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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阳寿换的公主命—— by舍自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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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分一定,谢有容也算有了一层保障,只要往后安分守己,日子也过得。算是她这个做妹妹的,尽最后一点亲善。
“原来这正一品空出来,是要留给谢氏。”皇帝起身亲扶宣仪长公主起来,“二妹劝谏之意,朕已明了。你我同胞姊妹,何必为一小事伏地?”
皇帝又看向礼部尚书:“卿以为如何?”
礼部尚书随皇帝起身,不敢独坐,恭谨道:“既有四公主在,妾认为以谢氏为六宫之首,是妥当的。然而,男子无生育之功,不受历代皇后之禄也是理所应当,当以谢氏为正一品夫人。”
全场唯一还坐在坐床上的阿四目露迷茫,不明白她的存在有谢有容什么功劳?
皇帝又看向其余礼部官员,见她们无反对之意,叹息道:“古有美人忧心色衰而爱驰,而今朕犯此错,幸有诸卿劝谏而未酿成大错。今日既然是宣仪长公主为首直言,便以宣仪长公主之封号,宣仪,为新制正一品,代夫人,册封谢氏。至于朕的二妹,改封齐王,食邑一万。就由齐王持节册封吧。”
阿四在众官整齐的拜谢声中深思,这是在做戏吧?
她用仅有的脑子发散思考,要是前面没个人顶着,好好的大周皇帝,最正当的配偶是个外邦王子,听起来就是要被写进史书里骂的。
但是,谢有容会高兴吗?应该会吧。
他妹妹的封号成立他的官名,虽然不是前朝官员,是内官,但……也算官职呀。
皇帝亲自将新封为齐王的二妹送出门,转过身就瞥见女儿一脸沉思,好笑道:“阿四在想什么呢?”
因为基本上等于无知幼童,阿四飞快凑出理由:“孟妈妈此前教我,对上应当自谦,我与阿姊们见礼阿娘,自称为‘儿’。其余人见阿娘,是见天子,谦称为隶属,女为妾、男为臣。那……齐王阿姨因何自称‘妾’?”
“这倒是个有趣的问题,”皇帝施施然走近,随意地坐在阿四面前,尽可能简明地说:“齐王自幼好学问,曾经阅览古籍,比对古字,认为‘妾’在上古时并非是如今的含义。可惜年代久远,再找不到更多的记载解答齐王的疑惑。太上皇早已改女子跪拜为女子拜,齐王便调转方向,决心自她起,宣扬‘妾’字,意为‘于天子面前依然能站着交谈的女人’。因此,即使有人向齐王进言,齐王也不曾改变她面对我时的自称。”
皇帝说起自家的妹妹,眼中的欢欣都要流淌出来,“去日不可追,来日犹可期。我有不得了的妹妹啊。”
阿娘你会不会也为只会傻吃傻玩的女儿的骄傲啊?
阿四思来想去,也没问出口,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问的话,不就显得她真的很呆?

第35章
册封一般分为三种:一是皇室中人专用的临轩册授, 只会在极少数的情况下破例给功劳极大的贤者,例如:太子、楚王、卫国公闵明月。二是朝堂册授,多用于高官贵爵。三是遣使施行册礼。
皇帝先后下诏书, 齐王临轩册授, 再拜太庙。再由齐王持节为正使,于含元殿外的东朝堂对谢有容行册礼。
以此为契机, 阿四头一次正式接触到了维持宫廷运转的宫官六尚、内侍省五局, 殿中省六局。宫官、力士、内官各司其职, 宫官仅限女官, 内侍省则是去势的阉人,殿中省专职服务皇帝, 从前用男士人, 而今则多用女人。
今日还有宗正寺卿在列, 其人阿四也曾见过的,是淑太主。
阿四记得,伴读备选的资料中写明, 姚蕤随母姓,其父王氏正是淑太主之男子。她左右张望一圈,果然从殿中找出了坐在角落的姚蕤。还未走近, 阿四就看清姚蕤手中握着一卷书在默读,脚下一顿, 向左边坐着吃寒瓜的玉照走去。
玉照穿的宽松,半臂长裙一裹,再穿一件披风,根本瞧不出她是孕六月的人。她是常年猎场毬场四处跑的, 身量高、人又健硕,肚子本也不显怀, 御医都说再下一个月孕肚才会显眼得像寒瓜一样。
寒瓜就是西瓜。
阿四瞟一眼玉照的腹部,刚想关心两句,再问点外头的新鲜事,脑中还在转悠,眼神已经被玉盘中的红瓤吸引走了。等她终于想起该说点什么的时候,手已经用勺瓜分了不少玉照的寒瓜。
吃东西的时候总感觉脑子转不过弯,这是什么原理来着?
