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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阳寿换的公主命—— by舍自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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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惴惴不安,褶皱的脸似哭似笑:“阿娘,我什么都没有做错啊。”
阿娘,不要离开我啊。
当年那个孩童,似乎是这样呼喊、哭叫,令抛夫弃子入宫的钱鑫夜不能寐,满怀愧疚。
褶皱的脸庞上附上更苍老的手,钱鑫如今依然愧疚,却不后悔。
她说:“我儿是被他们教坏了,今后就做个凡夫俗子吧,从前种种俱是为娘强求。你啊,回家去吧。”
一墙之隔,吴王和女官同立在树下。
清风刮过的树叶已经泛起一角黄痕,吴王伸手接住一片落叶,拈叶而笑:“夏内相此次来,是要把后事交到我的手中了?”
夏竹人如其名,身姿挺拔如青竹,即便年过半百,仍不减半分风采。她是与冬婳同席,陪伴皇帝经历风雨的老人,离开紫微宫自然不会毫无风声。
“妾自认颇有福分,老来丧母,算是喜丧了。既然丧母,就该守孝举哀,圣上隆恩,许妾送母归乡里。”夏竹面无悲伤,确如其言,年近六十方才告别母亲,确实是莫大的福气了。
夏竹的母亲是皇帝的乳母,有郡夫人的封号,又得皇帝垂询,自是送族地风光大葬。
吴王惊诧:“内相先母来自怀山州?”她怎的半分不知晓?
“当然不是。”夏竹道,“妾母罪臣之后,六亲不着。妾特请宗庙大巫推算,请问先人,得知祖上是从怀山州牵出,因此供奉先母牌位于怀山州府,以求先母九泉之下家人和乐。”
——都是鬼话。
不过,吴王见夏竹口口声声自谦为妾,想来皇帝确实将她派往自己麾下。东宫官吏是仿照前朝各部各司,区区亲王府邸的属官职位是塞不下的,且她也当不起。
因此,除了少数一些旧妾臣,大半她都向皇帝辞了。吴王府的长史是空置的,姬若木留着这个位置,正是等着皇帝选任。
于是,吴王道:“那我就厚颜请内相与我同行入怀山州,且等三年孝期,若是内相不嫌,我再为内相请荐长史。”
夏竹无甚所谓:“送走先母,就该操心自个儿后事了。大王愿意收留妾,已是恩德,其余事宜全凭大王安排。”
闲话说完,夏竹从袖兜中拿出一封封蜡密信,奉送吴王。
吴王挑开口,打开书信一看,便知是皇帝亲笔。逐字逐句读过,其中说的正是另立储君一事,三言两语说了京中动向,皇帝预备以长幼序齿为名义,立姬赤华为太子。
吴王早有预料,看完便收入袖中,谢过夏竹:“内相劳累。”
只要圣旨一下达,吴王迟早会知道新太子的人选,但是皇帝偏就专门书信一封传来给她,言辞温和,带着半丝半缕的来自母亲对孩子的关切和偏爱。
明知这是哄孩子的手段,姬若木还是情不自禁地添了笑意。
夏竹再拱手:“大王言重,分内之事罢了。”
姬无拂和吴王停留在药县的时间太久,药县的事务她们都不便再插手,很该继续赶路去怀山州府新建成的吴王府看看。
今日姬无拂与裴道方才见面,又要分别,自是有无数的话想说。正巧裴道的行囊中有一壶新都的美酒,两人相携入内室,兴冲冲地准备对饮至夜半。
吴王见了便笑:“有友人,有美酒,岂能无舞乐?”随手点了两个男侍去相陪。
少年欲相饮,此乐何可涯。①
姬无拂不爱酒气滋味,此情此景也觉得美妙。
悠扬轻妙的琵琶声作伴,少年友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趣事,不知不觉间就将一壶酒饮尽了。
困意上涌,还能听见清浅的歌声:“……愿君听此曲,我为尽称嗟。”
恍惚间,姬无拂跟着哼唱,盯着昏黄的灯出神良久,连屋内合适静下来也不记得。徒留耳边清渺声:“美人醉灯下,左右流横波。王孙醉床上,颠倒眠绮罗……”
屋中王孙只有一个,姬无拂扭头去看身侧歌者,果真是裴道。
姬无拂向来难醉倒,虽然少了些乐趣,但这给了她很多观赏的机会。她很乐意偶尔装模作样,观赏身边人的醉态。
裴道两颊生颜色,昏昏然不能续唱。
既然同席同枕,姬无拂认为自己很该为好友续上最后一句,笑问:“君今劝我醉,劝醉意如何?”

