么狐狸什么密钥,我第一个挡着,谁都不许抢走我徒弟!”
姬扬原本还有犹豫,被他重重抱住时眸色一暖,用力回抱。
“真是好久没有见到您。”
“他们都说你死在魔界了,”涂栩心气得不行:“我啐了好几个,叫他们不许咒你。”
“要不是这呼来贝,我真是要拉着你花师伯冲去魔界捞人。”
七人一并去客栈里下榻,一路有说不完的话。
京城原本客栈开得满街都是,大概是元贤仙会将至的缘故,要不是姬扬留了个心眼提前订下,今日真是没了空房。
凡俗行脚商行至这里,都有些暗暗奇怪。
——什么时候京城热闹到这个地步,而且最近出手阔绰的子弟小姐多了这么些?!
他们一路赶来顾不上吃饭休息,稍微铺整行囊以后便下楼摆了大桌席面,让小二把京城名菜都一样样端上桌来。
宫雾笑容一滞,想起自己不能沾荤碰腥的规矩。
还未等她强咽下口水,小二们已经笑容满面地端来各式佳肴,把南北名菜一口气都捧给他们。
老板娘还眉开眼笑地过来送了两壶烫酒:“这桂花鸭香酥鸡吃着和外面的味道可不一样,还有这金玉虾卷,满堂彩汤,一样一样都请贵客们细细品尝。”
“咱们后厨师傅,那都是御膳房的大师傅们亲自教的徒弟,谁吃了都得猛竖大拇指!”
“今儿难得我们师门欢聚一堂,”严方疾也豪迈道:“您快把时令好菜都端来,什么鲥鱼鳜鱼都要鲜活的!”
“好嘞,稍等着!”
涂栩心紧挨着宫雾坐下,瞧见小徒弟呆呆坐着,摸了摸她的额头。
“怎么了?今天不高兴吗。”
姬扬道出实情,把竹戏斋的两付铸器都讲给他们听。
众人一听,既有赞叹羡艳之情,也乐得哈哈大笑。
“那可辛苦你们了,这半个月得戒了荤腥,只能看我们吃咯!”
涂栩心瞧着可怜,索来菜单道:“小橘,我给你叫一碟……呃,这个有肉丝,这个有猪油。”
“要不叫个开水白菜?”
“肯定是拿鸡汤熬的。”严方疾难得露出轻松笑意,先前长宫主的威严全都放了下来:“这时候,你就得羡慕你那修了无情道的师兄了。”
荤是气味极大的蔬菜,譬如韭菜香椿,这类一概不能吃。
腥则是各类肉骨,喝汤都算犯了忌讳。
两样全禁,约等于只能来点清粥,再配些水煮小青菜。
姬扬任由师伯打趣,舀来两碗米粥端在宫雾面前,垂眸道:“我陪你一起。”
宫雾抿了一口,趁着其他人都在说笑,小声同他说:“一想到能拿到天阶罗伞,我心里就怦怦跳。”
“就是戒荤腥一百天——”
青年侧眸望她,眉宇里有几分很浅的笑意。
“似乎也不一定能做到。”宫雾快速改口,还是老实道:“还好有你陪我一起喝白粥。”
没过多久,话题便转向元贤仙会,期间几个师尊都很是感慨。
一是这仙会确实六十年难遇,听说挑战的法子也是世间罕见,能观赏一番都是荣幸。
二便是这福运大阵,别说小一辈的徒弟们,连席间资历最长的严方疾都从未见过。
这样绝顶的好东西,真是一直都留在传说里,甚至一度被涂栩心怀疑是金烟涡放出来撑门面的风声。
恰在此时,姬扬似不经意地跟了一句。
“师父,我想去。”
场间众人齐齐定住,与隔壁数桌笑闹喝酒的宾客们形成鲜明对比。
杜韧正在吃鸭腿,夹着险些掉下来。
“你确定?”
“好,好!”严方疾赞道:“我本来就有此意,先前虽犹豫过月火谷一直在风口浪尖上,是不是隐蔽为好。”
“现在一想,从来就没得选,还不如主动一些!”