阿四咽下甜蜜的味道,开始对玉照甜言蜜语:“玉照阿姊,这儿是哪儿来的寒瓜呀?阿姊喜欢的话,阿四去让人再拿一点上来。”
玉照不拿正眼瞅那碟被孩子戳的乱七八糟的寒瓜瓤,缓缓放下手中银签子,慢慢的说:“我近来食欲不振,常有呕吐,难得想吃寒瓜。圣上知晓后令郊外温泉宫奉上早熟的寒瓜,淋上蜂蜜,我才勉强吃了一点。”
“啊……”阿四难得升起一点愧疚。
玉照手捂着脸继续说:“要是我继续呕吐下去,就要去喝御医开的藿香、竹茹、生姜、陈皮、黄连、吴茱萸①等水煎出来的药剂,难闻又难喝,还不给放甘草。而这,是唯一一个早熟的寒瓜。”
阿四虽然没吃过中药,但对中药味道的可怕也有所耳闻,手中的勺子都抖了抖,“呜……阿姊。”
“哈!被我骗了吧,小阿四。”玉照放开手,露出脸上的笑容:“今年是不是头一回吃寒瓜呀,阿姊我呀,已经吃了好几个了,是不是很羡慕呀?”
太不是人了,居然骗小孩!
阿四麻利收回溜到嘴边的道歉,愤愤将勺子往盘子里搜刮,旋风吃完剩下的寒瓜,然后抬起头冲玉照威胁地笑:“嘿嘿,孟妈妈一直都不让我多吃哦,今天我可能会拉肚子呢,都是玉照阿姊的错,是玉照阿姊让我吃的哟。”
玉照当场顺着坐床往后靠,阿四顺势就往地上躺,两人都穿的鲜亮,一旦躺靠下,褶皱了衣裳容易失礼于人。但阿四是孩子,而玉照可是成年的嗣端王啊。
衡量利弊后,玉照决定见好就收,率先停止了幼稚的做法,端坐问:“阿四有什么想问阿姊的吗?”
阿四喜欢听八卦的事情已经被尤熙熙宣扬得太极宫人尽皆知了,玉照当然也不例外。
被拿捏住的阿四不再往下躺,改为蹲下脱履,然后走上坐床,有模有样地正襟危坐在玉照对面:“阿姊知道我二姊和太子阿姊最近在忙什么吗?她们好久没来看我啦。”
玉照稍微端坐一会儿,就把坐姿改成盘膝,稍微叉开些腿,找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引枕上,“原来是问这个啊,你怎么不直接去东宫问呢?”
这熟悉的反问,是阿四见识过的。回想姬宴平坦然的应答,阿四立马理直气壮起来:“东宫多远啊,阿姊们要是忙,我去了不就打扰了吗?反正玉照阿姊这么闲,又凑巧碰面了,不如阿姊直接和我说。”
什么叫我这么闲?
玉照噎住,端起旁边的水顺顺喉,“我近来是在熟悉宗正寺的事儿,哪里就清闲了。”
阿四偷偷望一眼保养得宜的淑太主,“姨婆似乎快六旬了吧?是不是要致仕了?”
