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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阳寿换的公主命—— by舍自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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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珠小心地用碟子分肉饼,“那四娘……嬷嬷不要生气。”
柳娘收起被阿四丢到地上的书本,失笑:“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四娘能坐下来学这半个月已经超乎我的预料了。她不跑我才要奇怪呢。”
等牛肉饼分完,垂珠惊讶地发现竟是刚好够数。
另一头,姬赤华带着阿四光明正大地通过光顺门,守门的内卫见姬赤华左携姬宴平、右牵阿四并不多言语,直接放行。
阿四不时回望:“上次三姊带我出门挨罚了,这样真的没事么?”
姬宴平半点不在意,挨点不痛不痒的惩罚于她而言是家常便饭:“你怎么还记得这个,反正这次罚也罚二姊,阿四担心什么?”
“话说起来,难道是天性不同?”姬赤华一直有点不理解阿四生来自带的乖顺,不由用挑剔的眼神看向姬宴平,“也许人生来就是有不同的,说不定阿四其实是喜欢读书的?”
有的人淘气些,就有人脾气好些。
说不定姬宴平就是以己度人,才认为阿四过得不开心,才撺掇她带阿四出来玩。
姬宴平虽然读不懂二姊具体在想什么,但能看出来她没想好事,立刻说道:“阿四一定是和男人相处得太多了,之前是大兄、姬难,后来又是尤二郎,最近还喜欢看美人,一定是被玉照阿姊带坏了。”
阿四:“……什么?读书?哪个小孩喜欢读书?”
阿姊们都在说什么奇怪话。
她发誓,喜欢看美人这件事,和玉照一点关系都没有,单纯没见识过眼睫毛都是雪白的人罢了。
殊不知阿姊们仅仅是奇怪她的性格太过绵软。
一行人走出皇城就改坐马车,两队常服护卫自觉跟上。端王府距离太极宫不远,算得上西城少有的好地界,姬赤华的楚王府就在隔壁坊。
阿四还没进端王府用来待客的厅堂就听得端王的放声大笑,一切得意尽在不言中。
“这么高兴啊?”阿四远远望那老翁抱着婴孩胡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端王当年只得一个女儿临月,碍于当时在位的昭宗膝下无男子,他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干脆认了。后来昭宗心一横立了女儿做太子,端王跟着步调,硬是把嫁出的女儿的孩子们抢回来养。
这一养就是二十多年,他也抱上曾孙了,这香火不就又续上了!
遥想当初那些固执的老友大都驾鹤西去了,反倒是他看得开,越活越精神,感觉再等到玄孙不成问题。
姬宴平摊手:“女儿的女儿的女儿,高兴嘛是该高兴的,仔细想想其实也和老翁没什么关系。”
这话说的,姬赤华瞥她。
姬宴平立刻投降:“我知道的,绝不当面说,一会儿我就带着阿四吃,不说话。”
玉照恢复的很好,但还是能看出生育对她身体的损伤,她见到阿四倒是很高兴:“果然是当初多抱了抱阿四沾沾喜气,这女儿生来也是如阿四一般可人。”
阿四抱拳:“恭喜恭喜呀。”
姬宴平双手环住阿四的肚子,把阿四提到玉照面前,笑道:“那你再抱抱,下回再生个女儿。”猛然悬空的阿四晃动双脚,向玉照张手。
玉照没接,冲姬宴平翻白眼:“头胎生个女儿,往后我是再也不想生了。疼得要死,我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死在那儿了。”
这倒是真的,姬宴平深以为然:“那天我正巧撞上了,听见你震天响的叫骂声,就差没把屋顶掀了。报菜名似的把你后院那圈男人骂了一个遍,现在我是真信了那句是桃花神的孩子了。”
玉照这桃花真是旺盛得可怕啊。

第46章
姬赤华和玉照关系莫逆, 帮着待客。姬宴平则抱着阿四往座位上走。端王府上事先不知道阿四会来,紧急加了座,让姬赤华和主家玉照一起坐, 原先排给姬赤华的位置挪给姬宴平, 阿四就做姬宴平原来的位置。
姬宴平望姬赤华伴随玉照远去背影忍不住向阿四抱怨:“你看看她们俩,倒像是亲姊妹似的, 把我们俩丢在这。”
“没事、没事, 玉照刚生完孩子, 我们忍她一时。”阿四顺毛安抚, 新奇地张望端王府的陈设,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云母屏风后面走过。
阿四怎么看都觉得那个人见过, 手指戳姬宴平的腰, “那个是不是咱们宫里的啊?”
