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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阳寿换的公主命—— by舍自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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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赤华携阿四上门祭奠时,堂中姬璆正跪伏在蒲团上哽咽,见到来客也顾不上仪态,掩面见礼。
姬赤华侧身避开,与阿四左右扶住姬璆坐下,安慰道:“阿舅且节哀顺变,淑太主生前最放不下的就是阿舅,泉下有知见到阿舅这般伤心该如何难过?”
听得“淑太主”三字,姬璆眼泪再次浸湿通红的眼眶,顺着脸颊、鼻尖滑落,他以袖拭泪,哽咽道:“……情难自已,二娘莫怪。”
中年男子哭得稀里哗啦的,实在称不上美观,二人也不好意思多加叨扰,祭拜后就告辞了。
出门后,阿四犹犹豫豫地问:“阿蕤她娘不回来,靠着小舅这幅样子,能撑得起家业么?”
姬赤华背过手,轻叹:“这府中井井有条,即便阿舅哭得昏天黑地,外面迎来送往也一个不缺。方才阿舅哭得伤心,衣裳却是齐整的。姚小娘子年幼,满府多半是阿舅在操持,他是和我们一样被养大的人,能天真无邪到哪儿去?日后换个匾额,撤去超额的建制和属官,这府改为临淮县公宅院,只是时间问题。”
“淑太主的遗产都会留给小舅么?”
“半数总是有的。”姬赤华望着公主府门不断出入的面熟来客,放下车帘掩去视线,“陛下的姊妹封王拜相,太上皇的姊妹自然也是一样的。便是生前没有,过身后陛下也不会吝啬。”马蹄和车轮的声响掩盖了两人的谈话,在嘈杂声中离开公主府外。
嗅到味道的宗亲们,已经盯紧了这份殊荣,预备上书请皇帝为淑太主过继后嗣了。这大概也是淑太主生前一定要为姬璆改姓的原因之一,姓王的男人是分不到姬家羹汤的。
上一世的阿四是个不折不扣的无神论者,但经历过地府一遭,她虽然依旧不信天上有神,至少信了地下有鬼。既然能把鬼神之说听进一半去,就免不了考虑凶吉。说不定商朝以前的龟甲占卜是真能下达地府,受祖宗指点呢。
不过此道失传已久,阿四也烧不出可靠的龟裂,非要说的话,那两半的龟甲可能在提醒她,这辈子只能一道走到黑了。
抛开龟甲不谈,淑太主的死亡给阿四带来一丝不祥的预感。
人老了病了注定要与死亡为伍,而这座鼎都也足够老了,就像这自秦时起、压迫在所有人头顶的、延续的皇权。
太上皇收到消息后也病了,她与淑太主的感情尚可,老来作伴的姊妹陡然离世,给太上皇造成不小的打击。太上皇年逾古稀,不适合再拖着病体奔波,被医师建议留在九重宫修养,不能回来送妹妹最后一程。
久不出现在人前的温太主露了一面,她年轻时沉湎酒色,老来身体总有些小毛病,不爱外出见人。时间长了,鼎都内的人几乎都快忘记宗室还有这样一位老人。
她大概从未想过小自己三岁的淑太主反而会走在前面,在淑太主灵位前呆坐许久。
阿四再次见到太上皇与温太主时,发觉两人一夜间被抽走了年华,暮气浮上脸庞。
淑太主的死亡像是一个阎罗久候的开始,老人们脆弱的身躯跟随时代的变迁而飘散,鼎都内各大坊市时有白事发生,丧乐奏满了载初十四年的夏日。每年盛夏和寒冬总要带走一些人,只是今年的更加刺目些。