“你还知道‘致仕’?”玉照口中埋汰,心里顺着阿四的话算了算,“明年就六十了吧,不过距离致仕差十年,我就是接手一部分,让老人家多修养罢了。”
说实在的,阿四觉得老人可比年轻人会修养得多。根据她从淑太主在内宫的旧居听来的传闻,淑太主年轻时候那可比玉照玩的花,据说把驸马半夜吊起来抽打……王驸马好像是在岭南为官的任期中病逝的。
嗯……有点奇奇怪怪的。
阿四懂得秘密不能和人说的道理,绝口不提自己听到的传闻,一心想从玉照那儿再挖一点:“所以,阿姊们在干什么呢?不会玉照阿姊也不知道吧?你不是和二姊关系最好了吗?还是不能说的小秘密呀?”
玉照受到激将法,眉心一蹙,犹豫片刻后才道:“这没什么不能说的。有一出五服的宗室县主,下嫁平县伯周氏,婚后多年无孕。某年遇喜,可怜孕三月,捉到夫婿与两庶民之女有染,县主怒与驸马理论,榻上争执间,县主被夫婿推下床榻,踏腹而过,最终县主流产,重伤不治而亡,年仅三十有四。平县伯畏罪潜逃三载,一月前归案,近来楚王忙的正是这件事。”
阿四眼珠子瞪圆,世上还有这种事?
按照之前崔郎的例子,这个平县伯怕不是得千刀万剐、凌迟处死,流干最后一滴血才能平息。
这一想,她倒吸一口凉气:“二姊是要监刑吗?不然怎么一个月还没处理好?”
是不是有点血腥了?
玉照喷笑:“当然不是了,哪有刑罚一个月也结束不了。就是肢解,八刀也尽够了,又不是地狱下油锅,炸个没完没了。”
“那是为什么?”
阿四不解,显而易见的凶杀,还需要磨蹭什么?
“因为官员们无法判定这个流产的孩子是先属于母亲的孩子,还是先属于父亲的孩子。”玉照脸上的笑意淡下来,冷然道,“事发的不太巧,那时候都忙着,一时间竟没能找到人。现在时过境迁,这个平县伯偏偏被人找出来了。旧案是尚书省刑部崔郎中和门下省的官员论过一场,叫崔家的郎中一论成名了,免了平县伯的死罪,现在人找到了,圣上正抓得紧,自然要再论过。”
之前没能找到,现在又好好地找到了,还刚巧碰上崔家风雨飘摇之际,世上哪儿有这样巧的事呢?
那头来了一个异国王子,这边就起一桩陈年殴妻案,这日子真是越过越热闹了。
阿四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那我能看上这热闹么?”
很久没见这么该死的人了,不能见证这劳什子平县伯的死和崔家的倒台,会成为人生遗憾啊。

第36章
没能从玉照这儿得到更多的信息, 阿四准备回丹阳阁询问孟乳母,却意外从垂珠口中得知了另一部分的故事。
她力排众议,拒绝宫人帮助, 自己抱半个涂了蜂蜜的寒瓜用勺挖着吃, 边吃边听垂珠讲述。
垂珠也是从掖庭内官那儿听来的,是内官用以告诫小宫人的旧事。
平县伯周氏, 其祖辈有功于大周, 太宗赐姓为周, 本来是极其荣耀的事情, 然而君子之泽三世而衰,五世而斩, 周家早已大不如前了。早些年周家主支的孩子于国子监中得罪于当时是公主的皇帝, 废去一腿, 后来被选中作为和亲公子的媵侍陪嫁。周家主忌恨,不愿将爵位传给女儿,反倒是从族里过继了侄男继承。
畏罪潜逃的现任平县伯的爵位, 就是这般来的。
以周家的声名,应当是攀不上宗室女子的,还是平县伯的生母变卖家产, 凑了一笔不菲的资财,才攀上高枝。成婚时这宗室女子也未有永嘉县主封爵, 是皇帝登基后大封宗室,幸运得封的。
原本永嘉县主就是下嫁,无法容忍平县伯与其他女人有染,曾因此处死婢女, 并且将怀孕的婢女开膛破肚,取出死胎封入草料, 再送还给平县伯,惊骇的平县伯从此与永嘉县主关系冷淡。
两人之间关系愈发恶劣,时常有争吵,水火不容的关系闹得太大,连宗正寺都听到风声,淑太主派人前往调查,上表当时的在位的太上皇,勒令二人和离。后来两人复婚,即使屋里闹出人命,淑太主也懒得再管了。
今时今日,婢女死了,永嘉县主死了,就连平县伯养在外面的平民之女及其兄长正受牢狱之灾,罪魁祸首平县伯却受人庇护。
说到这儿,垂珠难免有些物伤其类,感伤道:“命如草芥,说的就是我这一类的人吧。”
整件事中涉及的人命,已经超出阿四的预计。这还是已知道的,背地中死去的,又要怎么估算?