他一直对姬扬的才能心境都青眼相待,现在看见年轻人想锐意进取,更是一并有了雄心。
“直到开始之前,报名登册都来得及,只要有门派里两名宫主核实确认便好。”
“既然你想去,我一定支持,等酒席散了就给你备些丹药利器!”
“等下,”花听宵道:“参加我不反对,但是按着规矩,每个门派都要各出三名弟子,咱们好像没几个能选的。”
几双眼睛互相一望,隐隐有了答案。
姬扬,杜韧,以及牡翼宫里的纪开师哥。
宫雾捧着粥碗坐在一边,看得有些羡慕。
纪开本来在笑嘻嘻地啃羊骨头,一听见花师叔的话表情变得僵硬,先是扭头看师父,然后又一脸尴尬地回以笑容。
“我……可能去不了。”
“诶?”杜韧不假思索道:“纪师兄,听说你快升至开阳了,不必这么谦虚吧?”
“是这样,”严方疾轻咳一声:“他破境失败,功力损了三成,还在疗伤。”
原本听到参加的消息,连杜韧脸上都露出笑容。
他们这样的年纪,正是好强又渴望证明自己的时候。
哪怕这仙会里有什么风波危险,也都不在怕的。
涂栩心察觉到什么,看向了宫雾。
小姑娘鼓起勇气道:“师伯,我想去!”
花听宵愣了下,张口要叫小雾,被严方疾咳了一声临时改口:“杜……橘,你确定吗?”
在碰面时,他们三位宫主都一眼看见了昙华宫里两个弟子的超凡进展。
不仅是先前开窍最慢的宫雾直升开阳,姬扬还隐隐有再度破阶的意思。
这样的年纪配上这样的修为,放眼三界都可称奇才!
花听宵一向有爱才之意,但觉得宫雾刚升十七岁,还是年幼了些,不大敢答应这一道。
他看向涂栩心,后者反而痛快点头。
“你保护好自己,顺带照应着师兄师姐,我觉得可以。”
严方疾回忆道:“元贤仙会也不知道都在比试些什么……但是每届都没听说过有死伤的情况。”
“我早就猜过,兴许是有秘境之类的,就像幻海秘境那样,能让人浸在梦里?”
“我觉得这样就太俗了。”花听宵反驳道:“这种事在自家门派里就能比试,放在仙会里岂不是落了常规,哪里有六十年一展的厉害处了?”
可惜相关的消息都捂得严严实实,他们也猜不到更多。
但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
宫雾并不会死,是三个参赛弟子里最安全的一个。
他们几个当师尊的对名次并没有太大追求,但乐意给徒弟们这个好机会,都进去试试身手。
说到这里,本来好像话已落定。
涂栩心放下酒盏,突然道:“我有个猜测。”
两位宫主都看向他,以为这顽皮师弟又要说什么不切实际的跳脱之语。
“我猜,这比试并不会比强力拉扯,而是从心智境界一类的入手。”
“因为三界崇尚的是成仙渡世,广结善缘。”他看向在场的年轻弟子,说话时流露出骄傲的一面:“在这方面,我对你们都有信心。”
“你们绝不比那些名门大派的子弟来得有缺失,我月火谷德行第一,修灵第二,对不对?”
严方疾伸手拍了拍涂栩心的肩膀。
“难得听你说点人话。”
涂栩心:“……?”
“说起来,溯舟怎么会突然想到要参加这个?”花听宵忽然道。
严方疾不以为意,刚想说肯定是想试试身手呗,一看花听宵的表情又住了口。
姬扬如今很少笑了,仅仅是平和清冷地道来实情。
“去年连有遗憾,连师妹的生辰都没有顾上。”
“我打算拔得头筹,逗她一笑。”
这话一出,席间诸位再度顿住话语神情。
杜韧条件反射地想这哥们不是修了无情道吗,啥时候无情道能比云藏宫里那些笨蛋师兄还细腻体贴了?
纪开的注意力放在打算两个字上,也是有点懵。
大兄弟,一般我们说这种话,都是‘我愿拔得头筹’,或者‘如果……甚佳……’。
你怎么能把拿第一这种事说得跟今晚喝粥一样自然啊!!你是不是有点太狂了!!