第222章
真正进入怀山州后, 姬无拂并未看出此地与外界的太大不同。路上能见的女人精气神要比别处更好些,别的似乎也是差不多。沿途县城赶来接待的林县令——还是个男人。
姬无拂震惊万分,当着人面就脱口而出:“怎么是个男人?”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姬若木对怀山州的过分关注, 引得满朝文武多少都对怀山州有所了解,因此怀山州这些年里也接待了不少外客。出行需要路引、路费, 长途更是耗资不菲, 千里而来就为游览怀山州人文的, 基本都是有些身家背景的人物, 林县令亲自接待的也不少,对于来客或多或少的疑惑, 已能顺畅应答不再尴尬了。
他恭恭敬敬地回答:“一地县令, 素来是不许本土籍贯的士子担任的, 某是望海州人士,任职此地县令第四年了。”
“那就是最后一年了。”姬无拂收敛讶异的神情,眺望山川景色, “我记得你的官声很不错,来年就要回京述职了吧,看着都挺好的。”闲扯了一会儿, 才把前头的尴尬事揭过一页。
林县令很是明白二人的来意,主动说起怀山州真正出名的女子当家风气:“这事儿在怀山州也并不是全盘都有的, 只是在么些县,往外的地界,虽有些熏陶,大致上与外界是相同的。”
先例陆氏近在眼前, 林县令想将两个祖宗送到别处的心思很迫切,迫不及待地介绍了许多有关么些县的风俗习惯。林县令文采过人, 说起故事来颇有些精彩。
与姬无拂的百无聊赖不同,吴王对这方面是有兴趣的,她侧耳倾听、时不时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林县令大体上是个挑不出错的县令,各方面都很稳当,历年常考都能评个“上中”、“上下”,他对当地风土人情也掌握得相当到位。
刚开始林县令为自己摸准贵人的脉、找到合适的话题而暗自得意,说得多了一不小心就带了些闲话进去:“么些县的总人数、户数建国至今也没太大的变动,总是大差不差的那个数。”
言下之意是,这点是不好的。
怀山州人口不足两万户,是下州,州中县也只有四个。林县令所处磨县是州治所,算是怀山州人口最多、占地最广的县了。户口增加意味着税收、人力增多,国家因此强盛。
他正是为此得意。
大周数百州府以上中下区分,上州的刺史比下州刺史品级高一等,开国之初,就强调了人口的重要,人口的增长也是地方官员的重要政绩。女人当家做主的地方,人口总是不会快速增长的。任凭么些县的县令如何呼吁,往往不会有太大改变。
虽然生孩子的女人,但男人在这方面,总是有很多话想说的,林县令也不例外。
吴王面色不变,姬无拂的表情呱嗒地拉下来。林县令所作所为所言都无错处,但说的让她不高兴了,她也不能徇私枉法地罚一罚,给点脸色看。
简而言之,就是吓唬一下,让林县令猜去。
林县令眼观六路,果然注意到秦王的不愉快,以为是话题太过枯燥不得少年人心意。于是他琢磨片刻,在前带路,引人往北边一处开阔地方,场地上还有不少工匠在作业。
林县令介绍道:“这就是大王府邸所在,多则三年、少则两年方能入住。”
吴王府在磨县北方,山间溪流蜿蜒穿过县城,最上游的河段附近民居一概请走,就为修葺王府。半年前破土动工,眼下只能看个空架子,大概猜测一番未来王府的规模。
吴王眉头微微皱起:“原先住在这儿的百姓,可得到妥善的安置了?可有登名造册?”