阿四张开嘴,又合上。
打心底来说,她是认为这一家人都该死的,但她知道在这个时代谈论主仆间的平等,实在是太过可笑。
几经犹豫,阿四问出疑惑中的和垂珠有所关联的问题:“婢女无罪而被处死,主人不必受罚吗?”
垂珠扬起一抹笑:“大概也只有四娘会问我这个了,非公室告,为子为仆者,即使受罚身死,也是不能状告主人的。”
阿四看出她的伤怀,不再提起这事。晚间,孟乳母归来,阿四就将此前的事情全部复述一遍,又问:“非公室告,是什么意思?”
孟乳母高兴笑道:“有非公室告,自然就有公室告。贼人杀害、盗窃他人,是为公室告。而孩子盗窃父母,父母擅自杀害、处罚孩子和仆从,不为公室告。孩子控告父母,仆从控告主人,妻子控告丈夫,都是非公室告,官府是不受理的。若是孩子、仆从告发,且不愿退诉,那么孩子或仆从反而要被处罚。”①
家务事不归官府管的意思吗?居然这么早就出现了。
“这……太不应该了!”阿四吓得手里寒瓜都掉了,幸好已经吃得差不多,她将手中吃完的寒瓜交给宫人处理。
“法规如此,自秦律起,至今沿用千年了。”孟乳母取过棉布沾湿,将阿四湿漉漉满是汁水的水按进水盆仔仔细细清洗,连指甲缝都擦拭干净。
阿四纠结道:“那玉照阿姊所说的,不能分辨永嘉县主腹中孩子的归属,又是什么意思呢?”
孟乳母拧干棉布,擦去阿四双手的水,顺带抹小花脸。
她最近在调查这件事,正好给阿四讲:“因为永嘉县主并不像我们四娘的阿姊们一样好运,她是嫁到夫家去的,她的孩子也不如阿四轻松,还未出生头上就已经有多余的父亲在等着了。而祖父母、父母忿怒,以兵刃杀子孙者,也才五年徒刑,若是心有爱憎而故意杀害的,罪加一等②。再加上刚才所说的,非公室告,父母杀子几乎是毫无惩罚的。由于永嘉县主是受平县伯殴打腹部,死因是流产重伤不治。刑部的崔郎中认为,他所犯的主要罪行是堕杀亲子,不该处以极刑,只需要劳役徒刑。”
阿四拳头挥舞,“可他就是杀人了啊,他不是杀死了他的妻子了吗?”