花听宵八卦地兴致勃勃,不怕事大的哟了一声。
“小雾,你师兄这么宠你哦!”
杜韧又跟着紧张起来。
师父!!你能不能也靠谱一点!!
人家是没有出阁的女孩子,你这么打趣人家得脸红成什么样!!
酒席另一边,宫雾捧着粥笑容满满地点头,很骄傲地嗯了一声。
“溯舟就是最厉害的!”
杜韧默默放下了筷子,把腹诽按了回去。
果然是一宫人啊,一个恣意一个骄傲,但是又都很有资本……
原来一直是我想多了!!
等酒席散场,参加仙会的事当场定下,涂栩心吩咐两个徒弟随自己去一趟厢房,和其他人各自告别。
他看起来有点醉,可一进房间以后神色骤然清醒过来,挥袖便展开数重结界。
平日哪怕是说什么机密消息,或者像今日这样在楼下聚餐开席,师尊们一般都只开一到两重隔音结界。
但涂栩心开了又开,直接叠了四重,不光隔音还隔灵,让半点传音入密都穿不进来。
姬扬立在宫雾身前,低唤了一声师父。
“您这是……?”
“来,坐。”
涂栩心严肃神情道:“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们说。”
师兄妹对视一眼,随他的吩咐坐在矮几另一侧。
他们猜测现在要聊魔界的事,或者眼蛇瘟的线索,再或者便是有关那虚邈洞府的秘密。
可师父沉默再三,自我反驳般摇摇头,然后双手撑在桌子前。
“我怀疑……我是内奸。”涂栩心神情凝重道。
姬扬陷入更深沉默里,宫雾忍不住开了口。
“师父,这事儿……就像妇人怀胎一样。”
“要么有,要么没有,您自己想不明白吗?”
姬扬原先积攒了许多疑点,也想一吐为快,没想到师父会说这样的话。
“所以我才说我怀疑啊!!”涂栩心有点抓狂:“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
宫雾直接绕过桌子拉住师父的袖子:“您先别抓头发,这种事一般来说,自己都不知道……很难做啊。”
“您跟魔界有来往吗?”
“没有。”
“您害过咱们谷里的人,或者做过别的坏事吗?”
“也没有。”
“那您怎么说……”
涂栩心深吸一口气,双拳握得很紧。
“最开始,我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大概是我唤你跟蔺师姐去倒垃圾。”
他忍着焦躁,从最前方开始盘算。
“我那天突然就有了这个念头,来得莫名其妙。”
“倒垃圾一直有排班序表,我一直怕你不小心淹死了,叫你师兄都没叫过你,那天是为什么?”
姬扬听得双目微睁,此刻也察觉到不对。
“还有,就是在金烟涡那里。”涂栩心眉头紧锁地又说道:“贺兆离开了杀阵,我飞扑而来救你,但一掌反而像是把你撞偏了,让你刚好被那毒针伤到。”
这事宫雾自己都记得还算清楚,但是没想到以师父的视角也是一样。
提到旧事,宫雾怔了一会儿,声音很低:“我以为是我运气不好,不关您的事。”
“如此还有好几样,其实都不明显,痕迹很难找到。”
涂栩心从袖中掏出两个纸团,声音发紧。
“直到我清醒过来,发现这个。”
“我……极有可能把我徒弟亲手推到了魔界。”
那两个纸团,显然在这大半年的岁月里被反复展开,已经都快要揉碎了。
姬扬一看到那纸团,即刻把自己随身带的纸团也拿了出来,同样这些时日里看了又看。
涂栩心拿过他手里的那一个魔界密钥,展开放在宫雾面前。
四拜,四香,四礼,四跪。
“这样明显的问题,姬扬从未游历过外界,又找你心切,难免入了圈套。”
“可难道我看不出来吗?”
宫雾此刻心生寒意,明白了师父的意思。
“您……被夺舍了?”