姬宴平跟着阿四瞧, 正巧和那个人对上眼,彼此相视而笑,“是太医署的医师吧, 可能是奉圣上的命令调养玉照身体的。”
医师远远向姬宴平打了个无声的招呼就向外退,望她离开的方向大概率是往端王府后宅去了。
看着这医师和姬宴平似乎认识,就姬宴平这两年叛逆的狗脾气, 居然还能和外人和善相处。
阿四狐疑:“不是普通的医师吧?”
“你知道她?”姬宴平收回视线,随手拿过一个果子咬一口, 含糊道,“她师承太医令,最擅长调理身子了。这次来的是她,那看来是玉照真怕生子苦痛了。”
“三姊有看见玉照阿姊生产时的模样吗?”阿四跟着吃果子, 回想之前孟予和谁的聊天的内容,似乎明白了, 这个医师是来给玉照后院的男人做绝育调理的。
姬宴平不情不愿地说:“看是看到了,是阿娘非要我去的。她说让我亲眼看一看才知道轻重,以后就晓得不要学玉照的风流多情。”
她是一离开弘文馆就被齐王带进玉照的产房了。
洒扫后晾晒干净的房间内铺好厚厚的被褥、绒毯,屋梁悬绳系手臂粗的横木,玉照凭靠在横木上,半蹲半跪,疼得面目狰狞叫骂不止,下方血淋淋的。助产的医师井然有序,还有两个专门扶着玉照鼓励她有精气神,再加把劲继续骂人的。
姬宴平只看了个囫囵,就从里屋退出来了。实在是让人不忍直视的、乃至于感同身受的痛楚。
阿四大概能想象到那个场景,下意识抖了抖小身板,“我们长大了都要生孩子吗?”
“这个啊……”姬宴平含糊道,“看我将来怎么想吧,我现在也说不清楚。”
这倒也是,她们都是孩子呢。
阿四遂不再烦恼,准备将这个问题留到回宫问皇帝母亲。
玉照的孩子有个相当简便的乳名,叫长寿。
老端王早早拟定十个好名,就等着曾孙出生,奈何一夜都被孩子她亲娘一并否了。辛辛苦苦一场生下来的女儿,玉照那是一分都不让,取名必须自己来。最后,看在多年祖孙情上,许了一个乳名出去。
对于这个宝贝疙瘩,老端王那是捧在掌心怕化了,左思右想间,正巧碰上隔壁恭王府家仅剩的老王妃派人赠礼。恭王府早年多子,后来却一个接一个夭折,唯一长大的女儿青年病逝。恭王死后,偌大的王府内就剩下老王妃——回鹘的和亲公主阿史那珠儿。
这老王妃确实是长寿,辈分比端王还要长一辈,这一生也算是波澜起伏了。
端王就想,此生投生于大周姬姓皇族,是不缺福禄的,对这曾孙也仅仅是一个康健长寿的期望。
于是玉照孩子,且极有可能是独子,就有了这么一个乳名。
阿四听完取名小故事,和姬宴平说:“听起来似乎比我的乳名要多点内涵呢。”
姬宴平听完,笑道:“那是因为我们阿四福禄寿都不缺少。你再大一些就要简单背一些族谱了,到时候你就知道,往上数几代阿四的母亲、大母、曾祖母……每一个都能活到耄耋之年。阿四要是再祈求长寿,就得活成老怪物了。”
“诶,八十岁吗……那确实很多了。”阿四喃喃自语,“我现在才四岁呢。”
“唔,阿四八十岁的时候,我可能已经没了吧。”姬宴平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说到死亡也毫不畏惧,“那样也不错,我们说不定会在黄泉再见面。”
阿四犹记地府里冷清的鬼影,合理推测:“死后无挂念的,应该就会尘归尘土归土吧,或者会投胎轮回?”