“是啊,若仅仅是殴妻和杀子的罪名,是绝对不能抚平宗亲的忿怒的。”孟乳母赞同阿四的话,进而道,“于是,宗正寺的淑太主决定以十恶之谋大逆来通缉平县伯。历朝凡是杀害皇室中人的,多以此罪处以极刑。三年前太上皇下令悬赏,可见是将永嘉县主与其腹中子视为皇室宗亲。崔郎中辩的就是这一点,永嘉县主与其腹中孩子,在礼法上,最优先的身份是男人的妻子和父亲的孩子。”
所以,皇帝和阿姊们为杜绝谢有容成为她的父做了这么多的事情,是因为不希望她多出一个父亲,多出一重打杀了她也不必受罚的“天”。
阿四感到背脊发凉,一阵后怕,几乎是逃出生天般地长舒一口气,若有所思道:“阿姊们在忙碌的其实是礼制和律法,宗正寺与崔郎中为首的贵族争论的是,女人和她的孩子算母家人,还是父家人。”
孟乳母锤手大赞:“正是如此,我们阿四越发聪慧了。天子为母,就是天下大家以母为尊。礼经中,父者,子之天,夫者,妻之天。而今已经不适用,圣上自然也要找个好时候改去‘以父为天’的陈规陋习。”
阿四本能地抬起头,她心知天外是宇宙,是无数的星辰和虚无。但在这里,是见不到天外有天的。
于是她喃喃:“这里只有一重天啊。”
孟乳母欣喜若狂地抱起阿四,难得高兴得不顾仪态:“是,没错。人头上不能顶着两个天,在太上皇之前,女人一旦出嫁,就等于变天,她的天就会从父亲改为丈夫,这就是所谓的‘夫尊妻卑’③。这些腌臜的东西流传在我们两任伟大陛下出现之前,在还未及时修订完善的礼法之中,不过没关系,如今,我们头上都顶着圣上这片天,他们很快都会成为历史的尘烟。”
阿四被紧紧贴在乳母的怀里,脸靠在她的胸前,敏感的耳朵清晰地听见孟予的心脏在有力跳动,尤其是孟予笑时,震荡起超乎寻常的力量,同时也撼动了阿四的心。
果然,崔家那些抗辩和建议都成为甘露殿焚烧殆尽的废纸,皇帝连朱笔批阅都懒得。又一场慷慨激昂的朝堂论战在宣政殿展开,这一次,孟予以大理寺寺丞之职走入朝堂,她那一日的慷慨陈词阿四无缘听见,只知道满朝鸦雀无声,唯有孟予与崔郎中针锋相对,她的言语如金石坠地,其声铮铮。
兜兜转转平县伯还是被判处绞刑,和崔郎走上同一条黄泉路。
大朝会结束时,太子顺势提出修整律法中有失偏颇的条例,尤其关乎夫殴打妻和妻殴夫、父无生养却有生杀大权之类。
皇帝应允,将跳出来反对的臣下拉出去庭杖八十,务必只留一口气送回家去,保证每个逆臣都没有力气撞柱。
许久以后,阿四才知道孟家是以法律出名的家族,孟予是家中三女。而孟予的阿姑,早生三十年,她同样的法学素养深厚,嫁博陵崔家的人,年老守寡后仍然有达官贵眷登门询问老夫人在律令典章方面的意见。④
孟予站稳脚跟后,头一件事就是举荐守寡的阿姑和有才学的姊妹。直哀叹生不逢时的老夫人不如青年人,进入国子监为律博士。
这一年秋,孟乳母比先前以为的更早一步离开丹阳阁,她充满激情和力量地投入到大理寺中。而阿四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和伤心去东宫拜访长姊,倒霉的是这日太子出门了,不在宫中。
阿四气苦,踹了一盆景竹子,愤愤回程。
肩辇路过一处楼阁时,能听闻其中读书声。想到自己还不用读书,阿四心绪缓和许多,好奇问:“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太子学馆——崇文馆,较弘文馆次一等,学生二十人,该馆掌东宫经籍图书,教授诸生,课试举送如弘文馆⑤。”新来的丹阳阁内官柳娘短短几日已经摸清了阿四的爱好,又说起传闻:“都说太子殿下不久前与布衣才子交好,近来举荐对方入学崇文馆,四娘可要进去看看?”
年纪比孟予大上二十岁的柳娘,曾是皇帝身边的内相之一。
阿四不晓得她的老谋深算,轻轻松松被拿捏:“那就进去看看吧。”
她大摇大摆地跨进门,不管那些一照面就像看见土匪似的收拾东西的崇文馆学士,问清布衣才子的所在地,直奔而去。
还未走到地方,就听见有未见过太子面的学生问:“刘娘可知道太子有何长处、偏好?”