幸运的是,今年地府的名单里依旧没有阿四亲近且熟悉的人。
大人们见惯了死生无常,并不像孩子一样能生出多余的伤情。北境快马加鞭赶回来一支五十人的队伍,领头者是卫国公世子闵玄鸣。辅国公吴女侯过身,闵玄鸣代替母亲赶回奔丧,先入宫见过皇帝,而后马不停蹄地赶往吴家老宅。
辅国公的军旅生涯以四十岁与丈夫割袍断义为起点,守边二十余载,七十解甲,一百零三岁离世,当的上喜丧。她的独子闵清沁为承袭吴家的爵位,现学了淑太主的手笔,自闵姓改回吴姓,降等袭爵为顺化郡公。
丧事和丧事也是不同的,阿四睡前从雪姑口中听完了吴女侯堪称传奇的一生,长舒一口气:“老将军的女儿真是幸福啊,有这样伟岸的母亲,且在七十七岁才与母亲分别。”
要是她也能七老八十了才送走皇帝阿娘就好了,八十岁就死,不敢想象这该是多快乐的一生啊。
“四娘该睡了。”雪姑掖好床边被角,合拢床幔。
临近迁都,各类流言见风就长,皇帝不会因此更改迁都的决定,而是拟定了迁都后的年号。
在皇帝纵容之下,阿四扒开初拟的诏书看过,写有如意二字。
载初十四年八月初八,诸事皆宜、不避凶忌的黄道吉日。
两队清道的骑兵最先出鼎都,四马指南车、记里鼓车等紧随其后,随行官员的车驾与十数列骑兵卫队之后是左右威卫护持的玉辂,太仆卿驾驭玉辂,百位驾士簇拥前后,林听云与右卫大将军守卫左右。万人的车队出行,虽然有沿途郡县补给,所需衣食也必须自带部分。诸卫禁军为后卫,声势赫赫。
太子和左相陈姰留守在鼎都主持,两人前后站在城楼上目送皇帝仪仗远去。
阿四从窗户探出头回望鼎都,车马没能全部出城门,鼎都已经消失在目光尽头。
“阿姊!”阿四乘坐的马车和姬宴平并驾齐驱,掀开窗户高声说话就能听清楚。
随着年龄的增长,姬宴平失去了少年时期无穷无尽的精力,只想窝在车上等候旅途早日抵达终点。听见阿四的话,姬宴平轻叹一口气,让侍从揭开车帘回话:“怎么了?”
阿四从未出过远门,故而分外兴奋:“没什么事情,就是想找你说说话。”
姬宴平张口想劝阿四多休息,珍惜此刻的精力,漫长的颠簸路途是做工再精美的马车都无法避免的。但考虑到即将到来的痛苦现实,姬宴平又觉得没必要打断阿四的兴致,神色复杂道:“你说吧,我听着呢。”
马车很宽敞,可以供她翻来覆去地滚动,提前准备好的各类零食茶水满足阿四的味蕾,阿四确实很开心……直到开始有如厕的需要。
然而队伍不会因为一个人的需求停下,除非是皇帝的命令。退一步来说,即使皇帝愿意为阿四的需要停下队伍,等阿四的请求经过卫队层层传递,再到队伍停下,阿四就该憋死了!
憋是不可能憋的,这对身体非常不好。
当雪姑笑眯眯从马车暗格掏出木桶固定好请阿四上座的时候,阿四感到了灵魂的震颤,后悔的情绪前所未有的席卷而来,天杀的鬼差坑死她了。她想念后世便利的一切,尤其是抽水马桶!
马桶给了她尊严!
在阿四的强烈要求下,马桶周围多了一层遮羞布,阿四速战速决。香灰和香料掩盖了气味,马桶被收回到暗格中,雪姑维持着微笑,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在不把人当人的地方,宫人和用具只有活物和死物的区别,主人当然不会有所顾忌。
但是阿四有啊。
遥想当年五岁,她废了好大劲儿才说服丹阳阁的宫人不用在厕间服侍,而是在门外等着。现在却不得不在众目睽睽之下……
一个月,被马车拉着在路上晃荡了整整一个月!