姬宴平注视妹妹低头就无根据的问题认真思考的可爱模样,不由发笑:“阿四是怕死后见不到我吗?说不定阿四因为年纪小,真的会记得一点生前的事情哦。不用担心,死后还没等到妹妹所以放不下心,也算是一个合理的解释吧?”
哇,三姊居然是会说好听的话的。
阿四浑身暖洋洋的,好像泡在温泉水里咕噜噜冒泡,美滋滋地说:“是吧是吧。”
下次给鬼差烧点香试试。
作为受害人的自己,应该可以提出一点小小的额外要求的吧。
离开端王府之前,阿四眼巴巴的看了一会儿乳母抱着的长寿。玉照注意到她的目光,让乳母抱着孩子蹲下给阿四抱一抱:“阿四应该还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吧?阿四也算当阿姨了,给她好好看一看吧。”
阿四轻轻摸婴儿发红晕的肌肤,对上了长寿半睁半闭的眼睛。她知道这时候长寿只能看清近距离的东西,于是凑到长寿的面前,快乐地做了一个鬼脸:“长寿是好运的小孩。”
能来给阿四做姪女,一定是上辈子修来的大福气啦。
长寿是个脾气很大的小孩,当即“哇”的就哭了,乳母臂弯感到濡湿,歉意道:“长寿是喜欢与小公主玩的,只是她襁褓湿了不舒服才哭。”说着就要告退。
阿四不在意道:“没事,你带她下去吧。”
端王府今日大喜,宴会是要办到晚间的,但姬宴平和阿四是要赶在宫门关闭前回家,不得不遗憾地先行告辞。而将妹妹们带出门的姬赤华是已经开府的成人,理所当然地留在端王府参宴。
姬赤华将妹妹们送上门外的马车后,殷殷叮嘱:“回宫之后不要急着回住处,先去甘露殿拜见母亲。”
姬宴平对自己小几岁不能在外过夜这件事耿耿于怀,对二姊说话也不耐烦:“知道了,你就留在端王府当女婿算了。”
落后一步的玉照听到这句话笑得半死,手臂搭在姬赤华肩上,硬是挤进车门半个身子,对姬宴平炫耀道:“哟,三娘这是怎么了?别生气,你的二姊还是你二姊,我不过是借两天罢了。”
姬宴平听得眉毛倒竖,恶寒地鄙视玉照:“你别把你家那些面首的做派带出来。”
放在往常,姬赤华早就将她掀开了,最近是看在她生育的份上容忍颇多。玉照哪能不知道这对皇室姊妹,她笑得更是灿烂,故意整个人往姬赤华身上贴。
“马夫还不快走!”姬宴平难受得够呛,大声呼喊外头赶车的力士时,左右顾盼试图找些趁手的东西,怀里坐的阿四显然限制了她的发挥,最终姬宴平选择在长裙的掩饰下脱下一只履。
马车一动,姬宴平抄起履就从车窗砸出去。
幸好姬赤华早有防备,即使转个半个身子,让这只履落在玉照的肩膀上,反手又接住滑下来的履。
玉照长眉一挑:“既然能躲开,你就非拉着我挨这一下?”
姬赤华到底还记挂妹妹回宫要见皇帝,先将履向玉照递过:“拿给你个机会砸回去?”