如果因为自己的举动,导致数百人流离失所,那可是不小的罪过。吴王并不缺少财帛,更不愿在此处亏了百姓。
林县令身后的侍从立刻从事先备好的书卷中抽出名册交由林县令,而林县令再递给吴王。吴王略略翻过几页,见内容详尽,补偿、迁址都有记载,夸奖道:“合该如此,林县令办事妥帖,与传闻相符啊。”便先收下名册,预备过些日子再让人登门访问详情。
林县令笑得灿烂:“都是某分内之事,应当的、应当的。”说着望一眼天色,拍手道(看 xiao 说 公 众 号:xttntn),“瞧这天也不早了,某备了些简单酒菜……”
姬无拂眼波一划,不乐道:“我累了,还是先去歇息吧,餐饭什么时候吃都来得及。”
“住处某安排在……”
姬无拂双手抱胸道:“这就不劳烦了,我事先与怀山尤家通过气,要到她们宅院暂住。”
“是……尤家是有爵在身的大户,宅院在磨县确实是最好的了。”林县令摸不着头脑,不理解初来时好声好气的秦王,一转眼就冷脸待人了。
虽然闹不明白,林县令依然满脸笑容地亲送贵人到尤家宅院外,然后被姬无拂冷语打发。
林县令脸色终于有些挂不住了,吴王才说了句公道话圆场:“四娘,你路途劳累不假,林县令也是一片好心,莫要迁怒于人。”
林县令顺着台阶就下:“两位大王日夜兼程赶路,自然是辛苦的,某就不再打扰了,来日再登门拜访。”吴王微笑点头,令属官送人出长街为止。
这头,尤家人显然早有准备,门户大开,一家老小都整装等候在大门外,远远见到车队就上前行礼迎接。吴王和姬无拂扶起带头的两个八旬老妇,免去繁文缛节,依照当地习惯以“阿思”称呼曾祖辈。
姬无拂一改面对林县令时的臭脸,笑呵呵地说:“论起血缘,尤家与姬家是再亲近不过的,两位都是长辈,无需这般客气。”
怀山昭公主的封地在怀山州,当年怀山昭公主与父兄起龃龉,二十多岁移居怀山州后终身再未归京。而尤家祖宗就是怀山昭公主的独子,怀山昭公主就在么些县的人家里选了一个顺眼的姓——尤姓充作独子姓。
初听这故事,姬无拂想到的却是黄帝与蚩尤于冀州之野一战,黄帝姬姓,大周宗室以黄帝为祖宗,而蚩尤名中有个“尤”字,或许这代表的是怀山昭公主与父兄决裂之心吧。
姬无拂说两句漂亮话还成,再多说就没话了,后面的寒暄还是交给吴王来。在姬无拂的记忆中,长姊似乎能和所有人都聊很久,端看她乐不乐意。
吃过晚膳,尤家老家主带着两位血脉相亲的贵人,走进祖母屋。老家主笑说:“虽说是叫祖母屋,却是大家共有的地方,每一样东西都是共有的。你们……也是一样的,可以随便看看,或者玩乐。最好是多住些日子。”
老家主论起亲缘,是太上皇的大母赵国夫人的妹妹的女儿——与赵昭后同一辈分,对姬无拂来说是曾祖辈。
么些县的孩子不离家,女儿们的孩子都是亲姊妹,如果赵国夫人当年留在尤家生活,那么今时今日,皇帝和姬无拂或许也会是这个家庭的一员。
“我的住处需要两三年建成,如果阿思不介意,我会在附近长久地住下去,时常来打搅阿思。”吴王无意与老人分辩其中差异,面带温和笑容,与这位豪爽的老人说起旧事,而姬无拂就摸索这个不大的屋子。
老家主很高兴:“家里的孩子都长大了,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你要是愿意,大可以一直留在这儿。”
母亲生下的孩子是有数的,么些县的女人会计算田地、家宅、自己的身体情况、家人的时间,确认能养好的孩子数量,绝不会毫无节制地生育。
盲目的生育只会拖垮家族,田地承担不起过载的人口,粮食价格就会增长,当地人的生活就要受到影响,一旦再遭遇天灾兵祸,后果就难以预料了。
这是林县令作为男人,永远的短板,他绝无法真正地作为一家之主去考量。而男人因生来的缺陷,本就不适合当家做主,更何况主政一方。
外面为迎接贵人摆出的歌舞仪式走到尾声,一个中年男人进门向老家主低声说明。老家主先为孩子们引荐:“这是我的小男儿。”
吴王特意修学过的礼俗派上用场,笑着叫人:“那该是叫阿普吧。”舅祖父的意思。
尤家阿普有些内向,拘谨地向身份特别尊贵的孙女儿问好:“你们来到这儿,就和回家是一样的,务必尽兴。”
怀山州的女人豪爽重义,而男人多情内向,家族团结长久的奥秘正在此间。尤家阿普是家族中颇受重视的男子,家中礼仪庆典都由他主持,而招待贵宾是女人的事,面对外人,尤家阿普有些局促不安。
“阿普太客气了。”吴王心下升起一点不为外人所知的兴奋,对这片土地整整二十年的期待是值得的,她此刻的振奋,要比受封太子那一刻更甚。长途跋涉的旅人,沿着干涸的河床行走,在被渴意折磨到极限之前,她终于望见奇迹留存的一汪清泉。
祖母屋内的摆件不多,地方也不算宽敞,母系的家庭人数总是不会太多的。如果能得天之护佑,每一代都不只有一个女儿,那么三四代的累积下,家族才会有几十人数。
就在姬无拂准备回到吴王身边,听一听老家主说话时,转身之际的一抬眼,高堂上悬挂的画像落入眼睛。
那是尤家至今供奉着的怀山昭公主画像,两百年仍然面目清楚,可见保养仔细。

姬无拂在画前怔愣许久, 画中人千般熟悉,她应当是见过这幅画的。
不,应该要比眼前画像更鲜亮些。
在姬宴平放火烧去的凌烟阁中, 也有这样一副画像, 姬无拂亲手抱出凌烟阁,是凌烟阁中唯一幸免的画像。两幅画细节笔触有所不同外, 模样基本上是一致的, 或许是赵昭后或者皇帝的手笔吧。
姬无拂看够了画, 迈开步子回到吴王身边安坐, 指着画像问起来处:“那幅画是谁的作品?”