吃喝拉撒、衣食住行基本上都在马车上解决……野外的夜晚星辰很美,阿四欣赏美景,更心痛快要散架的屁股和羞耻心。

一路上久晴无雨, 暑气逼人,民间谓之秋老虎。
夜晚驿站休息,天黑云高明星点点, 阿四嫌帐中燥热, 缠着姬宴平一块儿卧在草坡上望月。
“这是在路上的最后一个夜晚了吧。”
安宁地出人意料,迁都前众人紧张而漫长的准备一度让阿四以为迁都的过程多少带点惊险刺激。
姬宴平双手枕在脑后, 对着天上的弦月叹气:“应该吧, 过了今天, 就能进入新都, 不用再在路上风吹日晒雨淋了。”
压过了难受的时候,阿四又觉得行路上所见所闻新颖有趣:“阿姊这样说话也太过啦, 风吹日晒是有的, 但根本没有下雨呀。”
运道好得出奇, 往往车队路过某地之后今年的秋雨才落下,她们刚好避开了每一阵秋雨。这让阿四对天象升起好奇和兴趣:“司天台的测算还是有道理的,要不是天文太过枯燥, 否则真该跟着裴师傅好好学一学。”
当初裴师傅教的用心,阿四只是敷衍,得过且过, 而今回头想想,或许是自己错过了。
姬宴平望天道:“天文星象也是需要天赋的, 这样枯燥的东西,喜欢就是最大的天赋,既然不喜欢也不用强求自己,总归崇玄署学生众多不缺人用。”
“虽然我心里总有点记挂鼎都, 但阿姊好像更担心,今天好像听见阿姊叹气好多回了。”阿四四仰八叉地仰倒, 对自己所望见的满天星辰感到满意,天地画卷是人力所不能企及的鬼斧神工。
姬宴平拉紧披风帽檐:“我只是觉得我们俩人这样待在毫无遮蔽的野外,有些危险。”
“危险?”阿四“唰”坐直身体观察四周,疑惑道“驿站周围都是巡逻的禁军,还能有什么危险?”
潮湿的土壤气息上涌,瞬息间,一点凉意自脑后穿透。
阿四反手去摸,却迎来更多的雨点。噼里啪啦的雨声中,阿四以袖遮头,迅速向屋内跑去。
晚一步起身的姬宴平悠悠然缀在后头漫步,笑道:“我看今日天阴的早,或许有雨。”
阿四惊叫着冲进屋子换衣裳:“雨已经落到我头上了!阿姊也不早点说,太坏了。”
姬宴平裹在披风里不紧不慢地说:“唉呀,不是你自己说的想要出门体悟自然,做阿姊的怎么好阻拦呢?”
轰隆雷声外,流星坠落。
阿四受雪姑催促更衣之时正好望见窗间流光划过天际,天光乍破,照亮一瞬眉眼。
流星似乎都会在史书上留下一笔痕迹,不知道这颗会被赋予什么样的含义。可惜她学艺不精,否则也要推算一番,再去司天台问个答复,相互印证结果。
突如其来的秋雨延缓了快马加急递送的情报,凌晨雨霁,新都派出接应的人马和鼎都一身风尘的信使前后脚向皇帝送上信封。
犹然沉浸睡梦的阿四被雪姑紧急从褥子里掏出来,迷瞪中换上轻便的胡服,外袍一盖,就送到皇帝暂住的屋舍内。
阿四茫然地环视一圈,随行的宰相将军以及亲王一并在内,除皇帝的坐榻外,不甚宽敞的内屋挤得满满当当的人,神情肃穆。姬宴平拉过阿四坐在手边,示意她先安静听着,抽不出片刻解释情况。
屋外的天空仅仅亮了一道光,灯架烛火闪烁,明日未升,微光不足以照亮人面。昏黄的灯火下,皇帝的神情前所未有的阴沉,阿四不敢多看,低头间注意到散落一地的书卷。
阿四捡起一页纸查看,上面明摆着的白纸黑字:鼎都诸臣趁虚谋反,盗匪叛军作乱围城,里应外合之下已经入城了。
太子留守在鼎都啊!