“三娘不是要面圣?那辆毡车是你的,上头应该没备着三娘的履袜吧?”玉照也不好糊弄,笑道,“我才不给她送,你自己追吧。”
姬赤华趁毡车未走远,用力一抛,这只落单的履就砸在毡车的棚顶,发出不小的声响。
“行了,我们进去吧。”姬赤华拿过履的手往玉照袖口一擦,赶在人发火前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进端王府。玉照当然是冲过去找人算账。
阿四被突如其来的“嘭”吓了一跳,踩着座椅就要从车窗往外看。姬宴平拉着妹妹回来,习以为常地说:“别看了,肯定是我的履被她们两个缺德的扔回来了。”
“那还不错?”
阿四谨慎观察姬宴平犹带气鼓鼓的神情,小心问:“刚才三姊突然抱了我一下,是为什么?”
姬宴平理直气壮地说:“试试能不能把你砸出去呀,到时候她们还不得追上来送人,一定很狼狈。”
她就知道!
阿四愤愤,选择和克制了邪念的姬宴平同仇敌忾:“太过分了,二姊怎么能不和我们一起回去!还用履砸我们车!”
姬宴平再次语出惊人:“可能是要把之前送到端王府的小郎再带回楚王府吧,听说有几户人家打听起端王府放归面首的事情,想要把自家小郎带回去呢。毕竟有几个当初是奉送进宫的,东宫送楚王府再送端王府,最后由着端王府放归听起来太难听了吧。”
“诶!”阿四打嗝,“那是二姊要把他们带回去放归吗?”
“当然是后院圈个地方养起来啊,哪有送的礼物再退回去的道理,这不是让人心中生怨。二姊食实封三千户,比端王宽裕得多,随便拨点米粮布匹的养着呗。过个一二十年的再大发慈悲放回去,那个时候说不定就感激涕零、叩谢隆恩了。”
马车停在宫门外,姬宴平穿好马夫从车顶取下来的履,抱着阿四换坐肩辇。
上车了,阿四还在冥思苦想小郎们是有什么受虐癖好。
难道是升米恩斗米仇的对照版——小虐怨恨大虐感恩?

第47章
姬赤华办事确实要靠谱得多, 处处都已经安排妥当。肩辇平顺地在甘露殿门口落下,冬婳已经在等候姬宴平和阿四了。
皇帝对孩子们和蔼一笑,随意聊了两句关于宴会的事, 就放姬宴平离开了。
姬宴平给阿四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迅速小跑离开甘露殿。独留下阿四亦步亦趋跟着皇帝走到紫宸殿盥洗,她不解:“我不回去睡吗?”
“阿四留下和阿娘一起睡不好吗?”皇帝任由宫人解开她身上的衣服、拆下冠冕, 双眼一直没离开过女儿。
阿四身边同样有宫人帮着更换, 她自己踢下履, “也没什么不好, 就是有点奇怪。我已经很久没和阿娘一起休息了。”
“就是因为已经过去很久了,所以阿娘想和一起相处一段时间。”皇帝先行跨入浴池, 而后转过身向阿四伸出手。
阿四谨慎得伸出脚试探点水, 浴池对于她来说实在有点深不见底了, 出于信任她闭上眼扑进母亲的怀抱里。水花溅射,在皇帝的闷笑中,阿四双手搭在宽厚的肩膀上, 她适应好一会儿才缓慢的睁开眼睛。
皇帝将水撩在阿四手感略微黏腻的背后,“阿四出汗似乎没有之前那样厉害了。”
孩子身上的时间过得真快,眨眼间就从小小一捧长到这么大了。
阿四不管这辈子还是上辈子, 三岁还是十三岁都很讨厌将水弄进眼睛,她用手揉了揉眼睛(看 xiao 说 公 众 号:xttntn), 哼哼唧唧的想表达不满,最后还是忍在嘴边。
皇帝就笑:“眼睛都揉红了,拿干帕子擦一擦吧。”
话音未落,宫人已将帕子递送到眼前, 皇帝哄着阿四松开手,轻拭阿四的眼睛。
“阿娘, 好了。”阿四眨眨眼,揽住母亲的脖子开始玩水。