老家主顺姬无拂手指方向望去,眯着眼看了一会儿, 笑道:“噢, 这个啊, 是怀山昭公主老年做寿旧部送来贺礼,据说是从她男儿家宅中抄出的旧画,宫廷画师的得意之作, 很贴合公主的样貌气质。”
怀山昭公主远离鼎都父弟之前是有生育的,不过只有男儿。后来二十年过去,高祖驾崩, 太宗时期公主的男儿牵涉进谋反案,抄家流放死在千里之外了。
作为公主的亲生孩儿, 手中或多或少有些旧物,被旧人送到怀山州来,未尝没有想要怀山昭公主相救的意思。公主性子果决,是绝不回头的秉性, 因而任由旧部说尽言辞,也只是留下了这幅画。
发家开国的历史是弘文馆的必修课业, 姬无拂对旧事还算了解。虽然很多事情,当时的皇帝都不乐见为人所知,但是最终都会因为各种缘由留下只言片语的传闻,真相往往隐藏其中。
太过远久的故事无可追忆,姬无拂点点头:“画得真好,能见怀山昭公主飒飒英姿,也算是没有白来这一趟。”
“哈哈哈,大王喜欢就好。”老家主乐呵道,“家中也有擅长画技的孩子,大王需要的话,我让人临摹一卷送给大王。”
姬无拂笑着推拒:“我向来摆弄不明白书画的妙处,得了好画也不知道如何保养,若是来日落到他者手中未免太过可惜,还是算了吧。”
老家主便道:“这幅画对我们家来说意义非凡,能得大王顾惜,是尤家的荣幸。”既然贵人对其不感兴趣,那是最好不过的,便是临摹的画作,尤家也不大乐意赠与人。
闲话说的差不多了,吴王带着姬无拂住到尤家,除了王府尚未修建完毕和对文化习俗的兴趣外,她要亲自向老家主交代尤二郎一事:“尤家二郎嫁到鼎城曾家,那是一户很和气的人家,同样随母居住,二郎本是过得很好的,可惜感染风寒就此病逝了。”
尤二郎是出嫁曾家女后不久病逝,这样一条轻如鸿毛的性命,本无甚好说的,但他的运气很好,有着将他当做人而非筹码的亲眷。吴王对怀山州的现状还算满意,愿意多给尤家一点交代:“曾家上下我派人去查验过,二郎确实是病重,临死前留有书信给亲眷,我先前差人送还怀山州。阿思可收到信了?”