即使北衙禁军大半护卫皇帝离开鼎都,南衙禁军十二卫难道是死的吗?
阿四脑中轰然嗡鸣,围绕心头的不祥预感终于落地成为现实。秋日的寒意在指尖攀爬,血液带着凉意冲进心肺,阿四浑身震颤,咬着牙抬头望向皇帝所在的位置。
不,或许正是因为南衙禁军层层护卫,才让人从北面钻了空子也说不定。太子居住东宫,有东宫十率护卫,无论如何也不会……最好没有出事。
阿四闭上眼深呼吸,缓慢地吐出一口浊气,压下脏腑翻涌的痛感,勉强维持冷静。肩膀一沉,睁开眼是姬赤华关切的目光。阿四才发觉握着纸张的手已经被自己掐青了,而脆弱的纸片已经在她手里变成废纸一张。
右相刚才似乎开口说了些什么,又有人站出来说话,嗡嗡地略过耳际,阿四一概没能听进去。
皇帝沉声打断了妾臣的争论:“卫国公世子回京之际曾与朕禀告卫国公回京奔丧一事,不出意外一月之内也该抵达关内道了,传令各州刺史调动京畿道团练兵赶往平叛。迁都不容有失,此行无可回头,即刻启程赶往新都。”
大周建国至今,各地叛乱都只是小打小闹,从没能走出州郡,这次也不会有例外。
猝然而至的变故打散了所有的事先预备,室内诸人纷纷起身告退准备后续事宜,阿四和姬赤华、姬宴平被单独留下。
散去人后,门扉被重新合拢,屋内空寥寥。
皇帝推开长案上最后一卷幸存的书卷,以前所未有的冰冷视线审视座下的三个女儿:“离京之前,太子曾向朕上书请旨,令二娘主理三门峡开凿事宜,六千民夫已至关中。”这是对楚王说的,她和太子近日可能存在的矛盾。
“此次贼首与睦州叛军有故,她有个好姓名——陈文佳。”这是对宋王说的,叛军与她的关联。
阿四端坐在两位阿姊中间,凝神屏息许久也没等到皇帝的下一句话,悄悄抬眼看向皇帝,不期然与皇帝对视。下一刻就为其戾色所摄,低头危坐。
太子与楚王近些年稍有摩擦,不是本人生事,而是围绕在她们周围的所属妾臣多有事端。很多时候,无论地位多么崇高,只要被势力所裹挟、只要心中尚有欲望,就不能完好无随地从权力的泥潭中脱身。
姊妹二人有着相近的过往、同样的出身,一个是国之储君,一个是贤德亲王。前者占着大义,后者有宰相母亲与长孙长庚。长期以来朝野中偏向二人的官吏总是差不多的,比起深居宫中的太子,楚王待人亲和、礼贤下士,在官民中有着相当不错的风评。
皇帝在大多数情况下并不对孩子们的行径多加评判,毕竟孩子长大了,又有外人挑拨着,偶尔的争纷是避免不了的。说句不大好听的,太上皇七十有四至今矍铄,而淑太主先走一步,来日皇帝和太子楚王哪个走在前面尚且未有定论。
原先皇帝以为自己还活着一日,底下的孩子就翻不过天去。
当然,这事也可能和两人完全没有关系,只是一场意外。
不过比起相信叛军的出现是意外,皇帝更愿意相信是孩子们的成长速度总是出乎人的意料之外,她膝下的孩子们成长的速度稍微太快了一些。以至于鼎都今日受人祸至此。
姬赤华面色凝重,诚恳道:“儿门下贤人裴氏有一计,可解三峡门漕运之困,裴氏言:三门既水险,即于河岸开山,车运十数里。三门之西,又置一仓,每运至仓,即搬下贮纳,水通即运,水细便止①。儿以为裴氏之法甚妙,故托太子为儿请命,前后因果纤悉必具,请陛下明察。”
姬宴平则伏地请罪,分毫不加辩解:“陈文佳确实是儿举荐为官,不意今日为家国祸患,有儿之过,不敢以暧昧之词开脱,请陛下责罚。”
阿四眼睁睁看着左右阿姊拜倒,迟疑自己此刻应该是要帮阿姊们求情,还是该跟着拜一下。思来想去,也没能琢磨出个所以然来。阿四算得上大周距离皇帝最近的人之一,皇帝慈爱地包容她,太极宫是她最温暖的家,但她依旧心存敬畏,也从不能探明皇帝母亲的真实想法。
事实证明,她不去多思虑皇帝的想法是正确的,但对于阿姊们的日常似乎研究得太少了……
不等阿四在犹豫中下拜,皇帝先点了她的名:“无拂以为如何?”