皇帝偶尔会对突如其来的女儿感到没办法,从前的妹妹们、后来的姪女们都有着各自的主意,只需要她偶尔看顾一下就能活得很好,但阿四不一样。总是要人花更多的心力在她的身上,慢慢地去教,这其中当然别有趣味,也不免让人担忧。
人活一世,是不易的。
就算是皇帝,也有不能安睡的时候,她要关注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皇帝乐得将最好的东西赐给孩子,也盼望女儿能在膝下一辈子无忧无虑,性子慢一些、软一些,都没关系。只要大权在握,温和优柔可以是宽容仁德,但她的女儿不能全无主意。
这是个吃人的世界,庶民可能因一场大雨失去家园,皇帝也可能因为一场大雨陷入危机。人总是不断地在意外中死去,百年以后一切未必维持现状,史书上从无千年不朽的帝国,更何况大周内部换一代掌权者,极可能就天翻地覆了。
女儿稚嫩的声音将皇帝从出神中拉回来,“阿娘,这水会一直热的吗?”
阿四不断划拉池水,哗啦啦的声音带来放松的快乐。
丹阳阁中也有一处不小的浴池,但她从未使用过,可能是宫人担心她年龄过小。
“上下都有孔洞在放水,不出意外的话,是会一直热的。”皇帝解答女儿的问题,然后移到岸边,和宫人一起替阿四洗浴。
阿四扒着兽首的出水口,问起今天在端王府满月宴时的疑问:“阿娘,我听三姊说,玉照生子时很疼痛,模样也可怕。阿娘当时生我是不是也这样?”
皇帝对那段记忆不甚明晰,她一直都对生产时的疼痛记忆模糊,“还好吧。当时应该是很疼的,时间过去长了也就不太记得了。”
阿四不能确认鬼差对此有没有经过处理,只好跟着点点头,抛出另一个问题:“那我和阿姊们是不是都得生孩子?”
“阿四为什么不问自己?却要拿这个问题来问阿娘?”皇帝拂去阿四额发上摇摇欲坠的水珠,将问题又抛回去,“肚子是你自己的,里面的子宫也是,阿四是怎么想的?”
这真是很难的问题了,阿四迷茫地想,也将想法顺嘴说:“可是阿娘是皇帝、又是阿娘……不就应该听阿娘的吗?我可以自己决定吗?”
“阿娘这个做皇帝的,都允许你都自己决定,那你再说一说你是怎么想的?”皇帝含蓄一笑,她当年就没打算生孩子的,不过这点和已经出生的孩子显然是不好谈论的。
阿四不假思索道:“那还是不生了吧,多疼啊。”说完清亮的眼睛又滴溜溜转,分明是孩子气的察言观色。
“可以啊,那就不要生了,阿娘看你痛苦也会心疼。”皇帝都可以接受,“这是你自己的事情,阿娘不会越俎代庖的。”
有个开明的母亲确实是让人很高兴啦,但大多数的人应该都比较在乎后代吧。
阿四还记得端王今天那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她问:“阿娘不会想要孙儿吗?今天端王抱长寿笑得眼睛都没了。”
皇帝对宗室现存的亲王了如指掌,对阿四所说的情景不用想都能猜得到:“端王这一辈子除了活的比兄弟长一些,子孙都还健在,此外也没别的长处了。他自然抓住这点不放手。不然他这一生连个落笔的地方都没有。”
言下之意,两人根本不可同日而语,没有比较的必要。
阿四颇感意外,想笑忍不住,捂着嘴咯咯笑:“那确实是不一样的。”
“至于我,大周子民千千万万,挑出几个有资质的女童再简单不过。而今是见太子资质尚可,不必再大费周章罢了。”皇帝也跟着孩子笑了,伸指点点阿四的鼻尖:“我儿以后也是要封王的,你以后若是舍得,尽可将家业传给养女。”
那对阿四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她皱皱鼻子,“还是以后再说吧。”
“既然阿四的问题问完了,接下来就让阿娘来问问你吧?”