信,当时是逐字逐句查验过才放出手的。下手的人做的干脆利落,没有留下太多痕迹,尤二郎毕竟是远道而来,不明白鼎城世家男子的阴柔手段,临死前也未能察觉端倪。
吴王后来给了那家一个警告,逝者已矣,死去的人是无法回头的。
老家主默默叹息:“万般都是命,当年是他自己想去,而今没能回来,也是命。书信我与他的阿咪们都看过了,多是些病重思念的言语,也不瞒大王说,他是后悔过的。只是病重,无力再返回家乡了。”
山长路远,坐着花轿送进曾家的门,是很难再走出去的。老家主虽然不出么些县,却是知道外界情况的,一个在外面呆习惯的小郎,也很难再重新做回么些人了。
从尤二郎离开那天起,她们就已经做好了失去这个孩子的准备。
人活一世,实在太过辛苦。
吴王不再提起这段老家主的伤心事,转头说起带来的礼物,老家主强打起精神来再聊几句,也提出了告辞。门外进来一个年轻女人,她带着两位外来的贵客走进尤家宅院内专门清扫出来的主屋。
姬无拂放眼将整个屋子收进眼底:“这地方看着不像是用来待客的,倒像是主家自己常住的地方。”
领路的女子是老家主的孙辈,眉眼相似,说话也是同样的敞亮嗓门:“我们素日里不住这城中的好宅院,既然两位大王光临,自然要住最好的,至于我们粗野惯了,乡下屋子住着才是最舒坦的。”
尤家老宅在么些县,大部分人也住在那边。而磨县的宅院是朝廷天使前来封爵顺带赐下的,内里摆件都保存精细,平日里并不长住,只有需要迎接上方贵客才会进出。
吴王既知她们心意,并不推辞:“那便要叨扰些时日了。”将人送到,领路人告退。
甫一进门,侍从退下,吴王便与妹妹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而今我都到了下榻的住处,身边又有人护持,你也不必担忧了,早些回家去吧。”
“嗯?我回去干什么?新都阿娘、阿姊们在,又没我什么事。我想在怀山州多住几天,最好是明年再回新都。”姬无拂跟着吃了一路的西风,还没感受感受怀山州的天地精华,就被长姊催促着家去,那份委屈无处言说。
吴王站着由侍从帮着更衣,说话很是随便:“你要是和我长长久久地住下,当然是永远也不会有别的事端。不过,你来时不是说有想要去做的事情吗?我记得你在新都时候读了好些杂书,又在王府里设下馆舍收留落第学子,让人帮你研究什么算学、木工,重现旧日公输班盛况,还找人去搜罗能够远航海外的大船与船夫……不论你想做何事,你总是要回去,才能行事的。”
王府内的动向肯定是瞒不过人的,姬无拂对旁门左道的一点儿追求,虽然让外人很不理解,但姊妹们也不会加以阻拦。
或许有朝一日,姬无拂坐在山中也能影响天下大势,但目前的姬无拂是不行的,她有想要的东西却没能得到,迟早是要离开怀山州的。而这个时间,肯定是越早越好。初生牛犊不怕虎是独属于少年人的行事,与青年、中年人相区别,一旦过了这一阵,会错过很多。
姊妹俩显然没能想到一处去,姬无拂突然警惕:“长姊不会是想要催促我回去,然后好看我的笑话吧?”
婴孩时期,她的阿姊们都很喜欢逗弄小妹妹,最常做的事就是把鲜亮的玩具放在姬无拂眼前,又在下一刻迅速抽离。姬无拂与别的孩子不同,她不为这种小事哭泣,但会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作恶人不放,大声哇啦哇啦再饿虎扑食抢回小玩具。
婴言婴语被她的阿姊们视作“小孩喜欢”的一种表现。
这点阿姊的恶趣味也表现在后来的诸多事端中,不会看着姬无拂吃亏,但也不会过早的给予帮助,她们认为这是妹妹的乐趣。
“怎么会。”吴王诧异地瞥幼妹一眼,“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我是希望你可以尽快去做想做的事。我从前也觉得死亡是遥远且无所畏惧的,真的快死的时候,还是活着比较好。”
越王身死那一日,她发觉自己对掌控自己和别人的性命有欲望,鼎城叛乱的一夜,她认清自己尚且有未竟的心愿。吴王伸长右手,最后一次揉乱妹妹的头发:“人不知何时何地亡,有心愿要趁早去做啊。不要等待别人,即使是圣上。”
离新都越远,姬无拂越能看见长姊不示与人的脱跳一面,说话无所顾忌、且大胆。
姬无拂问:“如果我把事情弄糟怎么办?”
“嗯?”吴王琢磨了一圈,也没在记忆中找到完全没犯过错的人,“宴平火烧凌烟阁、给陈文佳透露崔家消息……从未想过后果二字。生在天子怀抱中,是多么幸运的事啊,何故胆怯?”
拥有的足够多会让人更害怕失去,还是更不怕失去?