刘娘回答:“没什么特别的长处。”
问话的学生和阿四都惊奇不已,还有人敢在东宫直言不讳到这个地步?
不等阿四跳出来找茬,刘娘已经解释:“人有所短,才能见其长,至于太子,无所不备,也就无所长了。”⑥
此话一出,问话的学生也不好再说。
阿四抬头对上身边柳娘的笑脸,嘟囔:“果真是才子,说出来的话比唱出来的都好听。”
柳娘不住点头:“此人有趣,不如将她请来给四娘做先生?想来有趣的人上课也是很有趣的。”
阿四震惊,没想到柳娘天天笑容满面的,竟是这样催孩子学习的人。
她连刘娘的面也不肯见了,掉头就走:“才不要,长姊的友人还是留在东宫比较好,我不急,过几年再选先生也来得及。”

这片地界好似都烫脚了!
再此路过那群学士所在,阿四手疾眼快地看中一盆金菊, 养的金灿灿的, 正含苞待放,非常符合丹阳阁的气质。她拉住柳娘的袖子:“我们把它带走吧。”
柳娘就带着笑上前, 好声好气地告罪一声, 当着人的面把金菊端走, 回到阿四身边弯腰递给她观赏。
阿四摸一下花瓣, 不小心抓掉一条金色。耳边传来心疼的抽气声,阿四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满意地点头:“那我们回去吧。”
之前薅翰林学士的羊毛太子阿姊都亲自去处理, 这次她都对东宫的崇文馆下手了, 太子阿姊就会主动来找她了。
哎嘿,她越来越懂事了。
奈何还没离开东宫,后面就有詹事府的人追上来。柳娘年纪大了眼神还不错, 低声告诉阿四这是少詹事,顺便给阿四讲解了一下东宫的官属。
太子是储君,是未来的皇帝, 她的班底是仿照皇帝的朝廷所设置的。说的细致了阿四也记不住,柳娘就着重讲了詹事府。詹事府是仿照中央的尚书省设置, 詹事和少詹事是詹事府的正副长官,不但负责传达皇帝敕令和各机构政令、还负责纠正非违、检查公事失错。也就是说,詹事府还囊括了东宫内部的御史职责。
说不定是崇文馆学士告状了,专门来抓阿四回去。
阿四原地表演一个心虚气短, 倒还记得上次姬宴平带她偷跑后被禁足的下场,没有带着金菊畏罪逃跑, 站着等少詹事走近,期间无聊摘了一朵金菊,让柳娘帮她插在腰带上。
拿都拿了,得留点东西,不然不就白拿了吗?
王少詹事气喘吁吁地小跑,见礼后道:“公主留步,这金菊……”
阿四勇敢打断,直白道:“我借来玩一玩,明天让长姊来拿回去吧。”说完拔腿就走,后头跟着的一串人连忙跟上。
望着一群人飞速逃跑,王少詹事口舌打结,不由看向柳娘,慢一步说完后面的话:“这是太子请托崇文馆学士照料的金菊,本就是为四公主月底的赏菊宴添光增色的,公主带回去就不必送还了。”
柳娘笑叹:“这我已经知道了。四娘年幼顽皮,请少詹事海涵了。”
那位崇文馆的学士是出了名的爱菊,若是无瓜无葛的拿她花,怕是能与人拼命。今日她虽有不满,却还是任由阿四把金菊带走时,柳娘就大致有所猜测了。
阿四跑得快,架不住耳朵好使,将王少詹事和柳娘的谈话尽收耳底。谁能想到最后采的是自己的金菊呢?早知道是她自己的,她还心虚什么,亏大了。
她一脸郁郁地刹住脚,对随侍的宫人说:“叫肩辇吧,我走累啦。”
等力士扛着肩辇赶来,柳娘也与王少詹事寒暄完毕,回到阿四身边:“刚才那个王少詹事,她的女儿就是四娘暂定的伴读王诃。”
阿四刚丢大丑,坐在肩辇上闷闷不乐:“还没定下呢,要不算了吧。”
才在人母亲面前丢人,之后怎么面对她的女儿,小公主都不英明神武了。
柳娘笑道:“王少詹事的女儿不像王少詹事这样一板一眼的,王诃更像她的大母王中丞,是个很有趣的小娘子。”
阿四起了好奇心:“柳嬷嬷认识她们一家子吗?”