阿四大方道:“好啊,阿娘问吧。”
“阿四是不喜欢柳娘吗?”皇帝放柔声音,“你有不喜欢做的事情尽可和柳娘说的,不想被柳娘安排读书,直接说出来,她是不会违抗你的决定的。”
“这个……”阿四说不出每次话到嘴边又咽下去时心里那股难受,她只是习惯了,此刻也只能绞尽脑汁地找出借口,“我不想伴读们被我拖累……她们学得比我多,只有我一直在玩。”
皇帝估摸时间,抱着阿四走出浴池,轻笑道:“我的阿四怎么会是拖累?伴读们入宫读书为的可不是宫中的先生,而是你。阿四本身就是伴读们入宫的最大目的,若是没了阿四的意愿,我何必叫伴读们入宫呢?”
阿四说不出话来。
皇帝轻抚女儿的后辈,“不要急,也不必听他人的话,只要遵从内心就好。你不必去细读那些古仁人的话,我不指望你小小年纪就做圣人贤人,能做个普通人就很好了。至于伴读们,自有其他先生教导。”
自私一些、淘气一些都没有关系,做一个不会轻易被人伤害、控制的人,即使伤害别人也没关系,然后健健康康地长大,这就很好了。
孩子的天赋和意愿,强求或许有用,但没必要。作为母亲和皇帝,她会尽可能地稳固合适的环境,顺应这个意外的孩子。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合适她和她的孩子,这才是她当初走上这条路的原因不是么?
卧床早已被铺成极柔软的、阿四最喜欢的样子,她欢呼着扑进去,动动鼻子,开心地打了个滚:“阿娘这的床和我那儿一模一样,香气也是一样的。”
打帘的宫人笑:“这是大家特地吩咐,从丹阳阁搬来的,就怕四娘睡不惯呢。”
阿四鲤鱼打挺滚进被褥,若是她有尾巴,此时一定翘到天上去了。
按照惯例,这个点皇帝还要回去批改奏疏,她披了件外袍坐在床上,宫人将奏疏搬来供她批改,“阿四快睡吧,阿娘在一旁守着你。”
刚刚得了皇帝的承诺,阿四胆子大得很,腾挪到皇帝身边,双手从褥下探出抱着皇帝的大腿要求:“阿娘陪我一块儿睡吧。”
她在这种时候总是能展现出别样的聪慧:“阿娘刚才都和我一起洗浴了,可见这些奏疏也都是些不要紧的,明日也来得及。”
冬婳刚捧着明灯放在床头,闻言也笑:“可见母女心思相通,一下子便捉住了大家的心思。”
皇帝哑然失笑:“罢了,既然阿四都这么说了,今日就早些歇息吧。”
宫人将杂物都撤下,灯火一盏盏熄灭,只留下稀疏几盏略微能见个影子。
阿四还是第一次在紫宸殿睡觉,大约是母亲在身边的缘故,瞧着床外影影绰绰的也不害怕,美滋滋地窝进母亲怀里闭上眼睛。
一夜无梦。
阿四醒来时恰好皇帝起床梳洗前去朝会,阿四晚一步从床上爬起来,又和阿娘蹭了一顿早膳。
柳娘掐着点恭候在外,她含笑来叫阿四:“今儿四娘是不是还要去和伴读一处学习?”
阿四已经看透了嬷嬷那颗假催学的心,小手一挥:“去,把她们全都送到翰林院去,我要去挑一盆兰草来,刚好给她们选一个合适的老师。”
伴读们一并到翰林院时,竟比翰林学士们上衙还要早。
阿四立刻发出恶魔低语:“看来学士们的工作太少了,比我们小孩子还要清闲。这些漂亮的建兰还是交给我家的宫人打理,学士们就轮流给我的伴读们上课吧。”
某个常年痛失花草、又因太子诚心弥补而生不出气的面熟学士弱弱说:“哪里用的了这么多人?”