阿四心虚地搜刮胸中词藻,奈何紧张之下完全空白,选择老老实实地回答:“此刻鼎都情况未明,儿认为应当速速加派人手前往鼎都,亲眼目睹之后才知真相如何。”
往好处想,叛军都在鼎都城内受到制裁,太子安然无恙,万一此事全是由逆臣一手策划,两个阿姊全然无辜……即便只是万一的可能性,阿四也希望是最好的结果。
“不错。”皇帝一锤定音,“林听云已经分出千骑在外待命,就有由你携兵符前往一探究竟。”
阿四想也没想就俯首应答:“儿遵旨。”说完,才意识到皇帝说的,愣在原地。
等冬婳捧着鱼形兵符送到阿四面前,阿四张望数次,确认两个阿姊头都没抬,这鱼符真真切切是要交给自己。阿四面对冬婳郑重的神情,接过鱼符捏在掌心,小心站起来告辞。
冬婳送阿四出门,再三叮嘱:“四娘万事问过林将军,不可轻举妄动,切记珍重。”
今夜经历的事情太多,阿四直到跨坐上马手握长鞭,仍然有些回不过神来。
林听云为表尊敬稍微等了等,三息之后,问候呆愣的公主:“何时动身啊?”
“这就走吧。”
阿四扬鞭策马,在距离新都咫尺之遥的地界,踩着朝阳头也不回地奔向旧都。

第201章
骑马返回鼎都的速度是来时的四倍, 一个月的车程压缩到八日。坐马车时阿四尚且抱怨,此时骑马整日飞驰,林听云反倒没从阿四口中听到一句叫苦。
临近关中, 林听云观察天色, 勒令副官通传全军修整一夜,明日一鼓作气赶到京畿。
入夜前, 又是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
阿四坐在民居廊下, 接过林听云递来的胡饼和水, 埋头苦吃。
林听云顺带捏了捏阿四大腿, 见阿四面色奇怪却无痛意,才放下心来:“看来你的身体还吃得住这样的奔波, 今夜好好睡一觉, 明日之后就未必再有整觉了。”
阿四三五口咽下夹肉胡饼:“我可是师傅你亲自教出来的, 之后你只管发挥不用担心我,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只是这样程度的回答还不够。
林听云严肃道:“这支千人的禁军骑兵,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护你的安危。一个人再强大, 以一敌十、以一当百,却不可能以一敌千。你要答应我,万万不能逞强, 绝不擅自离开。只要这只骑兵在,就能保证你在大周境内无虞。”
目前太子生死难料, 假使阿四出意外,对于局势来说,是极度危险的。
“那师傅怎么办?你不是要领兵支援鼎都吗?”阿四问。
林听云拂去阿四甲胄上的尘土,再三叮咛:“兵可以从州府抽调, 有你和兵符在,与我而言到处都是士兵。所以你一定要做到我告诉你的, 保证自己安危。你一旦出事,我才真正无兵可用了。”
阿四认真道:“我明白了,直到回新都之前,我走到哪里都会带着禁军。”
睡前,阿四用水简单擦拭身体,而后躺在卧床上思考起这几日突然发生的事端。一路上除了休息就是在赶路,并没有沐浴的时间,趁着雨水未歇的空档,阿四需要整理思绪。
除了边军和禁军,其他州府的军队都由刺史调遣,林将军在北境和禁军中威望颇深,但府兵的兵卒到了战时却不由十二卫大将军调遣,只受皇帝临时选派的元帅指挥。未免将军掌兵做大,大周历来将元帅之职授予皇子,再有皇子随军。如今鼎都受困,楚王宋王俱牵涉其中,阿四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就阿四个人理解,皇帝的命令很简单,就是让她跟在林听云身边做个好用的图章,就像她手里的兵符一样,别丢别坏,全乎地回家就行。