柳娘道:“王中丞比圣上大两岁,从前也给圣上当过伴读。王少詹事单名一个襄字,她小时候圣上还抱过呢,后来被圣上指给太子做詹事。现在到她的孙女王诃,来给四娘伴读,说来也是很有趣的。”
阿四歪头道:“嬷嬷好像总是在说有趣。”
“年纪大了,难免就要找些趣事,否则人生净剩下等着下黄泉,心里就会很苦了。”柳娘年逾六十,体力却不输年轻人,陪着逛了大半个东宫又往回走也不见疲乏,瞧着比王少詹事要健硕。
阿四暗自嘀咕,柳嬷嬷来丹阳阁不会也是奔着有趣来的吧?
柳娘奔着因何来丹阳阁,阿四这辈子是很难琢磨透了。柳娘比起孟妈妈在某些方面要更加细致周到,例如她会每旬给甘露殿和东宫、以及立政殿的谢有容送一些阿四的涂鸦之作,还会将阿四挑剩下的玩具送到承欢殿给闵玄璧作为礼物,有时候甚至会将丹阳阁换下来的盆景花草送给曾被阿四剥削过的学士们聊做补偿。
最初阿四以为是老人家特有的节俭,后来她听说收到礼物的人都表现出欣喜非常,感到很不解,特地去问。
柳娘解答:“四娘用过的东西自然就是珍宝,圣上带过的花,若是赐给妾臣,那就是无上的荣宠。再说四娘还是孩子,送的简陋些也是无妨的。有来有往才是正道,这样下次四娘再去翰林院和崇文馆拿花,学士们也就不好拒绝了。”
用换下的蔫花草送出去,拿回人精心养育的心爱花草,美名其曰有来有往,她真的不会被翰林学士们暗地里骂的狗血淋头吗?
阿四挠挠头,这样的话,她是不是就永远有美丽的花欣赏了。
伴读的选择提上日程,阿四去立政殿的时间也逐渐固定下来,每日会背上三五句千字文,力图能让阿四能够在正式入学之前将《千字文》《开蒙要训》背如流,不至于做个睁眼瞎。
学到哪儿,第二日背诵就要从头再来,温故知新。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 剑号巨阙,珠称夜光。果珍李柰,菜重芥姜。”
每一句,谢有容都细致地讲解过含义,其中蕴含着基本的道理:“水果里最珍贵的是李和柰,蔬菜中最受看重的是芥和姜。李子和柰子都是阿四常吃的果物,李子不必多说,柰子就是你刚才吃的林檎的一种。至于芥和姜,更是阿四餐中物。”
听到这里,阿四今日的课程就算结束了,拍拍手就起身准备离开。柳娘陪侍在旁,有意轻咳一声,提醒阿四。
阿四都要跨出门了,又折返回来,大大咧咧打断谢有容和闵玄璧的谈话。按照柳娘教的,先夸人,再邀请:“二郎,你长得越发白净可爱啦。秋末我要办赏菊宴,你也一起来吧。”
闵玄璧小心窥一眼乳母,又看谢有容,见二人都不反对,他才温吞回答:“多谢四娘记挂,我会去的。”
阿四早等得不耐烦,随便点点头,快速转身离开,绝不在这个地方多留一刻。
柳娘多留一步向谢有容告辞:“有劳宣仪郎君,妾等告辞。”
阿四人走得快,大嗓门是绝不收敛的:“为什么闵二郎能够坐得住?怎么都不去玩儿呢?他不是还比我小一点儿吗?”
柳娘温柔解释:“闵小郎懂事,他是男孩,多学一些文静乖巧的道理,对他将来是有好处的。不过四娘不必学他,年纪还小,玩儿就好了。多蹦多跳多跑动,也是修身健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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