阿四不听,拍板决定:“哪里这么多话,我的伴读们年龄不同进度不一样,一人跟一个最方便。”

第48章
翰林学士们在小公主人小势大的威胁下不得不站到一处讲述自己的长处, 再供伴读们挑选。种类繁多,文学、经术、卜、医、僧道、书画、弈棋……各种人才应有尽有,哦对, 还有阿四喜欢的养花学士。
学士中其中不乏有各地高官举荐上来的青年才子, 其中多才高而名不显之辈,伴读们面对虎视眈眈的阿四, 不得不上前告罪一声开始挑选。
裴道选中自家姻亲中一位擅长书画的阿姑, 寡居之后受地方官员举荐入宫侍奉, 早些年替阿四的“墨宝”裱画的就是她。
近年如她这样埋没于深宅的大才越发多地活跃于外界, 皇帝每月都要专门抽出半天用来召见人才,即使是农妇也可登上天子堂, 极少有不受用的。
千金买马骨, 天下间但凡有志气的女人自然流向皇帝彀中。
而姚蕤与王诃相遇推让, 最终择中同一位大妇,听这位身姿板正的大妇说完,阿四才意识到这位就是孟妈妈的阿姑。
孟姑被两位小娘子一左一右牵着动弹不得, 无奈笑道:“要是两位小娘子不介意,我们就试着相处一段时间。”
意外的是一个额外宽容和善的人呢。
三个伴读都已经选到心目中的合适人选,那就只剩下闵玄璧和阿史那舍尔了。阿史那舍尔向来是伴读中最显眼的, 双眸水润,似乎无时无刻都在可怜哭泣。
阿四若有所思, 最后看向两个不主动说话的小郎,替他们做了决定:“我记得谢师傅似乎粗通回鹘语,质子就跟着闵小郎一块儿作伴吧,我看他离了你也不像是能活的样子。”
至于谢有容要吧回鹘语学到什么程度再教导阿史那舍尔就不是阿四能说清楚的了, 反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闵玄璧本也习惯了谢有容,无有不应的:“喏。”质子跟着应答。
阿四心底还有一点仅剩的人文关怀, 她补充:“质子待在立政殿半天吧,剩下半天就跟着回鹘来的和亲王子一起,好歹学一点回鹘的东西。”
质子唯唯。
如此安排已经是阿四能做到的最周全的方式了,她大摇大摆地逛一圈翰林院的地界,觉得这地方修的不够宽敞,又对那个养花的消瘦学士说:“隔壁我记得是不是有个学士院?这儿是翰林院吧。”
养花学士自从阿四来了,那是再没长过肉,面色都苦了,他说:“边上和这儿是一起的,都是翰林学士所在的,一个翰林、一个学士,实际上是合在一处的。”
“噢,原来如此。”阿四恍然大悟,锤手笑道:“那正好,地方就足够宽敞了。以后我的伴读们就来儿上课吧,我要是得闲总来这逛的,也能遇得上。”
养花学士脸色灰白:“都依照四公主所言。”
将伴读们一股脑丢这,阿四迈开腿离开前,好歹记得和她们交代一声:“我是不好学的人,实在舍不得耽误你们啦,你们学得好我也高兴的,不用记挂我。得空了我会来看你们的,对了,还会让人给你们送饭的。”
也不知道这话戳中了三个小娘子哪个点,她们登时都笑了,彼此间不可见的隔膜和局促如雪消融。
阿四歪头看了眼奇怪的伴读们,不忘抱起建兰花盆蹦蹦跳跳地离开翰林院。留下的伴读们幼承庭训,显然都是不管乐不乐都会好好学的人,随各自的老师往侧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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