可是,稀里糊涂地来回不是她想要的。但她也不能不听林将军的劝告,安全是首要的。
阿四努力在记忆里翻找关于陈文佳的事宜。阿四不怀疑陈文佳的实力和人品,陈文佳既不为官位动摇,不贪财好权,也不是一个认为突袭兵力空虚的鼎都就能推翻大周的蠢货,又是个带兵的奇才。那她攻入鼎都是为什么?总不能是看上太极宫的殿宇,想进去用命坐一坐龙椅,吃顿美酒佳肴吧。
那是一个颇有侠气的女人,如果她没有因为仇恨陷入疯狂,那么她大概率不会拿城中的百姓泄恨。此刻在鼎都中的人,地位最高者就是太子和左相陈姰,此外就是尚且没来得及离开的官吏及其家眷。
陈文佳的目标是谁?
并且,情报中有提及,城中有人与城外叛军里应外合……
高官重妾以及宗亲贵胄全都分批迁往新都了,留在鼎都的官吏多是被派遣留守或者无关紧要的微末小官,稍有些家中人口众多的世家大族,亦或者被皇帝刻意遗弃的守旧老臣。
没有亲眼看见鼎都情况,一切都只是脑海中的虚构。阿四在胡思乱想中睡着,天不亮起身赶路。
披星戴月地赶到鼎都二十里外,阿四一行人撞上另一支华州刺史带领的军队。两方相逢,以阿四为主,并成一路向鼎都进发。
林将军对宫变显然有着独特的经验,并不走寻常城门,而是绕至太极宫后玄武门。叛军是突然起事,既然前面没有丝毫风声,也就意味着叛军体量不大,而鼎都却是一座能够容纳百万人的都城,即使因为叛徒城门失守,皇城、宫城总是能守住的。
兵临城下,就在阿四以为需要经历一场苦战才能入城时,城门上已经有人认出来者,惊喜地向上司禀报。阿四出示兵符,城门打开,林听云先派遣小队入内,确认玄武门内切实是自己人,再用手下兵卒替换劳累的禁军。就这样,阿四在禁军护卫下像回家一样地驱马跨入玄武内重门。
守在城楼上的人不是左威卫,而是东宫禁军。
既然东宫禁军控制宫城,是否意味着太子安然无恙?
阿四不敢置信地多次确认,转头看向林听云时,却见对方面无异色,仿佛对这个结果并不很惊讶。
一面之词不能尽信,林听云立刻提出要见太子和左相。
在率府亲卫的带领下,众人长驱直入。东宫与太极宫之间相隔宫墙宫门重重,情况危急,也顾不上住所,为安全着想也为便于处置事务,太子与左相近日一直长住两仪殿偏殿。
从小长大的地方,阿四闭着眼睛都能摸进门,可临到殿门外下马,她僵硬着问林听云:“是不是能嗅到药味?是谁受伤?还是生病?”后半句是问东宫率府亲卫。
率府亲卫反而比阿四更困惑:“可能是受伤的禁军?近日禁军吃住皆在附近。”
林听云轻拍阿四后背,示意她不要再问了:“进了门,自然一切见分晓。”
“是了。”阿四深深望一眼空洞的天空,守卫在玄武门的率府亲卫不知太子近况是正常的,一路上全是熟悉的东宫面孔,禁军都活得好好的,太子不可能出事。
率府亲卫先通禀,左相陈姰快步出门迎接,阿四与林听云再进门,却不见太子。
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太子为流箭伤中手臂,昏迷不醒,时有发热。
鼎城之内仍有叛军作乱,此刻不是叙旧的时候,至少太子还没死,又有医师从旁照料。林听云与陈姰仔细商议后,仍不能完全放心将阿四单独放在这儿,于是如前言所说,将千骑留在此地守卫皇子。
林听云就要走,阿四发觉不对:“华州刺史哪儿去了?”