“我知道了。”姬无拂拿起桌上一个果子吃了,心里想的是:至少现在她还有人托底,收拾烂摊子,再过二三十年可就未必有这样的好事了。

第224章
听从吴王的建议, 趁早回到新都,去实现心中设想的未来——在这之前,姬无拂还有些事情必须在怀山州完成。
漫长的路途中, 姬无拂一次也没能和林听云单独说话, 她在离开之前必要去和林听云聊一聊,最好能让随行的医师给林听云年迈的老母亲看看病症。
将心比心, 姬无拂认为自己应该对林师傅的母亲报以关怀, 毕竟林听云教导她非常用心, 而作为关门小徒, 就该做到“有事弟子服其劳”嘛。
车队在尤家宅院安顿下来的第二天清晨,林听云就踏上了回家的路, 她家与尤家关系很亲近, 住的也近。因林听云步步高升, 她家中财力颇丰,在磨县也置有屋舍。
当姬无拂主动提出要让医师前往林家看望长者,林听云先是惊讶, 随后拒绝,异常地冠冕堂皇:“家中老母是年迈带来的小病症,大医是为吴王专程来到怀山州, 实在不该轻易离开吴王身边。”
姬无拂眉毛一挑,灵敏地感觉出不对劲的味道, 顺势道:“既然如此,不如就让钱鑫一展身手,她是老医师了,正好我也见见她那个颇有天赋是小孙子, 要是确实是个有才干的,就举荐她入京就读太医署, 来日尚药局也能多一位大医。”
她们师徒俩相处十来年了,都了解彼此的性格。林听云才不是这么客气的人,老母生病也不肯劳动医师的事绝不是她能做出来的。而姬无拂此刻想要关心的也不是林听云老母亲的身体,而是林听云的打算。
天色如鱼吐白,城中大半的人将将出门,正该是姬无拂安睡的时间才对。林听云想不通,自己今儿怎么就走背运,碰上学生十里挑一早起的好日子。
林听云无奈之下,终究选择带上了姬无拂:“行吧,你就跟着我一起去吧。”
门外,马车具备,车上还坐着一对分外熟悉的祖孙。
姬无拂和钱鑫及其孙子钱蔺一照面,彼此愣神一瞬,还是姬无拂先说话:“刚还想着派人去请钱大医过来,这下省事了,我们直接出发吧,我还没仔细逛过磨县呢。”
“没事,大王随我们一起去。”林听云向车中钱鑫示意不必慌张,转头令侍从套马准备出门。
钱鑫惊疑不定地和孙女对视一眼,缓慢点头:“我们相信林将军的安排。”
哎呀呀,看来她今天是歪打正着,碰巧说中了林听云的安排,怪不得这么痛快就让她跟着一起来了。姬无拂心底暗自得意,挥袖否决了侍从要给安排障车的主意。
路况太差,比起坐在障车里颠屁股,姬无拂更愿意骑马出门。她坐在高头大马上,眼神在三人之间兜兜转悠。这三人肯定还有事,能有什么事让林听云非得清晨出门操办呢?
真好奇啊。
三人都很明白事以密成的道理,一路上硬是半个字也没有多说,倒让姬无拂抓心挠肝地惦记着。好不容易熬到林家宅院下马,侍从都在院中,几人往内走,内室等候着的也是一老一少。
老者与林听云眉眼相近,少者一见人就把眼珠子落在钱蔺身上,一边向姬无拂行礼,一边止不住地向钱蔺瞟。
这头姬无拂和林母、林听云才坐下,那边钱蔺和少年就黏在一处了,有目共睹的两人关系非比寻常。
林母面色红润,怎么瞧都不是生病的模样,往那儿大刺啦啦坐好,随口说些老人共通的病症,什么膝盖疼、腰疼、吃不多、如厕不爽快,钱鑫再给开了方子。
那药方,姬无拂都认得,都是些温补的药材,最寻常的养身方子。
这事儿越来越有趣了。
姬无拂手撑着脑袋斜靠在榻上,摆足了看戏的架势,笑嘻嘻地问林听云:“这是要做什么?我怎么都看不大明白了,林师傅给我解释解释?”
林听云欲言又止,复而闭上双眼,点了人名:“钱蔺,尤复归,你们俩来自己给秦王解释。药县县令陆氏已经撤职换了新人,你们所作所为终究是纸包不住火,能说服秦王,也就省了我向上请罪又求情的功夫。”
两个少年人相视,钱蔺想要开口,又被尤复归按下手。尤复归抬起头来与姬无拂对视,众人进门以来,她的目光第一次从钱蔺身上移开。她走到姬无拂面前再行女子拜:“尤姓复归见过秦王。”
“起来吧,需要这样郑重其事对待的事情,我也很好奇。你大可一说,寻常事端我还是愿意相信林将军的为人,为你平一平祸事。”姬无拂微微侧过脸,控制脸上的表情,尽量展现平静可靠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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