她倏然间想到蔺傲霜师姐,从前也是很温柔开朗的人,那天不仅把她击落万噬池,还刻意说了些咒骂的话,像是为了落实她杀她的理由。
可这些事……能联系在一起吗?
这些都是同一个人的作为?!
涂栩心把纸团排到一旁,双手撑着头觉得矛盾。
“从来都是一次性夺舍个干净,哪有轻描淡写浅浅摆布我的道理?”
“他还每一次都在细节里巧妙摆人一道,搞得好像都是我在布局下手?”
话音未落,姬扬和宫雾同时站起来,不约而同要去搬角落里的那扇屏风。
“师父,冒犯了。”
“得麻烦您脱衣一看。”
他们快速把屏风挡在中间,宫雾立在另一旁避开,由姬扬代为脱衣查看。
涂栩心一时愣住,脱得也很是利索。
最要紧的首先是那眼睛。
“我觉得不太可能,”宫雾背对着屏风低声道:“如果师兄找到的线索都是真的,那贺兆离很有可能是拜入那眼教的信徒,借由那背后的金黄眼睛来汲取疾病里的精血,然后设法夺权厮杀。”
“师父如果没有信过那眼教……”
“没有眼睛。”姬扬快速看过大概:“没有任何疮疤,没有任何像眼睛的痕迹。”
涂栩心有点冷,不自然地大张着四肢道:“这病也是够折腾外人的。”
“等一下,师兄!”宫雾脑海里蓦地亮起从前的记忆:“你要细细的看,你要仔仔细细的一寸一寸找,找有没有白色或者偏师父肤色的小纸人!”
“小纸人?”姬扬忽然想起来:“你重生之后跟我说过,那次你也是为了一个纸人,快步奔去严宫主那里。”
一时间有了线索,他把灵力都集中在双眼前,自上而下一寸寸地确认是否有其他外物。
涂栩心临时有了主意:“徒弟,委屈你给师父干搓一回澡,看看能不能搓掉什么。”
他说话间顺手把毛巾都拿来了,姬扬忽然冷喝一声:“别动!”
“师父,你别动!!”
宫雾背对着屏风有些着急:“看到什么了?!”
“你过来,没事师父是背对着你。”姬扬唤她过来:“就在他右侧肩胛骨上,你仔细看!”
涂栩心一时间不敢动,也有点着急:“我背上没什么乱七八糟的纹路吧?”
“都是花痣,没什么,”姬扬拿过师父的肩,挑开右肩上极浅的一片纸:“但是有纸人。”
宫雾同样俯身凑近了看,发觉有近似透明的小纸人紧紧贴在师父右肩,而且……有一个很小的边角都融进了皮肤里。
“用除阴祟咒把它剔出来,”涂栩心不假思索道:“用我的肩,不行就把整块肉剐掉。”
姬扬已经屏住呼吸,心中暗自念咒,把大半纸人连同那融入肌肤的细小边沿一并剔了出来。
直到纸人被完整剥开,他们三人才同时松了一大口气。
好险,好险!
如果没有看到这个纸人,今后还不知道会有怎么样的后果!
这纸人如果彻底融进师父的身体里,日后若是催动了杀咒,下一个血管里堵满纸条惨死的便会是师父!
如果它真的借此操纵师父的灵智,在细微里悄然作恶,或者在人最该清醒明白的时候在脑中障起密云,不知道又会有多少祸患!
上一次宫雾发觉纸人时,因为四周都是开放的空气,那纸屑一拍则散,愣是半点证据都没有留下来。
现在有多重结界严严实实地遮起来四周,哪怕这纸人能自如飘散也没法透过缝隙逃出去。
涂栩心两三下套好衣服,拿走姬扬手里被定住的僵硬纸人,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真奇怪,他剪的侧影……真是跟我一模一样。”
“难道这世间有剪纸修?傀儡修?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妖法?”
“不,等一下。”姬扬按住他的肩,疾声道:“你哥哥没有死。”
“你哥哥在南渊魔界,而且是受人敬仰的高官,和渊主一直有秘密往来。”
“师父,会不会是你那个哥哥——在对你动手?!”