林听云:“鼎都之外兵分两路,她带兵走的是南面城门。”
既然已经带兵来了,就绝不能让叛军全须全尾地离开,林听云尚且有护卫阿四的责任,对华州刺史来说,这些民兵全部都是来日加官进爵的功勋。
这事当时华州刺史与阿四禀告过,阿四当下紧张过度,有些忙糊涂了,摆手示意林听云速去。
林听云带兵自太极宫承天门出,冲上朱雀大街扫荡匪徒。叛军兵力不足,又难改盗匪本性,街上叛军出没不足为奇。只是叛军数目与林听云心中设想相差甚大,她抓过数个散兵砍断手指、手臂审问。
剧痛之下,人是难以说话的,不过这份痛苦会让感同身受的同类开口。
本就是渣滓,口舌轻易就被撬开了,倒豆子一般交代了贼首的动向。
陈文佳带兵入城后对寻常门户秋毫无犯,见到鼎都内的穷人会奉送钱财,宣传:“陈文佳是天上的神仙,降世只为救苦救难,她法力无边,变幻莫测,召神将役鬼吏。”对布衣放过,再以劫富济贫的名义直接冲进高门大户,第一抢粮食,第二抢财帛,第三杀人,杀高官、大官、曾经在睦州任职的官。
久攻皇城不下,陈文佳收到援兵即将入京的消息,昨日就已经出城退向南边了。只是叛军本就是盗匪组成,有人心不齐者,不愿意听从陈文佳的号令离开的人推举出另一个贼首留在鼎都内占据大宅企图过一过鱼肉百姓的好日子,不等自封为王,今日就被林听云逮个正着。
另一边华州刺史也攻入城中,薄弱的抵抗很快就淹没在铁蹄之下。
林听云和华州刺史分兵扫荡叛军余孽,她一路看来,城中百姓虽然神情惶惶,却大都衣衫齐整,不见冻饿迹象。若非皇城中各处都能见到兵戈痕迹,林听云甚至要以为鼎都被困只是一个玩笑。
南衙禁军在战乱中死伤颇重,因此确认叛军撤离后,林听云令下属接管了鼎都各门,以防叛军反复。
盘查各坊市伤亡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林听云依靠目测粗略的估计,人财两空的大多是官宦门第。尤其博陵崔家、颍川陈家伤亡最重。
叛军贼首显然已经摸清楚了城中坊市排布,直捣豪门贵族,整整十数日,除了搬运钱粮,就是在清点人头。
林听云走进崔家宅院查看过,宗祠烧成黑炭,庭院内遍地尸体,多有泄恨之举。
世家大族人口繁盛,一时半会儿是无法全部迁移的,所以各家各户都有不少人人留在鼎都。不少家族世代生活在鼎都,族人分外多些,其中典型就是崔家,因姬宴平有意为难崔家,握着新都好地段的大宅院待价而沽,迟迟不肯放价,气得崔氏官吏上书弹劾。
直到临迁都前,姬宴平才勉为其难的高抬贵手,故而崔家极可能全族都困在鼎都,满门死于此地。
陈家与崔家情况不同,人死的少一些,原因或许也有出入。
左相陈姰守在皇城,陈家的人少不了要成为人质用以威胁,既然皇城至今安然,陈家的人死相就不大好看了。
赵家、谢家、裴家……无一遗漏。
华轩绣毂皆销散,甲第朱门无一半。②
对于陈文佳的旧事,林听云略有耳闻,此情此景,头一个念头竟是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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