涂栩心怔在原地,像是要哭,又像是在笑。
“他是真的舍得啊。”涂栩心喃喃道:“我真是差一点,就差一点……”
差一点稀里糊涂地把自己两个徒弟推进万劫不复的死局里!
如果不是姬扬命有福佑,哪里能从魔界里逃出来!
他用力之大,本能快要把整个纸人都攥成烂泥。
好在早早有术法固定这张薄纸,没有造成意外。
现在,这纸人便是最直接的证据,而且可以凭借它一路寻找到下咒者的位置。
往后再去魔界时,它就是最直接的引路石。
直到这一刻,姬扬才慢慢坐下,深呼吸了一刻。
“师父,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高兴。”
他额前布着细汗,整个人如同彻底被解开心结。
“太好了,真的不是你。”

当天夜里, 姬扬暗里把严宫主唤来,给他看被冰封的那张纸人。
严方疾一直记得宫雾冲到他身后的那一拍掌,今日亲眼得见那偌大冰块里被封住的纤薄纸人, 脸色发青。
他这次明着是与同门众人一起观望金烟涡福运大阵, 也奉了师祖命令密查瘟疫之事。
有这一枚纸人在, 有关涂栩生的旧事似要被掀开。
“我们回谷以后细聊。”他收下那枚冰块, 将线索稳妥收好:“京中人多眼杂, 不要打草惊蛇。”
宫雾觉得有理, 同两位长辈相继告辞。
她和姬扬一起关上师父的门, 隐约还能听见师父在跟严宫主说话。
“师哥,你今天别去楼上睡了。”
“你干嘛?”
“我好怕!!”
严方疾在房间里觉得好气又好笑:“一百多岁的人了!一点长进都没有,跟我儿子似的还怕鬼呢!”
“喂喂,这话离谱了啊!”
宫雾望向姬扬,后者比了个嘘声, 同她一起往下榻处走。
星夜炽亮, 清光洒得走廊里也一片雪亮。
姬扬走在前面, 两袖扬风身姿清逸, 渐渐已有几分仙气。
宫雾跟着走了几步,忽而停下脚步,看着他越走越远。
她从前不大开窍, 不明白师兄怎么会被递那些多的婚帖。
后来她自己因为不死的缘故也被递了一回媒书, 让其他宫里都开玩笑说,昙华宫应该改成桃花宫。
此刻,哪怕仅是看着他的背影,也好像是目送他步入星河深处。
脊骨如竹, 侧影似风,混进几分人间的俊气, 看得她都一时怔然。
姬扬恰巧转身,看见宫雾面露失落,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宫雾回过神,笑着摇摇头,只当自己是困了。
“我先前抓了几只萤火虫,用蜜水喂着装在丝囊里。”她从袖中取出早已备好的小萤灯,递到青年面前:“夜里萤火摇晃,兴许能引来佳梦,让你睡得更好。”
姬扬接过礼物垂眸细看,又再度望她。
“我很喜欢。”
宫雾笑着点点头,同他道了声晚安。
次日吉时,师门齐聚竹戏斋内雅室里,一齐看着伙计们捧出两方器匣,内里装着属于师兄妹的天字法器。
虽然先前姬扬讲过事情大概,花听宵今日仍是很吃惊。
“你一个伙计,能做这么个铺子的主?!”
涂栩心轻咳一声,把人拉到一边。
“你没发现吗,其他伙计的骨龄都是上下几十岁,就这个看着年轻的伙计能藏起灵息骨相,让人看不出深浅来。”
“别说有一百岁,怕是你我加起来都没人家年纪大。”
花听宵猛看几眼,嘶了一声。
“难怪这斋里没见着掌柜——他不简单!”
小伙计仍是笑吟吟地端茶倒水,和其他干杂活儿的没什么区别。
“还请两位开匣一观,看看加铸的诸般新巧是否顺手!”
杜韧哪里还顾得上零嘴茶水,看得长声感叹。
“这可是天字灵器!”
“昙华宫不仅有,而且一有就是两把!”
放眼月火谷里,上一个有天字灵器的还是老师祖!
宫雾看向面前伞匣,伸手解开系绳时心脏砰砰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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